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人阁 > 蜀山剑侠传 > 第一一八回绝巘立天风朗月疏星白云

第一一八回绝巘立天风朗月疏星白云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钱人阁 www.qianrenge.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青囊仙子道:"吴立虽是异教,除了性情刚愎外,并无多大过恶。他因心慕正教,采取黄金之精,炼成此剑,辛苦淬砺,已有多年。先还不敢自信,一出手先遇见峨眉派两位道友,因他飞剑有二十余口之多,众寡不敌,败在他的手内,渐渐自满得意。意欲再寻几个助手,找矮叟朱道友报仇雪恨,夺回金鞭崖。却不想遇见你们,虽是入门不久,各人仙剑俱非寻常。尤其紫郢、青索二剑,乃长眉真人遗命传授,你们前辈诸道友中,也找不出第三口,他如何能是敌手。他功行将满,不久羽化飞升。我始终不出手者,就是想使他败在你们手内,让他知道峨眉后辈尚且如此,如何能再为仇?知难而退,免遭兵解之苦。后来我又留神观察,他竟带着一身妖气,为以前所无,而他所炼飞剑,并无邪气。适才明明见他从远方飞来,一到就抢妖幡,好似预定一般。如非我早在旁隐身防备,几乎被他拿去,为祸后来。假使他是无心路过,遇见妖尸元神,得了指示,在妖尸固然是得益不少,如虎生翼,可是他本人异日惨祸,恐怕还不止于兵解呢。袁星现虽昏迷,回山之后,有了元阳尺,解去邪毒,自然会醒,尔等事已办完,可以速返峨眉,去解围退敌了。"英琼、庄易又分别上前叩谢解救之德。米、刘二矮也双双过来,跪请指示仙机,并求代向众人说项。

    青囊仙子对英琼道:"你应劫运而生,光大峨眉门户,与别人不同。三英二云,独你杰出。虽然杀气太重,然亦非此不可。不久齐道友回山,自会特许你一人便宜行事。他二人虽然出身邪教,现已悔悟回头,向道真诚,你尽可收录,决不受责。吴立走时,我拦阻白眉仙禽稍慢了一步,临逃还吃了大亏。此人心地偏狭,必然痛恨切骨。他门户以外,有本领的朋友甚多,如不见机改悔,必从此多事。米、刘二人,于你也甚有用,不过他们所炼法宝、飞剑,均属旁门左道,暂时又不能使他们丢弃,务须用之于正,以免耽误正果罢了。"说罢,拿眼看了刘遇安一眼。刘遇安原本心中有病,适才向青囊仙子求情时,语带双关,惟恐青囊仙子向他索取妖幡。一闻此言,又喜又愧,首先起誓明心:"弟子如将那宝去行错事,必遭惨祸,永久沉沦!"青囊仙子早明白他言中之意,微笑说道:"你二人苦修也非容易,既能如此,再好没有。倒是我不久超劫,原不想参加此次劫数,所以只在暗中相助,并不露面,以为妖尸决难知道有我。谁知临时生变,非出面不可。如今造下恶因,决难脱身事外。起初我原想将这妖幡去寻一位道友,共同解去冤孽。这一来,又须缓日行事,留它以毒攻毒,相助三次峨眉斗剑时一臂之力了。只是我如用这妖幡致胜,伤我清名,我索性成全你们。你二人到了峨眉,等候教祖回山。入门听训之后,可仍回此地。我当再到奥区仙府,传你二人用幡之法,以备异日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何如?"米、刘二矮闻言惊喜,尤其刘遇安更是喜出望外,形于颜色。青囊仙子当时微微皱了皱眉头,众人俱未觉察,只笑和尚看在心里。青囊仙子又道:"庄易自赴百蛮山相助除去文蛛,不久便可复音还原。现在髯仙李道友飞雷洞被毁,除妖之后,他门下弟子移居凝碧,人英前去,也不愁起居寂寞了。"说罢,向众人一举手,道声:"各自珍重前途!"一道光华闪过,破空而去,转眼没入云中不见。

