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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前路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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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兵号”从运河驶进海峡,朝海盐进发。这段运河已落入刘裕手上,令天师军一时无力反攻。

    指挥台上,燕飞、刘裕和屠奉三谈到粮食物资方面的难题。燕飞道:“五车黄金该已运抵边荒集,只要你们以寿阳为基地,从封锁线上游的城镇收购粮货,再以战船循淮水人海,便可运到这边来,解决缺粮的问题。”

    刘裕喜道:“这正是我们的想法,阴奇已启程到寿阳去,文清会和他配合。”

    燕飞笑道:“听刘爷的语气,与大小姐的关系似乎有进一步的发展。”

    刘裕赧然道:“你也来笑我。”

    燕飞道:“恭喜恭喜。”

    屠奉三岔开道:“燕兄今仗对上孙恩,有多少成把握呢?”

    燕飞道::晅是个令我头痛的问题,但你们不用为我担心,希望可以及时赶上你们,一起北上广陵。”

    屠奉三坦白的道:“原本我对刘帅今次毅然北返之举,心中存有很多的疑惑,但若有你燕飞助阵,将完全是另一回事。说到号召力,燕兄实不在刘帅之下。”

    燕飞微笑道:“屠兄不要夸奖我。”

    刘裕道:“燕兄须否先到海盐,好好休息一天,方往翁州去呢?”

    燕飞道:“时间宝贵,待会到海盐时,我立即驾舟往翁州去,如果你们在海盐逗留一天再起程,我说不定真的可赶上你们。”

    约好起行的时间和航线后,刘裕道:“我今次到海盐去,是为了要向文清辞行,另一方面则是须作出人事的安排,弄清楚我离去后军队的指挥权,始可安心。”

    屠奉三提醒道:“小心处理刘毅这个人,他会不服由小恩这个新丁指挥北府兵。”

    刘裕道:“我真想把刘毅也一道带走,但又怕他坏事,只好用另一个权宜之计。”

    燕飞讶道:“这样人事上的难题,也有解决的办法吗?”

    刘裕道::垣就叫政治手段。名义上,我会以朱序为接替我位置的统帅。朱序的官阶比刘毅高了至少两级,论资排辈刘毅更是无法和朱序比,所以这安排是不会引起任何异议的。但实质上,指挥的人是小恩,他的权力来自朱序。”

    屠奉三皱眉道:“朱序肯帮我们这个大忙吗?”

    刘裕微笑道:“只要朱序认定我是真命天子,他会帮我任何的忙。明白吗?”

    燕飞生出难以形容的感觉。

    刘裕终于完全成熟了。自信、果断、彷似拥有了能把所有人都看通看透的超凡本领。他已从苦难中恢复过来,因为他最期待的一刻正展示在他生命的前方,所以他进入了完全不同的另一心态里去。

    燕飞曾与刘裕共同经历他最失意的时刻,就在王淡真像交易中的货物般被送往荆州去时,但燕飞亦知道自己会与刘裕共赴他最辉煌的时刻,就是当桓玄授首于刘裕的厚背刀下的一刻,那更标志着刘裕成为南方最有权力的人。

    刘裕的崛起,代表着南方布衣平民的崛起,打破自汉末实施九品中正制度后高门世族在政治上的垄断。

    屠奉三叹道:“明白了!燕兄有没有感到我们的刘帅愈来愈厉害呢?”

    刘裕欣然道:“你们所谓的厉害,是被逼出来的。”

    转向燕飞道:“现在两湖帮是否由尹清雅作主?”

    燕飞点头道:“暂时该是这样子。”

    屠奉三道:“尹清雅在两湖帮地位虽高,却欠缺实际统率帮众的经验和资历,她这么一个小娇女,能镇得住桀骛不驯的帮众吗?”

    燕飞道:“这个问题要分几方面来说。现在的两湖帮徒,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投向桓玄,一是为聂天还报仇。照我看,没有人会向桓玄投降,因为聂天还遇害,使桓玄在两湖帮众心中成为背信弃义的一个人,谁肯为这样的一个人卖命?其次是两湖帮众均来自民间,他们对高门大族没有丝毫好感,而他们正是在高门大族的凌逼剥削下不得不落草为寇,他们的出身,注定他们和桓玄处于对敌的立场。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尹清雅已成了两胡帮众团结的唯一理由,而她更是一道桥梁,令两湖帮与我们荒人和你刘爷联结起来。亦只有刘爷你,能令两湖帮众对将来生出希望。”

    屠奉三道:“经燕兄这番分析,两湖帮的情况立即清楚分明。只要我们能好好运用两湖帮这支奇兵,可收意想不到的奇效。”

    刘裕伸个懒腰道:“今夜我很高兴,因为能与燕兄在海上乘风破浪。时间过得真快。看!见到海盐的灯火哩!”

    燕飞笑道:“我到翁州的时候也到了,就在这裹放下快艇如何?”

    海盐城。

    刘裕进入小厅,江文清像个等候丈夫回来的妻子般,迎上前为刘裕脱去外袍,侍候他到一旁坐下,奉上热茶。

    刘裕放下茶盅,爱怜地瞧着陪坐身旁的美女,道:“明天黄昏我和奉三起程回广陵去。”

    江文清娇躯轻颤,失声道:“甚么?”

