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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夜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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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 他生活在最贫困的边缘,他自我感觉微渺、自卑甚至有些梦连做都不敢做。他唯有选择用“偷”的方式掩藏生活的窘困,他迷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一刻的兴奋和满足。却也在时光中偷掉了自己,让那颗原本最纯净的心灵沾染了世俗的尘埃长大后,他怨恨溺爱自己的母亲,但却在最后一个梦境中理解了并懂得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其实,在成长过程中,我们放不过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只有自己释怀了,才能真正懂得生活的真谛。

    楔子

    南方边缘有一座小城镇叫做双溪镇。阿乐认为这样的小镇早就应该在二十世纪末随着被拆迁的老平房一并消失。但这只是阿乐自己一厢情愿所认为的,它并没有消失,反而栉风沐雨地伫立了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现在周边城市的高楼大厦将它团团围住,密不透风的姿态让小镇的居民着实倍感难受。

    从小到大,这座小镇就没有给阿乐留下过什么好印象。小镇的经济一直很萧条,如同美国卷席的一场金融危机,它的覆盖面竟然影响到了双溪小镇的经济发展。当然这只是小镇居民无聊闲扯时的一个夸张的笑话。小镇里大多数店铺都保留着原来陈旧的面貌,这样不添加任何一丝商业元素的氛围确实能让小镇的居民感到欣慰,但是每当走到大街上,踩着老旧、坑坑洼洼,甚至裂开缝来的水泥路,小镇居民都习惯喃喃自语地出口成“脏”也不知道自己骂的是谁,反正好像大家都厌倦了这里的生活。

    之所以会厌倦小镇的生活,说白了就是讨厌、不喜欢,而阿乐厌倦这里的生活却不仅仅只是讨厌或不喜欢怎么简单。

    ——这一天夜里,阿乐决定逃,逃离这座南方边缘的小城镇。

    01。夜幕降临之前

    现在的阿乐蜷缩着身子蹲在距离前方网吧不到一百米的角落里。等四周寂静下来之后,阿乐缓缓地抬起头,只见他的左脸略显浮肿,嘴角边还挂有一抹血丝,凌乱的黑发微微地遮住了眉毛阿乐站了起来,抬起手往嘴角两边抹了抹,然后便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

    傍晚,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来。阿乐抬起头望着这方阴沉沉的天空,感觉快要下雨了一般。阿乐摸了摸口袋,然后伸进手去将裤子左右两只口袋掏出来,空空如也。阿乐傻傻地笑了笑,略加思索地掂量了一下,最终在回学校和回家的两个方向里,果断转身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半个小时前,当阿乐昏沉沉地走出网吧,就莫名其妙地被两个小混混拉到了对面的角落里。阿乐望着两个都比他整整高出一个头的小混混,愣了几秒之后想反抗,可这时朝他迎面而来的是一个更高大、更强壮的小混混。当三个小混混将阿乐团团围住之后,阿乐连想反抗的意识都在这时消失殆尽了。最瘦的那个小混混叫阿乐把身上所有的钱拿出来。只要乖乖地把钱拿出来,就会立马放了阿乐。如果是反抗或者固执地不交出身上的钱,那么阿乐就免不了受一阵皮肉之苦了。阿乐听得清清楚楚,便乖乖地将两个口袋的钱都交出来给了瘦瘦的男孩。瘦瘦的男孩见到钱便将瞳孔睁得大大的,迅速夺过阿乐手中的钱之后,示意放阿乐走。可这时,更高大的小混混说了句——等等,便将手搭在了阿乐的肩膀上。另外两个小混混正纳闷的时候,他们的视线也跟着更高大的小混混的视线转移过去。他们发现角落里静静地躺着一张五十块的纸币“小子,你的动作可真快啊,躲得过他们的眼睛,可躲不过我的眼睛!”高大的小混混说完,紧接着便走到角落将那五十块钱捡了起来。“你们还看什么?”话落,阿乐就隐隐地感觉到全身上下传来一阵疼痛原来当瘦瘦的小混混说完话的时候,阿乐将口袋里的钱掏出来的同时,做了一个迅猛的小动作——他将那张面额最大的五十元人的纸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随手丢在了角落里。对于这样的小动作,阿乐再熟练不过,因为可悲剧的是,这个动作没有瞒过个子高大的小混混。

    阿乐从回忆里回过神来,发现渐渐暗下的天空突然下起雨来,雨势不大,细如牛毛。但是阿乐的心却开始害怕和紧张起来,还时不时地发出“噗通噗通”的跳动声。从小镇到家里要历经一段山路,整段山路盘旋曲折,坑坑洼洼。由于前几日下过雨的缘故,这条路上到处都是黄泥浆和一道紧接一道的水坑。走着走着在听到乌鸦的啼叫声之时,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阿乐不小心踩到了石块上,然后一滑便摔了下去。

    这时候的天色已经很暗了,月亮露出三分之一的身子悬挂在天空之上,那般孤独、那般冷清。尽管天色暗淡,但阿乐还是能够清晰看到自己沾满黄泥的双手。就在阿乐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却感觉自己的右腿隐隐地发痛。于是阿乐用手摸了摸脚踝,肿肿的,显然是因为刚才滑倒的那一下给扭伤了。

    “该死!”阿乐喃喃自语道。

    站起来之后,隐约中山谷里又传来几声乌鸦的啼叫,婉约又哀怨。阿乐心里一惊,拖着扭伤的右腿一步一步地走向回家的路。

    细细的雨水打在阿乐的脸庞上,阿乐抬起右手闻了闻,那股刺鼻的泥浆味着实令人作呕。而阿乐的脚踝隐隐作痛,那股疼痛从大腿如同电流般往上传,一直传过神经末梢。伴随着疼痛,潜意识里,阿乐抬头望着那轮孤独冷清的月亮,不知怎么,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阿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倒霉,走出网吧被抢劫,回家遭遇下雨天,走在路上扭伤脚踝想到这些,阿乐又不禁回忆起了在网吧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可是无论阿乐怎么回忆,脑海里出现的都是同班同学的嘲笑和指指点点以及当时站在他身边的体育老师凶恶至极的冷眼。

    阿乐只要一想起这些,就感觉这是一个沸反盈天的世界,在面对所有的嘲笑与冷眼之时,阿乐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无助。

    阿乐将眼角的眼泪抹去,然后一瘸一拐地向前走。现在他唯一所期待的就是能够尽快回到家,舒舒服服地洗个澡,再屏住所有不愉快的回忆,闭上眼睛安然地睡上一觉。

    反正阿乐是这么想的,就像是在做一场梦一般,而梦还没有真正地开始。

    02。暴雨之夜

    阿乐的父亲在阿乐不经人事的时候便患病悄然地离开了人世。从此阿乐便和母亲、姐姐,三个人相依为命。阿乐上初中那会儿,姐姐刚好初中毕业,由于家庭负担全落在母亲一个人身上,加上姐姐中考成绩不理想,姐姐也不打算继续念下去了。于是,为了减轻家庭的负担,那年暑假阿乐的姐姐毅然地选择外出打工。阿乐知道,为此母亲还躲起来偷偷地流过泪。可是没有办法,自从父亲逝世之后,阿乐的家就像轰然倒塌一般,什么事都由母亲一个人扛着。可母亲毕竟是女人,扛着扛着就会有扛不住的时候。就在去年冬天,母亲突然腿瘫,严重到了不能下床走路的地步

    阿乐拖着扭伤的右腿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几近完全暗了下去,夜空一颗星星都没有,唯独那轮孤月该挂在那里,就像现在的阿乐,心里除了无助就是孤独。阿乐家的土胚房子是从曾祖父那一代传下来的,几近村庄的房子都是土胚房。南方的土胚房编者按 他生活在最贫困的边缘,他自我感觉微渺、自卑甚至有些梦连做都不敢做。他唯有选择用“偷”的方式掩藏生活的窘困,他迷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一刻的兴奋和满足。却也在时光中偷掉了自己,让那颗原本最纯净的心灵沾染了世俗的尘埃长大后,他怨恨溺爱自己的母亲,但却在最后一个梦境中理解了并懂得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其实,在成长过程中,我们放不过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只有自己释怀了,才能真正懂得生活的真谛。最大的特点就是冬暖夏凉,近几年周边村庄都盖起了红砖房,渐渐的这种从祖辈们手中传下来的土胚房也因此遭遇了淘汰。但阿乐所在的村庄大多数还是土胚房,至于为什么,对于阿乐这样初中二年级的学生,他也没有去考虑太多,因为毕竟他也有自己的烦恼,比如他那双不受控制的手。

    外面的雨势渐渐变得越来越大,吹拂过来的夜风像刀子一般,阿乐的脸瞬间感觉像被割过一般疼痛。阿乐将大厅的大门关上,然后用老朽的木棍往大门两头的铁圈一串便牢牢的拴住了。

    “阿乐,你怎么回来了?”

    阿乐的母亲听到动静便拖着笨重的腿,缓慢地从厨房里走出来。

    “今天不是周四吗?”

