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人阁 > 四海鹰扬 > 第二章

第二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钱人阁 www.qianrenge.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彭允中做梦也没料到有人跟踪,当天傍晚,西风已止,他驾了渔舟出湖,向西北疾驶。

    三更天,船驶入舟渚遍布的湖面。

    这一带湖岸内凹,深入三十里左右,长满芦荻水草的沙洲星罗棋布,且到处都有陷人的泥淖,平时很少有渔船闯入。千百年来,流传着许多有关水妖江怪的神话,而几乎没有任何一个渔夫是不信鬼怪的。

    湖岸附近,还有一大片沼泽地带,所以住在湖西岸的人,也相戒不敢从之一带接近大湖。往西走百余里,就是以水怪众多而扬名天下的泗洲。

    近湖岸沼泽区,有三座小洲联成的一座大洲,春夏水满,洲一分为三;枯水期,便联成一洲。

    这就是本地有名的鬼迷洲,据说不幸闯入的船只,便永远出不来了。

    洲岸弯弯曲曲,芦荻高有丈二三,视野有限,晚间更是鬼气冲天,天一黑便可看到飘浮的鬼火,似乎每一角落都有鬼怪潜藏,伺机择肥而噬。

    洲东北角,芦荻深处建了一座棚屋,有人接近,那些夜宿的水禽便会大群惊飞,极为壮观。

    船靠上了洲岸,下了碇,彭允中跳上岸,吸口气功行百脉,似乎他的身形突然缩小了许多,身形一起,像一头夜枭,无声无息飞越丈余高的苇梢,一闪即逝。

    机警绝伦的宿禽,竟然不曾受到惊忧。

    棚屋中点了一盏菜油灯,一位白发如飞蓬的老人席地而坐,身侧搁了一根拐杖。

    彭允中坐在对面,默默地将蓝六爷的藏针臂套双手递过。

    “没错,是那恶贼珍逾性命的臂套.不但中可藏针,而且可挡刀剑。”老人一面察看一面说:“孩子,你把他怎么了?”

    “废了他的双手双脚,肩骨膝骨全碎,华陀再世也治不好他了。”彭允中说:“便宜了那恶贼。”

    “孩子,这比杀了他更令他痛苦百倍。”老人笑笑放下臂套“你看我,一腿半僵一腿废,在一个成名的人来说,生不如死。

    至少,十年来,我就不敢提神鹰葛宇四个字,这滋味真不好受。”

    “他有儿有孙,不会太痛苦的。”

    “这可不一定哦!孩子,精神上的痛苦,比肉体的痛苦要深沉百倍,他那种人有受不了的。”老人指指臂套:“埋了它,我得回家了。”

    “老爷子准备什么时候走?”

    “立即动身,如何?大事已了我是归心似箭。两年来,多蒙你照顾,我十分感激。”

    “这是我应该做的。两年来,老爷子不但将轻功绝技倾囊相授,也尽心尽力教诲我为人处事的道理,以及江湖逸事武林秘辛,情胜师徒,该感激的是我。老爷子,这就走吧,衣着与盘缠,我都准备好。放在船上,这里的物品,不必带走了。”

    “好吧!送我到界首镇。”

    从此,鬼迷洲的神秘棚屋消失了。这一带丰富的渔产,以后百十年间,渔夫们始终不敢前来捞取。

    百十斤重的大鲤,两三百斤的猪婆龙和四五百斤大鼋,继续在此地生息,直至日后人口膨胀,方有人冒险前来捞捕。

    彭允中的船,近午时分方返回攀良镇,船底的活舱里,依然有将近两百斤的鱼鲜。在攀良镇,他是最出色的渔郎,稳坐第一把交椅,渔获量永远比别的渔船多。

    刚在自家门口的码头系好船,便看到不远处的院门口,站关凌家的小丫头秀秀,喜悦地向这一面张望。

    “她又来了。”他的粗眉攒得几乎连在一起了:“女人,真是犯溅。”

    他想起蓝六爷金屋中的两个裸女,不禁脸一红。

    “该死!”他拍拍自己的脑袋:“我怎么昏了头,用这种话来骂小菱?”