    这里众人也各自分手。英琼、轻云、人英三人,带了袁星尸体,与米、刘二矮用弥尘幡同回凝碧仙府。笑和尚、金蝉、庄易仍往奥区,共商二上百蛮山之策。笑和尚道:"都是蝉弟心急,如不是米、刘二人提醒我,取出乾天火灵珠,后来妖尸又不舍弃幡逃走时,险些功败垂成。此番到了百蛮山,再心急不得了。"金蝉道:"我也是怕时间稍纵即逝,早去岂不更好?谁知妖尸竟那般厉害,黑烟密布,离开剑光和弥尘幡光华所照之处尺许以外,连我都看不清楚,别位更是不行。彼时我一手持定弥尘幡,一手指挥霹雳剑,这幡和剑俱非寻常法宝。幡因发出妙用,非运玄功不能把持。那剑更因我学剑成功日浅,不敢大意。只顾全神贯注,大敌当前,简直无暇将怀中天遁镜取出。后来准备收剑取镜,你已将火灵珠取出。此珠真也神异,发出来的光华四面均亮,不似天遁镜只照一面。你虽吃了许多辛苦,坏了无形飞剑,得此也足以自豪了。"笑和尚道:"你说哪里话。休说那剑经我多年苦修,而且出诸师父,岂能与珠去比得失?何况只我冒险一试,尚不知用法呢。"金蝉道:"事已过去,悔也无益。你得此珠,总可算是慰情聊胜于无。适才李师妹托我,说此间猩、熊对她有些恩义,因为回山匆忙,不及招呼。它们现藏在地穴之中,还有一些在山南觅地潜伏,因为惧怕妖尸,不敢外出求食,恐怕日子久了,地穴内的丛草不够吃的,请我去放它们出来。我们何不去看一看?"说罢,同了笑和尚、庄易,径从天窗洞下去。

    那些猩、熊先见紫光红光,以为英琼回来,个个踊跃欢呼。及至三人落地一看,并不认得,尤其庄易昔日捉过它们,有的吓得乱叫乱窜,有的竟拼命向三人扑来。三人将剑光升往高处,下面猩、熊还是咆哮不已。金蝉道:"这种胜于虎豹的恶兽,见人就扑,放了出去,岂不造孽?"笑和尚道:"这话并不一定,也许是我等面生之故,你且将话说明了试试看。

    如果真的冥顽无知,哪怕李师妹异日见怪,不但不能放它们,还得惩治一番,以免将来受害。"金蝉答道:"你的话不错。李师妹日里相见时不是说过,它们俱有灵性,自从收伏以后,轻易从不伤生,只知以草木为食么?"说罢,高声喝道:"尔等休要咆哮。尔等的恩人李仙姑,已和我们合力除去妖尸,因为急于回山,不及来此看视,请我们到此,放尔等出去。

    尔等如系一时误会,以恩为仇,可一齐俯伏,我便放尔等过去;倘如自恃猛恶,出去为祸生灵,我们飞剑便不容情了。"说罢,下面猩、熊便驯服了一大半。金蝉又高声再喝一遍。先是下面猩猿朝着那些马熊叫啸了几声,倏地同时俯伏,昂首鸣啸起来。

    三人都觉奇怪。金蝉还不甚放心,又亲自飞落下去,试探一回。那些猩、熊见金蝉落下,不但不似先前磨牙张口,咆哮扑噬,反而缓缓爬行过来,围着金蝉跪伏,不时用口在金蝉脚底闻嗅示媚,神气非常驯善亲呢。金蝉心中大喜,又招呼笑和尚与庄易飞身下来。那些猩、熊对笑和尚也和金蝉一样,惟对庄易却有好多都是怒目猜猜,带着又恨又怕神气。金蝉、笑和尚才知适才咆哮,是为了庄易。便对它们说道:"这位庄大仙已经弃邪归正,与我们是一家人了,你们怕他则甚?外面已无敌人,尔等去留,可以随便,无须再存戒心了。"说罢,又叫庄易特地去挨近它们。众猩、熊仍是望而却退,也不往外走出,意似观望。金蝉、笑和尚俱觉它们能解人意好玩,不时摸摸这个,抚抚那个。过有顿饭光景,忽听外面隐隐有猩、熊鸣啸,声音由远而近。洞内猩、熊也互为应和,声震耳鼓。正要分人出外看视,忽听扑腾腾响成一片,百十只大小猩、熊,相继由壁侧缝中转了过来。同时满洞猩、熊,俱都悲鸣起来。三人料是山南那些猩、熊已发觉妖尸伏辜,前来会合。不多一会,众猩、熊忽向三人跪下,昂首吼了几声,纷纷站起,猩猿在前,马熊在后,转过岩壁,径往入口之处纵跑上去。三人跟在后面,一同走出。那些猩、熊到了后面,又都回身伏地,意甚依恋。笑和尚道;"妖尸已除,尔等已无后虑。此后可各寻岩穴潜伏,优游岁月,将来转劫,自有善果,勿伤生灵,以干天戮。我们不久也要他去,尔等无须再为依恋,只顾走吧。"说罢,将手一挥。

    众猩、熊又同声狂吼了一阵,才起立欢啸,三五成群,蹿高纵矮而去。三人见此光景,甚为感动。笑和尚道:"这般猛兽,为数又多,不是李师妹以德感化,正不知每日要伤多少生灵。无怪诸位前辈,说她将来要光大门户,领袖群英。即以这件事而论,出世不久,便积了若干外功,虽然仙缘注定,一半也可算得时势造成,好事都叫她遇上,岂非奇怪么?"