    阿乐还没来得及回答,母亲便补充道。

    听到母亲年迈的声音,阿乐刚好栓好门转过身子来。借着大厅昏黄的灯光,阿乐发现母亲老了许多,头上的白色发丝缕缕可见。再看看母亲那双腿,阿乐整个人都呆滞了起来。

    “妈,中午上体育课的时候,我我不小心扭伤脚了,老师让我回家好好休养。”阿乐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后天不是周末吗,反正周末也得回家。”

    听阿乐把话说完,母亲调头就往她的房间走去。本来阿乐想上前去搀扶母亲的,毕竟他不愿看到母亲拖着重病的腿艰难地行走。但无奈的是自己为了圆谎,不得不做得逼真一点。说到母亲的腿,前段时间远方亲戚介绍了一位老郎中,母亲服用了老郎中的偏方之后,渐渐感觉双腿有力气了。于是母亲便按照这个偏方继续服用,神奇的是现在竟可以下床走路了

    阿乐在靠近厨房的走廊上摸索到了一条干燥燥的毛巾,一边将头发上的雨水擦去,一边走进柴碳味十分浓厚的厨房。像阿乐家的厨房和大部分南方农村居民的厨房是一样的,发出火光的土灶角落堆满了干柴,干柴旁边放着一些能够轻易引燃的干燥杂草。土灶对面排放着两张陈旧的木凳,木凳上摆放着一块长长厚厚的松木,平时阿乐的母亲切菜切肉就在那块长厚的松木上面。布局如此简陋的厨房阿乐两眼一扫便全都记在心里。可现在阿乐的双眼却定格在房梁上悬挂着的那块腊肉身上——房梁之上挂着一个铁钩,铁钩之下便挂着一条长长的粗粗的麻绳,那块大大的腊肉便吊在那根麻绳下面厨房长年的油渍将那块大大的腊肉熏上了一层黑炭似的颜色。阿乐呆呆地望着那块腊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快拿去擦擦。”

    不知什么时候,母亲已经站在阿乐的面前了。

    阿乐接过母亲手中小瓶的跌倒药酒,便坐在了土灶旁的竹椅凳上。阿乐撸起裤脚,借着土灶口传出来的火光,可以发现阿乐被扭伤的右脚踝已经肿起了一大块。

    “怎么那么不小心?”母亲弯下腰看着阿乐扭伤的脚踝。

    阿乐还没拧开跌倒药酒的盖子,便猛然地站了起来,随即竹椅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没事,我先洗澡吧,洗完澡再擦点药酒。”

    阿乐把话说完,便将跌打药酒放在竹椅上。等阿乐还没走出厨房“轰隆”一声,惊恐的雷声让阿乐突然停了下来。

    “妈,你看那块腊肉被烟熏的。”阿乐往房梁上指了指。

    母亲自然懂得阿乐这么说得目的。但母亲什么也没说,而是将木桶提到土灶旁,然后拿起塑料大勺,打开锅盖,将热得冒烟的水倒进木桶里。

    阿乐见母亲不说话,便到房间里去找要换的衣服了。等阿乐回到厨房的时候,母亲已经在一旁切着菜了。阿乐抱着衣服往房梁斜斜地窥视了一番,那块腊肉完好无损地挂在麻绳之下,阿乐有些失望地往前走。

    “洗澡水我已经帮你提到浴室去了。”

    母亲停下手中的菜刀,扭过头来望着阿乐。

    从厨房的后面走出去再转一个弯便是浴室。说是浴室,不如说是简陋不堪的树皮棚子——用几根粗粗长长的木头搭建起来,四周镶满了厚实的生木板,棚顶上盖着的是从木头身上刮下来的树皮阿乐跨出厨房,清晰可见的是肆无忌惮地下着的倾盆大雨,阴沟里的雨水急急地顺势流去。阿乐抱着衣服想走快一些,却无奈自己的右腿使不上力,从夜空中倾斜而降的雨水打在阿乐的脸旁,让阿乐感到无比地狼狈。

    “妈,怎么灯不开啊?”

    阿乐走进浴室却发现木台上点着一只烧到一半的蜡烛,而头顶的灯泡却没有亮。由于浴室的灯泡开关安装在厨房边,阿乐便拉大嗓门喊了起来。

    “妈!”

    阿乐连续喊了两句,都没有动静,于是阿乐所幸不喊了。

    阿乐洗澡回到厨房故意将木桶大力地放在一旁。

    “妈,浴室的灯怎么不开?”

    刚才洗澡的时候,从木板缝隙吹进来的风几次三番将蜡烛给吹灭了。幸好之前阿乐看到了蜡烛旁边放着的洋火柴,不然就连洗个澡都洗不下去了。

    阿乐用力地一拉浴室的开关,结果一拉就拉断了。

    “浴室的灯泡昨天烧坏了,家里没有备用的灯泡了,有时间要到小镇上去买回几只来。”准备炒菜的母亲忙着解释道。

    母亲看着阿乐往拉断的线上打了一个结,然后扭开开关的黑色盖子,欲想把开关重新安好。被拉断的线想要重新安好必须透过一个小孔,就像穿针线一般,阿乐借着厨房微弱的灯光,一连穿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像这种灯泡开关在二十一世纪早已经淘汰了,但农村人家用的还大有人在。

    “等下我来安装,你回房间加件长袖,别感冒了。”

    母亲话刚落,阿乐便气冲冲地离开了厨房。

    晚饭很简单,一盘小白菜,几块油淋淋的乳豆腐。在大厅下的四方桌上,母子俩面对面地坐着,吃饭的时候谁也不说话,只听得见夹菜以及嚼饭时发出来细细作响的声音。

    “最近在学校没惹事吧?”最终还是母亲打破了沉寂。

    阿乐一边嚼着白菜,一边应答“我在学校能惹什么事?”

    母亲望着阿乐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猜想他肯定是在打房梁上腊肉的主意。但接下来母亲什么话都没说,便细嚼慢咽地吃饭。

    阿乐吃完饭喝了一杯茶之后便往自己房间走去,这时正在收拾碗筷的母亲便搭上一句:“跌打药酒放在你房间里的书桌上,别忘了擦累了就早点睡觉。”

    “哦。”阿乐头也不回,冷冷地答。

    “怦”的一声,阿乐随手将房门重重地带上。

    透过窗户可以听见外面还在下着倾盆暴雨,那轮孤独冷清的月亮不知在何时就躲藏起来消失不见了。阿乐倒在木床上的时候,才猛然想起母亲刚才说的药酒,于是阿乐从床上爬起来,然后两眼往书桌扫了一编者按 他生活在最贫困的边缘,他自我感觉微渺、自卑甚至有些梦连做都不敢做。他唯有选择用“偷”的方式掩藏生活的窘困,他迷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一刻的兴奋和满足。却也在时光中偷掉了自己,让那颗原本最纯净的心灵沾染了世俗的尘埃长大后,他怨恨溺爱自己的母亲,但却在最后一个梦境中理解了并懂得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其实,在成长过程中,我们放不过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只有自己释怀了,才能真正懂得生活的真谛。遍,便看到了那瓶跌倒药酒。

    阿乐擦好药酒之后,从书桌上拿过一面镜子,仔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右脸明显要比左脸肿很多,嘴角边紫青紫青的,用手触摸起来越发疼痛。阿乐怎么也想不通母亲为什么不问自己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毕竟不小心摔倒,不可能把脚踝扭伤的同时也把脸蛋摔的紫一块青一块阿乐摇摇头,连手都懒得洗便关上灯倒在了床上。

    可刚倒在床上,抓起被子往胸口盖上,然后缓缓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隐隐地感觉从窗口划过一道煞白的闪电。阿乐猛然地睁开眼睛“轰隆”一声巨响将阿乐的整颗心脏都悬了起来。

    毫无征兆地阿乐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已经将头埋在被子里面了。阿乐急促地呼吸着,被子里那股发霉的气味实在不好受,于是阿乐掀开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一刻眼泪便不知不觉地从眼角两边流了下来。

    再次闭上眼睛,阿乐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继而随着不太平和的心跳声,阿乐的脑海里出现的,是同学们带着狡黠的笑向他伸出无数只写满讽刺的手以及体育老师从来都没有过的冷眼

    那一刻,阿乐再也不敢睁开眼睛,他情愿自己的世界漆黑一片,他情愿自己在漆黑的世界里摸索地前进并逃离。

    这一夜,阿乐伴随着漫天的雨水与延绵不绝的雷声,沉沉地睡了过去。

    03。安宁之夜

    一整夜的暴雨也最终在翌日清晨停歇了下来。骤雨初歇的天空并没有如预期那般放晴,而是沉浸在灰暗的气氛之下。抬头望向这方天空,就像昭示着古老的远方传来一场盛大的战争,而这场战争在这样氛围之下才刚刚开始。

    早饭阿乐吃了几口就不吃了。

    “阿乐”

    母亲想对阿乐说些什么,但最终喊出阿乐的名字便突然停了下来。

    阿乐并没有回应母亲,而是坐在桌前直直地望着母亲,等待着母亲接下来要说的话。

    沉默一阵,母亲便问:“阿乐,你的腿你的腿有没有更好一点?”

    “就那样吧。”然后,阿乐以祈求的眼神看着母亲“妈,中午把腊肉切一些下来蒸着吃吧。”

    母亲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阿乐的心思她早就猜出来了,只是有些事她还是无法告知阿乐,就像有些事阿乐也无法告诉她一般。

    “这是今年我们家剩下的唯一一块腊肉了”

    说到这里,阿乐突然伸出右手表示母亲不需要继续说下去了。阿乐知道,说白了,母亲就是不舍得吃房梁上挂着的那块腊肉。

    阿乐站了起来,便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暴雨过后的天气显得有些冷冰冰的,阿乐加了一件长袖,然后透过窗户望着这方九月末阴沉沉的天空,顿时感到无比地失落。

    夜幕降临的时候,阿乐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说的准确一些就是他的手开始发痒。痒的奇痒无比,痒到了心里最深处,甚至痒到了自己的骨髓里、灵魂里。只见阿乐在床上不停地抓着被子,然后又爬起来,抓起一面镜子,当他看到镜子里那个满目疮痍的自己时,他便放下镜子抓着床头边的蚊帐。久久地,直至房门外传来母亲的声音,他的手才缓缓地松开。

    “阿乐,吃晚饭了!”

