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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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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地道与之前的克难地道有着很大不同,孙武才一跳下来,就已经发现了这点。

    之前的克难地道,是小殇利用法宝紧急挖掘,不但空间狭小,仅容爬行,而且距离极短,不时要利用如意金刚圈连通其他地道,可是现在使用的这一个,空间虽然同样窄小,还弥漫着恶臭,但走出数尺后,落脚处异常滑溜,地道还笔直向下,孙武几乎是立刻滑倒,顺着陡峭的坡面滑动。

    像溜滑梯一样的地道,这种斜坡设计,还有让坡面变得平滑的特殊涂料,绝对不是仓促间弄得出来的东西,也绝不可能是路飞扬刚刚挖出来的,考虑到地道上方壁面的状况,孙武甚至怀疑这条地道已经有数百年,搞不好还是千年以上的悠久历史,因为地道上方绘着许多看不懂的文字与图腾,从风格上看来,应该是佛经里的传说故事,那些文字则是某种经文,换句话说,这是慈航静殿原本就有的古迹级秘道。

    地道的存在意义,该是为了逃生与避祸,但为何一条逃生用的地道,沿途会绘上壁画?这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怪事,莫非逃难者还有心情欣赏壁画风景?

    孙武觉得很奇怪,不过比起这个问题,他更担心小殇的状况,这个地道污秽不堪,又是高速滑行,小殇的身体娇柔纤弱,千万不要为此受了什么伤。

    “小殇,你那边怎么样?”

    地道里头视线昏暗,又是高速滑行中,一张开口,腥恶臭气直灌进来,那个感觉实在糟糕,孙武忍着又喊了一次,没有听到小殇的声音,反倒是身后遥遥传来香菱的叫唤。

    “少爷,你那边怎么样?没事吧?”

    “嗯,香菱,我没……”

    出声应答,孙武的声音突然止住,地道上方的壁画有了改变,从原本的模糊图腾与经文,变成了一个个的人形,而且都是男性的裸体图形,皮肤上另外用红色画着箭头,旁边写有文字,虽然仅是惊鸿一瞥,但孙武一眼就认出来,那无疑就是慈航静殿的武学秘笈,而且正是金钟罩的法门。

    (这是……金钟罩第七关的秘笈吗?但怎会只有一幅?太少了啊,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并不是只有一张而已,类似的人形图像一张接着一张,但每一张都不连贯,好像不是同一种武学,再加上看到的时间太短,孙武只能模糊记个粗略印象,当他努力想要把这些东西记住,前方的黑暗空间却陡然一亮,地道出现了分岔口,他约略从左侧入口看到了小殇的身影,连忙往右边一蹬脚,进了左边的岔道口,不过短短数秒后,就从秘道中滑出,来到一处建筑里头。

    在高速滑行中冲出,孙武心中忙叫不好,生怕自己撞着什么东西,更怕撞到小殇,因为她的位置在自己之前,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就会撞压到她。

    “什么人?”

    “小心啊!”

    “呜,好臭!”

    情况果然糟糕,还看不清楚周围环境,孙武便看到前头站了七八个和尚,而且全都是手持棍棒的护寺武僧,仿佛在守护戒备些什么,更糟的是自己稳不住身形,尽管已经急运千斤坠想稳住,却还是笔直冲向那边,只听见连串惊呼声响起,当孙武站了起来,地上倒了四个昏迷不醒的和尚,剩下四个又惊又怒,才刚想要对他攻击,却突然口吐白沫地晕倒了下去,露出了在他们身后发射完毒针的小殇。

    “你摆平一半,我干掉一半,完美的合作,你真不愧是我的挚友。”

    “这不是合作,是意外!是意外啦!”

    孙武大声驳斥着,发现自己与小殇所在之处,好像是个圆顶的尖楼,这几个和尚本来是守在紧闭的大门口,而自己和小殇则是从墙壁的暗门破穿出来,就这么莫名其妙跌成一团。

    情形乱七八糟,孙武本想尽快带小殇离开,结果地上一名骨折的僧人使劲拉住他,表示现在是册立掌门的重要时候,绝对不能让他上楼破坏,这些话让孙武大为吃惊,因为苦茶方丈明明委托自己就任掌门,为何还会有其他新掌门即位,难道是有了什么意外变化?

