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人阁 > 开元天宝 > 第四章 力士进谗

第四章 力士进谗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

一秒记住【钱人阁 www.qianrenge.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清平调》曲成,读来令人神摇意恬。明皇大喜,命李龟年立即以新调歌咏。于是,沉香亭畔乐声喧阗,李龟年唱起了《清平调》,他敲打着檀板,放开又清又亮的歌喉,把那《清平调》翻来覆去地唱了一遍又一遍。

    太真娘子听得沉迷,拿过玻璃七宝杯,宫女为她斟满了西凉州进贡的葡萄美酒,边听边饮美酒。只见她眼神迷离,神情依依,满饮几杯之后,面色红润,似乎在与那粉红木芙蓉媲美。明皇也来了兴致,取了玉笛,放在嘴边吹奏起来,歌声清越,乐声优美,那遍美得令人目眩的木芙蓉仿佛也为此情此情所动,在阳光下嫣然巧笑,花朵在春风中摇曳,似乎急切地想要化为人身,为明皇和杨玉娘这对神仙伴侣翩然起舞。

    曲终乐止,杨玉娘起身,走到明皇面前,倒身下拜:“太真谢谢陛下了。”

    明皇双手扶起了杨玉娘:“谢朕何为?”

    “谢谢陛下让太真听见了这之音,谢谢陛下让李学士为太真写了如此绝美的诗句。”

    “呃,太真,该是朕谢你才是。”

    “陛下又为何要谢太真呢?”

    “太真来到朕的身边,朕才知道,此生最大乐事就是旦夕有娘子相伴在侧。李大学士所言不虚,这真正是‘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啊!”

    明皇又招过了李白:“太白,今日这《清平调》写得实在是好,太真娘子和朕都开心。难为你了,朕赐你黄金百两,以后,再多多地写些好诗好词,你名扬天下,朕和太真也得以读些佳词美句,相得益彰,两相得趣。你说是也不是?”

    李白但笑,躬身深施一礼:“谢陛下恩眷。”

    一旁,高力士早已着人把一百两黄金取来,明皇接过交与李白:“你去吧,今日朕不再召你,你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好了。”

    “是。微臣再谢陛下。”

    “不须不须,只是日后朕有事召你,你需要快些来才是。”

    “微臣遵命。”

    拿了赏金,李白径直走了。明皇似乎还未尽兴,让李龟年再唱《清平调》。于是,李龟年又放声高歌,明皇也不要梨园座部伴奏,仅自己一支玉笛,呜呜咽咽,轻轻瑟瑟,显得那词越发的清凝,越发的飘逸。

    太真娘子深爱那首《清平调》,把那张金花笺带在身边,不时拿出来品味把玩,看看看着,吟诵出声,念着念着,笑靥如花。她对高力士说:“看他不假思索一挥而就,不成想却如此令人着迷,韵律皆美,连李龟年都说,配上曲调能如此动听的,非此《清平调》而莫他属。”

    那日被李白当众嗤笑,又逼着他磨墨,高力士十分羞恼,怀恨在心,只愁找不到机会报复。看玉娘赞赏《清平调》,忍不住开了口:“词句立意都好,只有一个比拟老奴觉得不当,不知太真娘子看出来没有?”

    杨玉娘摇头道:“没有看出来什么啊,只觉得它挥洒自如,琅琅上口,连陛下都以为完美无缺,无论是韵律还是比拟,都找不出任何瑕疵来。”

    高力士故作沉吟:“哦,那就是老奴多虑了。”

    他不说,倒勾起了杨玉娘的好奇:“阿翁,你还是说说吧,这《清平调》究竟是哪个比拟不当?”

    高力士故作嗫嚅之状:“还是——还是不说罢,老奴读书不多,胸无点墨,李大学士写的东西,怎好随意指正。”

    “说说罢,阿翁,一首诗,又不是什么军国大事,品评一番,指正一下,又有何不可呢?”

