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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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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

    大云。

    放学后,我沿着墙根儿往西走,拐个弯儿,是一块块被整齐切割的无边麦田。

    金色麦穗以饱满的姿态燃着刺目的锋芒,风抚过时,就是初夏的海洋。

    我站在田埂高大的杨树下,把过长的书包带一圈圈地缠在湿润的掌心,并在某次风吹起的一瞬间,杨树即将开启的哗哗呻吟中,将军绿色书包使劲儿抡起,撞击一些低矮的杨叶。

    如你所见,我像只脾气不好的幼年猩猩。

    远远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似乎每一脚务必踩死一只蚂蚁,是赵汀。

    但我并没有转身、回头或者停止将可怜的书包再次抡起,而是憋足了劲儿,陡然加强速度和力度,在书包撞上杨叶并试图击落它们的刹那,嘴里制造出病猪似的哼哼声。

    我盯着某个孤坟上翠绿的松柏,想象着瘦弱的右臂上可能正在涌起的青筋绷成一张弓。

    我不记得自己抡了多久,或者说,我曾以为自己可以一直这么抡下去,让书包上的红星染上翠绿的汁液,一直抡下去。

    但是,不能——在我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军绿色的弧度越来越慢,终于某一次,在突然而至的布谷鸟的叫声中,书包在即将碰触杨叶时颓然停滞,里面的东东哗啦啦洒落一地。

    至此,我感到小臂酸疼。

    这时候,赵汀说,我来了。

    她接着说:“要不,咱回家吧,吃完饭再来。”或者说:“不行,叉叉,我要回家啦,饿得不得了啦已经。”我蹲下去,手忙脚乱地捡起洒落一地的各色玩意儿——田埂上蔓延着青翠的草——并在把它们中的某一件塞入书包的间隙,用左手擦了擦汹涌而下、悬满眼帘的汗滴,与此同时,感受到右臂的酸疼给捡拾这个动作带来的不便。

    我当然知道赵汀来了,而且能感觉到她贴着被黄色油漆涂抹半拉的围墙站了很久,甚至可能踮起脚尖在地上写了一些字儿。

    但,毅然决然地,我用少年蹲着的背影告诉她,不急——我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你要等我把东西捡完不是?

    我依稀记得,内个不知饥饿的午后,透明而锐利的风穿过麦田,在沙沙低语中抚起一片碎削的火花。

    我和赵汀紧密相拥,赤裸着身体,把经过学习而丧失的坦诚重新攥住并无私地展现给彼此,如胎盘中怒目而视的双胞胎。

    赵汀睁大眼,像晃着俩镫亮的铜铃儿,好学生的毅力使她在屈指可数的几次尝试后便成功地控制住了眼皮的眨动。

    可是,我不成——它们因包里着过多的眼球而显得神经过敏,不受控制地跳啊跳的,和我被侧卧的身体压着的心脏保持着同一节奏。

    由此我头枕深绿或浅绿的什么草,嗅着浓郁的草香和若有若无的草莓味儿,在某只骁勇的灰色蚂蚱蹦到脸上并带来惬意的微痒时,为不能有效控制撒旦般疯狂跳动的眼皮而陷入无尽的羞愧。

    在此之前,我们没完没了地越过一道道田垄,并在滑过锋芒刺目的麦田后被眼前的下一道田垄深深吸引,直至筋疲力尽地瘫到地上,出神地盯着胳膊上麦茬划出的伤痕时,才意识到穿越麦田不是我们的目的。

    我闷声闷气地提醒眉头紧蹙的同伴:我们是来日逼的。

    后者点头,表示并没有忘记初衷——好学生的记忆力不允许这样的遗忘出现。

    所以,我们就此止步。

    除去伪装是分分钟的事儿,我撂下书包,便迅速地脱个精光,把年幼的隐私暴露在忽明忽暗的六月麦田里。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赵汀身上,她甚至比我还要敏捷,额前的刘海合着身体的动作欢快地跳个不停。

    然后,在骤然猛烈的阳光下,我看到赵汀像个爆裂的啤酒瓶儿,四处飞溅的晶莹碎片扎人眼睛。

    她放好衣服,试探着走了几步,并在揪了一头麦穗后,回到原始位置蹲了下来。

    以上过程中一直嘟着的嘴,在捻动麦穗并望向我时,终于绽开灿烂的笑——她的意思是,除去伪装走上一圈儿的感觉很棒。

    我也情不自禁地表露了同样的想法,并对赵汀投去赞许的目光。

    之后,我低下头,看见自己光溜溜的蛋,心里乐开了花儿。

    我可能还抖了抖包皮过长的幼小鸡鸡,在午后空旷的麦田里爆出欢快的笑,惊飞了一群觅食的麻雀。

    但是,我们是来日逼的!