    这一天,阿乐就吃了一点早饭,中午饭没吃,晚饭他也没有吃下去的打算了——“我不想吃。”

    阿乐回答完之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于是在淡淡的失落之余,阿乐发现刚才被自己抓过的蚊帐裂开一道大大的口子,那道口子像一个无形的黑洞,能将所有的东西瞬间吞噬阿乐弯腰将右眼贴在那道口子上,眼睛眨也不眨一下。久而久之,不知为何阿乐感觉在那道口子里张望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没有嘲笑,没有冷眼也没有任何沸反盈天的喧嚣声。

    阿乐就像鲁迅笔下的阿q一般,在现实里做了一场冠冕堂皇的梦。而不同的是,梦境的最后阿乐并没有获得“胜利”而是在突然眨了一下眼睛之后发现那道口子只是自己抓破蚊帐所残留下来的痕迹而已。阿乐一阵苦笑后便拖着疼痛的右腿走向窗户旁。

    不知道为什么,当阿乐站在窗户旁,看到对面邻居家灯火通明的一幕时,他的手就不痒了,脸上还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且诡异的笑容。

    可那一抹诡异的笑容渐渐变成了苦笑,他苦笑父亲在他不经人事的时候就悄然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他苦笑姐姐正值青春年华的年纪就要承担起整个家庭的重担;他亦苦笑母亲竟然一块腊肉都舍不得给自己的儿子吃

    说白了,他就是恨母亲,十分恨,特别恨,那种恨是不仅仅缘于一块腊肉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阿乐的手又不禁痒了起来。于是,阿乐决定等,等对面邻居家的灯灭了,等黑暗蔓延整个夜晚。

    阿乐将自己的旧书桌搬到窗户前,然后坐在上面,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

    ——除了阿乐自己,便没有人知道他在等待什么。

    约莫等了一个小时,阿乐发现邻居家的灯全灭了。在那一刻,阿乐心潮澎湃地从书桌上跳了下来,走到床边将床底下的白色帆布鞋挪了出来,然后迫不及待地穿上。不知为何,现在阿乐一点也没感觉到右脚踝的疼痛,唯有一种亢奋在心里翻滚着、澎湃着

    阿乐看了看挂在墙壁上的钟表,九点过一刻。再三思索之后,阿乐决定再等上半个小时,而这半个小时就像以光的速度在流逝着,一下子就过去了。阿乐在近年学校新设的心理学课堂上听老师说过:当一个人处于兴奋的、忘乎所以的状态时,会感觉到时间过的特别快。

    阿乐自然不懂这里面包涵了多少心理学的知识,但他知道在看到邻居家的灯全都灭了的时候,在黑暗卷席整个夜晚的时候,他整个人是亢奋的,是热血澎湃的。

    阿乐带着手电筒轻手轻脚地从家里的后门离开。整个夜晚都沉浸在雨水过后的氤氲之中,湿漉漉的黄泥路走起来十分地艰难,往邻居家走着走着阿乐才隐隐感觉到右脚踝愈发疼痛。可阿乐并没有因此而退缩,他觉得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是非做不可的,也是这段时间来完全不受控制的阿乐经过一段长长的黄泥小路,路两边带着大片雨水的杂草将他的裤子打得湿湿的,当他将手电筒往脚下一照时,发现自己脚上穿着的白色帆布鞋全都是黄泥。可这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阿乐现在唯一想的便是怎样顺利地完成自己的计划。

    这一天深夜,窗外传来毫无章乐音律的虫鸣声,阿乐抚摸着撑起来的肚子,感觉饱饱的,暖暖的。那一刻,手上的感觉不是痒痒的,而是如同拥有了一整个庞大星编者按 他生活在最贫困的边缘,他自我感觉微渺、自卑甚至有些梦连做都不敢做。他唯有选择用“偷”的方式掩藏生活的窘困,他迷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一刻的兴奋和满足。却也在时光中偷掉了自己,让那颗原本最纯净的心灵沾染了世俗的尘埃长大后,他怨恨溺爱自己的母亲,但却在最后一个梦境中理解了并懂得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其实,在成长过程中,我们放不过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只有自己释怀了,才能真正懂得生活的真谛。系的温暖。

    阿乐在这庞大的温暖中,带着浅浅的微笑,无比安宁地睡了过去。

    04。回忆之夜

    阿乐回到家的第三天,而这一天注定是不平常的一天。

    早晨,当阿乐还没有起床就隐隐约约听到对面邻居家有人在尖叫呐喊。可能是吵到阿乐睡不着觉。于是,阿乐便从床上爬起来,穿着好衣服。当走到大厅的时候,阿乐看见母亲直直地站在大厅外面。

    “妈,发生什么事了?”

    阿乐迎了上去,跨出大厅的门槛,站在母亲身旁,发现距离自己仅仅只有两百米的张大妈家门前围满了人。那些人都是左邻右舍,阿乐听不清楚他们在议论些什么,但阿乐的心却在这时不禁隐隐地颤抖起来。

    “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要是我腿脚方便的话,我也去了。”

    母亲说的话阿乐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呆呆地看着邻居家的大黄狗正朝向他和母亲跑过来。然后邻居家的张大妈拿着一根竹杆正步气冲冲地追在自家大黄狗的后面。张大妈一边追,嘴里一边呐喊——“老娘这几年白养你了,叫你偷吃,叫你偷吃!”

    张大妈将长长的竹杆往大黄狗身上使劲地抽去,大黄狗一边跑一边感受到了疼痛,便“汪汪汪”地惨叫不停。

    “妈,我们进去吧,这里风大,小心着凉了。”

    阿乐的声音有些颤抖,母亲扭着头在阿乐的脸上定格了几秒,便转身一同阿乐走进了大厅。

    当阿乐准备刷牙的时候,听到屋外传来张大妈的尖叫声——“李兰菊给我出来,快出来!”

    阿乐心里一惊,望着正在生火的母亲,顿时阿乐的脸色一片苍白。张大妈口中的“李兰菊”便是阿乐的母亲,当母亲听到张大妈在喊她的名字,便放下手中的洋火柴,朝屋外走去。而阿乐却愣在那儿,竟不知自己手中的牙膏已经挤出一大块来了。

    “李兰菊,你儿子是不是回来了?”

    张大妈的这句话被还在厨房的阿乐听得清清楚楚,紧接着就听到母亲喊:“阿乐,给我出来!”

    当听到母亲的喊声,阿乐迟疑了一阵,最终走了出去。

    “我家厨房房梁上吊着的腊肉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到了今天早上就不见了。”

    “为什么我追着我家的大黄狗一直打,而到了你家门前,它就死皮赖脸地蹲在地上?”

    “还有我一猜就知道你家儿子回来了,李兰菊你要知道,你儿子是有‘前科’的,只要你儿子一回来,村子里便不要想有片刻的安宁”

    张大妈的话一句接一句,劈头盖脸地让阿乐与母亲完全接不上来。

    不知在什么时候,阿乐家门外围满了左邻右舍,他们好像在看一场精彩的戏剧一般,而戏剧的主角便是张大妈、阿乐以及阿乐的母亲。如果除人之外,那么唯一的主角便是张大妈家的那条大黄狗了,它蹲在阿乐家屋檐下,身子上一条条深深浅浅的伤痕清晰可见,看上去十分地可怜。可它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痛苦的表情,因为现在它正歪着脑袋用自己锋利的牙齿啃着一块大大的骨头。对于它来说,骨头便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午餐。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儿子是不会做这种事情来的!”母亲不依不饶地指着张大妈道“再说了,你那只狗眼看到我家阿乐偷你家的腊肉了?”

    母亲摆着一张理直气壮的脸,毫不认输地与张大妈对峙。站在一旁的阿乐却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此刻的他感到很委屈、很愤怒,也感到游荡在心间的一丝丝痛恨。

    可他恨的人不是张大妈,而是自己的母亲。

    “够了!”

    在母亲和张大妈的激烈争吵中,阿乐拉大嗓门喊了这么一句。霎时,整个场面都安静了下来,母亲不说话,张大妈不说话,围成一团的邻居也一样,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了阿乐的脸上——阿乐大颗大颗的眼泪滚烫滚烫地往下流。接着阿乐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缓缓地蹲了下去。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就说了你们冤枉我儿子了我儿子现在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母亲这么说,阿乐的心就更痛,眼泪就更止不住地流出来。

    围上来的左邻右舍在这个时候开始议论纷纷,然后为阿乐打抱不平,一个声音接着一个声音,无非就是说张大妈的理论和逻辑不够缜密,不够正确。在他们眼里,张大妈是真的冤枉阿乐了。

    ——原来,小孩子的眼泪是对大人们最大的杀伤武器。

    等大伙儿都散了,张大妈也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便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走到大黄狗身边,使劲地抽打着自家的狗,嘴里还不停地骂着:“叫你偷吃!叫你偷吃!一生下来就注定是贱骨头!贱命!”