    金蝉道:"这几日除了练剑,无甚事做。闻说此山颇多奇迹,庄道兄先来多日,定然知道,我们去玩一玩,好么?"二人点头称善,一同离了奥区,先往兔儿崖走了一遭。见崖上洞府甚是清幽雅净。金蝉嫌奥区黑暗,人英又将各室悬的星光收走,青囊仙子曾约米、刘二矮来此传授妖幡用法,此时不归,想是为了三人借居之故,主张移居玄霜洞内。好在三人除身以外,俱无长物,决定了移居之后,因见星月交辉,又往别外游了一会,才行回洞打坐。

    到了午夜过去,笑和尚运用玄功,将真气转透三关,连坐完了两个来复,觉得身心异常舒泰。想起借用金蝉这口宝剑,虽已运转精熟,到底还是比不了自己的无形剑,用过多年苦功,可以随意变化,出神入化。又见洞外月朗星明,景物幽静,想到外面崖前练上一回。回看金蝉、庄易,俱在瞑目入定,便不去惊动他二人,径自起身,走出洞外。见月虽不圆,因为立身最高之处,云雾都在脚下,碧空如拭,上下光明。近身树林,繁荫铺地,因风闪烁。

    远近峰峦岩岫,都回映成了紫色。下面又是白云舒卷,绕山如带,自在升沉。月光照在上面,如泛银霞。时有孤峰刺云直上,蓊莽起伏,无殊银海中的岛屿,一任浪骇涛惊,兀立不动。忽然一阵天风吹过,将山腰白云倏地吹成团片,化为满天银絮,上下翻扬。俄顷云随风静,缓缓往一处挨拢,又似雪峰崩裂,坠入海洋,变成了大小银山,随着微风移动,悬在空中,缓缓来去。似这样随分随聚,端的是造物雄奇,幻化无穷,景物明淑,清彻人间,比那日英琼对月,又是一番境界。这般清奇雅丽之景,漫说难于形诸笔墨,也不能绘以丹青,作者一支秃笔,仅能略述梗概,尚未穷其万一。闲言少叙。

    且说笑和尚振衣绝顶,迎着天风,领略烟云,心参变化,耳得目遇,无非奇绝,顿觉吾身渺小,天地皆宽,把连日烦襟法除净尽,连练剑都忘却了。正在越看越舍不得离开,猛想:"如此灵山胜域,纵无异人寄迹,亦定多有仙灵来往,怎么连日除遇青囊仙子和新来不久的严、庄二人,并无多士,难道偌好灵山,只供妖尸盘踞么?好在还有几日不走,明日会同金蝉、庄易二人,且去搜寻一下,或有奇遇,也未可知。"刚想到这里,倏见下面崖腰云层较稀之处,似有极细碎的白光,似银花一般,喷雪洒珠般闪了两下。要是别人,早当是月光照在白云上的幻景。笑和尚幼随名师,见闻广博,何等机警,一见便知有异。心想:"日里俱驾剑光往来,崖下还不曾去过。适才所见,明明是宝物精光,破云上烛,岂可失之交臂?

    "想到这里,更不怠慢,急驾剑光,刺云而下。到了崖脚一看,这一面竟是一个离上面百余丈高的枯竭潭底,密云遮蔽崖腰。虽不似上面到处光明如昼,时有月光从云隙里照将下来,景物也至幽清。满崖杂花盛开,藤蔓四垂,鼻端时闻异香。矮松怪树,从山左缝隙里伸出,所在皆是。月光下崖壁绿油油的,别的并无异状。再往银光发现之所仔细找寻,甚么迹兆都无。悄悄潜伏在侧,静候了好一会,始终不曾再现。