    所以,接下来,我迫不及待地对赵汀说,咱们开始吧。

    内片让人心惊肉跳的灰色原来是这样的,多褶的肉蔓延着黯淡的条纹,两片左右不等的唇如一扇紧闭的门,没有鸡鸡状的突起也没有在儿童中广为流传的、可供鸡鸡插入的洞。

    此外,和我的鸡鸡一样,它也没有毛。

    我抬头看了看瞪大眼的赵汀,在征得她同意后,用手轻触这片令人略感沮丧的灰色,并小心翼翼地分开了内扇门——是一抹娇嫩的鲜红,却粘着几丝青白色的鼻涕,闻起来很不好。

    好吧,我站起来,把右手拇指压在其他指头上并下意识地搓了几下,询问赵汀,你们就是从这儿尿尿的?

    赵汀点头,并在合拢腿后,双手叉腰,挺了挺身子——她并没有糟糕的大乳房,斩钉截铁地说,这就是我们的逼。

    她骄傲的语气让我有些恼火,所以,我不高兴地说,我知道那是你们的逼,我又没说那不是你们的逼。

    之后,沉默片刻,在一只爱情那么大的信鸽呼啸而过的时候,我诚恳地邀请赵汀来研究研究我没毛的鸡鸡。

    又不是没见过!

    赵汀哼了一声,但还是蹲下来,摸了摸我皱巴巴的蛋,并挑起食指轻弹了下傻不拉及的鸡鸡。

    咱们快日逼吧。

    她抬头看我。

    我瞄了瞄天上大朵的云,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便拉起赵汀,择一块草多的地方坐下,我告诉她,我比你有经验,你要听我指挥。

    赵汀不置可否。

    接下来,在我的指导下,双方成功地抱作一团,但遗憾的是,因经验有限,也只好仅限于抱作一团。

    即便如此,我还是好心地提醒赵汀,我轻拍她的背,感受着喷在脸上的热气,温柔地说,日逼很疼的,你要有心理准备。

    赵汀眨了眨眼,没说话,只是抱紧了我。

    起初我们的脑袋是相抵的,但她那麻烦的长发被风撩到我的脸上,造成一种难耐的麻痒,实在让人恼火。

    在宽容并邱少云般咬牙忍耐了三十秒后,我坦诚布公地告诉了她这一点。

    于是,后来,我们的脑袋是分开的,也就是这时,我因缺乏驾驭自个儿眼皮的能力而陷入无尽的羞愧。

    再后来,我翻身舒展开身体,把鸡鸡对准锅盖般压下来的天空,捏了捏赵汀的手。

    巨大的云衍生出各种形状,被高速的风推动着,四处晃晃悠悠。

    太阳因云的遮蔽而忽明忽暗,如一只被丢弃在时间垃圾中的光学相机。

    周围焦黄的麦田在冰雹后重新站起来,肆无忌惮地燃烧着柔软的火。

    在我们头顶,是一丛紫蓝的木槿花。

    可我分明又记得——浮雕般篆刻在脑子里——西边大朵大朵以酒后呕吐的方式铺延开的火烧云,如抹脖子刹那喷溅而出的血。

    潮湿、粘稠、轻颤着的空气肆意扭动,在鸟叫虫鸣中,给筛糠般抖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的麦田镀上一层奇怪的酒红色。

    我身旁的女孩儿泛着白色的光,是一片血红中的荧光棒。

    她光洁的额头冰凉,在晚风中眨动着眼睛,如一只柔弱的羔羊。

    后来,在大团簇拥着的蜻蜓在头顶“嗡嗡”时,她扭了扭细长的脖颈,露出甜美的笑,轻启的贝齿像什么昆虫的卵。

    我当然记得她那小山包似的乳房,羞涩挺立着的嫩红乳头,甚至在某一刻,养蜂人祈祷般的吆喝声在麦田上空荡漾开的时候,它们碰触到我瘦弱的胳膊,在灼热的皮肤上刻下刀扎般的冰凉。