    高力士沉吟一阵:“好罢,既然娘子非要老奴说,老奴就直言了。”他指着《清平调》中的“飞燕”二字:“太真娘子,此处将你比作了汉宫飞燕,就是那个赵飞燕吧?”

    “是啊。他的诗意,想必不难揣摩,意思就是说,赵飞燕即使是身着宫样新妆,也难与妾身相比。”

    “老奴就是觉得这个比拟有所不当。”

    “你是说将妾身比作赵飞燕?”

    “是。”

    “以她比拟,有何不当?”

    “赵飞燕何许人?娘子何许人?!”

    杨玉娘沉思默想一阵:“阿翁说的有几分道理!”

    “太真娘子明鉴!那赵飞燕与妹妹赵合德迷惑君王,祸乱后宫,簒取后位,最终又自杀身亡,下场很是不好。”

    杨玉娘默默听着,轻轻地点头。

    “再者,世传那赵飞燕身轻如燕,能作掌上舞。他以赵飞燕比拟娘子,是不是暗讽太真娘子身材丰腴,不如赵飞燕轻盈矫捷!”

    杨玉娘低头默想,越想越觉得高力士言之有理,不由得咬紧了珠贝一样的牙齿:“这个李太白,太阴狠了!”

    “太真娘子,这只是老奴臆想而已。可能他也是无心之举。”

    “无心之举?!何人不能比拟,偏偏要拿个赵飞燕来作比。而且明明知道那诗是写给圣上看的!”

    “也是啊,幸亏圣上胸襟宽宏,若是信了他的话,将娘子看着是当今之赵飞燕,那娘子日后如何处?!”

    杨玉娘气得精巧的鼻翼不停地扇动着:“妾身又不曾得罪过他,他为何要让妾身为难!”

    “他那日烂醉如泥,好不容易才把他从酒肆中拖了回宫,仗着才高八斗,也不深思,随意下笔,也就随意带出这个比拟来了。”

    别的尚且还可以不在意,但是,赵飞燕死得凄惨,这一点令杨玉娘对李白尤其恼恨:“哼,他不但是在圣上面前毁谤妾身,而且,分明是在诅咒妾身不得善终,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么说来,这个大学士真有些居心不良。”

    杨玉娘一双星目灼灼含恨:“绝不能让此人在宫掖中久留!”

    “老奴也这么想的。”

    杨玉娘转眼看着高力士,恳切地说:“阿翁,圣上他信你的话,你跟他说,让这个李白远远地走了吧。”

    “太真娘子——,”高力士笑道:“老奴十句话,不抵太真娘子一句话。陛下对你才是言听计从。”

    “可是,他十分看重这个李太白,说其他的翰林学士没有一个能与他同日而语,妾身贸然去对他说,他要怪妾身干政了。”

    “也不急在这一朝一夕,慢慢地来。”

    杨玉娘咬碎银牙:“妾身一天也不愿意看他在宫中横行无忌!”

    七夕节,明皇与杨玉娘在兴庆宫太液池畔赏月,池中菡萏招摇,荷叶肥硕。一张长案上陈设了时令瓜果,宫女们对月乞巧,有唱歌的,有舞蹈的,看得明皇喜笑颜开。问杨玉娘道:“玉娘,花好月圆,你好久不曾起舞了。朕现在就把太白召来,让他即兴赋诗,李龟年谱曲,朕自吹玉笛,你在这太液池边舞上一回,与侍儿们同乐,可否?”

    杨玉娘突然之间就变得慵懒,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三郎,臣妾身体些不适,不能舞蹈,想回寝殿去歇息了。”

    明皇很诧异:“怎么了?方才还好好地,怎么一眨眼就不适了?”