    不知为何,当母亲听了这话,心里一凉,顾不上阿乐,转身便朝家里走去。

    阿乐蹲在那里,看到散场后的场景,张大妈还在不断地抽着那条大黄狗,无奈地离开。孤零零的阿乐感觉自己就像那条大黄狗,可有时候又觉得自己连那条大黄狗都不如。

    阿乐站了起来,刚提手摸了摸眼泪,母亲便气冲冲地朝他走过来,一把将阿乐拉进大厅,然后将大门关紧。尽管是白天,可大门关闭之后,母子俩便站在黑暗之中,谁也看不清楚谁的脸。从左右两边的门之间的缝隙处透进一缕光,那缕光直直地,就像一把锋利的剑,正朝阿乐与母亲无情地刺过来。

    “阿乐,张大妈家的腊肉是不是你偷的?”母亲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心痛。

    阿乐没有回答,而是在黑暗中往前走,直至“滴答”一声,大厅的灯泡亮了之后,他才看见母亲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是,是我偷的。”

    阿乐不想再去隐瞒什么。张大妈家的腊肉就是他偷的,这一切都是昨天夜里阿乐一手策划好的。昨天夜里阿乐等待了将近一个小时,在确信张大妈家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之后,便知道张大妈家准备睡觉了。于是阿乐再耐心地等待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过后,阿乐便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家门,这样做唯一的目的就是不让母亲发现。至于在黑夜里阿乐经历过一段艰难的黄泥路来到张大妈家,怎样潜进张大妈家的厨房,然后不留痕迹地将腊肉偷走的。这对于阿乐来讲简直就是太简单了。因为阿乐知道张大妈家厨房后面有一口井,平时张大妈家的生活用水全都依靠这口井。为了方便,张大妈家厨房后面留了一扇小门,平时提水挑水便从这道小门进进出出,而这道小门是用几块木块拼凑起来的,木块与木块之间也留有几道小小的缝隙。那天晚上,阿乐便是从缝隙里伸进小小的手,将小门的门栓轻而易举都打开的。只要闯编者按 他生活在最贫困的边缘,他自我感觉微渺、自卑甚至有些梦连做都不敢做。他唯有选择用“偷”的方式掩藏生活的窘困,他迷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一刻的兴奋和满足。却也在时光中偷掉了自己,让那颗原本最纯净的心灵沾染了世俗的尘埃长大后,他怨恨溺爱自己的母亲,但却在最后一个梦境中理解了并懂得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其实,在成长过程中,我们放不过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只有自己释怀了,才能真正懂得生活的真谛。进了厨房,那么对于阿乐,这一切就变得小菜一碟了阿乐成功偷盗回到家的时候,母亲显然早就进入了梦乡。故此,阿乐也没有想太多,自己动手生火将偷来的腊肉放在锅里蒸。不到一个小时,锅里腊肉的香气便蔓延了整个厨房。这一天只吃了一点早饭的阿乐,当然狼吞虎咽地将整块大大的腊肉全都吃光了。吃完之后的骨头便扔在了厨房外面。

    可意想不到的是,张大妈家的狗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走到他们家把骨头叼走了,而且被张大妈发现后还承受了一阵毒打。现在想想,这个黑锅竟然是张大妈家的大黄狗帮阿乐给背下了。可谁都清楚,狗是不可能偷掉悬挂在房梁上的腊肉的,现在张大妈拿不出可靠的证据,在大家面前只好当作是狗偷着吃了。

    母亲听阿乐说完,先是愣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然后便气冲冲地抓起大厅栓门的那根木棍,朝阿乐身上打去。阿乐没有反抗,任母亲怎么打,他都站在那里,不喊痛也不哭泣。毕竟栓门的木棍太大,母亲连续在阿乐背上用力地打了几下之后便不打了。

    “作孽啊,作孽啊,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孩子!”

    母亲一气之下将木棍扔在了地下,然后拉开大厅的门,见到大片光亮蔓延大厅的每一个角落的时候,阿乐的心却感觉到无比的寒冷。母亲拖着走不快的腿去关大厅的灯,而阿乐却忍受着后背的疼痛,不吭声地朝厨房走去。

    阿乐走进厨房之后徘徊了一阵又急匆匆地回到大厅四方桌旁搬了一张长长的木凳,然后再回到厨房。阿乐抬头望了望房梁上的腊肉,将木凳放平之后便急急地站了上去,当站上去的那一刹那,阿乐受伤的右腿一软,整个身子便随着木凳摇晃起来。阿乐心里一慌,两只手紧紧地抓着麻绳,可是越是抓着麻绳,心里就越是紧张。这时阿乐扭动着身子,一边歪着头往下看木凳的位置,用力一踮,当阿乐的腿触碰到木凳的时候,木凳横着倒在了地面上。阿乐用力地抓着房梁上的麻绳,迟迟不敢松手。当阿乐的腿用力往上蹬的同时,他手臂的角度也渐渐缩小。换一个角度,可以发现阿乐的整个头已经伸进了张开约莫三十度角的麻绳底部。在这个时候,阿乐的心里更加慌张,双手一软,脖子便勒在了麻绳上。瞬间,阿乐感觉到呼吸非常的困难,但所幸的是在这个时候阿乐急中生智伸起双手紧紧地抓着麻绳,然后将双手放在喉咙之下的位置,使尽全身力气尽量不让麻绳将喉咙死死地勒住。就在阿乐把头伸出麻绳之外的那一瞬间,他什么力气也没有了,手一松,重重地摔倒在地。

    摔倒在地上的阿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现在他完全感觉不到身体哪里痛,因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体会得到的。这个时候正巧母亲走进了厨房,当她看到那块还悬挂在房梁下摇摇晃晃的腊肉以及和木凳一同倒在地上的阿乐时,她整个人开始沸腾起来——“你不要命了啊!吊死你活该!”

    阿乐一声不吭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摸了摸勒伤的脖子之后弯腰将木凳扶正,再次站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将腊肉取下来。阿乐提着腊肉看也不看母亲一眼就朝厨房后门走了出去。

    “阿乐,你给我站住,你还嫌自己不够丢脸吗?”

    母亲无可奈何地找不到发泄的方式,便用力地往地上蹬脚。可瞪了几下整个身子便倒在了地上。

    阿乐看着倒在地上的母亲,两手一松,顾不上腊肉掉在地上便跑到了母亲的跟前,将母亲从地上扶了起来。

    “丢脸也是丢我的脸,我把腊肉还给张大妈!”

    阿乐将母亲扶起来,然后让母亲坐在土灶旁的竹椅上,便走过去捡起那块腊肉。

    “不许去,这是我们家的腊肉!”

    母亲的话有些低沉,阿乐心里一惊便停住了脚步。他知道母亲说这句话的意思——这是家里剩下的唯一一块腊肉,母亲没有发话,阿乐自然没有资格将这块腊肉拿去赔罪。

    阿乐低着头,重新将腊肉挂回房梁上,涌上心头的,除了悲伤,便是痛恨。

    这一天夜里,下起了暴雨,电闪雷鸣的声音在空中响个不停。当闪电划破天际,从窗户口传进来一道煞白的光,就像一把锋利的刀正朝脖子上切割过来,但躺在床上的阿乐一点也不感到害怕。他在黑暗里睁开的双眼在一道道闪电之中眨也不眨一下。他的思维全都沉浸在小时候的记忆里。

    ——十岁那年,母亲带阿乐到双溪镇上逛街。在一家文具店里,阿乐被一个漂亮的文具盒吸引住了。而这时走过来的女服务员亲切地问阿乐是不是想要这个文具盒,阿乐回答是。站在一旁的母亲拿起文具盒,然后问了问女服务价格之后便没有打算给阿乐买了。于是,在阿乐依依不舍的心绪下,母亲硬生生地拉着阿乐的手走到了文具店的另一个角落。这时女服务员嘴里还不停地说赞美文具盒的话来吸引阿乐。但最终那个女服务员被母亲的三寸不烂之舌给打发走了然而戏剧性的是,母亲带着阿乐在文具店里逗留了好久,最终母亲拿着一叠本子和一套铅笔拉着阿乐的手停在前台付钱的时候,前台服务员的目光却定格在了阿乐身上。母亲觉得奇怪便望向阿乐,只见阿乐那只没有被母亲拉住的左手紧紧地捂着胸前以下的位置。母亲还没有回过神来,女服务员就说,小朋友请你放开你的左手。生怯怯的阿乐一紧张,左手放开的那一瞬间,从阿乐的身上掉出一个漂亮的文具盒来。瞬间场面就尴尬起来,然而意想不到的是,母亲并没有因为阿乐偷东西而打阿乐,甚至就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就在前台服务员指着贴在前台的“偷一罚十”的纸张并要求罚款的时候,母亲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和服务员理论起来。而母亲的理由再简单不过:阿乐只是一个孩子,在家长没有意愿购买文具的情况下,服务员还在身后不停地唠唠叨叨,这直接引诱了阿乐去偷文具盒自然而然,文具店老板考虑到店里的声誉便放了母亲和阿乐一马。

    自从那次以后,阿乐认为偷东西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反而觉得偷东西能够满足自己的需求,并且让自己在其中找到一丝丝快乐。

    ——有一年深冬,大雪几乎覆盖了村庄的每一个角落。爱玩是孩子的天性,特别是在下雪天,堆雪人,打雪仗更加增添了童年的乐趣。每次阿乐玩到傍晚才回家,而每一次回家阿乐都会带回几根干柴。这种干柴很适合在冬天生火,为此母亲不止一天两天夸奖过阿乐,可夸奖多了几次,母亲就觉得不对劲,便问阿乐这些木柴是从哪里捡来的。这个时候的阿乐觉得偷东西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了,便仰起头高傲地告诉母亲,是从张大妈厨房后面捡来的。一编者按 他生活在最贫困的边缘,他自我感觉微渺、自卑甚至有些梦连做都不敢做。他唯有选择用“偷”的方式掩藏生活的窘困,他迷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一刻的兴奋和满足。却也在时光中偷掉了自己,让那颗原本最纯净的心灵沾染了世俗的尘埃长大后,他怨恨溺爱自己的母亲,但却在最后一个梦境中理解了并懂得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其实,在成长过程中,我们放不过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只有自己释怀了,才能真正懂得生活的真谛。下子,母亲便明白阿乐所谓的“捡”其实是偷。但阿乐刚把真相说出口,张大妈便从阿乐家厨房的后门气冲冲地走进来,说她家厨房后的干柴每天少一点每天少一点,之前还没有察觉到,日积月累地便发现了其中的端倪。这一天傍晚,张大妈有意地躲在家里守株待兔,结果把阿乐逮个正着张大妈越说越激烈,但母亲这个时候却站了出来护着阿乐并把张大妈骂得说不出话来。说什么你自己不把家里的木柴放到安全的地方,现在还在这理直气壮地骂一个孩子张大妈说不过母亲,也懒得为这种可耻的事和母亲再理论下去,便无可奈何地离开了。