    又一会,云层越密,雾气湿衣,景物也由明转暗,渐渐疑是自己眼花。还想再候一会,忽然下起雨来,又闻得上面金蝉相唤之声,觉着无可留恋,便驾剑光飞身直上。行近崖腰云层,劈面一阵狂风骤雨,幸是身剑相合,没有沾湿僧衣。到了上面一看,依然月白风清,星光朗洁。金蝉早迎上前来,问他到下面去则甚,可有什么好景物?笑和尚便将适才所见说了。金蝉道:"你说得对,这样仙山,必有异人怀宝潜藏,明日好歹定要寻他一寻。"庄易闻言,过来用树枝在月光地下写道:"我自随妖尸不久,常于夜晚在灵玉崖闲眺,时见银光在云海里飞翔,一瞬即逝,知有异人在此,几次追踪,没有追上。后来见严道兄用的剑光也是银光,以为是他,见面匆促,没有细问。适才听笑师兄所说,那光华仿佛是洒了一堆银花,这才想起除妖夺玉时,所见严道兄的银光似一条匹练,与此不类。我们如过于加紧追寻,恐宝物警觉遁去。笑道兄既然记准了地方,我每次观察宝物出现,多在午夜以后顷刻之间,地点也在这附近一带。现在时间已过,莫如暂不惊动。明早先下去端详好了地势,看看有无可异之处。等到晚来宝物出现时节,上下分头埋伏准备,稍显痕迹,便跟踪寻找。难道它还胜过青索,怕它跑上天去不成?这时仍以少说为是。"笑和尚、金蝉听了,点头称善,便丢下这个不谈,同赏清景,静候天明。

    转眼东方有了鱼肚色,极东天际透出红影。三人都巴不得早些天明,谈笑之间,一轮朝日已现天边。一边是红日半规,浮涌天未。一边是未圆冰轮,远衔岭表。遥遥相对,同照乾坤。横山白云,也渐渐散去,知道下面雨随云收。山居看惯日出,夜间清景已经看够,志在早些下手觅宝,无心观赏日出,天甫黎明便一同飞身下去。宿雨未干,晓雾犹浓。三人到了下面,收去剑光,端详地势,不时被枝藤露水弄了个满身满脸。朝阳斜射潭底,渐渐闻得岩石缝间矮树上的蝉呜,与草地的虫声相为应和。知了卿卿,噪个不住,从笑和尚所指方向仰视,峭壁排云,苔痕如绣,新雨之后,越显肥润。间以杂花红紫,冶丽无恃,从上到下,碧成一片。仅只半崖腰上,有一块凸出的白圆石,宛如粉黛罗列,万花丛里,燕瘦环肥,极妍尽态当中,却盘坐着一个枯僧,方在入定一般。

    昨晚笑和尚因下来匆忙,只顾注意潭底,那地方又被密云遮去,没有看到。这时一经发现,三人不约而同,又重新往上飞去。落到石上一看,孤石生壁,不长寸草,大有半亩,其平若倚。一株清奇古怪,粗有两抱的老松,从岩缝中轮国盘拿而出。松针如盖,刚够将这块石头遮荫。石头上倚危崖,下临绝壑,俱是壁立,无可攀援,决非常人足迹所能到达。细看石质甚细,宛如新磨。拔去壁上苔藓一看,石色又相去悬殊,仿佛这块石头井非原来生就,乃是用法术从别的地方移来一般。三人当中,笑和尚见闻较广,早已看出有异。金蝉、庄易二人也觉奇怪。那石又恰当昨晚笑和尚发现银花的下面,便猜宝藏石中,和尉迟火得那灵石仙乳万载空青及灵玉崖温玉一样。先主张剖石观看,又因那石孤悬崖腰,将它削断,既恐坏了奇景,又恐坠落下去,损了宝物;不削断,又不知宝物藏在石的哪一端。正在彼此迟疑不决,金蝉一面说话,一面用手去揭那挨近石根的苔藓,揭来揭去,将要揭到古松着根的有罅隙边,笑和尚道:"蝉弟真会淘气,苔藓斑驳,多么好看,已经看出这石不是崖上本生,何苦尽去毁残则甚?"

