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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两百一十章 大祸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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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之状况颇为棘手,既不能将李二陛下之病情向外公布,又不能将其送回长安,毕竟两地相隔万里,李二陛下这等情形若是再冒着严寒舟车劳顿、沿途颠簸,怕是未到关中已然熬不住……

    即便李绩与长孙无忌两人平素智计百出,这时候也难免慌了神,只能尽量稳住局势,待到李二陛下醒来再做圣裁。

    李绩对长孙无忌道:“中军大帐这边,就要拜托赵国公多多费心,严禁出入、不得靠近,定要将陛下之病情隐瞒。前边战事,吾前去坐镇主持,这两边都万万不能出了岔子,否则吾等无颜再见关中父老!”

    无论哪一方面出了问题,都将是天崩地裂的大事,他们两个都承担不起……

    长孙无忌面色凝重,颔首道:“放心,老夫知晓轻重,此等危急时刻当摒除成见、齐心协力,排除万难!”

    李绩连连颔首,微微拱手,看了床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的李二陛下一眼,心情沉重,转身大步走出帐外。

    东征之战,不容有失。

    甚至某种意义来说,此战之紧要,比陛下之生死还要来得更重要。倾举国之力东征,无论政治意义亦或对于帝国的国力损耗,都意味着此战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否则将会引起巨大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他与长孙无忌同僚多年,虽然平素来往不多,但了解彼此之性格、作风,深知长孙无忌喜好玩弄权谋、争夺私利、罔顾大局之性情。此等非常时候,若是长孙无忌心中盘算着如何争权夺利,将自己的私利放在首要之位,将会使得局势彻底糜烂。

    然而事已至此,也只能希望长孙无忌顾全大局,勿以私利而导致局势不可收拾……

    走出大帐,李绩浓眉紧锁,一路思虑眼下局势,到了营门之外,在亲兵簇拥之下前往安鹤宫收拾残局。

    但是走到半路,他又折返回去自己营房,叫过一个亲兵替他研磨,快速写就一封书信,以火漆封口,低声叮嘱道:“执吾之印信,速速赶回长安觐见太子殿下,将此信笺亲手交予殿下。切记,要亲手交予殿下,无论何人亦不能经手。”

    “喏!”

    那亲兵亦曾亲眼见到李二陛下坠马,虽然不敢问,却也知道必然有了十万火急之事,赶紧接过信笺,取了印信,出营房又带上两个同伴,快马加鞭赶回长安。

    说到底,李绩还是信不过长孙无忌,唯恐长孙无忌耍弄什么阴谋手段,只能先行知会太子,面对变故要早作准备。

    ……

    中军大帐。

    长孙无忌面色阴翳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太医忙来忙去,一会儿诊脉、一会儿书写药方,一会儿又取来温水给李二陛下擦拭脸颊手脚。

    心中起伏跌宕。

    他与李二陛下少小相识,便结为莫逆之交,相互欣赏。在家中倍受排挤凌虐,与妹妹一起被舅父高士廉接去府上养育,使得他才能增长、见识广博,愈发认识到天下将乱,大丈夫建功立业正当时也。

    后来他做主将妹妹嫁于李二陛下,使得双方之间的关系愈发亲厚牢固,更加死心塌地的为李二陛下谋划。

    他们一起面对太子李建成的打压,数度躲过暗杀投毒,他又以长孙家子嗣之身份引领关陇门阀尽皆站在李二陛下身后,鼎立支持,终于襄助李二陛下逆而夺取,成就大业。

    李二陛下之所以能够登基,他长孙无忌功不可没,堪称第一。

    当然,李二陛下对他也绝无亏待。

    赵国公、司徒、贞观第一功臣……更将嫡长女许配于长孙冲,使得天家与长孙家世代缔结婚约,荣华与共,对待长孙家亦是爱屋及乌,极尽荣宠,使得长孙家族成为天下权势最为煊赫之门阀。