    那个时候,阿乐觉得母亲是爱他的,十分地爱,无比地爱。阿乐想,无论他做错了什么,母亲都是站在他那边,支持他,鼓励他,尽管是他偷了东西。

    天空中划破一道煞白的闪电,忽而一阵巨响,躺在床上的阿乐从回忆里清醒过来。关于这样的回忆不仅仅是一次两次,如果要细数起来,或许就连阿乐自己也记不清自己到底偷过多少次东西。但有一些回忆是阿乐一辈子也无法忘怀的。

    ——“小武。”

    阿乐轻声地喃喃自语道。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小武是谁。但关于小武的记忆阿乐似乎连一刻也不想提及。于是,阿乐决定什么也不去想了,闭上眼睛好好地睡一觉,管它暴雨、电闪还是雷鸣,这一切都与他毫无瓜葛。可当阿乐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脑子里全是母亲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阿乐无法在脑海里清晰地摸索母亲的那张脸。他甚至不知道怎样的母亲到底才是真实的——是护着他的时候,还是责骂他的时候。如果说小时候阿乐觉得母亲是爱着他的;那么现在阿乐便突然觉悟,他觉得母亲一点也不爱他。之所以今天自己会变成这个样子——一不偷手就发痒,全身就会难受,这全都拜母亲所赐。阿乐知道偷东西不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更多的是只有偷东西才能够给自己带来兴奋,带来快乐。

    对于阿乐来讲“偷”是一种欲望,更是一种心灵所驱使的满足感。

    ——现在的阿乐算是恨透了母亲。恨到了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消除对母亲的怨恨。

    外面还在下着倾盆暴雨,时不时发出的电闪雷鸣的声音在阿乐的心里轻轻叫嚣,深深悲凉。阿乐在这样一个漫天飘雨的夜晚,带着怨恨和沉重的心恍惚地睡了过去。

    05。天荒之夜

    尽管长夜漫漫,但天终究还是亮了。

    阿乐从床上爬起来,感觉全身酸痛,脖子上还残留一道被麻绳勒过的痕迹。阿乐往下颌与喉结中间的位置摸了摸,瞬间传来一阵涩涩的疼痛。当阿乐试图下床穿鞋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右脚踝比之前肿得更糟糕了,这个时候阿乐感觉到脑袋晕眩眩的,像是有虫子在脑袋瓜里不停地穿梭、翻滚并咬噬阿乐坐在床边,双手紧紧地抱着头,身体随着脑袋微微颤抖起来。

    过了很久,阿乐才感觉头没有那么痛了,而这个时候阿乐才清晰地听到窗外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阿乐知道,那是雨停后雨水从高高的房顶顺势坠落在地面上所发出来的声音,那声音就像一段美妙的音乐,在阿乐的心里暗自作响。可阿乐却并没有心情去感受这一切。他饿了,因为跟母亲赌气,阿武中午饭没吃,晚饭也没吃。现在他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头痛了,这不仅仅是因为过度的悲伤,还因为人体本身的饥荒承受限度所导致。

    阿乐忍受着全身的酸痛走出房间,却发现家里所有的门都还紧紧地闭着。在这个时候,阿乐的第一反应就是母亲还没有起床。以前每天早晨母亲都比阿乐起得早。当阿乐还没有睡醒的时候,就能隐隐地听到母亲拉开大厅的门发出的声响。每一次听到声响,阿乐就知道天已经亮了。可今天,阿乐也不知道为什么母亲比他还起得晚。

    阿乐拉开大门,外面潮湿一片,整个世界好像都染上了雨水的气息。阴暗的天空配合这湿漉漉的大地,渲染了一丝悲伤的色调。阿乐很好奇母亲为什么还没起来,便走到母亲的房外,推开门的那一刹那,阿乐整个人完全惊呆了。他看到母亲像刚才的自己一般,坐在床边,动弹不得。不同的是母亲双腿都显得非常的浮肿。母亲微微地弯着腰,将手放在膝盖上,表情显得异常地痛苦。

    “阿乐,桌子上有一包没有拆开的药材,帮我拆开,再帮我到厨房打一盆开水过来,将那些药材洒进盆子里去哦,对了,开水在开水壶里,快去!”

    母亲说完这句话几乎花费了很大的力气,这一刻,阿乐发现母亲的额头上全是冷汗。已经慌张的阿乐忘记疼痛的身体走到桌子旁抓起那包药材便冲出了房间。

    不到三分钟,阿乐端进一盆冒着热气的药水放在母亲脚下。盆子里的药材将药水扩散成全黑的颜色,那股升腾的热气夹杂着中药的难闻气味,瞬间整个房间都弥漫臭臭的味道。阿乐蹲在那儿试了试水温,由于是倒在开水壶里隔了一夜的开水,所以不是很烫。但阿乐不知道该不该把母亲的脚放进药水盆里。

    ——阿乐的心一直绞着,挣扎着。

    “那个水有点烫。”

    阿乐站了起来,他还是说谎了。但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说谎,就像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干些什么。

    “你去生火吧!”

    “哦。”

    母亲完全虚脱地使唤阿乐去厨房生火,一阵不知所措的阿乐只好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一步一徘徊地走出了母亲的房间。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或许阿乐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由于昨天母亲因为生气伤到了原本就不好使唤的双腿,导致今天早上起来发现双腿完全使不上力气而自己又不会做饭,这一系列的原因让阿乐和母亲一日三餐吃得都是煮粉。

    晚上阿乐把母亲泡过一天的药水倒掉之后,放下药盆,然后闻了闻自己的手,满是那股臭臭的味道。为此,阿乐露出怪异的表情,那表情夹带着一丝丝嫌弃之意。

    阿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了过去,打开灯,看了看钟,已经九点过一刻了。这时才突然感觉今天自己基本上是服侍了母亲整整一天。这一天阿乐往母亲房子端药水、送食物做了这么多,只是到了晚上才隐隐地感觉到累。说实话,阿乐心里还一直恨着母亲,但看到连下床都变得困难的母亲,不知为何他的心就突然软了下来。但现在他还恨着母亲,还在跟母亲赌气。只是他知道,无论自己怎么恨母亲,母亲终究是母亲,他们之间有着割不断的血肉之情。

    一阵挣扎之余,阿乐的手又开始痒了,他感觉到如果自己不出去偷点什么的话,自己的心仿编者按 他生活在最贫困的边缘,他自我感觉微渺、自卑甚至有些梦连做都不敢做。他唯有选择用“偷”的方式掩藏生活的窘困,他迷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一刻的兴奋和满足。却也在时光中偷掉了自己,让那颗原本最纯净的心灵沾染了世俗的尘埃长大后,他怨恨溺爱自己的母亲,但却在最后一个梦境中理解了并懂得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其实,在成长过程中,我们放不过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只有自己释怀了,才能真正懂得生活的真谛。佛将要停止跳动一般。但这个时候,阿乐却咬牙切齿地将灯关上,然后重重地倒在床上,尽量克制自己那双完全不停使唤的手。

    阿乐在床上冒着冷汗,蜷缩着身子,双手使劲全力抱着小腿,看上去就像是还未出生的婴儿,在母亲的襁褓里,静静地吸收着爱与养分。但阿乐却在这个时候艰难地呼吸着,身子不停地颤动着,像是被送进戒毒所里无药可救的吸毒者,痛苦地唯一想做的事便是——去死。

    夜静静地,没有人知道阿乐内心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就像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么地痛恨他的母亲。那种恨是无法言语的,也是无法告知的。就像是被深埋千年的秘密,一旦揭穿,便暗无光日。

    “啊!”阿乐压抑不住沉积在内心已久的欲望,胡乱地抓起床头的手电筒,借着手电筒发出微弱的光猛然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再也忍受不了那种无法言语的痛楚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漆黑的夜里越过条条湿漉漉的山路然后闯进小武家的。他也完全顾不上小武家厨房的后门是半掩的、灯是透亮的,便偷偷摸摸地闯进了小武家的厨房。当他打开锅盖的时候,发现大锅里面放着一个瓷碗,瓷碗里面装着四个馒头。就在阿乐伸手去抓大锅里的馒头时,另一只手抓着的锅盖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哐”的一声,阿乐心里一惊,抓起的馒头也随之掉进了锅里。

    很快地,阿乐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陈伯就靠在厨房前门槛的位置。陈伯是小武的父亲,满脸胡渣的陈伯仍旧掩盖不了他那张和蔼可亲的脸。

    “吃吧,饿了就吃,没关系的。”

    陈伯走到阿乐面前。伸手抓起锅里的馒头递给阿乐。阿乐仍旧愣在那里,他在想自己是该接过陈伯手中的馒头,还是谢绝。

    “要是小武还在的话,个子也有你那么高了吧!”