    他并不是对凌家的紫姑娘有反感,更不是不喜欢紫菱姑娘,而是他不想成家,不想沾惹任何一位姑娘。

    知子莫若父,他老爹早就知道他的心意,早就算定他会振翅高飞,海阔天空翱翔。

    院子里,停着紫菱小姑娘的小轿。

    堂屋里,彭老爹在款待两位轿夫。

    凌家在镇东里余,是一座大农庄。彭家在镇南街尾。两家相距在三四里外,所以小姑娘往来要乘轿。

    一进门,他礼貌地向两位轿夫问好。

    “凌姑娘在里面和你娘话家常。”彭老爹笑笑说:“先洗一洗,换件衣服。要懂得礼貌。儿子。”

    “没空。”他放下手中几盘钓线渔具:“爹,胡老牙该快要来了。今天回来晚了些。那天杀的鱼牙子又得杀价了,可不能让他在斤两上再占便宜。”

    “他会来找我。”彭老爹挥手:“不要找藉口,儿子,胡老牙天胆也不敢占你三五两便宜。”

    “不占三五两,占三五斤,别小估了那老奸猾。爹。”他只好乖乖听话,往里走。

    他住在西厢,不久,换了一身干净衣衫踱出天井。内堂口,小丫头秀秀脸红地盯着他嫣然一笑。

    堂屋里,叶氏正和紫菱姑娘有说有笑。紫菱姑娘抢先离座,迎着他毫无忸怩地微笑行礼。

    “彭哥哥辛苦了。”姑娘含笑问好:“总算天气不错,前天那一场西风,真把人吓坏了。”

    “还奸,不过,累是有点累。”他做个鬼脸:“你吓什么呢?浪又打不到你身上。你爹娘还好吧?”

    “还好,没病没痛的。”姑娘的小嘴也厉害:“我知道你是高邮湖里一条龙,当然用不着我耽心惊怕啦!”

    “好了好了,你两人一见面就你锋我利,不吵一架好像就不舒服似的。”叶氏含笑制止允中回嘴:“小菱姑娘要在我们家午膳。允中,船上可有好鱼鲜?”

    “哎呀!娘又不是不知道,这个丫头喜欢吃小鱼羹。我船上的鱼,最小的也在两斤以上,那儿来的小白鱼?”允中瞪了姑娘眼。

    “那就到镇上去找呀!孙家兄弟俩不是专打小白色吗?”叶氏语气坚决地说。

    “小白鱼要在白天打,这时船还没回来呢。”允中抗议:“这丫头是常客,马马虎虎也就算啦!”

    “今天不同呀!儿子。小菱带给你几包扬州来的糕饼点心,你总该谢谢她吧!”

    “伯母,算了吧!”姑娘白了允中一眼:“你不看彭哥哥累了一夜,垂头丧气好像累垮了,到镇头向孙家找小白鱼,远得很呢!”

    “就是你嘴碎。”允中回了一句,大踏步出厅走了。

    身后传来三个娘们的嘻笑声、他摇摇头不再理会。

    紫菱小姑娘确是他家的常客,三天两头来串一次门子,没有一点大户人家千金小姐的架子。

    叶氏确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位聪明伶俐的小姑娘。三年来,两人相处得十分融洽。

    起初,他把小姑娘看作会撤娇的小妹妹,经常逗弄小姑娘开怀大笑。久而久之,小姑娘也经常作弄他。

    等到小姑娘越长越高。最后成了亭亭玉立,情窦初开的大姑娘,爱恋他的情形越来越明显,他可就有点不自在啦!

