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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唯一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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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飞摇撸操舟,看着刘裕的背影,想不出可以安慰他的话。没有人比燕飞更明白刘裕受到的严厉打击,那比捅他两刀更令刘裕难受。

    刘裕本是轩昂的体型,似塌缩了下去,代表着他所受的屈辱、挫折和因得而复失而来的极度沮丧的情绪。

    刘裕背着他坐在船中,叹道:“燕兄可会笑我?唉!现在我最恨的人是自己,我太过不知量了,竟以为她是另一个淡真。”

    燕飞道:“你不必自责,换了我是你,也会生出误会。嘿!大丈夫何患无妻,眼前最重要的事,是把精神投放在与天师军的斗争上,其它一切都不重要。或许有一天你回想起今晚的事,只会付诸一笑。”

    刘裕转过身来,神色如常的点头道:“对!比起淡真,今晚只是一件小事,碰一鼻子灰买个好教训,至少明白了高门寒门之隔,是铁般的现实。以后我再不会踏入谢家半步。多谢你!”

    燕飞奇道:“大家兄弟,不用说多谢,只是举手之劳吧!”

    刘裕道:“你助我今晚入谢府去见谢钟秀,我当然感激,但刚才的道谢,却非指此,而是指因为有你,我今天才能到谢家去,引发今晚的事,也令我有如从迷梦里醒过来,重新脚踏实地去做人,再没有任何幻想妄念,不再纠缠于男女的情结里。我的确要好好的向奉三学习。”

    燕飞道:“千万不要对男女之情望而生畏,文清在各方面都不比谢钟秀逊色,且比她更适合你。我们始终是布衣寒人,不会明白高门大族的心态,更不会习惯他们的生活方式。当然,淡真是个例外。无论如何,你已曾得到过一位名门美女的倾心,足可自豪了。”

    刘裕摇头道:“我刚才重新思索玄帅阻止我与淡真私奔的事,坦白说,直至刚才我仍有点恨玄帅,但现在已恨意全消。他阻止我是对的。相爱可以只讲感觉,像天崩地裂般发生,但长期生活在一起却是另一回事,淡真将会发现我的缺点,我们的热情会冷却下去,直至成为一对怨偶。近日我与高门子弟接触多了,更清楚士人布衣间的差异。”

    燕飞道:“不用这么悲观,高门并不是高高在上,只是以另一种方式生活。他们可以看不起我们,我们也可以看不起他们。他***,现在正是由我们去证明给他们看,谁更有资格主事说话。”

    刘裕点头道:“说真的,我现在的感觉痛快多了,有点像拨开了迷雾,看清楚自己的处境。由今夜此刻开始,我刘裕再不是以前的刘裕,再不随便感情用事。淡真的债我定会为她讨回来,更要让高门的人看到,我们布衣寒族,是不会永远被他们践踏在脚下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刘裕双目闪耀精芒,回复了生气。

    燕飞不由想起拓跋圭,他和刘裕虽然在性格作风上绝不类同,但有一点是没有分别的,就是不甘心居于人下,胸怀远大的志向。

    波光映雪,远树迷离。

    一场大雪后,边荒集变成个银白色的天地。现在雪虽然暂停,但所有房舍都换上白色的新装,素静洁美。

    天气寒冷,却无损荒人的热情,万人空巷的涌到码头区,欢迎小白雁的芳驾光临,其热情与寒冷的天气形成强烈的对比。

    一众议会成员,包括江文清、慕容战、呼雷方、费二撇、阴奇、姚猛、姬别、红子春、拓跋议等人,却完全是另一种心情,他们到此来不是为了迎接小白雁,而是在等待卓狂生、高彦和程苍古,好立即举行钟楼议会,以展开全面反攻的大计。

    江文清笑道:“尹清雅已成了纪千千外,最受边荒集欢迎的女性。”

    姚猛叹道:“真怕见到高少的表情,他一心要和小白雁好好欢叙,我们却要拆散他们,硬把他派往前线去,负责最危险的任务。”

    慕容战道:“如果有别的选择,我们怎敢怀他的好事。只恨他是最适合的人选,只有他才办得到。”

    刘穆之道:“真的只有他办得到吗?我最怕他没法专心,反误了大事。”

    拓跋议道:“的确没有人比她更胜任,这小子不但对边荒了如指掌,且周身法宝,又擅潜影匿踪之术,更重要是他在探察之道上有极高天分,一般探子看不出任和异处的痕迹,在他却是珍贵的线索。边荒集是个讲实力的地方,他能成为最著名的风媒,绝非侥幸。”

    红子春苦笑道:“希望这小子以大局为重吧!”

    众人只有相对苦笑。

    司马元显天未亮便来了,与众人一起吃早点,为燕飞送行。

    表面看,刘裕像个没事人似的,谈笑风生,但燕飞却晓得他比以前更懂得把心事密藏起来。

    趁此机会,刘裕向司马元显道:“今晚我们将动身到前线去,途中会路经广陵,顺道拜访孙无终孙将军,了解广陵北府兵的情况。”

    司马元显犹豫道:“此事该否先问准我爹呢?”

