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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梦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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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001是我,不是梦}

    我醒过来的时候,病床上还躺着一个人,她闭着眼睛,身上插满了管子,我能感觉到她的心跳与呼吸,除此之外似乎其他一切生命迹象尚且处于待观察状态。换句话说便是眼前这个人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看见她,一刻都不想。于是,我逃出了病房,健步如飞般离开了医院。

    在我确定自己已经完全脱离医院的视线范围之内时,我才突然想到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是啊,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医院?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没病,与躺在病床上的女人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么我为什么会出现在病房,记忆该如何追溯?

    此时此刻,我决定去找我最好的朋友——左寒。我相信,只要找到他就能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左寒是一个十足的宅男,大学四年都荒废在网络游戏上,导致没有学到多少专业知识,于是大学毕业到现在都靠写稿子过生活。好在左寒是一个写稿子的好手,现在在文学圈也算小有名气。我来到左寒居住的小区时,小区门卫室没有保安,所以我很顺利地进入了小区。左寒的房门是半掩的,我轻轻地推开门,便听到书房传来“哒哒哒”的键盘声。预料之中,左寒又在写稿。

    “左寒。”我站在他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被吓了一跳,立马起身面向我“你想吓死我啊!”我还来不及回答他,他便发出疑问“请问你是?”

    他居然不记得我“左寒,你别装了,我是夏晨啊!”他很严肃地对我说“对不起,我真的不认识你,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如果你不想我报警,现在马上给我离开。”

    我被左寒的话弄糊涂了,他斩钉截铁的语气与严肃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在跟我开玩笑。

    “我真的是夏晨,你不认识我吗?”我抓起左寒的衣领,摇晃着他的身体,他翻过头伸出手抓起了放在电脑桌上的手机,不然后假思索地拨通了一个号码——110。

    在没等到警察赶来之前,我就被左寒赶了出去。

    我只身一人孤零零地走在大街上,借着瑟瑟的秋风,心里不免油然而生一阵凄凉。

    {chapter002白色斑马线}

    这座城市已经入秋了。

    左寒把我赶出去之后,我还找了许多人,比如苏啦啦、蓝娜、陈一帆、刘扬等,他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但他们都说不认识我,都说夏晨不是长成我这个样子。

    那么,在他们心里,夏晨到底长成什么样子?他们为什么不认我,他们为什么要在我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狠狠地推我一把,让我如同瞬间跌入了万丈深渊?

    当真正面临这种事情的时候,便无暇顾及自己是否娇柔做作了。

    于是,我下定一个决心——回家。

    回家见父母,我相信就算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不待见我,父母都会义无反顾地接纳我、支持我;默默地站在我的身后,为我加油鼓劲。

    在泪水与微笑交织的感情冲突下,我手中紧紧地握着一张通往“琮南”的火车票,没错我的家乡在琮南,我恨不得马上回到琮南的怀抱,回到父母的怀抱,然后大声告诉他们——爸,妈,我是夏晨,我想你们了。

    我背着蓝色双肩包走到艾溪路口等公交车,这座城市的公交车九分钟一趟,错过了这趟,就要等下一趟,就像一场爱情。这一句话印证了很多我不得不去接受的事实,比如就在我若有所思的时候,不久前停在我面前的开往火车站的26路公交便徐徐地开走了。

    它没有等我,只因为我一会儿的不留神。

    而导致我若有所思的便是站台斜下方的斑马线,那些在往日呈现白色的斑马线现如今被鲜艳的血液所染红。秋日温和的阳光照射下来,那泼鲜红的血液干瘪瘪的,像极了还没有加工完成的红色印泥。

    ——无关触目惊心,因为下一秒便被环城清洁工人用清水冲刷地干干净净,此时此刻最为醒目的不是被冲刷过的痕迹,而是那两块标有“禁止通行”的告示牌。

    不知为何,我竟抹了抹眼泪,然后惯性地踏上足足等了九分钟的26路公交车。

    {chapter003猜火车的故事}

    我忘记了谁曾经说过:人类往往很容易忘记快乐的事情,但同时也很容易将痛苦的事情铭记于心。

    此时此刻,我坐在火车里的硬座上,而站在我面前的是穿着正装的列车员。

    这个微胖且面色不太祥和的列车员已经站在我面前足足有一分钟了,看到我翻了钱包又翻背包都没有找到火车票,他突然来了一句:“小伙子,别装了,你就是没买票,补票吧!”