    然而,长孙家的根基在于身后的关陇门阀,而不是随着权势增长愈发利益冲突的李唐皇族。

    这是地位所导致的天然隔阂,绝非人力可以扭转,除非长孙无忌愿意放弃家族之重要,甘心随波追流成为帝王之鹰犬,亦或者李二陛下甘愿皇权分散,收到臣子处处制约。

    遗憾的是,这两人都是一时之人杰,性情坚毅果敢刚愎,绝对不会妥协半步。

    故而,方才走到今日这等局面……

    长孙无忌木然的坐着,看着床榻之上胸腹微微起伏,却一直未能醒来的李二陛下,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看到李二陛下出事,起码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

    一旦有不忍言之事发生,追溯责任之时,长孙冲罪责难逃,长孙家首当其冲。陛下于此驾崩,太子将会在长安即位,新皇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必然是问罪长孙家,以雷同手段剪除长孙家之羽翼,震慑屑小杀鸡儆猴,至于长孙家能否留得住一条血脉不被斩尽杀绝,那就全凭天意,谁也无法估测。

    长孙无忌岂能任由这等事情发生?

    可若是此刻自己将消息传回关中,让关陇门阀有所行动,避免太子登基,一旦李二陛下最终无恙,那关陇门阀更是唯有死路一条……

    真真是进退维谷、束手无策,好似无论怎么做,长孙家都将大祸临头。

    ……

    良久,长孙无忌自恍惚之中回过神,见到太医坐在一旁擦汗,遂问道:“陛下状况如何?”

    太医道:“眼下看上去还算稳定,只是这三五日乃是关键时候,若是熬得过去自然无虞,可若是熬不过去……”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顿,苦着脸道:“赵国公是明白人,非是微臣不曾全力救治,只是眼下条件简陋、人手有限,微臣着实孤掌难鸣、力有不逮。往后,还请赵国公多多为微臣美言几句。”

    长孙无忌心里跳的厉害,面上却波澜不惊,微微颔首,道:“你放心救治便是,有老夫与英国公在,无论何时,也不会让你被人冤枉了去。”

    若当真有不忍言之事发生,这个太医是觉得可能活命的,无论任何一个方面都需要一个交待。

    当然,如果他与李绩联名作保,自然也无人驳了他们两人的颜面,非要将这个太医置于死地。

    至于到底会不会为了一个太医而作保……

    那太医却似乎未想那么多,闻言千恩万谢。

    长孙无忌起身,道:“老夫先行会去,若是有事,让帐外兵卒即刻前去呼唤,你定要小心在意,万万不可出了差错。”

    “喏!微臣省得。”

    “嗯,暂且如此吧。”

    长孙无忌看了依旧昏迷的李二陛下一眼,抬脚走出大帐,向自己的营帐走去。眼下局势实在是太过凶险,他必须一个人静静的想一想,捋一捋局势脉络,才能决定下一步要怎么走。

    回到营帐,长孙无忌将所有人都赶出去,用温水洗练洗手之后,沏了一壶茶,坐在书案之前,凝眉思虑着当下之局势。

    听之任之是肯定不行的,一旦陛下有什么闪失,长孙家罪责难逃;有所动作也不行,万一陛下无事,整个关陇就要遭受陛下之制裁——朕还没死呢,你们就反抗朕的太子……

    左不行右也不行,什么也不做更不行。

    长孙无忌有些焦躁,他素来足智多谋,但是眼下这等情况却着实令他感到棘手,因为无论他应该做出何等动作,眼下李二陛下的状况是无法预估的,一旦自己的决策与李二陛下的状况不符,那立即便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若想确保决策不失误,就必须首先确定李二陛下的状况,是当真发生那等不忍言之事,亦或是从昏迷之中醒来,能够主持大局……

    一个念头浮上长孙无忌心头。

    想要将李二陛下医好是很难的,起码在辽东这等偏僻之地难如登天,可若是想让李二陛下醒不过来……

    ……

    中军大帐。

    太医站在门口目送长孙无忌远去,转身返回榻前。

    床榻之上,一直昏迷不醒的李二陛下胸口急剧起伏了几下,眼睛依旧未睁开,只是沙哑着嗓音道:“给朕倒点水。”

    那太医似乎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惊讶,躬身颔首:“喏。”

    取过书案上早已备好的温水,双手捧着来到床榻之前,服侍李二陛下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