    姑娘不避嫌地亲近他,他想摆脱却又放不下脸来。

    爱不是坏事。因此,他始终不想超越兄妹之爱的鸿沟。就这样感情的发展成了单行道。

    姑娘的父亲凌大爷占奎,是个相当开明的大粮绅,但也固执迷信,迷信的人大多数相信天意。

    因此,感恩图报的念头也就根深蒂固。认为女儿的命是允中救的,两人的年龄相差仅四岁。女儿既然喜欢允中。岂不是天意如此吗?所以也就不加干涉,听任自然发展。

    论家世,固然门户不相当;但论实质,似乎彭家并不低政家。

    彭老爹过去是行商、积有不少金银。镇上的慈善事业从不后人,修桥、补路、救灾、济贫出手大方,慷慨热心,风闻广博,知书达礼。

    彭大娘叶氏端肃贤慧,儿子允中人才出众。

    总之,彭家名义上是渔户,其实用不着靠打渔维生。打渔所赚来的钱,一年攒下来也不够老爹捐给善堂的一次捐款,这是镇民有目共睹的事实。

    令镇民们佩服的是,彭家的东厢有一间书房。令镇民们感到迷惑的是:彭老爹为何不让儿子进学舍就读。

    婚姻是终身大事,勉强不得。

    双方的家长,皆抱着任其自然发展的念头,但儿女们早晚要长大的,姑娘已届二八芳华及婚之年了,再拖下去就问题多多啦!

    午膳是男女分席的,女眷在内堂,内外不相往来。膳毕,允中准备送姑娘返家。

    从镇南的官道岔出一条小径、可以直达凌家的农庄,因此不需经过镇上,往来倒也方便。

    小轿绕过镇东。侍女秀秀走在前面扶轿,允中则傍在轿旁,一面走一面陪着姑娘聊天。

    “彭哥哥。”姑娘倚在轿窗娇滴滴地说:“听人说,前天晚上你到城里去了,大风大浪里累了一夜,不休息你就往城里跑,是干是呀?”

    “听谁说的?耳尖。”他笑笑:“想学三姑六婆的乱造是非吗?”

    “你还赖呀?”

    “胡说!”

    “不但进城,而且去赌坊。”

    “城里不禁赌呀!”

    “不好,彭哥哥,十赌九输。”

    “哈哈!我是十赌九赢。”

    “你”“放心啦!真要赌,我可以把赌坊的郎中连裤子都赢过来。

    那天陪几个朋友玩,那根本就不叫赌。”

    “我总算得”

    “觉得我这个人坏透了?”

    “你存心要气我是不是?”姑娘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我又怎么啦?”他撇撇嘴:“你看你的小嘴噘得高高的,可以挂上三个酒葫芦。不要生气,小菱.男人的事,你是不会明白的,真想弄明白,会苦恼的。”

    “你已经令我够苦恼了。”姑娘幽幽地说。

    “我抱歉,小菱。”他也受了感染,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吗?瞧!那只鹰。”他指指在上空回翔的苍鹰:“当它能飞了,能觅食了,它的双亲一定会把它赶走的,而且赶得远远的,它必须自已开辟自己的猎食场。”

    “彭哥哥,你是说”姑娘脸上掠惶的神色极明显:“伯父母要要赶你”“不是我爹娘要赶我走,而是大自然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召唤我。”他的目光落在遥远的云天深处,眼中有异样的飞扬神采:“海阔天空,飞,飞得高高的,看看下面广大的、壮阔的世界。”

    “你你对生长的地方,真的没有留恋吗?”姑娘满脸阴霾,轻轻叹息了一声。

    “怎么会没有留恋呢?小菱。鸟倦知返,到时候,一定会回来的。”

    “我等你。”姑娘回避他的目光但语气无比的坚决、肯定。

    两个心系在一起的人,不需说上千言万语。

    他伸出手,按住轿窗上的晶莹小手掌。他感觉出姑娘的小手出现反射性的颤抖。

    他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

    他接触到,姑娘羞赧热切与期待的绵绵目光,内心蓦然升起“不想飞”的冲动。

    通向农庄的小径,很少看到外地人往来。前面的树林,突然出现两个陌生的青衣大汉,显然有意拦住去路、两双怪眼放射出令人心悸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他经常校来州城,对治安人员有相当了解,一看两大汉的打扮和气势,便知道是州衙刑房的捕快。古往今来,奉公守法的人喜欢与执法治安人员打交道的,恐怕找不出几个,大多数的人宁可敬鬼神而远这,他也不例外。

