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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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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老爷和姑奶奶回来了。”门外下人一声通禀,汉辰看了眼父亲忙急趋几步挑帘出去迎接。

    “龙官儿,你爹的病怎么样了?”许姑爹在门外低声问,似乎要在进门前有个提防,紧挽了身旁妻子文贤的臂膀,不时用手安慰的拍着妻子的手,似乎在安慰她:沉住气,不会有大事。

    汉辰依了规矩恭敬的跪下给千里外赶来探病的姑爹姑母叩头,被姑爹撤开一只手一把扶起他:“龙官儿,这个时候了,不必再拘俗理。”

    这时屋里传出杨大帅洪亮如往昔的声音:“姐夫,不必理他,快请进来吧。”

    许北征疑惑的看了眼妻子,姑太太文贤惊喜过望的疾步往屋里冲,一不留心险些绊到门槛上跌飞进门。

    汉辰慌忙去扶姑母。

    杨大帅悠闲的从榻上起身,精神矍铄,笑了招呼姐夫姐姐边笑骂了说:“龙官儿这孩子姐姐姐夫又不是不知道,一闯了大祸逃不过一顿好打,就编了借口骗他姑母来救他。”

    汉辰心里的委屈无处去说,但这回真是他捕劫匪造的“天罗地网”无意中骗到姑爹和胡大帅,真以为爹爹病危了,这是他当初放风龙城杨大帅病危之前始料未及的后果。

    姑母显然有些诧异,有些嗔怪的拉了汉辰低声说:“你这孩子,编什么话不好,编排你爹病危,这不是在咒你老子”

    “他巴不得我早死”杨大帅戏虐的哼了一声,话音虽然平和,但汉辰已经被这“大不敬”的忤逆罪名惊得撩衣跪在地上。

    许北征看着眼前的一切,虽然不说话,但是在猜测周围的一切。

    大太太也闻讯撑着病体挪来了暖阁和姑太太文贤夫妇见面。

    惊闻杨家在弟弟杨焕豪这个“龙城王”卧病期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骇人听闻的事,姑太太心疼的拉了汉辰在身边说:“龙官儿,为难你了。二十出头就让你挑这么重的担子。”

    “不小了,想当年我十二岁就随袁项城去出兵朝鲜平定叛乱了。”杨大帅的话立刻被姑太太文贤驳斥说:“你五岁的时候还撒尿和泥巴玩呢,龙官儿都开始跟了你在军中骑马打枪的混迹了,这能比吗?”

    “好了好了,大姐疼你侄儿,这谁的知道,不同你说了。还当时心疼你弟弟病了来娘家看看,怕是心疼你侄儿受累吧。”杨大帅的话含了酸意。

    姑太太文贤反被逗笑了:“老小孩儿,老小孩儿,老了倒学了会争醋撒娇了。”

    满堂大笑。

    “老三活该!”姑太太文贤说:“好吃懒做,从小就吃杨家喝杨家,还骂杨家。如今又跟了外人一起算计杨家,上梁不正下梁歪,生出的儿子也这么下作!”

    “哎留点口德,人都入土了,恩怨就了结吧。”许北瞻阻妻子说。

    “汉允那个畜生如何处置了?”大太太似乎仍有些不甘心。

    杨大帅无奈的摇摇头,轻屑的瞟了儿子一眼对姐姐说:“问你侄儿,如今杨家是我们杨少帅当家。”

    汉辰低头抬眼偷看父亲一眼,低声说了句:“去了东北了。”

    汉辰怕父亲真要狠心惩治二哥汉允,所以托了胡子卿在东北宽城子附近为二哥汉允找了块儿田地,在那里安家乐业重头开始新生活。

    文贤说:“兄弟你就知足吧。龙官儿不知道比凌竑他们兄弟强过百倍。这不,临出门前凌竑又误了什么差事,吃了他老子一个大嘴巴。”

    提到了凌竑,杨大帅自然又想到了美国五妹文蕙的事,问姐姐说:“家里孩子们还好吗?听说老九凌傲去了美国。”

    文贤似是有抓了丈夫的把柄一般,责怪的看了眼一旁的丈夫许北征,刻薄的说:“孩子多得看管不过来了,撒去哪里的都有。何止老九呀。这小九子可是个怪孩子,暖不热的冷石头一块儿,那对母子都怪。还不是你姐夫喜欢这种林姑娘一样的女人,弄在家里那院子都冷森森的有鬼气。”

    “看你说的,小九去美国,还不是你那宝贝小七弟鼓弄过去的。”许北征辩驳说。

    “怎么又和小七有关系?”杨大帅追问。

    许北征无奈的说:“不然说小七欠打,那次在祠堂,我都后悔没多打他几下,你姐姐这还直埋怨我。这小九子是我给送去东北讲武堂去混个文凭,却被小七暗地里倒腾去了美国军校学空军。”

    文贤不服的说:“当年小九子可怜巴巴的找回许家大门,是你一个嘴巴给煽走了。若不是凌竑好心周济了他们母子,怕早就见了阎王爷了。这后来有了出息了,你又想要回来,他们母子能和你亲吗?你再看看灿儿,这不也是寻了机会就去草原找他阿爸。你还怪小七弟了,怎么几个孩子都跟他七舅亲热的紧。”

    “怎么没听姐姐姐夫提起过,若是早知道,我不”杨焕豪沉了脸。

    许北征摇手说:“我也是近来才发现,一直是官家打理给小九子寄钱,这两年也没见他回来,怎么知道哦他去了国外。”

