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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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山是东北人的行话,也叫放棒槌。实际就是上山采人参。俗话说∶关东三件宝,人参、貉皮、兀拉草。三件宝参为首。在关东关于人参故事人人耳熟能详,什么王干哥和李五的爱情故事,什么红肚兜孩子的传奇等等。人参是宝物,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它的药用价值大着呢,古代是强身壮体的大补药,现在也是滋补的首选中药。所以人们要挖到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其中的讲究多了,没有身临其境去放山体验一次,就讲不清这其中的奥妙。三十八年前我亲身经历了放山的全过程,独得了挖宝的乐趣。那是八月中旬的农闲季节,生产队组织闲余劳动力搞副业,我被分配到放山组,放山组的人数要单数,如果是双数一旦出现图财害命的事情就无法摆平。组长是苏大伯,也称老把头。老把头的人选非常重要,他必须熟悉大山的情况,有放山的经验,懂得放山的规矩。第二个重要人物是边棍,必须具备与老把头同等的放山经验和阅历,其他5人都是小青年了。进山前老把头要给大家讲山规,现在说就是放山前的培训,放山首先要信山神爷,只要诚心朝拜,山神爷才能保佑你挖着大参,发大财。第二不准坐树桩,那是山神爷的饭桌子。第三不准看啥都说好,你要说这东西好,你就得拿着。第四对动物要按山规叫,要管蛇叫钱串子、管耗子叫媳妇等等。还有五条、六条,老把头如数家珍似的告戒大家。转眼到了苞米窜红缨时,我们每人背上十五天的口粮出发了。挖人参季节性最强,去早了参籽没红,不好找,去晚了,红籽又落地了,也不好找,必须是初秋季节。出发那天我们走的是山路,那山路崎岖,沟深林密,连太阳都照不进来,黑阴阴的,有时山路窄得象一根羊肠,盘盘曲曲,铺满了陈旧的落叶,有时遇到漫流的山泉,湿漉漉,脚下直打滑,好不容易在第二天中午到了张广才岭。老把头说:这里是他们打游击时的地盘,前面那片地窝棚是他们的住房,我上前一看,说是住房,实际就是在山坡上挖下二米,周围用硬木垒起的地窝棚,抗联战士的艰苦生活场景无意中展示在我的眼前,使我肃然起敬。我们动手在破旧的地窝棚右侧盖起了我们的住房。那是两个相对而立的偏厦子,中间是不连接的,因为晚上要在地中间点一堆篝火,一是取暖,二是防止动物伤人。房子盖好,又在房后的一棵大松树上挖下一块巴掌大的三角形树皮,老把头说∶这是我们朝拜的山神爷庙。近二天的奔波我累得够跄,晚饭也没吃,一躺下便进入了梦乡。我独自爬到了山峰,举目眺望,山势奇绝,连绵不断,各峰有各峰的姿态,有的象飘洒的仙女,有的象奔腾的野马,有的象展翅的大鹏观完山景,我漫步下到山坡,浓绿的原始大森林长的全是松树,偶尔看到几棵橡子树,脚下茂草迷离,藤葛缠绕,间或有几只小乌和松鼠,在上面飞来跳去,突然脚下一滑,跌了一跤,当我站起身向前面一看,啊,在那十几棵大树的保护下,在那绿茸茸的高草中挺立着一棵鲜艳的红花,我赶紧跑过去一看,惊喜地大叫一声,棒槌。喊声刚落,起来,起来,该吃饭了,当我睁开眼一看,原来是老把头叫我。大家问喊什么?我就把梦中的情景告许了他们,老把头说∶好梦好梦,今天我们一定能发大财,接着先盛了一碗饭,领着我们到房后山神庙供上饭,点上香,叫大家跪下,说:我们求山神爷保佑,今天发大财,说完大家一起磕了三个头。