    远在十余步外,两大汉便打出停轿的手势。

    “彭哥哥,他们怎么啦?”轿子停下,姑娘惊疑地问。

    “不知道,一切有我,不会有事。”他拍拍姑娘的小手,大踏步上前。

    “你,彭允中。”为首的大汉态度相当恶劣:“等到你了。”

    “我知道你们是捕房的大菩萨。”他似笑非笑:“有事吗?”

    “我叫张龙,那位是李虎。’’大汉冷笑:“不要说你不认识我们。找你,当然有事。

    ”

    “但愿是好事,因为我是一个奉公守法的人。”

    “前天晚上,城内城外发生了两件大案。城内杀人,城外抢劫。”张龙语气渐厉:“前天晚上,有人见你在城外游荡,没错吧?”

    “对,我在财神堵坊,赢了不少钱。”

    “奉上命所差,请阁下到衙门里走走,李捕头希望你能供给一点消息,以便指证几个疑犯。”

    “这”“咱们这就走,事了,你还可以赶回来吃晚饭。”

    “你知道我可以不理睬你的。”

    “老弟,难道要出提堂大签你才肯走?何必呢?李捕头只想请你证实几个疑犯是否在赌坊,你的人证对我们很有用,大家客气一点岂不甚好?”

    “好吧!我跟你们走一趟,请稍候。”允中不得不答应,其实他心中有数,蓝六爷的事发了。

    但城外的劫案,又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他有信心不至于牵涉在蓝六爷案件里,一切做得十分秘密,不可能有人怀疑到他头上。

    他回到轿旁,交代姑娘返家后,立即派入将所有发生的事故告知他的父母。

    姑娘心中焦急,立即命轿夫转头,不回家而急急去告诉彭老爹。

    张龙李虎偕同允中转上官道,大踏步奔回州城。

    两位捕快走在后面,这是习惯所使然;捕快必须走在疑犯身后,随时可应付突如其来的变化。

    陆路到州城有十八里,沿途旅客不多,旅客皆乘船往来。路两旁行柳成荫,麦地里也罕见整理田地的农夫。

    十里亭在望,前面走着两个弯腰驼背的老农夫,走在路中心并肩而行,慢吞吞地低声谈话。

    谁也不会注意路上走的老农夫,这种人沿途都可以看得到,不值得注意。

    允中有点心不在焉,一面走一面思量,估计可能发生的情势,准备应变的良策,因此并没在注意两个老农。

    他本来想向两个捕快套话,可惜张龙、李虎是精明的公人。

    一问三不知,未透露丝毫口风、他只好闭上嘴。

    允中超越老农,远出丈外,突然心中一颤,倏然转身。

    大事不妙,张龙、李虎两个人,正口吐鲜血向前栽倒,显然背部受到致命的重击。

    两个老农腰不弯了,背不驼了,正双手箕张,跃过尚未完全倒下的捕快上空,向他猛扑而来。

    本能的反应不由他的神意主宰、他大喝一声,左闪、出手,迅捷地扣住扑来的一名老农抓来的大手,一沉一振一掀。

    砰一声大震,老农被他摔翻在地,右臂有骨折声传出摔了个手脚朝天。

    另一名老农冲过了头,还来不太止势转身。

    他飞跃而起,一脚踹在那老农的右琵琶骨上。要不是他及时转念,定会踹中脊心。

    几乎在刹那间,两个老农全倒了。

    他急走两步,拉起张龙的上身。

    “糟!颈骨断了。”他抽口凉气惊叫。

    两个老农狼狈地爬起,晕头转向。

    “哎我的右手”右臂骨折的老农狂叫,右手肩关节与上臂废定了。

    琵琶骨被踹中的人仅受轻伤,咬牙切齿拔出衣内暗藏的匕首。

    “好小子!原来你是个行家。”这人用中气十足,决不是老农的大嗓门厉叫:“大爷非毙了你不可。”