    正说之间,猛听金蝉大喝一声道:"在这里了!还不与我出来!"一言未了,倏地从树根罅隙里冒起一股银花,隐隐看见银花之中,包裹着一个赤身露体、三尺多高的婴儿,陨星飞雪一般,直往崖下射去。三人一见,如何肯舍,忙驾剑光跟踪追赶。到了崖底一看,已经不知去向。金蝉直怪笑和尚、庄易不加小心,被他遁脱。笑和尚道:"我看那婴儿既能御光飞行,并非什么宝物。那银花正而不邪,定是他炼的随身法宝。只是他身上不着寸缕,又那般矮小,只恐不是人类,许是类乎芝仙般的木石精灵变化,也说不定。好在他生根之处,已经被你发现,早晚他必归来,只须严加守候,必然捉到无疑。假如我所料不差,又比芝仙强得多了。"金蝉道:"适才我因看出石色有异,便想穷根究底,看那块石头是怎生支上的。

    只要找着线索,便可寻根。你偏和庄道兄说宝藏石中,我又防宝物警觉,未便嘱咐。其实我揭近根苔藓时,已仿佛见有小孩影子一闪了。我仍故意装作不见,原想声东击西,乘他不备,抢上前去。后来我身子渐渐和他挨近,猛一纵身,便看见他两手抱胸,蹲伏在树根后洞穴之中,睁着两只漆黑的眼睛望着外面。先一见我,好似有些害羞,未容我伸手去捉,只见他两只手臂一抖,便发出千点银花,从我头上飞过,冷气森森,又劲又寒,我几乎被他冲倒。

    随后再追,已经晚了。你说他与芝仙是一类,依我看,不一定是。因为我和芝仙平时最是亲热,它虽是天地间的灵物,到底是草木之精英所化,纵然灵通善变,周身骨肉柔而不刚,嫩而不健。我们爱它,常时也教它些本门吐纳功夫,它却别有长进,与我们不同。而且见了刀剑之类就怕,不能练剑。适才所见小孩,虽然看似年轻,却甚精炼,体健肉实,精华内蕴。

    若非人类修炼多年,得过正宗传授,不能到此。看神气颇和你我相类,怎能说是草木精灵所化?他昨晚既有心显露,今日与我初见时,又那般乐呵呵的。如存敌视,我适才未想到他如此厉害,丝毫没有防备,要想伤我,易如反掌。既不为仇,何以又行避去?只怪我太忙乱了些,果真快一步,未必不可以将他拦住。否则先打招呼,和他好好他说,也许知他来历用意。如今失之交臂,岂不可惜?"笑和尚道:"如照你所说,他要是有本领来历的高人,必有师长在此,待我向他打个招呼。"便向崖上大声说道:"道友一身仙气,道术通玄,定是我辈中人,何妨现出法身,交个方外之友?我们决无歹意,不过略识仙踪,何必拒人千里,使我们缘悭一面呢!"

    说了两回,不见答应。又一同飞回石上,照样说了几遍,仍无应声。再看他存身的树根石隙,外面是藤蔓香萝掩覆,一株老的松树当门而植,壁苔长合,若从外看,简直看不出里面还有容身之所。再披藤入视,那糠隙宽只方丈,却甚整洁,松针为蓐,铺得非常匀整。靠壁处松针较厚,拱作圆形。三人恐有变故,早将剑光放出,光华照处,隐隐看见石壁上有一道装打坐的人影子,身材比适才所见婴孩要大得多,此外空无所有。又祝告了几句,仍无动静。金蝉提议,分出庄易在崖底防守,笑和尚在崖顶了望,自己却埋伏在侧,一有动静,上中下三面一齐会合,好歹要知道他到底是人是宝,不然决不甘休。分配已定,一直等到天黑,仍无动静。因为再过一会,便是笑和尚发现银光之时,庄易往常所见,也差不多是这时候,所以并不灰心,反而聚精会神,守候起来。谁知半夜过去,依然是石沉大海,杳无影踪。

    转眼天将黎明。今晚不比昨晚清明,风雾甚大。崖顶上笑和尚因为地位最高,有时还能看见星月之光。崖下庄易立身最低,也不过是夜色冥蒙,四外一片漆黑。惟独苦了金蝉,身在崖腰危石上面,正当云雾最密之处,不多一会,衣服尽都沾湿。虽然修道之人不畏寒侵,又生就一双慧眼,可以洞察隐微,到底也是觉得气闷难受。天光明后,知道暂时不会出现,便招呼崖上笑和尚与崖下庄易,同到危石上面。因为浑身透湿,又沾了许多苔藓,甚是难看,便对笑和尚道:"这东西想是存心避着我们。你一人且在这里,不要走开。容我去寻一溪涧,洗上一个澡儿,就便将衣衫上面的五颜六色洗了下去,趁着这热天的太阳,一会就晒干了。