    “你还有脸说,儿子不见了两年,你当爹的都不知道,可见你上心了没有。”文贤说。

    争吵说笑一阵,沉寂了一个多月的暖阁忽然暖意暗生。

    “大姐,文蕙去了美国,还有个儿子,你知道吗?”杨大帅问。

    姑太太文贤和许北征面面相觑的惊愕。

    “大姐真的不知道,小九子凌傲可是和文蕙的孩子住在一起,听说是一起读的军校,都是小七折腾的。”

    一语道破天机一般,许北征夫妇震惊了。

    “小九子跟家里很久没音信了,连封信也不见平日过去看看。”

    “竑儿这畜生,怕是真是欠教训了。这么大的事,知道了也不通禀一声。”许北征骂道。

    “你怎么见得竑儿就知道,或是小九没说呢?”姑太太为儿子分辩。

    沉吟片刻,姑太太说:“小九子可以召他回来,料他再拧也拧不过他爹。可这五妹的孩子,可是未必肯回来吧。”

    “我闭眼入土前,还是想见见五妹,不想他不在了,就是看看孩子也是好的。亏欠她们的太多了。”杨大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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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南,驻马店火车站。

    兵车靠了站台,一群破衣褴褛的乞丐围涌上来,哭喊着:“军爷,赏口饭吃。”

    “去去!滚开!”大兵轰赶着围向车厢的乞丐。

    “做什么呢?”一声严厉的声音。

    趴在地上的乞丐纷纷抬起头,眼前一位黑色丝绒大氅,戴个高沿军帽一脸英气仪容俊美的青年。

    “军爷,军爷赏口饭吃,老汉都饿了三天水米不打牙了。”老汉瘦骨嶙峋的手伸出来,干瘪的面颊蠕动着嘴艰难的哀求。

    “军团长,回去吧。难民遍地,您管得了一个管得了天下吗?”副官说。

    “长官,长官可怜口饭吃吧。”老人不知道“军团长”是什么官,总之从话音里猜出眼前这仪容俊雅的青年居然是个当官的。

    胡子卿无奈的看着这些老人,摘下洁白的手套,从车窗对了里面的副官小勇说:“小勇,把碗里的馒头给我。”

    “小爷,那是你的午饭。”小勇扬扬眉毛。这馒头的白面是从奉天高粱沟那片产麦子着名的地里留的新麦子,打仗都是随军带了的。小爷口刁钻,就是面粉稍微有点粗糙扎嗓子,他都会吐了不吃。这一点连老帅都要纵容他,他们这些下人自然不能马虎。一顿饭就做了这四个细面馒头,小爷胡子卿一个,他们两个副官沾光一人吃一个半,那白面含了淡淡的甜味,头一次品尝时,还是大哥大勇在世的时候。那次他去大帅府看望大哥,大哥将一个热腾腾的细面馒头给他吃。

    “娘呀,这是馒头吗?是西洋点心吧?怎么是是甜的。”小勇笑得鼻子眉毛眼都要枞到一处,大哥敲了他一个爆栗骂:“不开眼的东西,这是少帅‘御用’的馒头。”

    小勇恋恋不舍的将碗中的馒头递给少帅胡子卿。

    子卿莹亮的眸子泛了怜悯,捧给老汉那个馒头时,老汉激动得向身后喊:“婆子,有吃的终于有食儿了”

    “有食儿了,当是喂鸟呢。”小勇在车窗口愤愤不平。

    那个馒头一抖,在两个老人手里滚落在地上。

    两个老人如丢了眼珠般爬了去追。

    这时车窗里的军官见了少帅主动给老人食物,也纷纷隔了窗子向站台的乞丐投掷食物。

    有的兵痞嬉笑的说:“这里,这里。”一副施舍的样子。

    子卿看了站台上衣不遮体的乞丐,忽然伫立不动。

    “老妈妈,这粮食沾土了,你怎么还吃?”子卿不解的问,分明看了老太太和了土将地上的食物一把抓起胡乱的往嘴里填塞,噎得直打嗝。

    旁边的一为老婆婆埋怨说:“别噎死,别喝水。昨天郑二家的就是得了半块儿干馒头喝了瓢冷水撑死了。”

    胡子卿一阵骇然,不解的问:“婆婆,你们的子女呢?为什么他们不赡养老人?”

    子卿本来还是愤慨,而老婆婆似是看怪物一样看着他的异样目光令子卿有些浑身不自在。

    “儿子,儿子都被你们抓去当兵打仗了,都打死了,一个也不剩。家园被炸没了,房子也没了,只有讨饭混了活口气。”

    那一张张凄然的沧桑的面孔,额头的皱纹刻了岁月沧桑。

    本该是颐养天年的年龄,却在风雨中辛苦的觅食。用干枯如树枝的手指去和了泥土抓了食物往嘴里送,那绝望而求生的眼睛,是谁造的孽害的他们。

    “太平盛世的一条狗也比我们这老骨头要走运。”不知道是谁说了句。

    子卿一抖长氅登了火车,靠在椅子上落了窗帘百感交集。

    谁造的孽?谁发起的战争?谁让这些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军团长,怎么了?”韩副军长过来问。看看桌子上的饭菜问:“还没吃饭?胃病又犯了?”

    子卿忽然说:“老韩,这仗,我不想打了,撤军吧。”

    “子卿,你没说胡话吧?”老韩笑了,凑到身边摇头笑问:“又犯少爷脾气了?前些天战局不利,是手下人闹了不打仗了;这两天反败而胜,正该乘胜追击,你少帅又闹脾气了。”

    “孝彦说的是实话,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