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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一条路途为了让灵魂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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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在乡间读书,每每在书上看到与“城市”有关的字眼,内心便欢喜雀跃。想象总能天马行空,翻山越岭。总托着下巴颏,想象着城市华灯初上的时刻,该是多么的美好!向往那里的灯火霓虹,上演一场华丽的视觉盛宴。

    后来才知道,城市与城市之间,似乎没有太大的区别。

    高大的楼群直刺天空的心脏。天空油腻,布满烟尘。难得有明净的时刻。纵横交错的马路,纷乱吵嚷的人群。潮水一般涌动的钢铁甲壳虫。分贝太高的噪音。梦魇。疏离。陌生。漂泊。流浪。汗渍与香水混杂。街边污浊。物欲横成。暗箱操作。各种潜规则。灯红酒绿,笙歌不断。纯净的黑暗被人造的光明撕裂。灵魂游走。不能安睡。

    一座城市机械地模仿着复制着另一座城市。楼群是越飙越高了,以显示现代文明的无比强大。但却很难再见到“月光如水水如天”的景象。季节在更迭之中丧失了明显的迹象。

    城市就是这样。诸如安妮宝贝所说:“一天又一天,奔波,忙碌,消耗,磨损换取维持生存的一两千块薪水。”这就是城市的生活。朝九晚五,一切似乎都被程序化了,远离了自然。一天又一天,就这样,饕餮着青春和生命。

    焦灼的光束打下,刺着少年时的梦,稀里哗啦的破碎。有人说:“成长的残忍就在于,曾经我们可以天真地憧憬未来,而现在只能叹息着回忆曾经。”长大了,我们却不停地,以各种方式回忆着过去。

    喝醉了酒。从城市的噩梦中惊醒。“灵魂在连绵起伏的群楼中,跋涉,从一座楼另一座楼,寻觅一棵像父亲一样孤独的槐树”记不清是谁写的句子了,但我安然的躲匿其中。这样的句子,就像子夜窗外的几缕星光,足以勾起我的怀念,沦陷在往事里,遭遇另一场宿醉,这是我所渴盼的路途。

    在晚风里,我看到了屋顶上飘起了袅袅蓝蓝的炊烟。闻到了稻花、野草、牛粪的气息,弥漫在村庄的小路上。阡陌纵横,有黄牛或水牛在黄昏里踩下的深浅不一的蹄印,慢慢地漫上了轻盈的露水。青蛙也开始了歌唱。慢慢的我局促的灵魂也开始舒张,伸展,在村庄里安歇下来。

    而在城市里,众多的人像蜗牛一样,背着越来越坚硬的外壳,辗转于生活。不停地换名片转换角色,换香烟的牌子。城市的街角散发着潮湿污浊而辛辣的气味。有一天终于明白,沉醉耽溺其中的,不过是海市蜃楼般得幻景罢了。

    于是,有些人,喜欢走僻静的路,寻一处地方,为自己的精神建造一座小屋,躲匿其中,摘下面具,重新审视自己。我则喜欢躲进诗歌的小树林,和有关村庄的句子里。躲进清少纳言的枕草子中,走进五月的山村,散逸草木的清香“在月夜很亮的晚上,渡过河去,牛行走着,每一举步,像敲碎了水晶似的,水飞散开去,实在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寂静清淡之中,我仿佛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似童年时父亲踩着月光下的落叶,从熟悉的小路上归来。在昏黄的灯下,我为父亲摘去裤绾上的苍耳。母亲早已经准备好了饭菜。童年的时光,总以这样的方式被忆起。

    那天回家,我钻进田禾的几首诗里,敞开心扉,摘除面具,感受到熟悉的风吹过早稻田畴,我流连了很久,有点不想出来。像这七月,城市里停水停电也是常有的事。而且被绵连不断的热气笼罩着,像一个巨大的蒸笼。灵魂是不能安眠的孩子。

    缓缓起身,翻起东坡的诗文,读到记承天寺夜游中:“怀民(张怀民,苏轼的朋友,同是被贬黄州)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错,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耳!”如一首小夜曲,舒舒缓缓似山间的小溪水清凉的浸润着心田。能有这种心境的人是简单的,也是幸福的。何况又是在人生的困境中,就更为难能可贵。而白乐天的“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亦是纯粹到内心深处的安宁。

    用工整的小楷在素笺上写下“落花无言,人淡如菊,心素如简”如花香扑面,清风拂袖,这样清雅淡泊在名利场之外的句子,突然攫住灵魂,心便也真的静了,静在一片自然和书香的云朵之上。

    莎翁说:“充满了声音和狂热,里面空无一物。”而很多时候更多的人却沉溺在都市物质的声色犬马之中,自以为热闹中能得到极大的满足,结果灵魂却趋向虚无的喧嚣。是谁说过:“热闹是靠气力来维系的繁华,散去后也不过是夜半庭中月,清影寂落。”不过,清影寂落的生活不是人人能享受的,它需要来自内心强大的力量。清醒。淡然。笃定。

    午夜梦回。静默的想想。也许,城市,从来就不是我的,属于我的只是父亲和母亲居住着的村庄。他们在土地上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宁静,简单而纯粹。拥有几亩田地,一头牛,两头猪,成群的鸡鸭,和菜园里依然滴露冒绿的植物,内心妥帖、安然而富足。日子删繁就简。便也是幸福。

    近日读到关于西晋张翰“莼鲈之思”的典故,言其在洛阳官邸,想起家乡的莼菜羹鲈鱼脍的美味,顿起思乡之情,毅然谢绝齐王的挽留,抛却官印,弃去乌沙,径自归乡,真不愧是率性的才子。日暮乡关总是一个魂也牵梦也绕的地方。那个安放童年的地方,提供了我们灵魂最初的给养。童年的光阴,也总是人生中最光明的部分。人虽远离,但灵魂的根须始终都扎在那里。而挣扎游走在城市里喧闹的灵魂便都成了漂泊的浮萍。

    是时候了,扔下那些城市里冠冕的借口,所谓的轰轰烈烈,所谓的幻象幸福。是时候了,寻找一条路途,让灵魂在静谧中得到休憩,而不是浮躁、盲目、狂热地向前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