    今晚他再不出现,我非连他的窝都给拆了不可。"笑和尚、庄易见金蝉一身通湿,沾满苔痕,说话气忿忿的,鼓着小腮帮子,甚是好笑。

    等金蝉走后,笑和尚和庄易使了个眼色,然后说道:"蝉弟虽然年幼,从小便承掌教夫人度上九华,修炼至今,怎么还是一身孩子气?穴中道友耽于静养,不乐与我们见面,就随他去吧,何苦又非逼人家出面不可?少时他回来,他一人去闹,我们已守了一天一夜,且回洞歇息去吧。"庄易会意,点了点头,二人一同飞身上崖,且不入洞,各寻适当地位藏好,用目注定下面。约有半盏茶时,先见危石松树隙后,似有小人影子闪了一下。不一会,现出全身,正与昨晚金蝉所见小孩相类,浑身精赤条条,宛如粉装玉琢。乌黑的头发,披拂两肩。手上拿着一团树叶,遮住下半身。先向上下左右张望了一下,倏地将脚一顿,直往天空飞去。日光之下,宛似洒了一溜银雨。笑和尚也不去追赶,径对庄易道:"果然金蝉弟所料不差,这小孩确非异类。看他天真未凿,年纪轻轻,已有这么大本领,他的师长必非常人。只不明白他既非邪教,何以不着衣履?这事奇怪,莫非此人师长没有在此?昨晚蝉弟守株待兔,他却仍在穴内,并未走开,如非岩下另有间道,必是用了什么法术,将我等瞒过。如今我们已看出他一半行径,只须趁他未回时,到他穴内潜伏,便可将他拦住相见。如能结为好友,或者拉他归入本门,也省得被异派中人网罗了去。"说罢,同了庄易,飞回悬石,潜身树后穴内藏好,暗中戒备,以防又和昨日金蝉一样,被他遁走。

    又待有半个时辰过去,忽听风雷破空之声,往石上飞来。笑和尚见金蝉回转,恐他警觉小孩,自己又不便出去,正想等他近前,在穴口与他做个手势,叫他装作寻人上去时,金蝉已经收了剑光,落到石上,脸上带着一脸怒容。一眼看见笑和尚在穴口探头,便喊道:"笑师兄,你看多么晦气,洗个澡,会将我一身衣服丢了。"笑和尚一看,金蝉穿着一身小道童的半截破衣服,又肥又大,甚是臃肿难看,果然不是先时所穿衣履。因已出声相唤,只得和庄易一同走出问故。金蝉道:"我去寻溪涧洗衣浴身,行至灵玉崖附近,见下面马熊、猩猿正在撕裂人尸,因为日前才行告诫,怎地又残杀生灵?便飞身下去,想杀几个示做。那些猩、熊一见我到,竟还认得,纷纷欢呼起来。我心里一软,手才慢了一些,否则又造了无心之孽。原来它们所撕的,竟是那日所斩的妖童,它们也未嚼吃人肉,只不过撕裂出气,它们身受其害,也难怪它们。我只略微警戒几句,逼着它们扒土掩埋。我又见那妖童所穿衣服虽剩半截,又有泥污,因为猩猿是给他先脱下来再撕裂的,尚是完好。又见一只小猩猿穿着一条裤子,更是干净。想起昨日所见小孩赤身露体,我便将这身衣裤取来,打算见时送他。到了灵玉崖那边,寻着溪涧,连我衣服,一齐先洗净,择地晒好。还恐猩、熊们无知淘气,乘我洗澡时取走,特意还找了几个猩、熊来代我看守。马熊还不觉怎样,那些猩猿竟是善解人意,不但全明白我所说的话,还做出有人偷盗,一面和来人对敌,一面给我送信的样子。我逗了它们一会,安心乐意,洗了一个痛快澡。因为那水又清又甜,不舍起来,多耽延了一会。

    忽听猩、熊咆哮呼啸,先以为它们自己闹着玩,没有想到衣服上去。及至有两个跑下来作手势唤我,赶去一看,我的一身衣服已不知去向,只剩下这妖童所穿的半截道袍和一条裤子,业已快干。我大怒之下,既怪它们不加小心,又疑猩猿监守自盗。后来见猩猿俱举前爪,指着崖这面的天上,日光云影里,隐隐似有些微银星,一闪即逝。才想起是那小孩,见我们昨晚守候在此,不让他归巢,怀恨在心,暗中跟来,将我衣服盗去。否则那猩、熊固然无此胆子,那样凶猛精灵的野兽,平常人物也不敢近前呀。总算他还留了后手,要是连这一身一齐偷去,我也要和他一样赤条精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