钱人阁 > 汉宫名媛王昭君 >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一剑独尊全职艺术家牧龙师临渊行

一秒记住【钱人阁 www.qianrenge.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韩文不知道这是未央宫的哪座殿,但知必是寝殿。绛蜡高烧,帷幕深深,心里不由得一阵阵发慌,浑不似在上林苑,在路上那样子有把握了。

    “姑娘,”一名花信年华的宫女含笑说道:“请卸妆吧,皇上在御书房批阅章奏,总得二更时分才会驾到。”

    “不!”韩文直觉地答说:“等皇上驾到了再说。”

    怎么叫“等皇上驾到了再说”?那宫女颇有新鲜之感,因为从未听到过有那一个召幸的掖庭女子,有此说法。

    看到她的笑容收敛,韩文知道自己的话说得太硬了些,便陪笑问道:“姊姊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连。”

    “连姊姊——”

    “姑娘,不要这么叫我,不敢当。叫我名字好了。”

    “不!”韩文不自觉地还是执拗的语气:”我只叫你连姊姊。”

    阿连无奈,只好报以苦笑。“姑娘,”她说:“当着皇上,可千万别这么叫。”

    “为什么?”

    “皇上不喜不分尊卑,胡乱称呼。不然,姑娘你反而害我了。”

    “真是如此,我自然当心。此刻叫叫不要紧,连姊姊,我想我还是衣饰周整的好。因为,皇上有许多话问我。”

    这又是阿连所不解的,想了一下问道:“姑娘必是懂音乐的。”

    “何以见得?”

    “皇上在寝宫,除非谈音乐,不会谈别样。”

    于是,韩文矜持地笑了,这表示她正是懂音乐的。

    阿连不作声了,心里在想,能懂音乐更易得宠,应该小心伺候。当即问道:“姑娘来了以后,还未用膳,一定饿了?”

    “不,我不饿,你不必费心。”韩文又说:“我要什么,自然会不客气告诉你。”

    这句话等于明告阿连,休再絮聒。她很知趣地答应一声悄悄退了出去。

    韩文依然在灯下默然端坐,不过心境却不同了。由于阿连的提醒,她想起皇帝深好音律,自己有一番谏劝的话,不妨就其所好,相机设喻,比较易于见听。

    于是一个人搜索枯肠,从记忆中去找到好些故事,腹稿打得差不多了,皇帝也到了,传呼之时,正是鼓打二更。

    见驾行礼便使得皇帝大为注目,因为浓妆艳抹,与前一天所见的雅淡风韵,恍如换了个人似的。

    “荆襄真的出美人。”皇帝笑道:“荆山璞玉香溪水,钟灵都在女儿身!”

    韩文微笑不答,抬眼看一看皇帝,仍旧将头低了下去。

    “你何不御妆?也轻松些。”

    “以礼事君,不敢亵慢。”

    皇帝一愣,掖庭女子向来以色事君,这韩文竟道是“以礼事君”然则自己是不是也该以礼相待呢?心里这样反应,尚无结论,而身子却不由得坐正了。“韩文,”皇帝说道:“可惜了,你是女儿身。”

    “圣意何在,窃所未喻。”

    “如果你是男子,一定是我安邦定国的良臣。”

    这一说使得韩文真个有受宠若惊之感,睁大了一双眼,似笑非笑地只望着皇帝。

    “你说以礼事君,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礼以制情,此刻你我相处,莫非于礼不合?”

    “婢子出言无状,惶恐之至。不过既蒙皇上以‘女儿身’为惜,婢子自不敢妄自菲薄,以掖庭女子所以事君者事皇上。”

    皇帝暗暗点头,自觉质问她的话,相当厉害。不过她竟然针锋相对,振振有词。这样一转念间,觉得有此人把酒纵谈,亦是消遣长夜的一法。于是拉一拉手边的丝绳,帷外玉磐涔涔,随即有人奉召而至,正是阿连。

    “置酒!”

