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前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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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不再下农田了。

    一颗闲不住的劳动人们的心开始打点他的房前屋后。屋后，父亲栽了一排的玉兰树，农村很少有栽种这么高贵的树。那排玉兰树居然很为父亲争气，棵棵都活了。一到春天像打招呼似的齐刷刷地开花了。到了这个时节父亲拿着收音机，虽然他的耳朵要很大的分贝才能听得见，但这丝毫也不影响父亲对地方戏的热爱。父亲泡一杯浓浓的茶叶水，他把杯子放地上，看着遥遥的天际，似乎用一颗苍老的心，漫漫回味扶过的犁铧和收割过的稻穗。玉兰花无声无息地开放着，并悄悄飘零着。一切一切都缓缓发生着，如同父亲的白发，稀疏地盘亘在这个经常坐着打瞌睡的脑袋上。

    房前，父亲让城里的儿子买了四棵香樟树。父亲听儿子说香樟树是品级的树种，防虫防湿。从此父亲记住了香樟树的好，每逢他的后代有一点大的荣耀事，父亲都归结于香樟树的保佑。

    香樟树已经长得很粗壮了，无数的枝条和碧绿的翠衣相拥成一个遮荫的天然华盖。父亲把房前的土地镶上砖块，砖块与砖块之间高低不平，但是地面却没有浮灰。

    到了无雨的晚上，村里的老人和一些留守的妇女聚拢的父亲的房前，母亲早早地把家里的小板凳端到香樟树下，他们一般是不会拉门楣的门灯，他们一向崇尚节俭。晚上的序幕在虫鸣狗吠挠痒痒的声音中开始了。村中有为八十四岁的老人，每次坐在一个有靠背的小椅子上，大家知道老人年轻时是草根戏班的演员。小媳妇们常常怂恿老人来一段戏，老人刚开始时象征似地推辞了几下，小媳妇们起哄了，老人不再推辞了，让母亲拿个道具来，他说唱戏的手中要有东西把玩才有模有调。母亲给他塞本旧书，老人把书卷成筒状，唱起了古老的地方戏，小媳妇们偷偷抿嘴笑，老人一会睁着眼一会闭着眼，很陶醉很享受的样子。唱到精彩处老人会霍地站起身。父亲和他同辈的老人在旁热烈地谈论：勒紧裤腰带，打紧鞋带的苦难岁月；毛主席、抗美援朝、自然灾害。无穷无尽的往事，扰攘纷乱的日子，感觉逝去的时光就像他们头顶上的星星与明月永远不曾离开。遽尔，这几个耄耄之年的老头子会高谈阔论今天的奥巴马怎么用个学医的当世界银行行长？这几个老头子人人手里有台收音机，收音机陪伴着他们不再聪慧的耳朵。很有意思的是，到第二天晚上，他们又不厌其烦地谈论前晚刚说过的事。

    尽情唱戏的嗓子干了，小媳妇们要蓄积明天的力量，谈古论今的老头们打着哈欠。这晚“无尽的奢华”就此打住。他们自觉地把自己屁股底下的凳子搬进屋里，房前的香樟树幽幽咀嚼细细品品刚刚“奢华”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