    刘裕把现时的形势和返广陵的因由详细道出,又指燕飞解决了孙恩后会参加他们的行动。最后道:“希望文清明白,如果我们仍在这里与徐道覆纠缠不休,将坐失歼灭桓玄的最佳时机。一旦让桓玄立足建康,控制扬州,那南方的天下,将是桓玄的天下,我是绝对不会容许这情况出现的。”

    江文清垂首道:“我明白!刘帅放心去吧!”

    刘裕原以为要说服江文清留在江南,是要大费唇舌的事,怎知如此轻易得到她的首肯,大喜下跳将起来,把她从椅子上整个抱起来,道:“大小姐愿下嫁我这个粗人呢?”

    江文清大羞,把俏脸埋入他的宽肩去,娇躯轻颤着。

    刘裕大笑道:“大小姐若不反对,我刘裕便当大小姐答应了。”

    江文清狠狠在他肩头咬了一口。

    刘裕直入卧室,抱着她在床沿坐下,让她伏在怀中,心满意足的叹道:“文清不要以为我今次到广陵是去赌命,事实上我有十足的把握。因着玄帅的关系,北府兵将没有人喜欢桓玄,假设刘牢之一错再错,甘愿做桓玄的走狗,会令他失尽北府兵将之心,我们的机会便来了。”

    江文清温柔的在他耳边道:“可是你千万勿掉以轻心,既有魔门牵涉在内,桓玄必有完整的计划,以解除你们北府兵对他的威胁。”

    刘裕道:“原本我也非常担心魔门的手段,不过既有燕飞与我们并肩作战,任他魔门高手尽出,怕也奈何不了我们。”

    江文清娇声道:“放你回广陵去是有条件的,将来与桓玄决战时,人家要在你身旁。”

    刘裕微笑道:“那就要看我今夜的表现了。”

    江文清坐直娇躯,搂着他的脖子露出不解的神色,讶道:“那与今晚有甚么关系?”

    刘裕正容道:“当然大有关系。如果我今夜成功令你怀了我们的孩子,你还怎可大腹便便的上战场?”

    江文清立即睑红过耳,钻入他怀里去。

    刘裕满怀感触的道:“我刘裕为岳丈报仇,乃天经地义的事,与文清你手刃桓玄没有分别。我们苦待多年的一刻,正在眼前。今夜让我们忘掉一切,享尽夫妻间鱼水之欢。我刘裕于此立誓,不论将来如何变化,我对文清绝不会变心,不会辜负文清垂青于我的恩德。”

    燕飞操控小艇,在波涛汹涌的黑夜怒海如飞疾驶,视海浪如无物。

    他的心灵空明通透,不染一丝杂念,阴神与阳神结合为一,浑然无我。

    忽然一个巨浪把快艇托上半空,燕飞不惊反喜,乘机借势而行,破浪前进。

    孙恩正等待着他,他感觉得到。

    滚滚浪滔,陪伴着他向决战场进军,以排山倒海的气势,阵阵波浪,滚滚巨涛,一浪高似一浪,朝出现前方像一头海中恶兽似的翁州岛打去,似要把它一下子催毁。

    忽然孙恩在他的感应网上彻底的消失了,不留半点痕迹。

    燕飞没有为此震骇。

    孙恩不但伤势尽愈,且更上一层楼,自然而然的嵌入了天地宇宙某一亘古常存、无边无际的力量去,浑成一体,达致黄天大法至高无上天人合一的境界。

    奇怪的是,就于孙恩在他的感域内消失的一刻,他接收到孙恩的心意。这将是孙恩舆他最后一次决战,纵然孙恩仍没法强夺他的至阴之气,亦不会让他燕飞活着离开。

    孙恩终于想通了,知道只有抱着宁为玉碎、不再瓦存的决心,方有机会窃夺他的至阴之气,孙恩再不容他继续精进下去。

    燕飞一声长啸,快艇加速往翁州飙去。

    楚无暇轻柔的道:“族主在想甚么?噢!外面的雪愈下愈大哩!”

    倚枕而坐的拓跋圭拥着她羊脂白玉般的美丽娇躯,双目闪闪生辉,沉声道:“我在想击败慕容垂以后的事。”

    楚无暇愕然道:“族主怎还有闲心去想这么久远的事呢?”

    拓跋圭微笑道:“这是我的习惯,不论做甚似是微不足道的事,都会兼顾全局。”

    楚无暇一双美目射出意乱情迷的神色,柔声道:“天下间竟有像族主这般的人,换过是无暇,除慕容垂外再不会去理其它事,族主真的是非常人。”

    拓跋圭低头细看她仰起的俏脸,道:“你那颗宁心丹果有奇效,过去的十多天我处于前所未有的状态里,只要把精神集中在某一事上,便可心无旁骛的专注于该事上。刚才和你欢好,亦分外投入,享受到极尽男女之欢的快乐。”

    楚无暇投入他怀内去,欢喜的道:“希望族主再不用服另一颗宁心丹。”

    拓圭没有答她,好一会后道:“无暇晓得我拓跋圭和慕容垂最大的分别在哪里呢?”