    那么以上故事的发生时间就该是黄昏,和我日逼的也不是赵汀,而是徐曼。

    我甚至近乎有把握地想起,至少有一件事儿更支持第二种说法——我记得,在此之前,徐曼曾邀请我前去观摩她妈和别人日逼。

    而我和徐曼日逼显然应该以此为契机。

    应该是在一个苍白、昏睡、寂寥并庸俗得被很多作家和非作家们用回忆的笔触记起的午后,我猫缩在徐曼家泥坯房的某个窗口,兴奋、紧张、苦闷的情绪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替代它们的是,婊子不愧是婊子,日起逼来都这么有趣。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沾染着少许阳光的漂亮头颅,长发飞舞,嘴唇鲜红,在每一声嘹亮得如同晨练者用以向睡梦中的人们宣布他们多么热爱生活的吆喝一样的呻吟中,悠闲地一上、一下、一上、一下、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如同被撒旦掐住了咽喉——一上、一下、一上、一下、一上、一下、一上、一下。

    作为一名经验浅薄并嗜玩的儿童,我在第一时间认为,眼前这个头颅的主人在玩一种很牛逼的游戏。

    继而,我推测出,她(们)应该借用了一种类似跷跷板的游戏道具。

    接下来,我把愤怒的目光扫向正慵懒得背靠墙、低头玩着头发的徐曼。

    是的,我要质问她,既然你家有跷跷板,为什么不早说?

    这是好朋友应该做的吗!

    可耻的欺骗哇,我年幼的心在颤抖。

    这时候,我发觉,除了在“啊”、“呜”、“喔”、“嗷”或“嗯”中颠簸的徐跃进的婆娘外,还有另一个人——男人在进行着游戏,他制造出几不可闻、拉屎般的闷哼声。

    我强压有人欠我三毛钱般的恼怒,向前一步,贴在了泥坯墙上——不知哪个弱智儿童用黑炭或电池芯在上面创造各色涂鸦,例如“老张妈真能干,头顶锅,脚擀面”,往室内一探究竟。

    有个鸡巴跷跷板!

    又是大肉虫。

    徐曼的婊子妈坐在一瘦辣条样儿男人身上,在辣条枯柴般双手的辅助下,撅着眩目的屁股,动感十足地一起一伏。

    她双目紧闭,面色潮红,结实的乳房拍打着溜进去的阳光,以同样欢快但决不是四二拍的节奏不知疲倦地跳跃。

    这个“跷跷板”的工作过程是这样的:“啊”——升起来,“呃”——降下去,并伴随着“啪啪”的撞击声,不规则地左右晃动或些许停顿。

    操!

    男人这样哼,呃——操!

    操、操!

    我不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一结巴。

    操,操!

    丫还是这么说,并抬起巴掌拍了拍身上的白屁股,操!

    操!

    是的,看来他不大可能说些别的啦——多么遗憾。

    我看着徐曼的婊子妈油脂般的汗、已届壮年却依旧平坦的小腹及小腹下通体黑黝黝的陌生男人,体内猛然升腾起一种神秘的麻痒——我觉得自个儿有必要笑出声来。

    但是——不能啊,我死死捂住瞬间咧开的嘴,把隆隆的笑堵在腔内,跳跳球般连蹦了好几下。

    我感觉不是自个儿,而是房子、地面、院里的梧桐、高空的太阳,是它们歪歪斜斜地在蹦。

    之后,在屋里的叫声越来越惨烈的时候,我满怀歉意地对徐曼说,原来真是在日逼啊。

    徐曼总算抬起了头——她的头发并没有因为长时间的玩弄而有任何改观——对我嘘了一声,又是没心没肺地笑。

    只是眼角红红的,像是阳光刺入了皮肤。

    内个午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使鼻腔干燥的幽香,浓得像我大表哥臭袜子。

    似乎除了靠着墙埋头摆弄头发外,徐曼再没其他动作。

    我隐约记得徐曼干干净净的蓝白校服裙在斑驳的白墙上刻下的美妙晕眩。

    我觉得徐曼真是好看。

    后来可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也可能是徐曼亲口告诉我,徐跃进早就死啦。

    他在工地上总是不知道饿,于是就聪明地把三顿饭并作两顿,两顿并作一顿。

    终于某一天,皱巴巴的脸以惊讶的姿势不知所措地砸到滚烫的混凝土里时,老徐成功地把一顿化成了一潇洒的圆圈儿。

    多么幸运,大伙儿都说,真他妈的幸运——以后再也不用吃饭啦!

    而据说徐跃进漂亮且懒惰的老婆每跟人日一次逼,就会有几十块钱的收入。

    她用这些钱来补充荒废的庄稼带来的空缺,并在吃饱喝足后,用日完逼尚存的力气,在徐曼和她弟弟身上画出争奇斗妍的花儿。

    此外我记得,有一次,可能就在徐曼家院里,也可能是在学校的某个课间,有一种灼热的冲动在体内横冲直撞——我简直忍不住要对徐曼说,你妈表演的可比瘸腿驴好看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