    燕飞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不是犯上违令,而是只有在前线作战的将领,方明白确实的情况,晓得甚么策略是最适当。现在我们是处于同一情况,王爷当然是精明的人,但他顾忌太多,对前线的情况只是通过探子的报告。我们如果要赢得这场战争,绝不可因太多顾虑,以致行事上缚手缚脚,必须放手去干,便像荒人两次光复边荒集的情况。公子必须拿出胆色来,刘裕他们才有成功的机会。”

    比较起来,燕飞可算是这场战争的局外人,兼且谁都晓得他大公无私的作风,又是司马元显心仪仰慕的人,由他出口最具份量。

    司马元显听罢立即双目放光,点头道:“对!就像我们那次在江上与郝长亨恶斗的情况,哪还有空遐去想别的事情。一切便如刘兄提议般去办吧!我爹那方面有我负责。”

    刘裕、屠奉三和宋悲风均放下了心头大石,这可说是最后一个关卡,只要能离开健康,他们便如龙回大海,天地任他们纵横。

    最怕是司马道子忽然改变主意,在这最后一刻要他们留在健康候命,那他们只有坐看天师军夺得江山。

    但若他们能离开健康,便可放手而为,做那“君命有所不受”的在外之将。司马道子当然不高兴,但当形势发展至只有他们的奇兵才有回天之力的紧张情况里,司马道子将没有别的选择,只好全力支持他们,还要求神拜佛保佑他们切勿败个一塌糊涂。

    刘裕真的很感激屠奉三,眼前的形势正是由他一手营造出来的,加上燕飞帮腔,他们最渴望的机会终于来到手中。

    刘裕深切的体会到,自成为谢玄的继承人后,历尽千幸万苦,他一直期待的机会终于来临。

    这也是他成为所有南人心目中的英雄的唯一机会。

    错失了,他的存在将只是一个笑话。

    高彦来到尹清雅的舱房前,举手扣门,嚷道:“雅儿!快到边荒集哩!”

    尹清雅慵懒的声音传来道:“大清早便吵吵嚷嚷,人家很悃哩,多睡一会好吗?”

    高彦心中大喜,想不到尹清雅不是叫他滚蛋而是向他撒娇,登时血往上涌,浑身酥麻,试探地推门,却发觉内面上了门拴,忙柔声劝道:“睡多会没有问题,不过你先给我开门,让我进来为你打点行装。”

    说到最后两句话时,连他自己也感到是理屈辞穷,因为尹清雅只有一个小包袱,何用整理收拾?只恨再想不出更好的借口。难道说“好进来和你亲近吗?”

    更令他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咿丫”一声,门拴开启。

    高彦心花怒放,连忙推门,闪身而入,再轻轻关门。

    尹清雅早回到塌子去,如云的秀发散乱地披在拥着的被子和枕上,黑发玉肌,夺人眼目。

    高彦的心不争气地狂跳起来,蹑手蹑足的来到床前。

    高彦心中唤娘,不由被她异乎寻常的美丽和动人的睡姿体态震慑,屏住了呼吸,唯恐惊扰她,小心翼翼地坐到床沿去,探手为她拨开几缕铺在俏脸上的秀发,指尖轻轻拂过她吹弹得破、红扑扑的脸蛋儿。

    尹清雅仍不肯张开眼睛,梦呓般道:“你的手在抖呢?”

    高彦心神俱醉,哪还按捺得住,俯首便要往她白里透红、充满健康气色的脸蛋香上一口,忽然发觉难作寸进,原来在离她脸颊三寸许处,被她以玉掌挡着嘴唇,只好退而求其次,吻了她掌心

    尹清雅娇躯轻颤,像被蚊叮似的把手缩回去,张目嗔道:“你在使怀!”

    高彦怕她动手反击,连忙坐直身体。

    尹清雅似嗔似喜的瞪着他,不依地道:“你是否想我今天又不睬你呢?”

    高彦陪笑道:“雅儿大人有大量,我只是情不自禁,脑袋控制不了嘴唇。哈!雅儿的小手真香。”

    尹清雅拥被坐起来,慵倦地伸个懒腰,责怪道:“你这人哩!甚么睡意都给你赶走了。”

    高彦现在最希望是看到被子从她身上滑掉下来的美景,再陪笑道:“也是时候起床哩!一刻钟内可抵边荒集。”

    尹清雅一双美眸秋波闪闪的打量他,道:“你今天精神很好,昨夜该睡得不错。”

    高彦有点尴尬地道:“睡觉是我的专长,纵然在险境里,我要睡便睡,但小小的危险信号也会令我醒过来。”

    尹清雅欣然道:“我也很贪睡。噢!不说废话了,让我们来个约法三章。”

    高彦抓头道:“约法三章?”

    尹清雅气道:“当然要有点规矩,否则如何管治你这个小子?一有机会便大占人家便宜。你究竟听不听?”