    那一刻,我真的有一种站起来抽他的冲动。但我觉得没这个必要,因为我觉得他不好好说话是服务态度的问题,如果我不理智地拳脚相加,那便是素质的问题了。

    正当我准备掏出钱补票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钱包里一分钱都没有了。钱哪儿去了,难道是不翼而飞了?

    如果遇到这种事情,一般人通常的第一反应不是马上意识到被小偷偷走了,而是感到恐惧,那种难以置信的恐惧。

    对于这个道理,也是一个朋友跟我讲的,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想不起他的名字来。我只是觉得他和我很亲密,隐隐感觉他也姓夏,至于他的全名,一时间我真的说不上来。

    此刻的我无疑是最无助的,火车票和钱包里的钱一并不翼而飞,这就意味着我连补火车票的钱都拿不出来。好在坐在我左边的姑娘是个好心人,微笑地对我说了一句:补票的钱我可以给你。

    看吧,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在给我们布下天罗地网的同时,又给我们擦亮一根火柴,那光亮虽然微弱,却依旧温暖人心。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故事,或者所有的人都能像我一样,遇到这么好的一个姑娘。

    我所说的“所有人”包括那个我记不起他全名,只知道他姓夏的朋友。因为,他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2011年秋末,在一个气温逼近冬天的傍晚,他收到表姐的qq消息,他表姐告诉他知不知道外公的事。当然,他表姐口中的外公,便是他的爷爷。他立马就意识到他的爷爷可能死了。

    是死了。他不想用“去世”、“走了”、“圆寂”或者“驾鹤西去”等等一系列词汇去描述。死了就是死了,表示他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他最敬爱的爷爷了。

    然后,他打了一个电话回家,接电话的是他的父亲。他的第一句话是“爷爷是不是是不是”

    他说不出“死了”这个含藏着巨大悲伤的词汇。但是电话另一头的父亲知道他要表达什么,便哀声回答他:“是,爷爷他去世了。”

    紧接着,是他情绪失控,哽咽地说不出话来。电话另一头的父亲也不说话,任由他宣泄自己的情绪,待他平静一些,然后问起父亲“爷爷是什么时候走的?”

    他用“走的”代替“死了”代表他是多么希望爷爷能够留下来,留在这个世界上,多看看这个绚烂多姿的世界。

    可是,这个世界哪里绚烂多姿了?从来都没有。

    “一个星期前。”

    父亲的话,让他情绪再度失控,他顿时感觉自己被推搡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他不懂为何爷爷在一个星期前死了,而父亲或者说家里所有人都不告诉他。

    于是,那些难听的、任由悲伤情绪飞吐而出的话伴随着眼泪,统统丢给了电话另一头的父亲。

    比如:“爷爷走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比如:“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要瞒着我?”

    又如:“你们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后来,父亲说了一些话,他才突然想起,一个星期前他有一场很重要的考试,不容许错过。

    但是,与爷爷比起来,还有什么是真正不容许错过的?

    一切都这般荒唐,可更加荒唐的是,当他说要回去的时候,他的父亲说:“你不要回来了,回来你也见不到爷爷,爷爷已经躺在木棺里,而木棺被完全封住了。”

    完全封住了,表示爷爷已经完全与这个世界隔离了。

    这是怎样的一个悲伤的故事,似乎只有经历了,才能够真正体会它到底悲伤在何处。

    后面的故事便是他不听父亲的劝阻,连夜买了火车票义无反顾踏上回家的征程。他想,就算再也见不到爷爷,至少可以送爷爷一程。

    如果送都不能,那就是不孝。

    可上帝总是捉弄人,他就是不孝。

    紧接而来的是——在火车站等火车时,手机、钱包以及火车票被偷,这便是所谓的雪上加霜吧。就这样,他孤零零地一个人,在最孤苦、最无助的情况下,徒步走回了学校。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夜晚,他几乎把自己的眼泪哭干。