    “是!”阿连答应着,又加了一句:“韩姑娘尚未晚食。”

    “喔!为什么?”皇帝看着韩文问。

    不想吃饭,自然是因为胃纳不佳,不须有何特别的原因,韩文觉得无从回答,皇帝亦就不多追问。好在上方玉食,即便是宵夜,亦比民间富家的正餐来得丰盛。待一会撤馔以赐,就可以让她果腹了。

    寝宫中另设膳房早就有预备的,所以咄嗟立办。贵人尽皆肉食,何况是天子。但韩文却甘于蔬食,因此对于皇帝所赐的珍馐,反有无福消受之感。

    但本乎“长者赐不能辞”之义,韩文只好努力加餐。而皇帝却以为她健于饮啖,所以当一座小鼎捧上来时,他闻见香味,便即笑道:“你的口福不错!今天有炮豚。这是天下的至味,连昭君都不曾尝过。”

    韩文听说过炮豚的做法,是用杀净的猪或羊,腹中塞满干枣,外面用苇竹包好,糊满黏土,在火中烤透,剥去泥草,将已熟之肉切成大块,糊上米粉下油锅炸,然后置于小鼎,在大汤镬中隔水炖三天三夜,调酱而食。香、嫩、鲜三字俱全。老饕一提起炮豚就会掉口水。

    可是韩文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过于油腻。皇帝看她停箸不食,少不得又要问:“何以不下箸?”

    “是——”韩文灵机一动,作了违心之言:“皇上曾道,长公主亦未尝过这天下的至味,婢子何忍下咽?”

    “你们姊妹倒真是情深。”皇帝嘉许地说:“不过她有许多享受,是你没有的,今天就一味炮豚占了她的先,亦不算过分。”

    “总觉于心不安,”韩文紧接着说:“婢子斗胆上言,异日侍宴时,愿与长公主享。”

    “好!好!”皇帝欣喜地说:“你的愿望一定可以达到。不过,那时候不是与长公主同享,而是与明妃同享。”

    提到这话,韩文立刻转为严肃的脸色,用低沉抑郁的声音说:“但愿如皇上所望。”

    “怎么?”皇帝的笑容逐渐消失:“怎么说是但愿?有什么不可抗的阻力,不能让昭君成为明妃?别人不知道,你不是很了解我的计划吗?”

    “是,婢子辱承皇上以大事垂询,惊宠莫名。只是细细想去,使外藩畏威,非长治久安之计,总还要让他怀德才好。”

    “你这话倒也有点道理。”皇帝语气平静下来:“你倒说,怎样才能让呼韩邪怀德?”

    “无非仍坚婚姻之约。”

    “什么?”皇帝指着韩文问:“你说的什么?”

    韩文知道皇帝误会了,以为“仍坚婚姻之约”便是遣嫁昭君。情急如此,着实可笑。但嘴角刚一牵动,立刻警觉,这是失礼不敬,因而尽力忍住。那模样就显得很怪了。

    第一句话误会了,第二句非说得很清楚不可,韩文觉得有个说法,言简意赅,一说就明白。

    “虽然重申婚姻之约,仍用李代桃僵之计。”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皇帝问道:“是谁代替昭君出塞呢?”

    韩文觉得皇帝这话问得多余,但不能不答:“婢子愿意效劳。”

    皇帝点点头:“将来再说吧!”

    谈了半天,落得这样一个结论,韩文不免觉得泄气。而皇帝的兴致却很好,频频举爵,已颇有酒兴了。

    韩文有些着急,因为看样子,今夜是要留下来了。一承恩宠,那李代桃僵之计,即使不会成为画饼,但掖庭之中,再要找到一个能够冒充昭君而可以乱真的女子,却颇不易。因此,她觉得刚才的献议,仍应重提,好歹要弄出一个确实的结果来。

    “韩文,”皇帝问道:“昭君妙解音律,她的琵琶,是胡地名师所授,确是不同凡响。你呢,你们姊妹,可从她那里学到一点什么?”