    “还没继位就被人篡位,小武真不愧是伟人,作什么事情都是这么波澜万丈,惊涛骇浪的。”

    “……想说我倒楣你就直接说吧,不必那么拐弯抹角的。”

    想要去了解个究竟,孙武急急忙忙冲了上楼,楼上厅堂中有十数名身穿袈裟的老僧,全都是慈航静殿各堂各院首座,早已听到楼下的纷乱,正要下楼去看,正巧与冲上楼的孙武打了个照面,相顾愕然。

    “你……你怎么会跑出来的?任徜徉呢?”

    “先把他擒下来!”

    把人擒下似乎是众高僧的共识,孙武意识到有一场硬仗要打,但身后却突然有两枚圆形物体被扔出来,刹时间,令人睁不开眼的强烈光芒四射,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够看清东西,而浓烈呛鼻的烟雾也弥漫整间厅堂,让孙武得到掩护,头也不回地往前冲去。

    凭着强光与烟雾的遮蔽,少年从十余位高僧的搜索中突围而出,认准门口方向冲去,在过门槛的瞬间,孙武蓦地脚下一绊,踢到门槛,意外与什么东西撞了个满怀。

    “哎呀,好疼啊。”

    嚷了声疼,少年站了起来,赫然发现顶上阳光刺眼,自己居然已经到了室外,立足之处并非土地,而是一座阳台,自己前方有着白色的栏杆,白色栏杆之下是一个大广场,而那个大广场上头……是成千上万的群众,黑压压的一大片,见到自己离奇现身,为之哗然。

    “那是谁啊?”

    “为什么是一个俗家人?是不是搞错啦?”

    “到底是怎么搞的?有没有人出来给个交代啊!”

    刹那之间所掀起的声浪,遮天盖地而来,孙武被这意外状况吓了一跳,不自禁地后退一步,脚底一下踉跄,这才发现自己正踩在某人的身上。

    瞪大眼睛一看,脚下那人赫然是个和尚,已经两眼翻白,整个晕死过去,多半是在刚才破门跌出的一瞬间,被那火炮般的冲击力打个正着,就这么失去意识,给人踩在脚底。

    “啊,对不起!”

    孙武连忙退一步,从那人身上退开,却险些被东西绊倒,连忙站定,把卡在脚底的那件异物拾起,发现那是一根由碧玉所雕琢的手杖,长约一尺,触手生温,四面串有玉环,拎拾起来随风作响,非常清脆好听,孙武听得出神,本能似的将它举起,想多听一下风吹玉环的清脆声响。

    这枝碧玉杖,是昏倒在地的那名僧人所持,由于他失去意识,才松手放脱,孙武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想把碧玉杖归还,并且将人弄醒致歉,但却突然发现一件奇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震耳欲聋的哗然声停住了,广场上成千上万的群众,本来情绪激昂,高声鼓噪,却突然鸦雀无声,周围变得一片死寂,除了风声、呼吸声,再没有半点声音发出,仿佛那万千群众瞬间消失,异样的寂静,静得让人心生恐惧。

    孙武将目光移向广场,却看见底下成千上万双眼睛,同样也朝自己望来,看着自己,还有自己手中的那枝碧玉杖,接着,一声近似呻吟的沙哑哀嚎声,撕裂了这阵难挨的沉默。

    “是……是掌门的碧玉法杖。”

    声音不大,但因为周遭寂静的关系,这声哀嚎清晰可闻,传进了在场所有群众的耳中。孙武很轻易就找到了那人,发现那人只是个普通的百姓,并非僧侣,而广场上的万千群众,组成份子也非常复杂,既有僧人,也有文武官员、寻常百姓,有些人甚至还穿着工作服,看来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让这些人放下手边工作,急急忙忙赶过来,每个人看来都是一副哀戚、惊惶不安的表情。

    回头一看,这栋建筑物的背后有山,从位置推算,应该已经出了慈航本院,或是在本院最外围的某栋建筑,刚刚那一段地道滑坡,走了相当远的距离,竟然让自己从山顶到了山腰,甚至可能是山脚了。

    而在那一声哀嚎后,广场上的群众如梦初醒,再次开始鼓噪起来,一片喧哗当中,孙武捕捉到其中的几个句子。

    “……丧钟敲响后,新任方丈会出现在薪火台上,接受全寺僧侣的致意,并且带领全寺为前任掌门祈福,这是慈航静殿几千年不变的寺规,但掌门方丈的大位,怎么会传给一个俗家弟子的?”

    “虽然是个俗家少年,但他确实手执碧玉杖,身披黄金袍,他就是慈航静殿的新掌门啊!”

    “他年纪这么轻,有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啊?”

