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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月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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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干旱季节,村子里蓄水的大水库流尽了最后的一滴眼泪。所有的农作物怏怏的,毒辣辣的太阳照旧每日悬挂在空中,乡村的小路上尘土飞扬。

    干旱!干旱!急煞了村长,村长上窜下跳,到处疏通,终于从淠河引流来了河水。欢腾的河水打着旋涡流进水库。也就在那年,那月,那时,村子引流河水进水库,二叔唱着歌一头扎进汹涌的水库里,去了另一个永恒的国度。

    那年,那月,那时,二叔的离去,村子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啧啧惋惜。二叔的肚子里有说不完的关于战争和国家的逸事趣闻,原因是二叔当过兵,而且是抗美援朝时的士兵!村子好事之人赠送二叔一个响当当威猛猛的外号——老红军!二叔美滋滋地接受村里人对他至高无上的美誉。

    二叔有兄弟姐妹五人,惟独二叔一人识字。二叔说,那年,那月,那时,他被国民党抓去当壮丁,他历尽千辛万苦偷跑了,跑丢了草鞋,磨破了脚底,投奔了抗美援朝的军队,二叔成了一名抗美援朝的士兵。在部队里,二叔通过扫盲文化课的培训,二叔晋升为有文化的士兵,甚至还会说上几句流利的俄语!

    当美国佬被我们一不怕死,二不怕苦的勇敢的抗美援朝战士赶回老家。二叔披红挂绿地荣归故里,二叔拒绝了伟大的政府对退伍军人去工厂上班的安排,二叔说,他爱侍侯庄稼。很快,二叔结婚了。婚后二叔和二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两口子经常拽着头发,扯着衣服从屋里撕打到屋外,二叔那五个似雨后春笋的儿子哭喊着叫来村里人,大家七手八脚拉开两人,二叔肩上搭条脏不拉叽的毛巾,径直去田里干活,瞟也不瞟躺在地上呼天抢地的二婶。奇怪,第二天二叔和二婶俩人像没事一样嘻嘻哈哈双双下田把活干!

    那年,那月,那时,适逢春节的前一天,乡里必定吹吹打打,锣鼓喧天来慰问像二叔一类的光荣的退伍军人。一副对联,一副画,一盒点心,一斤红糖。二叔家门口集聚了一大堆爱看热闹的人们,二叔笑眯了眼,冲孩子们喊:“长大了,你们去当兵,多光荣!”农闲了,二叔家的门口常常围坐着一群人,男男女女,老少皆有,孩子们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张着嘴,仰着脖子,两道清鼻涕顺流而下。二叔的肩上搭着脏不拉叽的毛巾,眉飞色舞地说:“那年,那月,那时,我们抗美援朝的部队去朝鲜,我们唱着毛主席教导的歌: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我到了平壤,见到了金日成,俄罗斯姑娘是高鼻子,大眼睛”二叔说着时不时扯起那条毛巾擦擦嘴角的唾沫。“雄赳赳,气昂昂”这首歌一度成了村里的村歌,村里人人会唱。孩子们见到二叔,高声唱:“雄赳赳”二叔严肃地喝道:“别乱唱,音调错了!”

    二叔挺拔的背日渐佝偻,早先浓浓的黑发缕缕白发丛生,有意无意地开始咳嗽。二叔五个钢枪似的儿子到了成家娶媳妇的年龄,二叔屡屡叹气:“哪有这么多的钱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好歹二叔每月有几百元的退伍金,唯一不变的是二叔还是爱唱“雄赳赳”的歌,他的部队生活在村里已说过几百箩筐,村里人对他的故事依旧百听不厌。孩子们到学校和同学炫耀:“我们村里有位老红军,见过毛主席”

    那年,那月,那时,二婶突发脑溢血撒手人间。二叔带领他那五个人高马大的儿子种田过日子。二叔说,他是首长,五个儿子是小兵。五个小兵是二叔挥之不去的沉重的大山,盖房娶媳妇。五个儿子一一盖房娶媳妇是一笔遥遥无期的天文数字!

    二婶去世的第二年,二叔恋爱了。二叔的对象是本村的李寡妇,可能是二叔讲述部队的故事吸引了李寡妇。刚开始,二叔偷偷摸摸光顾李寡妇家,无奈李寡妇要名份,要二叔明媒正娶。二叔五个儿子暴跳如雷地吼二叔:“你只图自己快活幸福,不顾五个儿子死活,一个儿子也没成家,哪有钱给你结婚!李寡妇是想要你那几百元的退伍金!我们没成家,你妄想结婚!”五个儿子气势凶凶地恐吓李寡妇,不得再引诱二叔。二叔和李寡妇的恋情慢慢演变为地下战,二叔儿子多,耳目自然也多,二叔的每次约会,终究逃不过儿子耳目,每必遭到儿子的强烈斥责。那年,那月,那时的中秋节,李寡妇偷偷给二叔送来南瓜饼,二叔把南瓜饼藏在床头柜里,睡觉前拿出来享用,不料,被儿子撞见,儿子愤然扔掉南瓜饼,痛骂李寡妇。二叔猛扑上去,狠狠地咬住儿子的手。

    二叔变得惶惶忽忽,嘴里念叨:“盖房子,我儿子结婚了;南瓜饼,雄赳赳

    那年,那月,那时,也是一个干旱的季节。村里引流淠河的水刚刚蓄满了水库。二叔高兴地拍手:“鸭绿江的水,我要跨过去,我要去朝鲜”二叔跨进了深不见底的水库

    二叔,在永恒的世界里,会有人和你同唱一首“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