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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影里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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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莲

    大约是在一个初霁的黄昏,沿水流消逝的方向徘徊的我,甘心情愿,化作了一樽,无法再度言语的,石砌成的,小凳,守在你的路旁。

    那时,暖暖的斜阳爬上了我的额际,而天边的一抹有着你脸庞的颜色的彩虹,垂在了你沐浴的瑶池。

    或许你不会明白,面对你超凡脱俗的明艳与美丽,面对你短暂而又辉煌的生命历程,世间的一切赞美或者伤感的言辞都显得苍白与乏力。

    委实,除了礼赞,或者感叹,又能多说些什么呢?

    你的躯骨,支撑着整片天空的烂漫;你的色泽,涂抹着大自然的绚丽,又流成了沸腾的血液;你的芳菲,是整个雨季飘荡着的灵气;而秋后你那一江的残韵,则是你奉献了一生的满腔的热情过后的痕迹。那么,我只有默然,蹲在岸上的含羞草丛间;凝视着你,在我浓浓的情深里!

    当夏日清晨的露珠,洒在你宽大的枝叶和你粉色的花蕾,那是一片湿漉漉的情意,藏在我深深的悸动里——因满缀了自然界的甘霖,你益发地妩媚;当秋夜的晚风,揭走你呵护了一辈子的红与绿的色彩,那更是一种款款的深情,印在我的微颤里——因生命的真谛降临在你那一次温柔的低头间,你益发地苍莽。而注定没能同你站在一起的我,惟有沉默!

    无法再度言语的我,只剩余绵绵不绝的思绪,却不能与你述说。造物主以静悄的姿态做成了我的无言;横亘千古,是我这块石头,近至冷冰冰的生命。——但我亦无怨言。同样受造物主播弄的你,不也身不由己么?

    人生短短如一秋,为了生命的延续,惟有沉默、惟有奉献、惟有轮回。

    于是,我守着你的岁月,守着你每一个来生,仅仅默默地、相对!

    (二)含笑

    爱人,走罢!起风了。我们归去罢!

    你的笑在风中躲藏,似乎不胜凉风的娇羞。而我醉意的心思,又是如何的倦怠;蜷伏于你的阴影——任凭冷冷的月光游移在你我世界的边缘,或者深处——我的脸庞遍抹上了波浪的暗黛。走向夜的尽头,海也便寂寞了;乏力地拍打着岸边岩石的声响,陡然沉入浓重的夜色。就这样披月独坐,我们,没有言语,只有呼吸与心跳——那不是令得孤独的守夜人胆怯,就在沉重的缄默里?

    月很美,爱人。爱情在月光里徜徉,而月光在你葱郁的枝叶间流淌。爱人,爱情也很美,一如你的手臂,和我的肩膀,或者怀抱。凝视着你,我总无端忆及——童年的风筝,抑或梦里的秋千架;少年时代的诗与歌,抑或曾经草地上的足迹;如今栽种过的映着夏季天空的颜色的花花草草,抑或旅程和卧听细雨的小楼。那些都是人世间最为美好的情感,或者只是留存于我灵魂里的记忆。是的,我只有我年少的风情,而兴许你并不需要——我的别无所有,将令得你烦恼异常与疲惫不堪,如同我醉后的心绪?兴许你会要有玫瑰的环绕,而我只有诗与歌,把你赞美;兴许你会要有花园供你赏玩,而我只愿行吟一朵朵流浪而过的云彩。那么,走罢!我先自离你归去。如果有一天,你终于不再依恋我那平凡无奇的生活。因为,你会知道的那样,我的生命里不能只有爱情,还得加一杯浊酒,或者咖啡!

    起风了,爱人!我们就归家罢,别如此冷傲地,站在风中。瞧你,背影随日子的流逝,辗转得多么地消瘦——过了今夜,该是秋天了!