    一阵叹息过后,陈伯坐下,双手扶在小桌子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生烟丝。

    阿乐听到陈伯提起自己的儿子小武,走过去,身体一软便坐在了陈伯对面的木凳上。这时,他和陈伯之间只隔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桌子。

    “吃啊,饿了就吃。”

    陈伯指了指刚才自己从锅里端过来放在小桌子上的馒头,然后从火柴盒里抽出一根火柴,划了两下便往叼在嘴上的烟卷点燃。

    “陈伯,对不起。”阿乐低着头,一脸羞愧。

    “阿乐,你知道吗,你羞怯的样子特别像当年的小武。”

    从陈伯口中吐出来的烟雾一圈一圈地,往房梁升腾而上。昨天深夜,阿乐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每一件事都和“偷”有关,每一件都和母亲有关。可最后当他回忆起小武的时候,他的回忆突然屏息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敢去回忆关于小武的一点一滴,那就好像是自己心里永远的痛,一旦提及,便如同坠入了万丈深渊。

    “陈伯,我相信小武在另一个世界是快乐的。”

    ——上小学二年级那年,阿乐九岁,小武八岁。村庄里的孩子都不愿跟小武玩耍,总嘲笑小武是被爸爸妈妈抛弃的孩子。由于家境贫寒,在小武不经人事的时候,妈妈忍受不了穷苦便和别的男人跑了。而为了生计,陈伯不得不背井离乡到外地打工。因此,从读小学一年级开始,小武便和年迈的爷爷生活在一起。在其他小孩子都嫌弃小武的情况下,唯独阿乐乐意跟小武玩耍。也许是因为父母常年不在身边的缘故,小武在爷爷那里得到的总是少的可怜的零花钱。有一次,村里的几个小孩在阿乐和小武面前炫耀他们买的零食,并嘲笑阿乐和小武买不起。阿乐和小武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可他们两手空空的,身上一毛钱都没有。尽管没有零花钱,阿乐和小武还是走进了村子里唯一的店铺。说是店铺,其实就是在村子的大路口边沿建了一座青砖房,房顶还是用瓦片盖起来的。店铺里面显得特别的小,长长的玻璃柜子里面放着各种小孩子吃的零食,靠着墙壁放置的是高高的实木柜子,上面放着酒、香烟等各种商品。阿乐和小武走进店铺的时候,店铺里挤满了小孩。很多小孩伸出手去,手中抓着一毛两毛的纸币,七嘴八舌地要这个要那个,弄得店铺的老板也就是张大妈的大儿子,都快忙不过来。在一片喧杂之中,阿乐垂头丧气地欲想离开,因为他身上一分钱都没。,但这时小武却偷偷地告诉阿乐,说他们可能趁着现在混乱去“拿”当时阿乐并没有考虑太多,便赞同了小武的提议,于是他们便趁着混乱钻进柜台前,小武站在柜台前,趁着店铺老板不注意踮起脚尖打开装满了泡泡糖的瓶盖,随手抓了一把,然后迅速地传给了身后的阿乐。阿乐接过小武传过来的泡泡糖,当塞进口袋的那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紧张地跳动。于是,阿乐重重地拉扯着小武的衣角,暗示小武趁着现在老板还没有发现赶紧走。可还拥挤在柜台最前面的小武却似乎感觉不到阿乐在拉他的衣角。很快地,小武再次出手,这一次他抓起柜台上的一包福满多方便面然后迅速地把手伸到后背,阿乐颤抖着手接过来,然后转身挤出人群,刚挤出人群,便听到店铺老板喊——“那个小孩,你转过身来。”阿乐还来不及转过身去,两手一松,方便面便掉在了地上。因为碰巧这个时候张大妈走进店铺,站在阿乐的前面。就在张大妈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弯腰帮阿乐把方便面捡起来的时候,张大妈的儿子便说——“那个小孩,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偷东西的!”瞬间,张大妈的脸色就变得煞白,她那双如同会吃人的眼睛完全定格在阿乐的身上,然后理直气壮地伸手去摸阿乐那只鼓鼓的上衣口袋。下一秒,全店铺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了阿乐身上。“好啊,偷我店里的方便面还不够,现在还偷我店里的糖。”张大妈的话深深地刺痛了阿乐的心

    这个时候的阿乐啃完一个馒头,然后伸手再往瓷碗里抓起第二个馒头啃了起来。

    “吃,觉得好吃你就吃吧,在陈伯家用不着客气。”

    阿乐细细地嚼着馒头,在吃第一个馒头的时候,嘴里是甜甜的味道。可现在吃的馒头,却感觉苦苦的。那苦味延长了他和小武之间的记忆。

    儿时的记忆总是充斥着幸福和泪水。而关于小武的记忆,除了幸福和泪水,剩下的便是全黑的色调。

    ——那次小武和阿乐在店铺里偷东西,当一个小孩突然喊道小武也偷了东西之后,小武站在柜台前,低着头,一声不吭。张大妈在小武身上什么都没有搜到,于是便逼问小武把偷的东西都藏到哪儿去了。小武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这个时候,阿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毅然地站在张大妈的面前,对张大妈说小武没有偷东西。全部东编者按 他生活在最贫困的边缘,他自我感觉微渺、自卑甚至有些梦连做都不敢做。他唯有选择用“偷”的方式掩藏生活的窘困,他迷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一刻的兴奋和满足。却也在时光中偷掉了自己,让那颗原本最纯净的心灵沾染了世俗的尘埃长大后,他怨恨溺爱自己的母亲,但却在最后一个梦境中理解了并懂得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其实,在成长过程中,我们放不过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只有自己释怀了,才能真正懂得生活的真谛。西都是他偷的,小武只是陪同他来店铺而已。除此之外,小武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抓不到证据,便相信了阿乐的话。可自从那次以后,除了小武,便再也没有人愿意和阿乐一起玩耍了。之前所发生的事,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导致全村子的人都知道夏家的阿乐偷了店铺的东西。自然而然,阿乐在村子里的小学也待不下去了。于是,阿乐便转到镇里的小学念书了。阿乐一走,小武就真的剩下了一个人,在村子里的小学里,孤独、无依无靠。阿乐转学不久,陈伯便从外地打工回来,见到大半年没有见的爸爸时,小武把之前所发生的事都告诉了自己的爸爸。陈伯知道了小武和阿乐在店铺里偷东西这件事,便深深地记住了阿乐。

    阿乐一边嚼着馒头,一边望着陈伯湿润的眼眶。

    “陈伯,你怎么了?”阿乐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这么问的,他知道陈伯肯定是想念他的儿子小武了。

    “没,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无人倾诉罢了。”陈伯点燃了第三支卷烟“阿乐,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吗?”

    每一次,当陈伯看见阿乐,都觉得阿乐特别像他的儿子小武。陈伯一直觉得阿乐是一个善良的孩子,不然也不会勇敢地替小武顶罪。可是在成长这条道路上,总是曲折盘旋的,可能会做错很多事,也可能会因为他人的引导而使我们误入歧途。

    或许,那种叫做“命运”的东西便是我们在对生活失去信心,甚至到了几近崩溃边沿之后的最终妥协。妥协了,我们就只好认命了。

    比如,陈伯永远也想不到阿乐会变得那么喜欢偷东西,甚至不受控制地去偷一些东西。前日在村子里闹得沸沸扬扬的“腊肉事件”当时陈伯也在场,只是面对这样的事,他也不好插手,只好在围观人群中暗自极力地用语言来站在阿乐那一边,尽管他明明知道腊肉是阿乐偷得——因为当时陈伯从阿乐那双像极了自己的儿子小武的眼神里完全可以识破事情的真相。可是,阿乐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孩子做错了事难道不应该被原谅吗?

    阿乐吃了两个馒头之后就觉得已经很饱了,他坐在陈伯对面静静地听陈伯细细道来:“阿乐,我知道你的心始终是纯净的、善良的张大妈家的腊肉是你偷的吗?”

    陈伯说完前半句话,阿乐的心里一软,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可陈伯的后半句话却硬生生地将阿乐拉进了深渊。阿乐的双手交错在一起,不停地摩擦出“哧哧哧”的声音。

    “陈伯,我”

    阿乐没有把话说完,便看见陈伯将第三支烟熄灭了,然后打住阿乐的话:“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因为因为你的样子真得很像小武。”

    ——那年,阿乐转学到镇里不久之后,小武就去世了。每每想到小武的遭遇,陈伯就感到深深地愧疚。自从阿乐走后,就没有人愿意跟小武一起玩耍。有一次,一群孩子爬过村子后山,因为后山上有长长的铁轨,那是火车通行的地方。那一次,小武便跟在那群孩子的身后。当小武看到那群孩子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轨道上,便充满了好奇。于是,小武问那群孩子为什么要这样做。其中一个孩子说这样贴近轨道就能听到火车鸣笛的声音了。小武信了,便学着大伙俯下身子把耳朵贴在轨道上面,可怎么也听不到火车鸣笛的声音。那群孩子走后,小武还固执地趴在轨道边沿。过了很久,当小武依稀听到火车鸣笛的声音之时,他便越愈兴奋起来,便将耳朵紧紧地贴在轨道上。可没有人告诉小武,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是致命的。悲剧终于发生,小武带着微笑,正享受着火车的鸣笛声时,火车便无情地带走了他的生命。

    回忆就此屏息,陈伯不知道吸了多少根烟了。阿乐望着陈伯泛白的眼眸,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

    “阿乐,答应陈伯,以后不要偷东西了好吗?”

    陈伯知道阿乐今晚闯进他家里,肯定是想在他家里带走一些什么东西,只是陈伯万万没想到阿乐的出现竟然会让自己想起那么多的陈年往事。那些往事都是伤痛的,伤痛的无法回忆,无法提及。

    一旦提及起来,便只剩下滴血般的眼泪。

    一直以来,小武的离去,在阿乐心里留下很深的怨恨,他怨恨自己为什么要转学到镇里去念书,他怨恨自己没有陪在小武的身边,他更加怨恨自己的母亲将他和他唯一的朋友小武远远地分开。可是这种怨恨是无法诉说的,只能深深地埋藏在心里,成为永远的秘密。

    ——永远的痛。

    那年在商店偷文具盒,阿乐只是觉得文具盒上面印着的图案特别像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的阿武,所以他才在母亲不愿意买给他的时候偷偷下手

    而那年冬天一次次地偷张大妈家储存的干柴,是因为阿乐想起那次和小武一起去偷店铺里的零食。自然而然,阿乐心里是怨恨张大妈的,如果不是张大妈突然的出现,他也不会这么丢脸,而后导致的一系列连锁反应便是自己转学,小武离开人世

    可,阿乐万万没有想到,后来竟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喜欢上偷东西。不,那不是喜欢,那是一种完全不受控制的欲望,只要那种欲望涌上心头,如果不去偷的话,就像自己马上要死过去一样。那种欲望像老鼠找不到地方磨牙,像吸血鬼找不到人类新鲜的血液,像高空缺氧阿乐在隐隐感觉这是一种病的时候,又无人诉说。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一说出来,那么自己便连做人的尊严都将消失殆尽。

    “阿乐,阿乐,你在想什么呢?”