    高彦吓了一跳,慌忙道:“听!听!当然听,雅儿请降旨。”

    尹清雅“噗哧”笑道:“降旨?”又白他一眼,道:“第一章是不准再提昨晚那句话。”

    高彦心中大乐,故意皱起眉头扮出搜索枯肠不得的样子,道:“是哪句话呢?”

    尹清雅大嗔道:“高彦!”

    高彦怕她翻脸,忙像忽然记起了的道:“呀!记得哩!就是‘雅儿有甚么好’那一句。记得哩!记得哩!以后不会再提。”

    尹清雅杏目圆瞪,叉起蛮腰嗔道:“还说!”

    被子终于从她身上滑下来,露出只穿单衣的上身,她美好动人的线条展示无遗,高彦不能控制目光似地把视线移往她身上。

    尹清雅脸红似火,喝道:“死小子!看甚么?”

    高彦忙把目光上移,陪笑道:“甚么都看不到。第二章是甚么东西?希望不是要我把眼蒙着吧!那还如何带雅儿去狂欢?”

    尹清雅甜甜一笑,道:“没有其它哩!现在你给我滚出去,我穿衣后再出来会你。”

    高彦高兴得要狂歌一曲,翻几个斤斗,如奉纶音地滚了出去。

    燕飞坚拒众人送他一程,独自离开清溪小筑,往归善寺向安玉晴道别。

    戒严令在半个时辰前解除,路上人车逐渐多起来,健康便像个沉睡的巨人,回复了生气和活力。

    此时他心想的并非最敬爱的红颜知己安玉晴,而是昨夜向他传来重要情报的纪千千,她在精神力未完全补充前,如此强用心灵传感向他发警报,会对她造成怎样的影响呢?说不担心就是骗自己。

    依纪千千的描述,慕容垂所招待的那个客人,肯定是懂得精神异术的波哈玛斯,而他要对付的女人,该是投向了拓跋圭的楚无瑕。

    赫连勃勃为何会与波哈玛斯混在一起。

    两人曾是姚兴旗下的人,一为军师,一为主将,该有一定的交情。

    他虽从拓跋圭处晓得波哈玛斯追杀楚无瑕的事,也知道两人间的恩怨,却没想过波哈玛斯竟会为报此仇,不惜一切的挑拨赫连勃勃去攻打拓跋圭,又暗中勾结慕容垂。

    赫连勃勃肯定会被煽动,因为他与拓跋圭是势不两立,一天不能拔掉拓跋圭,他亦无法往北扩展。

    尤可虑者,若拓跋族愈趋强大,他将是动辄亡国灭族的厄运。

    所以,如赫连勃勃从波哈玛斯处得到确切的情报,清楚现今拓跋圭危如累卵的处境,绝不会错过此乘人之危的时机,进攻拓跋族正在重建中的盛乐城。

    赫连勃勃的匈奴族是拓跋族之外河套地区另一势力,多年来与拓跋族不住交锋冲突,均以失利作结。

    现在拓跋圭为了保着平城和雁门,把军力转移到长城内去,大幅影响盛乐的防御力量,如果赫连勃勃以奇兵袭之,成功的机会很大。

    失去了盛乐,拓跋圭将失去长城外的根据地,游牧于河套地区的拓跋族人,将遭到残酷的屠杀,等若其基础被连根拔起,拓跋圭也就完了。

    慕容垂的手段确是厉害,一丝不误的掌握到整个局势,无所不用其极地摧残和打击敌人,假如不是有纪千千这个神奇探子,恐怕他燕飞和拓跋圭栽倒家仍弄不清是甚么事。

    但只要拓跋圭晓得有这么一回事,他会有办法应付的,而不会因冬天的风雪而掉以轻心,致错恨难返。

    燕飞抵达归善寺门外,由于时间尚早,庙门仍未打开,只有一道侧门供人出入。

    燕飞的心平静下来,步入寺内,正殿处传来早课诵经的声音,洗去了他的烦恼。

    任他剑法盖世,但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他可以做的都做了,现在必须抛开一切,专注地去应付与孙恩的决战。

    通过半月门,他进入景致优美的归善园,脑海浮现安玉晴的如花玉容。

    忽然间他似晋入了另一境界,归善园外烦嚣纷扰的世界,再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就在这一刻,他想起当年在边荒被乞伏国仁追杀,籍之以保命逃生的招式,脑际灵光忽现。

    “锵!”蝶恋花出鞘。

    燕飞运转太阴真水,蝶恋花在身前划出大大小小十多个无缺的圆环轨迹,布下一个又一个充盈太阴真水的先天气劲,凝聚而不散。

    蓦地燕飞往后疾退,倏又冲前,剑化长芒,太阳真火从剑尖吐出,把十多个圆环串连起来。

    “轰!”一道似能裂开虚空的闪电,出现眼前。

    闪电一闪即逝,并没有真的破开虚空。

    燕飞还剑入鞘,全身发麻,晓得自己终悟破把仙门诀融入“日月丽天大法”的窍门。虽然这只是一个开始,但却是非常好的开始。

    然后他看到安玉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