    来自台下的鼓噪声,非常混乱,但孙武还是约略听懂了意思,看看手中的碧玉杖,再看看身上的衣服……非常好,确实是染上了一层金黄色,从广场遥遥上望,看来是很像黄金袍没错。

    看来,慈航静殿有一项规矩,掌门逝世后,丧钟会被敲响,告知阖寺僧侣与山下的大小城市,而后当人潮汇聚而来,便在百官万民的见证下,新任掌门出现在这个阳台之上,接受僧侣与信徒的致意,并且带领众人祈祷。

    苦茶方丈圆寂,各堂各院长老多数不愿接受他临终遗命,所以将他的死讯隐密不宣,进行高层会议,却不料丧钟突然被敲响,尚未商议定的事情被提前揭开,迫不得已,只得先推派一名长老持碧玉杖上薪火台,也就是被自己撞昏在地的这名受害者……嗯,橘色的僧袍,不是黄金袍,看来应该不是被派来当代理掌门,只是持碧玉杖来宣布事情的。

    换句话说,只是想逃难的自己,误打误撞,被硬推上掌门的位置了,虽然说这一切看似巧合,但是过多的巧合,令自己觉得有人为设计的成分在内,特别是当小殇也被牵涉在内,事情通常都不会有巧合。

    问题是,不管是谁的主使、谁的设计,推自己上掌门大位,虽然自己已站在这座薪火台上,但身后可有一大票老和尚,反对苦茶方丈的临终认命,只要这些人持续反对,随时都能把自己给拉下来,对外解释说是误会,这样做虽会惹来人们讥笑,但总比放任陌生人当掌门要好。

    这个顾虑绝非无稽之谈,自己已经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强大的压力直迫而来,那些驱散浓雾的长老高僧,纷纷从室内步出,一起来到阳台上。各堂各院的首座现身,仿佛为了支持新任方丈而来,广场上的群众见之欢声雷动,但孙武却心知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不是把自己揪回去,就是顺脚踢下广场,那种强烈的愤怒与敌意有若实质,让背后整个抽痛起来。

    一时间情势紧绷,但是当各堂各院首座如螳螂捕蝉般,群立于孙武身后,另一群黄雀也适时出现。二楼的墙壁上忽然露出个大洞,香菱、路飞扬、赤魃、任徜徉,还有几名来自镇上的同伴,七八个人一起从墙壁上的地道出口滑落,甫一现身,就好像训练有素的军队般,熟练地一字形排开,往前跨上一步。

    无论是角度与位置,广场上的群众不可能看到这些人,可是孙武却清楚察觉他们的到来,而他们更做出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铮!”

    连续几下类似的弹簧声响,似乎是某种弹簧小刀之类的兵器,孙武不解其意,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大惊失色。

    “通通不要动,否则背后的刀子就要戳下去了。”

    刀子自然不是抵在孙武的背上,但这却令孙武更为惊惶。拿小刀子抵着别人背后,这种行为就像是暗巷打劫的盗匪,或许对普通老百姓而言,一把抵在背后的锋利小刀堪称威胁性十足,但这些慈航静殿的长老高僧,全都是寺中的精英高手,怎会把这种威胁放在眼里,孙武虽然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却也不难想像他们定然是觉得荒谬到好笑。

    “……单单只有他们,确实很好笑,但如果再加上我呢?”

    任徜徉的声音从后传来,有他这个慈航静殿俗家弟子第一人加入,黄雀捕螳螂的声势顿时不同,威胁也有份量得多了。除了实质的胁迫压力,任徜徉是苦茶方丈生前最亲近的人,若他打定主意,表态要贯彻师父的遗愿,各堂各院首座绝对无法忽视他的意愿,为了这两点,孙武发现身后的压力减弱,长老高僧们开始动摇了。

    不过,仅凭任徜徉一个人,说话的份量并不足够,又是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各堂各院首座的动摇仅有一瞬,很快又有了决定,仿佛千针齐刺的压力重新回到孙武背上。

    “哼!”

    任徜徉冷哼一声,众高僧身后的威迫气势陡然间倍增,孙武觉得似曾相识,赫然便是如来神掌的特有气势,任徜徉为了一举压下众高僧,已经运起了如来神掌,蓄势待发,只要众高僧再有动作,他的如来神掌便会毫无保留地推发出去。

    面对慈航静殿第一绝学,近乎无敌的掌门神功,高僧们不可能不受影响,但这份压力却仍嫌轻了些,如来神掌就算再厉害,任徜徉终究年轻,修为有限,纵然让他毫无保留地出掌,顶多也只能击毙几个人,没法把一众高僧尽数毙于掌下,甚至众高僧联手防御,大有可能将他这一掌安稳接下,而最终倒楣的,只是卡在任徜徉与众高僧之间的无辜牺牲者。

    这道理任徜徉明白、众高僧明白,甚至连站在最前头的孙武都心知肚明,所以如来神掌虽是蓄势待发,气势越来越强,但实质威胁意义却越来越小,如果不是因为一个意外的变化发生,那么不管任徜徉出不出掌,都不能改变众高僧逐人下台的决定。

    “咦?”