    这谈到自己有所准备的题目上来了。韩文从容答道:“婢子略解琴趣。”

    “喔!”皇帝的神情,显得有些惊喜:“想不到你会鼓琴,我倒要领略一番。有一架好琴,你可以试一试。”

    这架琴有六尺长,十三弦二十六徽,琴身用七宝装饰,华丽非凡。上有一句铭:“璠玙之乐。”

    “你知道不知道这架琴的出典。”皇帝问说。

    “婢子愚陋。”

    “等我来告诉你,当初高皇帝提三尺剑斩蛇起义,首破咸阳,迳行府库,只见暴秦所遗金玉珍宝,不计其数。这架琴便是其中的珍玩之一。”

    “既是高皇帝所遗。婢子不敢抚玩。再者,琴长六尺,安十三弦,亦非婢子所能鼓。请皇上另外赐琴。”

    听得这话,皇帝不免失望:“原以十三弦琴,无人能鼓,指望你或者会。”他说:“如今只好仍用七弦琴。”

    话虽如此,韩文的琴艺是不坏的。入手便觉不凡,使得皇帝不能不凝神静听。

    一曲玩罢,韩文援琴唱道:“四裔既护,诸夏举兮;国家安宁,乐无央兮;载戢干戈,弓矢藏兮;麒麟来臻,凤凰翔兮;与天相保,永无疆兮;亲亲百年,各延长兮。”

    韩文的琴艺平平,歌喉却宛转嘹亮,但正如她的为人一样,劲爽有余,却缺少缠绵低徊的韵味。

    话虽如此,皇帝还是抚掌称善。然后笑道:“只可惜这种歌词,没有什么意味!”

    “国家安宁,其乐无央。婢子献此曲以为祷颂。”

    “这还罢了。”

    “武皇帝的圣武神功,诚为旷古所无。可是匈奴毕竟未灭,”韩之略停一下说道:“当年群臣奏请在西域轮台一带,驻兵屯田,武皇帝曾有诏令,想皇上必然省记?”

    “倒不太记得了,你念来我听。”

    “是,婢子敬为皇上诵之。”韩文略停一下,朗然肃然地念道:“‘乃者贰师败,军士死众虽伤,悲痛常在朕心。今又请远田轮台,欲起亭隧,是扰劳天下。非所以优民也。朕下忍闻!当今务在禁苛暴、止赋敛、力农桑、养马补缺,毋怠武备而已!’”

    武帝当年的这几句话,在韩文以冽然的声音念来,格外容易深入人心。皇帝愀然动容,好半晌作不得声。

    这一来,韩文却有些不安,怕自己直谏太过,反而激出皇帝的意气来。

    “韩文,”皇帝终于开口了:“我实在不大明白你的意思。你曾劝我用兵,此刻却又说了许多用兵苦民的话,不是出尔反尔吗?”

    这话,韩文不能承认。“出尔反尔,便是欺罔。婢子虽愚,绝不敢如此。”她说:“婢子曾建议出奇兵,扬天威。不过婢子亦曾谏劝皇上,用兵之外,亦须怀柔。畏威怀德,相互为用。并非一味劝皇上大张挞伐。”

    “这还罢了!”皇帝想了好一会,点点头说:“我接纳你的想法,讨伐之后,仍旧约以婚姻。”

    听这一说,韩文自不免得意,脸上绽开笑容,越觉得明爽可人。皇帝倒有些动心了,不过为了成全她的志向,只有自己克制。

    “我曾说过,我中国第一流人才,绝不能流于外邦。昭君自不必说,像你,容貌、见识、志气,又岂能归于第二流?”

    “皇上过奖了。”韩文顿首拜谢。

    “我觉得你远至塞外,也很可惜。”皇帝很严肃的喊一声:“韩文!”

    “婢子在。”

    “我有几句话问你,你要老实回答我。”皇帝紧接着说:“我不是说你会讲假话,我是怕你在人情上觉得不好意思,勉强应承,那样对人对已,乃至对国,都不大好。”

    “是,”韩文感动地答说:“皇上体恤深微,婢子感激不尽,必当遵旨,照实回奏。”

    “好!我先问你,你是不是觉得只有你才能假充宁胡长公主?”