    陈伯站起来,双手撑着腰,走到阿乐的面前,摇晃着一直陷入沉思的阿乐。

    “啊,陈伯,你刚才说什么呢?”

    见陈伯站了起来,阿乐也跟着站了起来。

    “没什么。”

    话落,陈伯走到厨房的另一端,然后伸起举得高高的手将吊在房梁上其中一块肥大的腊肉取了下来。

    “阿乐,你提回家去吧,就跟你母亲说是陈伯给的,明天你把它还给张大妈。”陈伯犹豫片刻又说“男孩子要勇敢一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阿乐听完陈伯的一席话,缓缓地伸手接过腊肉。

    当阿乐打着手电筒走在坑坑洼洼的黄泥路上的时候,他发现除了陈伯家的灯还亮着,全村子人家的灯都灭了。

    一阵夜风吹过来的时候,阿乐正好走到一棵大树底下。夜风将大树的枝叶吹得摇曳起来。而枝叶上的雨水大片大片地落在阿乐的头上、脸上阿乐感觉一阵冰凉,便加快脚步往家的方向跑去。

    静悄悄地回到家,阿乐躺在床上,这时夜已经深了。阿乐想起走的时候陈伯对他说的那句话——“阿乐,你是善编者按 他生活在最贫困的边缘,他自我感觉微渺、自卑甚至有些梦连做都不敢做。他唯有选择用“偷”的方式掩藏生活的窘困,他迷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一刻的兴奋和满足。却也在时光中偷掉了自己,让那颗原本最纯净的心灵沾染了世俗的尘埃长大后,他怨恨溺爱自己的母亲,但却在最后一个梦境中理解了并懂得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其实,在成长过程中,我们放不过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只有自己释怀了,才能真正懂得生活的真谛。良的还有,其实你的母亲并不容易。”

    前一句话阿乐是听到了心里去,可后一句话他始终无法理解,他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方式去原谅自己的母亲。他心里还一直记恨着自己的母亲。要不是母亲小时候的教育方式,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阿乐越想就越想不通,便在无星无月的寂静之夜沉沉地睡了过去。

    06。死亡之夜

    “咚咚咚”

    阿乐还没有睡醒,就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敲房门。

    “阿乐,起床!”

    阿乐闭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打开房门的那一刻,他望着面无表情的母亲,感觉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母亲撑着一根木棍走进阿乐的房间,在房间四周望了望,眼神最终定格在阿乐那双沾满黄泥的白色帆布鞋上面。

    “厨房里怎么多了一块腊肉?昨晚你”“陈伯给的。”阿乐连忙解释道。

    可当阿乐把话说完,母亲不禁露出讽刺般的笑容。

    “呵,陈伯送的?陈伯是你什么人,他凭什么要送腊肉给你?”母亲一气之下将手中的木棍扔在地上,一只手扶在书桌上,另一只手指着那双帆布鞋“你看看,你看看你那双帆布鞋,你当我眼瞎啊?”

    阿乐发现母亲的双腿在发抖,他本想上前去扶一把的,但母亲完全不信任阿乐,这让阿乐感到十分的委屈。

    “周末也过了,你回学校去吧!”

    母亲丢下这么一句冷冷的话,然后缓缓地弯腰将木棍捡起来。就在母亲抬腿准备离开的时候,阿乐道:“我脚踝的伤还没有好。”

    母亲扭过头来,又露出讽刺般的笑容“阿乐,那天你回来之前,你们班主任那打过电话给我,你在学校的事”

    ——最具杀伤力的一句话,直接戳穿了阿乐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

    阿乐在脑海里细数着,今天是回到家的第五天了。原来从一开始母亲就知道阿乐在学校所做的事情。

    ——上个星期四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解散之后,班上所有的同学都在篮球场上活动。这时,阿乐便偷偷地溜进教室,他侧着身子弯腰在一张桌子的抽屉里摸索着,当他站直了身子面对着教室后门的时候,同班同学庄晓婷站在教室后门处,一眼识破阿乐手中抓着一包——“卫生棉”时,庄晓婷“啊”的尖叫一声,声音还没有断绝,阿乐愣在桌子旁,庄晓婷就已经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这是阿乐永远也想不到所发生的意外,很快地体育老师身后跟着一帮同学陆陆续续地走进了教室。阿乐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着头,极力躲避大家的视线。当庄晓婷指了指刚才被阿乐翻过的抽屉时,穿着白色裙子的陆米米上前检查了自己的抽屉,发现自己放在抽屉里的卫生棉不见了。但她又不好意思说出来。于是,体育老师便主动问陆米米少了什么。陆米米红着脸,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声不吭。“夏乐偷了陆米米的卫生棉!”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脱口而出,顿时全班人都安静地将目光定格在发出声音的那个同学——平时一向大大咧咧的男孩子黄濑身上。黄濑觉得惊讶,便道:“你们都看我干嘛,应该看夏乐。”话落,全部人的目光又转移到夏乐身上。教室内显得异常地安静,但没过多久,全班同学都议论纷纷起来。有同学说,难怪前几天我新买的几支笔不见了;有同学说,我抄满了笔记的笔记本也不见了;还有的同学说,我昨天也不见了一瓶牛奶在众目睽睽之下,阿乐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言不发,但他的心是绞着的,仿佛将要爆炸开来。对于像阿乐一个小男孩竟然去偷同班女生的卫生棉,这件事情让体育老师怎么也想不通。待体育老师回过神看着阿乐并走向阿乐的时候,阿乐猛然地站了起来,然后几近以光的速度冲出教室,离开学校,逃到了网吧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没脸回学校了吧?”

    阿乐不想去回忆一些事情,有些事情一旦回忆起来便不是只有伤痛那么简单。那些回忆都是致命的,甚至有时候会让阿乐感觉到生不如死。

    其实,阿乐也不想这么做。

    “那你就有脸待在家里了?”母亲的双腿还在抖动“阿乐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气之下,母亲艰难地走出了阿乐的房间。或许,现在在母亲的心里,她情愿没有阿乐这个儿子。

    阿乐觉得家里也呆不下去了,或者说现在根本就没有阿乐的容身之处了。他穿起那双沾满黄泥的帆布鞋气冲冲地将自己房间的门带上。可当他走出家门的时候,他就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望着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在上空之中不断地翻滚着、升腾着。透过眼眸,阿乐甚至能识破这方天空的整个轮廓就像是一个嗜血的魔鬼,正朝着阿乐的身上咬过来。瞬间,阿乐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他慢慢地退后几步,不一会儿就退到了大门的门槛上。于是,阿乐几乎以逃一般的姿态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将自己房间的门牢牢地栓上。

    ——阿乐感觉全世界都在嘲笑、讽刺他并诅咒他。

    这一天,阿乐就像在自我惩罚一般,一口饭都没吃。几次母亲来敲他的门,他都不愿打开。直到晚上,夜幕暗了下来,阿乐才在房间里发现了那一箩筐的番薯。阿乐就像狼一般,完全不管番薯上面还沾满了泥土,便抓起咬了起来。

    这是一个无比漫长的夜晚,它的惊鸿似乎划破了所有的悲哀:

    “妈,我饿了。”

    模糊之中,阿乐几乎已经奄奄一息了。但母亲却朝着他微笑,并伸出温暖的手抚摸着阿乐瘦瘦的脸蛋。

    “我的乐儿,饿了吧,母亲给你蒸你最喜欢的腊肉吃。”

    听到母亲这么一说,阿乐从奄奄一息里诡异一笑,仿佛一切都是自己在母亲面前装出来的。

    母亲穿着长长的裤子,但依旧掩饰不了她那两条浮肿起来的腿。阿乐趴在桌子上,以病怏怏的姿态看着母亲把高高的木凳放在地上,然后用尽所有的力气站了上去。可母亲不够高,一连抓了好几次都没有抓到那条吊着腊肉的麻绳。

    “阿乐,过来帮妈一把。”

    阿乐顿时觉得很矛盾,明明自己就病入膏肓了,怎么可能还有力气去帮母亲把腊肉拿下来。一片模糊之中,阿乐像一个幽冥一般,站在母亲的身下。但下面的动作,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出来的——阿乐并没有帮他的母亲,或者说阿乐是帮了自己——因为,之前阿乐是无比地痛恨母亲的,痛恨地巴不得母亲去死!

    “阿乐,阿乐,你疯了啊?”

    只见阿乐将母亲踩着的木凳一脚踹开,而母亲紧紧地抓着那根麻绳的两端,迟迟编者按 他生活在最贫困的边缘,他自我感觉微渺、自卑甚至有些梦连做都不敢做。他唯有选择用“偷”的方式掩藏生活的窘困,他迷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一刻的兴奋和满足。却也在时光中偷掉了自己,让那颗原本最纯净的心灵沾染了世俗的尘埃长大后,他怨恨溺爱自己的母亲,但却在最后一个梦境中理解了并懂得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其实,在成长过程中,我们放不过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只有自己释怀了,才能真正懂得生活的真谛。不敢放手。阿乐“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笑得忘记了所有的仇恨与痛苦,忘记了所有的罪恶与不堪。等阿乐再次看着母亲的时候,那根悬挂在房梁铁钩上的麻绳已经紧紧地将母亲的脖子勒住。阿乐睁大瞳孔,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在拼命地抽搐着,抽搐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母亲的的两只手一落,整个人悬空挂在房梁的麻绳之上——那一刻,阿乐知道,母亲已经死了。

    ——母亲已经活生生地被吊死在麻绳之上。

    07。不晚之夜前

    阿乐还来不及释怀地笑,便猛然地从梦中惊醒。原来,原来这一切只是一个梦!

