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西风都是行人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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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北和宁城行在,赵似、宇文虚中和岳卓群在书房里说着话,赵鼎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陛下,天字甲级急报。”他喘着气禀告道。赵似眉毛一挑,没有做声。宇文虚中连忙起身,对岳卓群说道:“岳先生,这边请。”把识趣的他给引出了书房里。赵似这才接过赵鼎手里的一张小纸卷,展开一看。“八月二十二日晚,辽皮室、宫分军乱,辽主及后宫皆亡,仅余文妃与晋王敖卢斡和公主余里衍。辽臣耶律阿思、萧奉先、萧嗣先等六十九人皆被杀...”赵似把纸卷放在书桌上,赵鼎在一边禀告道:“陛下,这是我们的人,从鸭子河用信隼紧急发来的。后面还会有更详细的信息。”“那我们再等等。辽国这锅菜,要炖得不硌牙了才好。契丹、奚人数十万部众,硬打,损失太大,不值当。”一连几天,消息不停地传来。赵似一一看完,宇文虚中等幕僚也看完。他们的心情比较激动,纷纷劝言。“陛下,我们出兵吧!”“不急,让信隼再飞一飞!”赵似断然地说道。“传令,折可适、种师道率兵出唐麓岭,奔袭吉利吉思部。岭北上的这些游牧部族,还是挺有个性的。吉利吉思部,当初是第一批投奔我们大宋的。当年击败博尔济锦、蔑儿乞联军时,立下汗马功劳。现在说翻脸都翻脸了。”赵似转移了话题,宇文虚中、赵鼎、张绎等人心里着急,但是也知道,官家一旦主意打定,很难更改过来。只好静静地听着他说话。“也是,收编人家为玄武旗,这些放荡不羁爱自由的部族,自然不愿意做了。既然如此,那就兵戎相见吧。朕入主岭北,他们的规矩就要改了,以后冬、夏牧场确定好,老老实实地放牧,不要再放荡不羁爱自由。”“尤其是不要有事没事就南下去打草谷。”赵似背着双手,在屋子里慢慢踱着步伐,语气坚定。“不过要约束人家,就得让人家吃好喝好。这点不能跟天祚兄比,最精锐的宫分、皮室军,被驱使来做苦工,还不给人吃好喝好。惯例的赏赐,被人贪墨了大半也不知...”“既然愿意归附大宋,甘心为旗民,大宋也不能亏待他们。政制、文化、宗教都安排上了,接下来就是经济。必须要让岭北玄武旗军民,如吐蕃旧地朱雀旗军民一样,与中原互通有无,用牛羊、皮毛等物,换回茶叶、白糖、粮食、盐巴、棉布...”“必须要让他们的生活过得比以前好。这是硬指标。还要一天好过一天,这样才有盼头...朕这次来岭北,除了拜祭燕然、狼居胥两山,接受他们的尊号之外,更重要的是察看各处的实际情况,看一看前几年我们在岭北的布局,效果到底如何。”说到这里,他转向赵鼎问道:“元镇,你负责材料整理,说一说,我们在岭北民生民计举措的效果,到底如何?”“回官家的话,从天启五年,岭北大定后,朝廷已经在岭北设立一百七十五所学校,一百一十五座惠民卫生所。同时招录了四千一百五十七名专科学校学生,其中有医生一千一百二十一人,畜牧一千二百五十一人...”“修建了货栈二十五处,羊毛梳理厂七座,羊肉罐头厂五座,马奶酒厂三座...中原与岭北的货运往来,非常畅通...从各方面来看,效果非常卓着。”听完后,赵似满意地点了点头,指着赵鼎说道:“这两年的岭北民生民计工作,一定要好生总结,优点要总结,缺陷也要总结。”“喏!”等到赵似端起茶杯喝茶,宇文虚中与赵鼎、张绎对视一眼,小心地说道:“官家,辽国那...”