    他放下快断气的张龙、一跃而起。

    “你两个混帐贼王八!为何谋杀这两位公人?”他拉开马步怒叫:“我要拆散你的骨头,再押你进城让你上法场。”

    “咦!你你不是公人?”挺匕首逼进的人似感意外。

    “在下是随他们进城去见李捕头的。”

    “这呸!大爷以为你也是捕快呢。”

    “你们为何

    “大爷与捕房的人誓不两立,咱们落了案,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活。”

    “你们该死!”他怒吼,进步伸手便抓。

    匕首光芒一闪,猛削他伸来的手。’

    他的手可虚可实,而脚却是制敌的主攻,噗一声响,他疾逾电闪的一脚扫中那人据匕首的右肘,匕首突然飞抛出三丈外。

    “且慢动手!”那人疾退丈外急叫。

    叫慢了、他已经近身,两记短冲掌及腹,那人仰面便倒,痛得叫不出声音来。

    “住手!”断了臂骨的人在旁狂叫:“你把我们送入衙门,咱们俩对一,一口咬定张龙、李虎是你杀的,你百口难辩,上法场的一定是你。”

    他吃了一惊,心中一凉。举目四顾,附近鬼影俱无。

    没有证人,对方如果咬定了他,那上法场的可能真的是他。

    “放咱们一条活路,你也逃、这是咱们彼此的唯一生路。”这家伙继续放火:“权衡利害吧!阁下。”

    那人继续晓以利害:“俗语说:贼咬人,入骨三分;被杀人犯咬一口,保证要肉裂骨碎。好吧!咱们陪你到衙门打官司。”

    他心中叫苦,这种情势恶劣得绝非正常的人所能应付,何况他只是一个身心都不曾成熟的年轻人,对方的话极具威协,他真感到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感到无措,十里亭本来鬼影俱无,这时突然出现三个青袍人,其中两个居然佩了剑。

    亭相距约有百步,但见人影冉冉而来,宛若星跳丸掷,片刻间便出现在身旁了。

    “这里出了命案。”那位没佩剑像貌威猛的中年人沉声说。

    “凶手定是这三个人,”佩了剑留了大八字胡的人接口:“先捆住他们再说。”

    “是他们两个,从背后偷袭,杀了两名公人。”允中急急分辩:“我是被传到衙门问话的人。”’

    “恶人先告状,他才是凶手。”那入冷笑着说:“我们两个都被他打伤了,他要杀我们灭口呢。”

    “哦!你们两个都受了伤?”没佩剑的人问:“他杀了两个公人,还能打伤你们、这是说,他是个武艺高强的武功高手,一比四依然占上风。”

    “是的,一定是可怕的江洋大盗。”

    “哦!”没佩剑的人阴阴一笑,突然举手一挥。

    剑光连闪,两声惨号传出,两个佩剑人的剑几乎在同一刹那出鞘,同一刹那贯入两个伤者的胸口。行动之快。委实骇人听闻心肠之硬、也骇听闻。

    “咦!你们”允中骇然惊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几乎跳起来。

    “我们在远处目击这里的事发生。”没佩剑的人笑笑说,再次向同伴挥手示意:“你们的谈话、也听了个大概。小兄弟,你知道你的处境吗?”

    “天杀的!你们杀了他们,死无对证,我可就惨了。”他双目似喷出火来:“你们既然目击经过,就该帮我捉住他们解官法办,替我作证”

    “呵呵?小兄弟,就算我们能替你作证,但没有多少用处,他们死咬你不放、官府能轻易放过你吗?

    何况我们是外地人,你认为官府肯相信我们的证词?说不定这两个该死的混帐把我们也咬一口,你说结果会怎样?”