    (三)忍冬

    不愿去问你,如何挽留我们在一道的日子;也不愿再问你,下一场梦你要漂泊何方——过往,已淡如云烟,在这个风雨凄迷的夜晚。当惊鸿一瞥大雁掠足而去,粉碎我的躯骨,那坠入山谷的声响,让我明白了,我依然只是一块大自然里的岩石,斜斜地卧在山巅,刻满了岁月的沧桑。

    曾经,当小鸟不经意地衔来一粒种子,因风雨的滋润而在我身上萌发与成长的你,给了我这枚千年孤寂的岩石莫大的欢喜,也曾令我固执而又荒诞地信奉起天荒地老的传说!于是,你的根须,可以深入我的灵魂;于是,我任凭你在我身上攀缘;于是,我承载着你的负荷。这样,我烙上了时光的痕迹——我想,我将因毁灭而不复存在!

    如今,我终于懂得了,你错了,而我也错了。你不该将我束缚,你不该将我缠绕得那么紧,你不该让我因为窒息而走向消亡的境地;而我,也不该恪守着古老的饿关于天荒地老的传说,不该忍对斗转星移却把自己束缚在山之悬崖,听凭缘起缘灭的上演。

    兴许我该带着你远去流浪的,纵然要石沉海底,也不必在风化中渐渐老去。

    或者,生命是一种渐进的过程。然而,我却无法,困你在寂寞的山林,静静地看着你我走向生命的终点——我宁愿风雨兼程。

    (四)凤仙花

    漫天飘来乌云,黑压压地挂在窗前。凉风透过门的缝隙,滑过了帘的边际,绕着书架游走。啊,夏天的况味正浓重嘞——我顶喜欢这种雨前的光景。遂丢了画册,行至朝北的后窗。凝眸远眺——天是玄色的;山林似墨汁洒过;树丛披上了暗灰的雨衣一般,消尽了一身的绿晕;而奔走着喧哗的姑娘们的脸颊,宛如抹上了一层黛色的油,失去了原有的酡样的红我总是惊诧于大自然的变幻多姿。就在这间歇的喟叹中,我低下了眉。蓦地,阳台上几茎迎风招展的凤仙花映入我的视野!

    那几欲褪尽藏青色的茎,是何等的纤细与苍白;那东倒西伏的模样,似乎再也经受不起风雨的吹打。风儿倘若大了几分,大约就会被折断,甚至连根拔起,跌落尘埃了。

    生命的存在形式,竟至于这样的狼狈,而又出奇地平和。悄然接受着每一个的风雨晨昏——虽然历经岁月的雕刻,仍固执地执着泥土,而不愿先自陨落。几许沧桑的凄楚,浮上了心头,迅疾化作了一丝伤感,又似是一种解脱。

    人生,总是在风雨中走过的——这种非人力所能为的事情——谁也无法更改。而其间的辉煌,往往也只是那么几天。漫漫的人生,短暂的生命——舍弃也罢,坚持也罢,世事沉浮,幻如一梦。

    然而,过了这场暴雨,当我依着窗的时候,我还能见着那几茎迎风招展的凤仙花,纤细与苍白地陈列着?

    (五)大叶紫薇

    在你低垂的叶脉间,我寻着了,你以一腔热血凝抹的柔情。

    花开的季节,你缄默无语,傲对风雨,静静承受着天地的抒情;花落的季节,你同样地沉默,一如尘封千年的古井。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感觉到了你的存在,站在我路边的一线风景。在我独自凭栏,迎着风雨的黄昏,透过迟暮的暗晕和浊黄的灯火的流离,你墨绿色的身影,便跌在了我以思绪牵引的眼帘,摇曳、婆娑,宛若月的朦胧。那是怎样地勾去我的记忆——久远的过往,遂在一声沉吟中,泛上了心湖。

    怀想是心灵的道白:无须言语,恰似你的含蓄;缓缓地飘在暮色里,恰似你的温柔。想你横亘人间的绿意,想你圆融土地的深情,想你在每一个日落时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脸庞,印着了你的影子,或者欢笑;我惨白的面容,因为有了你的模样,而有了几分青涩。

    幽幽的叹息里,你的无言,做成了我的思量,在我望着你,想着你的深夜里。

    固执地守着寂寞,一阵风的涌动,将会是你最大的安慰了。顾影自怜,也便化作那临水而居的水仙的雅韵?却早不见了昔日牧羊的少年?我不愿再度痛苦,或者欢愉;也不去想你的最初。站着罢,仅仅站着,悄默也便静置成了一种永恒,一种刻骨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