    楚无暇思索片刻,放弃道:“你们的分别在哪里呢?”

    拓跋圭露出苦涩的神情,徐徐道:“因我曾经历过灭国、委屈求存和无处为家之苦,令我不住去反省拓跋族失败的原因。如果我只是要做一时的霸主,只要有强大的兵力便已足够,但若要统一北方,至乎统一天下,我就必须有高明的政治手段、长远的治国策略,方有成就不朽大业的可能。否则只会重蹈苻坚的覆辙。”

    楚无暇娇躯轻颤,有点情不自禁地用力抱紧他,娇吟道:“族主!”

    拓跋圭道:“苻坚之所以能统一北方,在乎他敢委政于汉人王猛,谛造了自旧晋败亡后最优异的一段政绩。如果王猛仍在,就不会有淝水之败。从王猛身上,我学到很多东西。我们胡人武功虽强,但如论治国之事,则必须以你们汉人为师。”接着叹了一口气。

    楚无暇讶道:“族主说得好好的,为何忽然又像满怀心事似的?族主可否说出来,让无暇为你分担呢?”

    拓跋圭露出深思的神色,苦笑道:“苻坚冒起时的情况,与我现在大不相同,如论统一天下的条件,他实在远比我优胜。”

    楚无暇秀目射出茫然神色,轻轻道:“我不明白!”

    拓跋圭沉声道:“现在北方各族,均明白要在辽阔的中原生存和发展,必须向汉人学习治国之道和他们的文化,在这方面,苻坚比我多走了很多步,再得汉人王猛之助,自然是如虎添翼,水到渠成。”

    楚无暇柔声道:“崔宏便是另一个王猛,他该不会比王猛差呢。”

    拓跋圭点头道:“崔宏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且他乃北方头号世家之主,他看中了我,”日为我效命,是我拓跋族的福气。”

    楚无暇讶道:“原来在族主心中,崔宏有这重要的位置和意义。”

    拓跋圭道:“除了在汉化上我们仍有一条很长和艰难的道路要走,在都城的位置上,我们仍差苻坚一大截,令我的统一大业更是莉棘满途。”

    楚无暇苦笑道:“我又不明白了,族主会不会怪无暇愚蠢呢?”

    拓跋圭笑道:“我倒希望你愚蠢一些,虽然我知道事实非是如此,你是个绝顶聪明的女人,只是对政治没有认识吧!”

    楚无暇不依道:“族主是绕了个弯来?人家。”

    拓跋圭苦笑无言。

    楚无暇轻柔多情的道:“无暇很爱听族主说政治方面的事,族主说及这方面的事时,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睥睨天下的霸主气概,令无暇感到兴奋。

    族主呵!当你荡平北方诸雄,爱在哪里设立都城便设在哪里,谁敢说不呢?”

    拓跋圭叹道:“我也希望事情像你说的这么简单,可惜事实非是如此。我拓跋族现在的都城是盛乐,如果把首都迁往平城,由于两城距离不远,可以互相呼应,变成双都城的格局,只由长城分隔,问题不大。但若迁往洛阳和长安,便成了动摇根本的大迁移,会牵涉到很多问题,既可以令我们继续昌兴,也可以使我们由盛转衰。”

    楚无暇道:“我又不明白哩!”

    拓跋圭道:“令无暇听得一头雾水的原因有二,首先是不明白我们拓跋鲜卑族游牧民族的本质和特性。其次是没有想过,当我们打败慕容垂后,如何管治从敌国得来的大量人口和土地。单凭武力并不足以治国,只有高明的政策和能安民的手段,我拓跋族方能君临天下。”

    楚无暇现出心迷神醉的神色,喜孜孜的道:“从族主的眼里,我彷似看到拓跋族的未来。”

    拓跋圭的神思也似飞越到了未来,双目奇光闪闪,神情专注的道:“汉化并不是懂说汉语、懂写汉文那么简单。汉化的第一步是把我们逐水草而居的生活方武,过渡往汉人以耕为主的生活方式,采取屯田之策,实行分土而居、计口受田。对我族来说,这已是天翻地覆的变化,牵涉到整个部落的改革,令各部牧民与原来的族酋脱离关系,变成国家的编户农民,要负起赋税和兵役之责。唉!我预计会遇到很大的阻力,但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成就大业。你现在该明白为何我会夜不能寐,只要想想这些事,已够我烦恼了。”

    楚无暇苦笑道:“族主想的事情,都是无暇从未想过的,刚才竟斗胆说要为族主分忧,真是不自量力。”

    拓跋圭欣然道:“你肯留神听我说,已纡缓了我的烦困。要成就不朽霸业,当然要吃大苦头。当我沿域内的农业经济迅速发展,便可以巩固我族政权的基础,那时统一天下,便可预期。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楚无暇娇吟一声,在他怀里扭动起来。

    拓跋圭想起正在返回沙漠途上的万俟明瑶,俯首吻上楚无暇的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