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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轮谁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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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一个叫秋的季度我都在思考一件事情。我站在哥哥新房的东侧鱼塘边,没日没夜地想,是不是该凑点钱,把鱼塘填平,建一栋乡间的房。认真地娶妻生子,把剩下的日子打发。

    该轮我结婚了,这意识在五年前就有好心的亲友不停向我灌输。掰指算算,发觉时光还真如急速下坠的鸟。越往后越来得飞快。

    过着过着也就称得上半生了,半个人世,乍一听怪老气横秋的。有一天,当我步村里大部分青年的后尘,像鲁迅笔下的吕纬莆说的蝇虫一样,在外面无聊地飞了几圈又落回到村子的时候,当我不能完全介入现世的生活变得容易怀旧的时候,才渐渐明白,这或许只是种轮回。或者说得好听点,叫过程。比如父亲,他年轻时曾跟祖伯和叔祖父,往异乡取一种叫“耳香”的药材,也去过好些名山大川,也曾有过绚烂迤逦的梦想,但终究也还是要回来,娶贫穷普通的母亲为妻。当然也有一去不复返的,不外乎两种情况,要么发达了,要么在异乡孤独地死去。

    村子已经破旧,就那么百十来号人,老头,青壮年和小孩。老头上了年岁以后,容颜每年就没有多大改变,秋冬的日子,他们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晒太阳,不紧不慢地坐着,戴宽厚的绒冒或围巾,摸索着,围坐在一起,有一哒没一哒地闲话。平静和苍老。但这样日子不会很多。有一天,气温骤降,冷风冻雨起了,你听到村头响起一阵阵悲怆高吭的唢呐声,就知道又一个乡亲远去了。

    但剩下的老人并无多少悲戚,也许是看淡了,也许悲戚也没有办法。是谁都无法跨过的一道坎。村东头马爷去世的时候,我就听当时尚还健在的老祖母掰指算过,平静地对亲人们说,还死三个,该轮到我了,当然老人怕吓着还年幼的我们,把死说成回老屋。

    婚嫁和丧事,似乎是村人最看重的两件大事,剩下的就是建房和小孩出生了。村人的逻辑像笔直的线条,养老送终,娶妻生子,建房置地。你把这些事做了,你就功德圆满了,你就是方圆几里受尊敬的人物。千百年来,日子就得这么过。否则,你就是对不起祖宗的主。

    我早知道自己该结婚了,童年的伙伴,比如应武,比如黄保,都已经结了,甚至有些痴笨的佐根都在建新房,四处托人找媳妇。比如哥哥,虽然轮到他们那一拨时,他算是比较靠后的,但他毕竟是结了。结了是不是就意味着安居乐业意味着没有丢祖宗的脸我不知道。但祖父曾严厉地告诫我,如果轮到我迟迟不结婚的话,我就只能像奇发,应水,二爷那些单身汉,永远孤独,永远邋遢和被人瞧不起。那是看得到的将来。

    但结了又怎样呢,这个季节,我一直站在秋风里想,黄保结了,小孩也生了,我看到他三岁的儿子跟在他的身后,满面泥尘,我能一眼看到小孩子的将来;我看到大学毕业的哥哥在外面折腾了一阵后也老实地回村娶了只有初中文化的嫂子为妻,几年后,也能自得地活下去,再没了当年的豪情与锐气;我看到青梅竹马的阿秀就那样稀里糊涂地嫁了,身怀有孕后才匆匆忙忙将婚事办了,整日挺着个大肚子跟爱打牌的老公吵架。

    这个季节,我总是在想,轮回也许是个魔咒,是一只有着遮天蔽日宽大翅膀的鸟,我,我的亲人,村子里所有的父老乡亲都一直在它的羽翼下过活。

    别问我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