    “是!”韩文当仁不让地回答。

    “你倒说些理由给我听。”

    韩文略想一想,从容答道:“第一,婢子与长公主幼同乡里,口音及生活习惯,尽皆相同,不致令人生疑;其次,长公主的身世,婢子完全了解,如果呼韩邪谈起,不至于露出马脚;再次,若有人不愿出塞,只以奉旨行事,不得不从,日久天长,偶发乡思,致呼韩邪得知真相,此事所关不细,婢子自愿代长公主远行,情形不同,可保无虞。”

    “嗯、嗯,你的话很实在。”

    “婢子还有两个原则,不过听来似乎狂妄。”

    “不要紧,你有什么说什么,我自会裁度。”

    “是,”韩文答说:“既谓之和亲,自然要劝呼韩邪永远驯服。此中有许多大道理,或者不是一般人所能道的。”

    “这,一点不错!”皇帝深深点头:“我很知道。”

    “再有一层,若说以假为真,随机应变,能够消释呼韩邪的误会。婢子自觉亦颇有几分把握。”

    照此说来,共有五个原因之多。除非根本不谈和亲,或者虽和亲而不是以宁胡长公主下嫁,否则除却韩文,更无适当的人选。

    然而皇帝犹有一两分不能同意,为的是总替韩文有些可惜。想了一会提出一个新的办法。

    “韩文,我面奏太后,另外给你一个封号,你用你自己的真姓名和番,如何?”

    韩文的心一跳,暗暗在想:这是“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可是,万一呼韩邪坚持,仍非宁胡长公主不可,又将如何?

    于是她拜谢着说:“蒙皇上格外矜怜,感激下忱,非言可喻。只是婢子的身份,暂时还是不要确定的好。”

    皇帝想通了其中的道理,不再勉强。心里在想,既不能加以封号,唯有多赏珍异之物,酬谢她这片纯挚的忠义之心。

    “韩文,”皇帝用极富感情的声音说:“你的苦心,我实在不能辜负;可是我也实在不愿意放你回去,我的心,你应该了解。”

    “是!”韩文低着头轻声回答。

    “今天夜深了,你总不能再回上林苑。”

    “启奏皇上,”韩文抢着说道:“婢子有不情之请。”

    “你说。”

    “仍请皇上派人,将婢子送回上林苑。”

    皇帝略想一想,准了她的要求:“好,我就派人送你回去。”接着,拉动唤人的金铃,将周祥召来问话。“孙镇还在不?”

    “尚在候旨。”

    “传我的话,让他持我的节去见城门校尉,开城将韩文送回上林苑。”

    “是!”“还有。”皇帝一面想,一面说:“赐韩文玉环一双,彩锦十端,金步摇一支。”

    “回奏皇上,今夜怕来不及了。”

    “明天送到上林苑好了。”皇帝心想,所赐之物只有三样,应该成双才好,但一时想不起还有什么适当的东西,便问韩文:“在上林苑,你最喜欢哪一处?”

    “上林苑周围三百里,说不尽的美景如画,婢子竟不知何处最好。”

    “当然是靠近宣曲宫的,你想想,最喜欢哪一处?”

    上林苑中,宫观台榭甚多,宣曲宫在昆明池之西,临水变曲,音节特美。皇帝因为昭君妙解音律,所以指定她在宣曲宫。韩文将此宫附近的形势回想了一下,找到一处了。

    “婢子以为宣曲宫之南的扶荔宫,最堪流连。”

    “你很会挑!”皇帝微笑着表示嘉许:“此宫是元鼎六年,破了南越以后所修,内多奇草异木,可惜,荔枝始终没有种活。如今,就赐你住扶荔宫。”

    原来问她喜爱何处的用意在此!韩文喜出望外,笑盈盈地上拜:“蒙皇上厚恩,荣耀无比。”

    “好好去吧!过几天我再把你接来谈谈。”

    于是韩文拜辞皇帝,由周祥领着出殿。等孙镇迎了上来,周祥将皇帝的话,一一交代清楚,很客气地向韩文说道:“韩姑娘<>请当心,夜深天寒,着了凉不是耍的。”

    孙镇却纳闷,第一、皇帝何以不留韩文侍寝?第二、如说韩文忤旨,却又何以有这样的厚赐?第三、既有如此厚赐,又何以不赐封号?而以掖庭女子,赐住上林苑扶荔宫,也是件于礼制不合,情理不通的事。

    不过,有一点他是想通了,韩文很受皇帝的重视,因此,他亦格外巴结,亲自照料她上车,然后领了作为天子使者身份的节,骑马先到城门校尉的廨署,宣旨开城,顺便要了一队兵,火炬辉煌,马蹄奔腾,将韩文护送到上林苑。

    那一队兵有二十多人,二十多枚火炬照耀,目标很大。上林苑的监丞得报,以为皇帝深夜驾到,来看昭君,急忙起身,

    束具扎带,迎将出来,不道却是韩文。

    “监丞,”孙镇将手中的节一扬:“看到了没有?”