赵似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朕即位已经十年。十年弹指一挥间啊。现在可以回过头去,看看朕最初做了些什么。叔通、元镇、思叔,你们说一说?”宇文虚中三人吓了一跳,连忙推辞道:“陛下,这个话题太大,臣等...怕说不好,说不全。”赵似哈哈大笑,不在意地说道:“那朕自己来总结。你们记下归秘档,朕以后教育皇子皇孙,还要用呢。”“第一是化解怨恨。新旧两党的怨恨,经过元丰、元右和绍圣三次波折,已经到达鼎峰。朕即位后,不求将其彻底化解,但是不能火上浇油!于是朕召回了被放逐的旧党老夫子们,压制了新旧两党极端人物。”“朕甚至冒着不孝之名,降了司马光、文彦博、吕公着的追赠和谥号。尤其是司马光,什么‘无归洛阳,留相天子,活我百姓!’,呵呵。你有学问就好好着书教人,非得掺和进朝堂,把狭隘心胸全暴露了。新旧两党斗成生死之仇,他功不可没!”“当然了,为了平衡,朕也下诏,把王相公的追赠和谥号降格,原本议定的王爵改为复赠荆国公,降谥号为文成。他的追赠比司马公高,因为他有收复煕河大功。司马公,动不动就让土以求休干戈,追赠金紫光禄大夫,朕还不大愿意呢!”“王荆公性格有缺陷,但志向、才干,确实是我大宋的千里马。要是父皇性子能坚毅些,好好收住这匹千里马,不要让他肆意放纵,或许就不是这个样子。”宇文虚中三人心里激动不已。官家能把这不传之秘交由自己三人来记录,这份信任又上一层楼。三人一边听着,一边在心里滴咕着。官家,古往今来有哪位帝王的性子像你一样?心硬如铁,沉毅似钢,手段百出。王荆公要是在本朝,也得老老实实的。想过之后,三人又觉得可惜。神庙先帝的性子,确实差了点,搞不定生性执拗的王荆公等新党人物,又摆不平顽固的旧党骨干和高太后。两边都压不住,结果朝堂上不是新打旧,就是旧打新。新旧某一派占了上风,又开始窝里斗。唉...“不过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朕言行有权威的基础上。朕言出必行,有敢掀桌子的决心。又有军功在身,数十万禁军拥戴。这才能够新旧平衡,左右压制,没有火上浇油,还能慢慢地釜底抽薪,把这场怨恨慢慢地化解。”“现在的大宋官员,没有新旧之分,只有称职和不称职之分...”听着赵似意气奋发的话,宇文虚中三人对视一眼,知道官家决心已下,暂时不管辽国的内乱,还要等信隼再飞一飞。此时,在土河和潢河交界处的木叶山,李俨连滚带爬地下了小舟,四肢并用,爬上了河堤,然后翻身躺在地上,望着蓝天喘气。“怎么不去上京啊?那里有数十万精兵...”他一边踹着气,一边问道。“大官人,谁不知道上京和东京,是耶律余睹的地盘。他做过上京留守,后来又出镇东京,这两处苦心经营过数年,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他的人。俺们要是冒冒失失闯进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亲随钟药师嗡嗡地答道。李俨不做声。这一回,要不是钟药师机警,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拉着自己先跑了出来,早就跟天祚帝等人一起,在那场大火里登天了。“本官不能死,必须要回南京去!”李俨摸了摸身上的包袱,那里有两个盒子,是天祚帝常用的两方印玺。这些年,天祚帝封诰敕赏,命官征伐,都是用的这两方印玺。他身为近臣,职责之一是负责保管这两方印玺。在兵乱逃命时,李俨马上就把它们带在身边。这是本钱啊!侄子李处温辅左越王耶律淳留守南京。现在天祚帝蒙难,自己带着这两方印玺逃回南京,就是大功一件。只是拥立谁,还得再看看。拥立之功,李家这回又能再上一个台阶。想到这里,李俨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药师,扶我一把。我们继续赶路,尽早赶回南京去。”“好咧。”此时的西风,刮得更加勐烈,两人的脚步也更急了。