    “许是吃了几个糕饼,肚里有些儿不安适了。”

    “好吧好吧,那就一同起驾回寝殿去吧。”

    杨玉娘撒娇卖痴,两手按住了明皇:“不,陛下你留在这里,不能因为臣妾身体不适,扫了陛下的兴头。”

    明皇站起身来,亲手去搀扶杨玉娘:“你走了,朕还有什么兴头,还是朕陪着你一起回去罢。”

    两人一同上了步辇,走了一程,那杨玉娘不知为何竟然抽抽搭搭地哭了。把明皇哭得十分心疼,以为她腹痛加剧,急忙招呼高力士去传太医。杨玉娘却执意不肯:“陛下,玉娘无病,就是心里头有些儿发闷,哭一哭,就好受些了。”

    “你心里不好受,难道是被人欺负了?!这还了得,说出来,朕给你做主!”

    杨玉娘强颜欢笑:“陛下,没有谁敢欺负玉娘,是玉娘自己心里难过。”

    “这就怪了!”

    “不怪不怪,只怪玉娘自己,陛下,千万不要怪罪你的臣子,比起他们,玉娘不过一粒草芥。”

    回到寝殿,杨玉娘仍是悒悒不乐,靠在枕上,不言不语,笑得也勉强。明皇看了更加惜痛不已,却又问不出原由,心里头十分郁闷。出来对高力士说:“太真她究竟是怎么的了,像是有事要瞒着朕,不想让朕知道?!”

    高力士慢吞吞地说:“陛下,太真娘子的心事,老奴也许知道几分?”

    “快说!”

    “大概是为了那首《清平调》吧。”

    “《清平调》?她不是很喜欢的么?”

    “那是她在陛下面前不好开口。”

    “怎么不好开口。”

    “这个,这个——”

    明皇又有不耐烦了:“据实奏来,不要打哑谜,让朕来猜!”

    高力士说::“太真娘子是怕圣上把她当成了汉宫飞燕。”

    “就为了这个?”

    “陛下请为太真娘子想一想,她为什么会心里难受。那赵飞燕虽然貌美如花,身轻如燕,却不是什么好女子,最后落了个自戕而亡的下场。太真娘子正是因为担忧陛下看了李大学士的诗句,会把她看成是赵飞燕一类人物,日久对她心生厌恶,因而才郁郁寡欢,闷闷不乐,又不敢向陛下名言,只有暗自伤神。”

    明皇沉着脸出了一口粗气::“这个李太白,竟然把朕心爱的玉娘比作赵飞燕,朕还被他瞒过了。”

    “此人实在是过于孤傲,过于狂放,自恃才高,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每次陛下召他,佯醉佯睡,从不立刻应诏,非要老奴和宫里的内侍们低三下四地再三求他,就是抬出陛下来,他也同样如此。”

    明皇愤然地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来:“实实可气!”

    “是呀,这样的人留在翰林院,那些待诏们学了他的样子,那陛下日后还能叫得动人吗!”

    明皇不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好了,朕知道了。”

    自此,明皇对李白很是淡漠,再不召他随侍,只当没有他这一个人一样。李白在长安度日如年,天天入酒肆买醉,渐渐地与长安市上那些斗鸡走狗之徒混在一起,喝得烂醉就号哭吟唱,大呼小叫,放浪形骸,不拘小节,越发引得明皇厌恶。李白也看出来明皇对他已是侧目相待,心灰意冷,顿生去意,上书明皇,请求出宫返乡。明皇立时准奏,赐黄金三百两,准予离开长安。

    李白来向晁衡辞行。晁衡不胜唏嘘:“太白真的要去?!”

    “梁园虽好,不是久留之地,要去,须趁早!”李白笑嘻嘻地说:“蒙圣上恩赐,如今囊中充实,正好无拘无束,遍游天下名山大川。”

    晁衡说:“打算何时动身?”

    “等喝够了酒,就抬起脚来走人。”

    “下官劝你少安毋躁。陕郡太守韦子金天宝初年三月主持修整渭水,今年就要通航了。你何不留下,看了通航典礼,再走不迟。此为百年不遇的大典,错过了,岂不可惜!”

    李白一听晁衡言之有理,百年不遇的盛典,岂能轻易错过,当时就改了行期:“好,好,好,听你的,留下等着观礼,开开眼界,亲眼看看这大唐盛世烈火烹油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