    那个夜晚的那段路,那么孤独,那么深远,那么长。

    止于此,他的故事结束了,但我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似乎结局和他一样,我也没有回到琮南——我的故乡。

    好心的姑娘还没掏出钱,我就被站在我身边的列车员给带走了,不知在什么时候,列车员手中多了一把锤子,等列车员把火车上的玻璃窗户完全锤碎之后,顺势用力地将我从窗户里扔了出去。

    顿时,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很轻,轻的像随风飘扬的蒲公英;同时,我也感觉我的身体正慢慢消失殆尽,像随空升腾的青烟。

    {chapter004不是我,是梦}

    只要有生命的地方,就有故事,而故事往往真假参半,所以它的真实性往往遭遇人们的质疑。

    在我隐隐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完全消失殆尽时,我回到了病房,我又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那个漂亮女人,此刻她身上已经没有了管子,她的心跳很正常,她的呼吸很均匀,她似乎马上就要活过来了。

    不对,是她马上就要醒过来了。

    我想问她,问她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马上要死过去的时候,她就马上要醒过来。

    在这对等的关系里,命运的天平倒下她那一边,而我这一边似乎倾斜到逼近负值。

    可此刻我喊不出来,我成了哑巴,连说话的权利都被上帝剥夺了。就在我以静默的姿态接受死亡时,我听到那个女人开口说话了。她对我说:

    ——你是想问,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吗?其实,你不是夏晨,你只是我的一个梦。也就是说,你带着我的思维在这个世界活了一次。你之所以会认为你是夏晨,是因为夏晨是我的男朋友,所以这就为什么你找左寒、苏啦啦、蓝娜、陈一帆、刘扬等人,他们都说你不是夏晨。因为他们是夏晨最好的朋友,就算化成灰也能清晰地认出夏晨来。而你之所以会想到坐火车回琮南,完全是因为后面那个故事,后面那个故事的他,也就是你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只知道他姓夏的那个人。其实,那个人就是夏晨。那个故事就是夏晨如何失去爷爷的亲身经历。很明显,在所有真的、假的或者真假参半的故事里,那是一个最具真实性的故事。

    ——而我,作为夏晨的女朋友,熟知他的一切,所以你在我的梦里,所遇到的、所见到的,统统都与夏晨有关。但有些事情可能你还不知道,比如艾溪路口斜下方斑马线上的红色血液,当时你好奇那些血液的由来。你可能幻想过一场车祸,但你绝对想不到那场车祸的受害人就是我和夏晨。

    ——似乎故事永远没有偶像剧来得那么浪漫,并不是夏晨推开我被汽车撞得血肉全非。而是,那天我们买好火车票,打算一起回琮南老家。同时,因为那天我在公司有些事耽误了回家的行程,导致距离乘车时间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于是我和夏晨不得不急急忙忙去打车,之后所发生的枝细未节我真的不想再去回忆。但我永远记得,在夏晨意识到那辆灰色奔驰刹不住车驶向我们时,他极力将我推开,但是未果,我们都被疾疾开来的奔驰车撞飞了。只不过,夏晨在前面,他用他瘦瘦的身体挡住了我。结果是:他当场死亡,我身受重伤。

    ——当时,我躺在满目疮痍的血泊中,几乎奄奄一息地晕眩过去,后来你便进入了我的梦,带着我的思念,以夏晨为名义,遇见了他的一些朋友以及他最不能忘怀的爷爷。

    所有的故事好像在这里就要结束了,我没有什么遗憾,我只是突然觉得很悲伤,悲伤于那一个个生命的突然逝去,悲伤于一个个故事的落幕。

    无关华丽,无关风花,无关雪夜,只是提及起来,隐隐感觉生生作痛罢了。

    就让我这样死去吧,去见见那些死去的人,比如夏晨,比如夏晨的爷爷,比如告诉他们,在那个人类世界里,还有很多很多人,思念着他们,爱着他们。

    ——梦啊,你知道吗,我和夏晨这次是为了订婚才回去的,可惜现在一切都晚了。

    ——晚到无从回忆,晚到无法提及。

    直至听她说完最后一句话,我感觉自己死了过去,而她缓缓地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