岭北和宁城行在,赵似、宇文虚中和岳卓群在书房里说着话,赵鼎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陛下,天字甲级急报。”他喘着气禀告道。赵似眉毛一挑,没有做声。宇文虚中连忙起身,对岳卓群说道:“岳先生,这边请。”把识趣的他给引出了书房里。赵似这才接过赵鼎手里的一张小纸卷,展开一看。“八月二十二日晚,辽皮室、宫分军乱,辽主及后宫皆亡,仅余文妃与晋王敖卢斡和公主余里衍。辽臣耶律阿思、萧奉先、萧嗣先等六十九人皆被杀...”赵似把纸卷放在书桌上,赵鼎在一边禀告道:“陛下,这是我们的人,从鸭子河用信隼紧急发来的。后面还会有更详细的信息。”“那我们再等等。辽国这锅菜,要炖得不硌牙了才好。契丹、奚人数十万部众,硬打,损失太大,不值当。”一连几天,消息不停地传来。赵似一一看完,宇文虚中等幕僚也看完。他们的心情比较激动,纷纷劝言。“陛下,我们出兵吧!”“不急,让信隼再飞一飞!”赵似断然地说道。“传令,折可适、种师道率兵出唐麓岭,奔袭吉利吉思部。岭北上的这些游牧部族,还是挺有个性的。吉利吉思部,当初是第一批投奔我们大宋的。当年击败博尔济锦、蔑儿乞联军时,立下汗马功劳。现在说翻脸都翻脸了。”赵似转移了话题,宇文虚中、赵鼎、张绎等人心里着急,但是也知道,官家一旦主意打定,很难更改过来。只好静静地听着他说话。“也是,收编人家为玄武旗,这些放荡不羁爱自由的部族,自然不愿意做了。既然如此,那就兵戎相见吧。朕入主岭北,他们的规矩就要改了,以后冬、夏牧场确定好,老老实实地放牧,不要再放荡不羁爱自由。”“尤其是不要有事没事就南下去打草谷。”赵似背着双手,在屋子里慢慢踱着步伐,语气坚定。“不过要约束人家,就得让人家吃好喝好。这点不能跟天祚兄比,最精锐的宫分、皮室军,被驱使来做苦工,还不给人吃好喝好。惯例的赏赐,被人贪墨了大半也不知...”“既然愿意归附大宋,甘心为旗民,大宋也不能亏待他们。政制、文化、宗教都安排上了,接下来就是经济。必须要让岭北玄武旗军民,如吐蕃旧地朱雀旗军民一样,与中原互通有无,用牛羊、皮毛等物,换回茶叶、白糖、粮食、盐巴、棉布...”“必须要让他们的生活过得比以前好。这是硬指标。还要一天好过一天,这样才有盼头...朕这次来岭北,除了拜祭燕然、狼居胥两山,接受他们的尊号之外,更重要的是察看各处的实际情况,看一看前几年我们在岭北的布局,效果到底如何。”说到这里,他转向赵鼎问道:“元镇,你负责材料整理,说一说,我们在岭北民生民计举措的效果,到底如何?”“回官家的话,从天启五年,岭北大定后,朝廷已经在岭北设立一百七十五所学校,一百一十五座惠民卫生所。同时招录了四千一百五十七名专科学校学生,其中有医生一千一百二十一人,畜牧一千二百五十一人...”“修建了货栈二十五处,羊毛梳理厂七座,羊肉罐头厂五座,马奶酒厂三座...中原与岭北的货运往来,非常畅通...从各方面来看,效果非常卓着。”听完后,赵似满意地点了点头,指着赵鼎说道:“这两年的岭北民生民计工作,一定要好生总结,优点要总结,缺陷也要总结。”“喏!”等到赵似端起茶杯喝茶,宇文虚中与赵鼎、张绎对视一眼,小心地说道:“官家,辽国那...”赵似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朕即位已经十年。十年弹指一挥间啊。现在可以回过头去,看看朕最初做了些什么。叔通、元镇、思叔,你们说一说?”宇文虚中三人吓了一跳,连忙推辞道:“陛下,这个话题太大,臣等...怕说不好,说不全。”