    “原来是钦使!”监丞跪下答说:“听宣圣旨。”

    “奉旨:赐掖庭女子韩文住扶荔宫。”

    “遵旨。”监丞站起身来,有些茫然。

    “你赶快把扶荔宫收拾出来!”

    “不必、不必!”韩文急忙拦着孙镇的话说:“等明天再收拾。今夜,我仍住在宣曲宫好了。”

    “是、是!”监丞躬身说道:“不必下车,径驶宣曲宫好了。”

    “请你不用管我。”韩文指着士兵们说:“他们都辛苦了,请你酒食慰劳,明天我自送一切费用给你。”

    “这不消韩姑娘费心,照例要接待的,小事、小事!”

    “小事”当然交给手下去办。监丞的“大事”是护送韩文到宣曲宫。孙镇亦是如此,尽管韩文一再辞谢,而他坚持要将她送到宣曲宫,当面交代给昭君,才算达成皇帝交付的任务。

    于是车声辘辘,沿着昆明池向西而去。到得宣曲宫,已是曙色初现。昭君与林采都正好梦方酣,为宫女唤醒,急切间弄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急急披衣出迎,看到韩文满面春风,方始安心。

    “怎么在这时候,突然回来?”昭君问道:“莫非”

    “二姊,”韩文抢着说:“一切都等回头细谈。如今请二姊先接见掖庭令,他有话面陈。”

    于是昭君重新穿着整齐,方始出见。一看孙镇持着节,立即又转到下方,准备跪听宣旨。

    “没事、没事!”孙镇赶紧解释:“孙镇持节为使,与长公主无关,只是以掖庭令的身份,来向长公主复命,韩姑娘未蒙皇上留下,所以我仍旧护送她回上林苑。不过,韩姑娘虽未留在宫中,却另有恩命,孙镇顺便来报喜。”接着,他将皇帝对韩文的赏赐,说了一遍。

    昭君有着意外的惊喜,向孙镇及监丞道了谢。等他们一走,随即赶到韩文哪里,只见一屋子的人——都是来赶热闹的宫女,看见长公主来了,一个个逡巡退去,只剩下林采及奉命为韩文执役的两名宫女了。

    “三妹,恭喜,恭喜!”昭君含笑道贺:“想来奏对称旨,今天必还有赐封的后命。”

    “不!二姊,不会有的。”

    韩文一面卸妆,一面细谈与皇帝见面的情形。林采与昭君都十分惊异。尤其是昭君,想不到她对匈奴的了解,竟比自己还多。

    “事到今天,情势才算明显,将来的一切,大致就是这个样子!”林采说道:“我们姊妹三个,大概还有七八个月的团聚。良辰无多,不要辜负才好。”

    昭君同意她的说法——开春就会用兵,奏凯议和,总在初夏时分可以获得化干戈为玉帛的结果。然后新凉天气,送韩文出塞,算起来确是只有七八个月的团聚。

    “大姊,”昭君感动而不安地说:“三妹这样替我设想,我真不知何以为报?”

    “倒也不是全为二妹,”林采另有看法:“三妹是一片报国的忠忱。”

    不管她是忠君报国,还是为了成全昭君,反正自愿作寒荒万里之行这件事,即以须眉而言,勇气亦为常人所不及,何况巾帼?至于姊妹情深,一别恐永难再见,离愁特重。唯有在这七八月的聚首之中,尽量相慰,更是林采与昭君共有的感觉。因此,这两个做姊姊的人,从这天起,几乎与韩文寝食不离,形影相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