    “这”他又楞住了。

    这时。两个佩剑人已分别将四具尸体拖至路西,那一带恰好有一条流入运河的小溪,溪两旁是十余丈宽的泥淖地带,长满了芦荻,尸体往深处一丢,很快地便沉入深深的泥淖下。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没佩剑的人淡淡一笑:“你如果做事拖泥带水畏首畏尾,这辈子做定了别人的砧上肉。”

    “可是,在下如何向李捕头说明经过”

    “海阔天空,你不会远走高飞?”

    “你开玩笑,我有家有业”

    “命没有了,家业能保得住吗?咱们己替你毁尸灭迹,你只要往天涯海角一走,你的失踪只能成为疑案,至少可以保全你的家业,对不对?”

    “这这不可能”

    “可能的。而且,我会保证你的安全。”没佩剑的人不住阴笑,笑得允中脊梁生寒:“如果你肯听我的话,你的罪嫌很快就会洗脱。”

    “阁下的意思”

    “首先,你看看我的身份。”没佩剑的人从腰间的华丽荷包内、掏出一块银牌亮了亮,立即收起:“我姓倪,你可以叫我倪大叔。”

    他什么都没看清楚,那块银牌长不过三寸,上面到了一些细纹,纹路似圆非圆,似字非字,一瞥之下,哪能看得清楚.

    “你那块银牌,代表什么?”他惑然问。

    “中军都督府。京外内务府审刑司的符牌。”姓倪的笑笑:

    “你该明白我不能出面的原因了吧?你这种小案子,我涉入其事会影响我的声誉与地位。”

    他更是糊涂。根本弄不清京外内务府审刑司是啥玩意,但总算知道中军都督府是军区,南京、河南里该府的防区汛地。

    总之,他知道这位姓倪的来头不小。至于对方是什么官。什么身份,他就弄不清猜不透了。

    “我想知道,我的罪嫌怎样才能很快的洗脱。”他只好说出心中所想的问题。

    “听我的话。”姓倪的说得简单扼要。

    “请教。”

    “目前我带了一批人。”姓倪的又在阴笑了:“要到湖广秘密缉拿一群叛逆要犯,你只跟着我,这里的事日后我会替你设法解决。”

    “这”“我不勉强、你自作决定。”

    他低头沉思,委决不下。

    “如果你愿意,那就立即动身。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姓倪的及时提醒他:“不然,你自己去打这场绝望的官司吧。我公务在身,不能留下来替你洗脱。”

    “这我想先返家一行”

    “决不可以。”姓倪的说得斩钉截铁:“只要有人看到你,连我都有所不便。”

    “这”“我的船,就在亭西不远处的运河旁。你不走,我可要动身了。”

    “好吧!我跟你走。”他咬牙说。

    他不能不走,反正他已经打算过了五月节,闹过龙舟之后,即离家外出闯荡江湖见见世面、就算是提前离家吧!情势迫人,不走岂不只有等死?