    短暂一声惊呼,分别在一名老僧口中与现场众人心头响起,仅仅一瞬之间,来自任徜徉身上的气势暴增,蓄势待发的一式佛光初现,虽未出掌,澎湃气机却如怒潮溃堤般席卷四面八方,刹那间,阳台上狂风大作,翻帘掀衣,众人的须发衣袂均被扯动,甚至有些站不稳脚,广场上群众见着这幕奇景,无不啧啧称奇。

    在这阵莫名狂风中,佛光初现含劲未吐的沛然大力,犹如大海上的怒涛,一浪一浪,不住攀上新的力量颠峰,虽然掌劲未发,可是恐怖的压力却伴随狂风而至,不仅令人心头大震,也实际影响到每个人的呼吸,觉得胸口气闷难呼,无比沉重的压力自四面八方涌来,逼得人险些一个踉跄跪倒下去。

    此刻,再也没有人怀疑这一掌的威胁性,假若任徜徉这一掌真的打出,他前方的所有生命会在瞬间被消灭,连同整个薪火台,一起灰飞烟灭。盘桓于众人心中的想法,除了骇然,就只剩下一个难解的谜团:任徜徉的力量怎会激增若此?

    这样压倒性的强大力量,倒也不是人力所不及,但若非是一皇三宗那级数的绝顶高手,其他人怎样都不可能做到,任徜徉虽是百年奇才,却也还没有这样的能为,而众人所能够想到的答案,就只有两个。

    ……第一个,任徜徉豁了出去,赌上性命,用了某种极为霸道的运功法门,在短时间内激增力量,冒险发招。

    ……第二个,在任徜徉的背后,另外有高手相助。

    两种可能性,特别是第二种,尤其令人暗惊。能发出这等力量,潜身暗处的那名绝顶高人,极有可能是一皇三宗其中一位,无论是哪一个人到此,都会对整个局面造成非同小可的影响,更教人讶异的一点是,任徜徉发劲到后来,全身散发的气势大正光明,淳厚绵然,仿佛苦茶方丈复生,在他身后亲自施展神掌。

    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各堂各院首座为之身躯剧震,涔涔冷汗沿额滴下,过不多时,孙武顿觉身后的压力消失不见,一众高僧们放弃了对他施压。

    “阿弥陀佛!”

    不知是谁率先口颂佛号,众高僧眼睛微闭,不约而同地合掌躬身,向前方的孙武参拜,而这情形落在广场上的人群眼中,自然是掀起新一波的欢声鼓噪,庆贺慈航静殿的新任掌门继位。

    紧跟着,依照寺规,新任掌门要率领阖寺僧侣与信众,为圆寂的前任掌门祈祷冥福,并且祝祷慈航静殿往后的安和宁静,值此多事之秋,这个仪式真是非常重要。孙武对这些仪式一窍不通,全靠身后的高僧群传音指点,依样动作,挥舞敲响碧玉杖,这才勉强完成整个仪式。

    (好怪异啊,从现在起,我就是慈航静殿的掌门了吗?这么说,我现在是和尚罗?)对自己的新身分,孙武感到不适应,当仪式进行到尾声,他略一分神,想着之后该找任徜徉问个清楚,却因为这个小小疏忽,没注意到身后的情形,只听得碧玉杖一响,后头的一排高僧齐颂佛号,跨前一步,跪下叩拜。

    这是祈福仪式的结尾,本来是没有什么问题,但众高僧跨前一步再蹲跪下拜,却让躲在他们身后的众人曝了光。正进行参拜动作的高僧们,立刻惊觉不对,有人想要站起来遮掩,但明明蹲跪下去却仓皇站起,只会更启人疑窦,就在这一下迟疑之间,事情已经太迟,广场上的群众有人眼尖,马上就发现路飞扬、赤魃等人的存在。

    这八个人不仅穿得怪模怪样,更奇怪的是手上居然还拿着东西,从反光的程度来看,很显然就是匕首一类的利器。这是绝对不应出现在此的东西,在场群众为之哗然,以为是有什么阴谋或是恐怖活动发生,高声鼓噪,眼看情形就要失控,孙武与一众高僧正不知如何安抚,一个声音突然从群众之中响起。