    阿乐坐在床上,额头冒着大颗大颗的冷汗。他望了望窗户,一缕柔和的太阳光线洒进来,原来天已经亮了。原来噩梦过后已经是另一个明天了。

    “妈!妈!妈!”

    这一刻,阿乐完全读不懂自己的心绪,他带着惊慌失措的表情冲出房间,嘴里不停地喊着——“妈!”

    可是,不论阿乐喊得再响,母亲都没有回应。当阿乐冲进厨房的时候,空空如也,连母亲的影子都没有找到。阿乐仰着头望着房梁之上,只见那根粗粗的麻绳静静地吊在那儿,而那两块腊肉却不见了。于是,阿乐在这时想起了那个梦。阿乐想,不会真得是噩梦变成真实早已上演完了吧?

    阿乐心生绝望,第一次感觉到母亲不存在,自己竟然会是这种心情——比生不如死还痛苦。

    阿乐跑遍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母亲。

    当阿乐垂头丧气地走出屋子,已经从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散发出强烈的光线,洒遍大地的每一个角落,那般柔和,那般温暖。

    当他看到前方的小路上,有一名看上去年迈的妇女正撑着木棍朝家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来时,阿乐的眼泪完全不受控制流出来。那分明是母亲,就算是化成灰,这一刻,阿乐也认得出那是他的母亲,这辈子唯一的母亲。

    “妈”

    阿乐从嘴里喊出的那一刻,突然收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跟母亲赌气,他怨母亲大清早得玩消失,让自己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无助。

    于是,阿乐赌气转身回到了厨房。回到厨房,阿乐才发现土灶里是生着火的,被锅盖盖住的大锅里已经发出热水微微沸腾的声音。当母亲气喘吁吁地回到厨房,然后坐在木凳上。阿乐猛然地站了起来,然后对母亲说——“妈,你去哪了?大清早的你玩什么消失?”

    母亲望着阿乐,发现阿乐的脸色苍白一片。待母亲喝了一口茶,然后对阿乐淡淡地说了一句:“阿乐,对不起,妈错怪你了。”

    阿乐完全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突然对他道歉,在十几个年头的日子里,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在儿子面前如此卑微的母亲。

    ——“阿乐,早晨起来,生完火之后,我去了你陈伯家是妈妈错怪你了。”

    ——“张大妈家我也去了,那天的事那天的事我如实说了,腊肉也赔偿给她了。”

    母亲像一只受伤的小鹿,以祈求的眼神望着阿乐。这时,阿乐闻到了一股肉香,那股肉香是从大锅里飘出来的。

    “阿乐,妈妈今天早晨蒸了腊肉我提着你陈伯送的那块腊肉去你陈伯家后,你陈伯死活不肯要,他说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于是,我就把你陈伯送的腊肉还到张大妈家去了。”

    阿乐想不通为什么母亲愿意蒸腊肉给他吃了。但阿乐一想起那个噩梦,一切想不通的事情都不那么重要了。只要现在母亲在他身边,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哦。”

    阿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母亲突然的改变让阿乐有点适应不过来。于是,阿乐走到土灶旁,蹲下身子往土灶口送进一些干柴。瞬间,阿乐发现土灶里的火有亮了起来。那火光照亮了角落,也照亮了阿乐的身子。

    “你没回来之前,你姐姐说这个月底会带她的男朋友回家看看阿乐,你知道,我们家穷,没有什么东西好好慰劳你未来的姐夫,家里的那块腊肉本来是为你姐姐、姐夫留下的。”

    母亲说完话,已经打开了锅盖,一阵热气向房梁升腾上去,瞬间水蒸气蔓延了整个厨房。那一刻,阿乐完全看不清母亲的脸。那些水蒸气仿佛将阿乐与母亲远远地隔开在两个不同的世界。而阿乐的世界在此刻凝固,好像停止了转动。

    ——原来,阿乐也错怪了母亲。母亲并不是不舍得蒸腊肉给阿乐吃,而是考虑到姐夫将前来拜访。

    “妈,对不起。”

    阿乐的声音很小,等水蒸气都散开来。母亲道:“阿乐你刚才说什么?”

    “没没什么。”一时间,阿乐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想法,很多想对母亲说的话,在此刻都成为深埋在心底的秘密。

    梦醒之后,阿乐才瞬间明白,什么是最重要的。

    尾声

    晚饭过后,母亲坐在大厅里矮矮的竹椅上,阿乐端了一盆药水放在母亲的脚下,当阿乐准备帮母亲脱鞋的时候,突然听到房里的电话响了

    当阿乐回到大厅,蹲在地上帮母亲脱鞋的时候,母亲突然问道:“谁打来的电话?”

    “班主任李老师打的。”阿乐的脸上没有一丝惊慌,平静地如同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李老师叫我明天回去上课。”

    阿乐把母亲的两只脚放进药盆里,然后轻轻地帮母亲揉了起来。那阵热气从药盆蔓延升腾上来,拂过阿乐的脸,阿乐并没有躲避。不知为何,他现在觉得这股热气一点都不臭。

    夜显得非常的寂静,大厅昏黄的灯光之下,母子俩保持了相当长的一段沉默,沉默之中只听得见阿乐抚摸着母亲的脚时与药水发出来的柔和之声。

    “阿乐。”

    沉默的僵局还是被母亲打破了。

    “嗯。”阿乐拿起毛巾将母亲的双脚擦干。

    “那你明天去上学吗?”

    “去!”

    阿乐帮母亲穿好鞋子后,直直地站了起来,然后朝母亲微微一笑。

    接下来,母亲什么话也没说,久久地坐在竹椅上。等阿乐把那盆用过的药水倒掉,在房子里来来回回跑了很多遍,最终走进自己的房间准备睡觉,准备明天一早赶去学校母亲依旧坐在竹椅上,陪伴她的是一盏灯、一件阿乐进入房间前披在她身上的外衣以及一抹久违的微笑。

    现在的阿乐,静静地躺在床上。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满天的星星在一闪一闪,发出明亮的光;还有那轮圆如玉盘的月亮,悬挂在夜空中,好像正和无数的星星做一场充满雀跃的游戏。

    陷入一阵甜蜜的阿乐,手不痒了,心不痛了,就连呼吸也变得如此平和。

    编者按 他生活在最贫困的边缘,他自我感觉微渺、自卑甚至有些梦连做都不敢做。他唯有选择用“偷”的方式掩藏生活的窘困,他迷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一刻的兴奋和满足。却也在时光中偷掉了自己,让那颗原本最纯净的心灵沾染了世俗的尘埃长大后,他怨恨溺爱自己的母亲,但却在最后一个梦境中理解了并懂得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其实,在成长过程中,我们放不过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只有自己释怀了,才能真正懂得生活的真谛。  阿乐缓缓地闭上眼睛,再也听不见暴雨急急降落的声音,再也听不见电闪过后令人胆寒的雷鸣声那些嘲笑、讽刺、冷眼、讨厌、怨恨统统都消逝在这个夜晚。

    渐渐地,夜已经深了。

    ——阿乐像孕育在深夜里的胎儿,在一片黑暗的晚夜中孤独地等待破晓。  编者按 他生活在最贫困的边缘,他自我感觉微渺、自卑甚至有些梦连做都不敢做。他唯有选择用“偷”的方式掩藏生活的窘困,他迷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一刻的兴奋和满足。却也在时光中偷掉了自己,让那颗原本最纯净的心灵沾染了世俗的尘埃长大后,他怨恨溺爱自己的母亲,但却在最后一个梦境中理解了并懂得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其实,在成长过程中,我们放不过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只有自己释怀了,才能真正懂得生活的真谛。编者按 他生活在最贫困的边缘,他自我感觉微渺、自卑甚至有些梦连做都不敢做。他唯有选择用“偷”的方式掩藏生活的窘困,他迷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一刻的兴奋和满足。却也在时光中偷掉了自己,让那颗原本最纯净的心灵沾染了世俗的尘埃长大后,他怨恨溺爱自己的母亲,但却在最后一个梦境中理解了并懂得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其实,在成长过程中,我们放不过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只有自己释怀了,才能真正懂得生活的真谛。编者按 他生活在最贫困的边缘,他自我感觉微渺、自卑甚至有些梦连做都不敢做。他唯有选择用“偷”的方式掩藏生活的窘困,他迷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一刻的兴奋和满足。却也在时光中偷掉了自己,让那颗原本最纯净的心灵沾染了世俗的尘埃长大后,他怨恨溺爱自己的母亲,但却在最后一个梦境中理解了并懂得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其实,在成长过程中,我们放不过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只有自己释怀了,才能真正懂得生活的真谛。编者按 他生活在最贫困的边缘,他自我感觉微渺、自卑甚至有些梦连做都不敢做。他唯有选择用“偷”的方式掩藏生活的窘困,他迷恋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一刻的兴奋和满足。却也在时光中偷掉了自己,让那颗原本最纯净的心灵沾染了世俗的尘埃长大后,他怨恨溺爱自己的母亲,但却在最后一个梦境中理解了并懂得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其实,在成长过程中,我们放不过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只有自己释怀了,才能真正懂得生活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