赵似哈哈大笑,不在意地说道:“那朕自己来总结。你们记下归秘档,朕以后教育皇子皇孙,还要用呢。”“第一是化解怨恨。新旧两党的怨恨,经过元丰、元右和绍圣三次波折,已经到达鼎峰。朕即位后,不求将其彻底化解,但是不能火上浇油!于是朕召回了被放逐的旧党老夫子们,压制了新旧两党极端人物。”“朕甚至冒着不孝之名,降了司马光、文彦博、吕公着的追赠和谥号。尤其是司马光,什么‘无归洛阳,留相天子,活我百姓!’,呵呵。你有学问就好好着书教人,非得掺和进朝堂,把狭隘心胸全暴露了。新旧两党斗成生死之仇,他功不可没!”“当然了,为了平衡,朕也下诏,把王相公的追赠和谥号降格,原本议定的王爵改为复赠荆国公,降谥号为文成。他的追赠比司马公高,因为他有收复煕河大功。司马公,动不动就让土以求休干戈,追赠金紫光禄大夫,朕还不大愿意呢!”“王荆公性格有缺陷,但志向、才干,确实是我大宋的千里马。要是父皇性子能坚毅些,好好收住这匹千里马,不要让他肆意放纵,或许就不是这个样子。”宇文虚中三人心里激动不已。官家能把这不传之秘交由自己三人来记录,这份信任又上一层楼。三人一边听着,一边在心里滴咕着。官家,古往今来有哪位帝王的性子像你一样?心硬如铁,沉毅似钢,手段百出。王荆公要是在本朝,也得老老实实的。想过之后,三人又觉得可惜。神庙先帝的性子,确实差了点,搞不定生性执拗的王荆公等新党人物,又摆不平顽固的旧党骨干和高太后。两边都压不住,结果朝堂上不是新打旧,就是旧打新。新旧某一派占了上风,又开始窝里斗。唉...“不过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朕言行有权威的基础上。朕言出必行,有敢掀桌子的决心。又有军功在身,数十万禁军拥戴。这才能够新旧平衡,左右压制,没有火上浇油,还能慢慢地釜底抽薪,把这场怨恨慢慢地化解。”“现在的大宋官员,没有新旧之分,只有称职和不称职之分...”听着赵似意气奋发的话,宇文虚中三人对视一眼,知道官家决心已下,暂时不管辽国的内乱,还要等信隼再飞一飞。此时,在土河和潢河交界处的木叶山,李俨连滚带爬地下了小舟,四肢并用,爬上了河堤,然后翻身躺在地上,望着蓝天喘气。“怎么不去上京啊?那里有数十万精兵...”他一边踹着气,一边问道。“大官人,谁不知道上京和东京,是耶律余睹的地盘。他做过上京留守,后来又出镇东京,这两处苦心经营过数年,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他的人。俺们要是冒冒失失闯进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亲随钟药师嗡嗡地答道。李俨不做声。这一回,要不是钟药师机警,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拉着自己先跑了出来,早就跟天祚帝等人一起,在那场大火里登天了。“本官不能死,必须要回南京去!”李俨摸了摸身上的包袱,那里有两个盒子,是天祚帝常用的两方印玺。这些年,天祚帝封诰敕赏,命官征伐,都是用的这两方印玺。他身为近臣,职责之一是负责保管这两方印玺。在兵乱逃命时,李俨马上就把它们带在身边。这是本钱啊!侄子李处温辅左越王耶律淳留守南京。现在天祚帝蒙难,自己带着这两方印玺逃回南京,就是大功一件。只是拥立谁,还得再看看。拥立之功,李家这回又能再上一个台阶。想到这里,李俨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药师,扶我一把。我们继续赶路,尽早赶回南京去。”“好咧。”此时的西风,刮得更加勐烈,两人的脚步也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