    就这样,他毫无准备地一脚踏入莽莽江湖。

    水怪许先是一个小船行的东主。对外,他是许二爷许天德;对内,他是许老大许先。城内城外发生了些什么事,先找他淮错不了,因为他的名就叫先。

    那天晚上血手灵官带了一个姓朱的人来找他、要他派人帮助调查彭允中的行动。他是地头蛇,可惹了不起名震天下过江来的强龙,不敢不遵。

    可是,当天晚上,本城真正的老大蓝六爷出了大灾祸,被人弄断了手脚,成了个废人。

    在他来说,震惊是可想而知的,但怎么想也不会想到,这件事与血手灵官有关连。

    在蓝六爷的姘妇口中,总算知道凶手是一个蒙面人,可能叫什么神鹰。可惜吓慌的女人所知有限,语焉不详。凶手到底是何来路,蓝家的人无法查出。

    严重的是:蓝六爷次日午后不久,在子女尚未返家之前,便已因失血过多而见阎王去了,留下一串难解的谜,给关心他的人去求解。

    更巧的是,当天城南运河码头,一艘北上的客船发生劫案,有两位旅客被杀,所带的行囊被劫掠一空。

    这两件事,似乎风马牛不相及。捕房的李捕头,忙了个焦头烂额。

    这天夜晚,水怪许二爷刚从外面返家,己经是二更初,宅中沉寂,内堂中反常地灯火明亮,遣走了婢仆,与三位得力弟兄,秘密商讨眼前的情势。

    “他们到底走了没有?”水怪脸上有不安的表情:“魏兄弟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应该有个谱吧?”

    “二爷,不是小弟没尽力,办事无能,实在是他们十分机警,行动隐秘,船根本不许旁人接近。”魏兄弟无奈地苦笑:“到底有几艘船,有多少人?委实无从着手追查。可以断言的是,血手灵官与那位姓宋的人,决不是主脑人物,只是供跑腿的小角色。

    他那艘船决不少于十二个人,曾经出船走动露面的先后只有五个人。连船夫也不会登岸活动,只能看到雪手灵官与姓朱的两个人来去匆匆。船确是向南走了,是末牌左右离开的,向南航。到何处就无从得悉了。

    “老天爷!”水怪倒抽了一口凉气:“血手灵官已经是江湖上可怕的杀神,黑道的风云人物,却只是供跑腿的小角色,他们的主脑人物。岂不是更可怕、更凶残的黑道妖魔鬼怪?

    ”

    “那是一定的。老大。”魏兄弟悚然说:“好在这些瘟神已经离境,真得谢谢老天爷帮忙。”

    “这件事我觉得十分奇怪。”水怪眉心紧锁:“攀良镇那姓彭的小渔夫,是个本本份份,毫不起眼的年轻小伙子,没见过世面人。

    血手灵官这汇湖名宿,为何要降尊纤贵,不厌其烦地仔细调查他?真是令人百思莫解、其中到底牵涉到什么阴谋?”

    “二爷,咱们最好把这件事忘了。”另一位大汉苦笑:“即使听到了些什么风声,也最好装聋作哑。

    血手灵官那杀神已经警告过你,要你守口如瓶,你却把这件事不但告诉了我们,还要我们暗中留意他们的动静,万一二爷,这可不是好玩的呢!”

    “哼!我总不能糊糊涂涂的等候灾祸降临,我有权保护自己的。”水怪恨恨地说:“咱们惹不起这些大名鼎鼎的妖魔鬼怪、并不等于咱们真的怕他们,只是唔!有点不对。”

    他听到了不寻常的声息、用手指试试门旁的大窗,急急离座抄起挂在壁间的分水刺。

    魏兄弟两人也反应甚快,一个抢至门旁,一个掩在窗侧,凝神倾听外在的声息。

    “笃笃笃!”叩门声三响。

    三人脸色一变,注意力全被叩门声所吸引。

    “开门呀!等什么?”室中传出陌生的女性语音。

    三人大吃一惊、这才发现室中多了一个人,通向后堂的门帘犹在轻轻晃动,想必是从里面出来的。

    是个女人,穿一身黑劲装,黑巾蒙面,身材被劲装衬出玲珑的曲线,十分抢眼。空间里,流动着淡淡的幽香。那双露在外面的星眸,放射出阵阵冷电寒芒,具有慑人心魄的威力。

    剑插在腰带上,剑饰华丽。

    “你是”水妖大惊失色,分水刺送指着陌生女郎,语气不稳定。

    “不必问我的底细。”陌生女郎冷冷地说:“门外有我的人,开不开门无所谓。重要的是,你们休想逃出去以免枉送性命。”

    口气大得很,像是吃定他们了。

    “三更半夜侵入内室,你是何用意?”水妖壮着胆问。

    “来向你讨消息。”女郎用权威性的口吻说。

    “岂有此理!你凭什么?”