饭后大家出发了,钻了近二里山路,来到一个山坡上,老把头在坡上,我们每隔五米依次向坡下排开,边棍在最后,开始进行拉网式的找参,每人手里拿着一个木棍,放山人叫缩脖棍,用来拨草找参的,也有打草惊蛇的用途。大约找了二个小时,忽然红光一闪,一株头顶红籽的人参出现在我的面前,顿时,浑身的血液向大海的波涛一样沸腾起来,原来准备喊的词也不知被冲到何处去了,楞了半天,待缓过神一看,呵,好大的一株五品叶人参,周围还长着七,八株二甲子和巴掌子参苗,这时才想起喊山,我鼓足劲大喊一声,棒槌,只听四周一片问话声,几品叶?我喊到∶五品叶,在一片发财声中,大家都围了过来,老把头拿出串着大钱{古币}的红线绳拴在棒槌上,又从背包里拿出牛骨做的一头圆一头尖的挖参专用工具,在人参周围画一个直径一米的圈,这才动手起参了。把头说∶圈画大点防止碰断参根。我赶紧拾了一些干树枝放在上风头准备点着给把头熏蚊子,刚划火柴,就见把头回头一看喊了一声,顺山放,我突然想起来了,培训时讲过,在山里烧火,木柴一定要顺山坡放,这叫顺财,我低头一看,我是横着山坡放的树枝,马上抱起顺山坡放好,点燃,树枝上又放一些鲜草,微风吹拂着白烟如同飘渺的白雾笼罩在把头身上。我站在人参旁向天空望去,一缕阳光从大树的空隙中照在人参籽上,据说人参只能在中午接受一个小时的光照,再看脚下的小草全都附向人参,它多么像一个婴儿睡在母亲的怀里。趁把头聚精会神挖参时,我偷偷的把大参旁的一株二甲子拔出。转身用衣角擦去参根上的泥土,咬一块尝尝啥滋味,原来它苦中带甜。这时想起进山时把头说过,人参大补但吃多了会从鼻子流血,我便把剩下的参根丢到山下去了。二个多小时,人参挖出来了,人形参,从头到尾足有半米长。估计也有肆两重,俗话说,七两为参,八两为宝,它正是成年大人参。这时边棍已经把二米多长的锻树皮平铺在地上,上面放好了一层细土和一层青苔,老把头小心翼翼地顺着青苔放好人参,在上面又盖一层青苔又撒了一层细土才把另一半树皮合上,用绳梆成行李状,由我背着,正准备向驻地走去时,把头说∶稍等会,说着拿起砍刀在人参左边的松树上挖下五块条形树皮,告许大家∶这是指给以后上山采参人的标记,告诉他们这里曾采出过五品叶人参,注意树下有长大的人参。下午四点多钟回到驻地,大家顾不上休息,赶忙到山神庙去上香,把头讲了感谢山神爷的话,磕了三个头,又忙活包饺子,用黄蘑做饺馅,不到一个小时大家吃完了饭,长这么大头一次吃到这样鲜的饺子。离睡觉时间还早,我就缠着老把头讲抗联故事。好吧?我就讲一个羊沟鼻子起枪的故事吧,一九四六年十月份的一天,我们小队抓住一个土匪叫耿炮,经过教育他供出了他们绺子被打散后大家把枪藏在羊沟鼻子的事,区政府把起枪的任务交给我,我带三个民兵押着耿炮去起枪,到了起枪地点,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耿炮说∶枪就埋在山坡上那座亮灯的房子后面菜园子里,我低声说∶做好战斗准备,当我们接近小房时,看到屋里有四人打牌,耿炮告许我,这四个人是他们一个绺子的土匪,没处躲,又跑回来了,我带着二个民兵从大门冲进屋里用枪指着他们,喊交枪不杀,他们乖乖地举起双手,我们没费一枪一弹就抓了四个土匪,又起回十支枪。天亮时我们赶回了区政府。这次起枪,我立了二等功。第二天大家照旧上山找参,在路上我把昨天偷尝人参的事告许了大家,不小心叫老把头听到了,把我好一顿批评:你这是违犯山规,小参苗是留给后来人发财的,你偷吃掉了,山神爷要怪罪的,这要断了我们的财路。不知老把头的话是否灵验,这一天我们白忙活,一无所获。晚上老把头叫我在山神爷面前认错,还多磕了三个头。在以后的几天里除了采到三株灯台子[三品叶]外,别无收获。十二天后我们收拾好行李,拜别了山神爷,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