    “佛法无边,天赐黄巾力士庇佑掌门方丈,光我慈航,保境安民,满城尽带黄金甲。”

    娇娇嫩嫩的嗓音,听来并不尖锐高亢,但即使是在这么混乱的鼓噪喧哗声中,却仍掩之不下,清清楚楚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里,令所有人为之一愣。

    因为说得颇快,这段话的意思,人们听得似懂非懂,半解其意,正自困惑,声音却没有继续响起,而当人们顺着这声音仰首上望,烈阳之下,站在薪火台上的八名汉子,衣袍飘飘,穿着与新任掌门同样的黄金袍子,手持刀械,昂首振臂,果然是一副雄壮英武的豪勇姿态。

    迎着烈日长阳,少年掌门的身后,既有一众身着袈裟的高僧俯首叩拜,复有金甲力士持刀护卫,雄视睥睨,气壮山河,风云为之变色,虽然沉默的少年领袖一语不发,但在万籁无声中,自有一股莫可名状的威仪,令得万千群众热血如沸,情绪激昂。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自由博爱,众生平等,普渡慈航,万民翻身!”

    清脆娇嫩的嗓音,再次悠扬响起,细听话意,真是不伦不类的大杂烩,有识之辈听了猛皱眉头,不过在大多数人的耳里,只听到什么众生、什么慈航的,好像与平常听惯了的讲经没什么差别,又是在这种热血沸腾的大环境中,人人听得模模糊糊,本能地拍手鼓掌,当听到最后一句“万民翻身”,这四个字简明扼要,命中人心,人们也不管这串话前头到底说了什么,就冲着自己能够翻身的这点,疯狂叫好。

    而后,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当最开始的数十人趴倒在地,广场上的万千群众齐受感染,一个接着一个地跪倒在地,用最虔诚的敬佛之心,向着薪火台上的少年掌门与众高僧膜拜顶礼,歌颂赞扬之声,穿破云霄。

    万千信众争先恐后地拜倒,黑压压的一大片人潮,匍伏于脚下,纵然百官朝拜帝皇也不过如此,在慈航静殿的继位典礼上,这场面堪称空前绝后,绝对称得上“伟大”两字。

    然而,看在当事人的眼中,却有着不一样的感受。或许是年纪太小,或许是自己真的不适合居于人上,首次受到万人跪拜的少年,并不觉得欢喜,反而有些五味杂陈;这场面的盛大,确实令他倍感冲击,但在冲击过后,看着那一大片有如蝼蚁般的渺小众生,他却生不出那种踩人在脚底的快感。

    为什么会这样呢?过往所读的豪杰故事,还有老爹所说过的英雄传奇中,那些英雄好汉都很享受这种场面的,自己虽然不敢妄想,却也偷偷揣测过那种感觉,为何当梦境成真,自己与故事中的英雄领袖易地而处,却感受不到那种快意?是因为自己不够英雄?还是因为站在高位的自己,目睹了太多东西了呢?

    在万千群众之中,有一个天使般美丽的小人儿,因为周遭的人群拜倒,变得分外显眼,背负着双手,煞有兴味地睨视苍生,倒像是一名小小的女帝王。尽管全场九成九的人们毫无所觉,但站在最高处的孙武却看得一清二楚,在那小女孩周围的数十人,也就是最早跪下来的那一批,根本不是跪拜,而是集体离奇地突然滑倒,跌得起不了身。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美丽的误会,造成了领航效应,让全场万千群众争先恐后地跪拜在地,稳住了一度要动乱生变的场面,把继任典礼的气氛,推上慈航静殿从所未有的千古高峰。

    这真的是误会吗?当然不是。那么,一切都是早有预谋吗?以少年对她的了解,相信也不是。这只是针对现实状况,采取的随机应变而已,但顷刻间机变若此,少年实在不能不佩服她的急智反应。

    (小殇……你是什么时候跑到下面去的啊?)千头万绪,可是最后浮上心头的,却只有这个小疑问,只是孙武也没什么时间仔细思考,因为在万千群众的欢呼声中,一个小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是路飞扬刻意压低了的叫唤声。

    “掌门……掌门……听得见我说话吗?”

    “嗯?”

    “方便的话,快点结束仪式吧,您身上的领袖魅力实在太浓,味道也太呛,后头已经有长老抵受不住,快要吸到往生去了……哎呀,赤魃他翻白眼了,谁来救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