    “凭我比你强。”

    水妖钢牙一咬,大喝一声,出其不意抢进,一刺点出,刺上用了全力,迅捷凶猛志在必得。

    “大胆!”女郎沉叱,扣指疾弹。

    刺尖距女郎尚有两尺,水妖的身躯相距至少也在五尺外,但女郎抬手扣指弹出,一缕劲风破空锐啸,从刺旁排空直入,想避已无能为力,指风击中了水妖胁下的章门穴,力道恰到好处。

    水妖如中电殛,浑身一震,收不住马步,挺刺仍向前冲,但手已失去活动能力。

    与其说是冲,不如说是倒来得恰当些。

    女郎向侧挪了一步,右手一抄,扣住了水妖的肩膀,将倒势止住了。

    “你给我站好听清了。”女郎打落分水刺,顺手拍活了水妖的穴道:“再妄想撒野,本姑娘一定先废了你。你必须自爱些,听清楚了没有?”

    水妖绝望的叹口长气、斗志全消。一照面便被制住,反抗绝无希望,对方举手投足,皆可将他随意宰割,死的恐怖吓坏他了。

    “你你要什什么消息?”他活动手脚往后退,绝望地说。

    “这些天,途经本城的江湖高手,除了血手灵官之外,还有些什么人?”女郎冷冷地问。

    “在下只认识他一个,另一个据说姓朱。”

    “浪子朱定。”

    “什么?他是”水妖又是一惊。

    “浪子朱定。一个在江湖无恶不作,心恨手辣的浪人,声威比雪手灵官更盛一两分。”

    “老天爷”

    “不要叫天。”女郎说;“他们要求你协助调查攀良镇姓彭的渔夫,原因何在?”

    “天知道是何原因!”水怪感到浑身发冷:“他们的要求并不过分,在下除了遵命之外,别无他途。”

    “将那天晚上所发生的经过说来听听,必须巨细无遗,不许遗漏任何情节。”

    水妖乖乖将那晚所发生的情形一一说了。

    “在财神赌坊。”水妖最后说:“他们两人一直就躲在暗处留意彭渔夫的一切举动。在下真的是一头雾水,弄不清楚他俩个鼎鼎大名的江湖凶魔.在弄什么玄虚。”

    “你是说,在前往财神赌坊之前,两个凶魔是在你这里歇息的?”

    “你派人伺候他们的?”

    “不,他们不要人侍候。”

    “这么说来,事实上你并不知道,他们到底在不在客房歇息了?”

    “这”“不许说谎。”

    “是的。”水妖吓了一跳,赶忙回答:“在下也不敢派人监视他们,事实上他们歇息时也没有点灯,在不在房内,这就无法知道了。不过,动身时,他们确是在下唤醒的。”

    “好,我相信你的话,另一件事”

    “还有另一件事?”水妖心中又打鼓了。

    “足你派人介绍他们认识张龙李虎两个捕快的?”

    “天地良心”水妖几乎狂叫起来:“那两个混帐东西和我是死对头。每年都要敲诈我许多例钱、我根本就不理睬那两个混帐,怎会替他们引见?”

    “张龙李虎两个人,事实上曾经替血手灵官办事,午间到了攀良镇,带走了彭允中那位渔夫。”

    “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好。我相信你。现在.张龙李虎都失了踪,彭渔夫也失了踪。”

    “哎呀”

    “李捅头天黑了才知道两名捕快失踪了,正在查。你愿意替我查吗?”

    “不用查了,申牌左右,血手灵官的船已经往南走了。至于要到何处。就不是在下所能查得到的了。”

    “我是说,查张龙李虎与彭渔夫的下落。血手灵官那些人,用不着你查。”

    “在下愿意尽力。”水妖一口答应。他有胆量去查张龙李虎,要他去查血手灵官,岂不是要他的命?

    “好,一切拜托。有了眉目,我会前来讨消息,今晚来得鲁莽,休怪休怪。”

    三个人但觉微风飒然,灯火摇摇,黑影一闪,门帘动处,女郎蓦尔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