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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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窗外下着雨，楼顶上的积水从破裂的水管中哗哗倾泄而出。一个人躺在窗边静静地听着流水声。这样的夜里，一种并非来自饥饿本身的饥饿感幽然而至。人，是这样容易空虚。

    我讨厌下雨。雨从来就只会带来郁闷和绝望。好好的希望总是被雨浇灭，又被积水冲走。我原本就是一具低调的人，生活中希望来之不易。常常设想，如果一连下上两三个月的雨，我是否会郁结身亡呢？这样的雨夜，雨水在黑暗中肆无忌惮地降落，砸在房顶上、树叶上、地面上，也许还有未归者的头上。这样的夜里，我能做些什么呢，我们所有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也许在灯光明亮的室内听窗外横流不息的水声会在潜意识里有隔岸观火的小幸福。这点小幸福正在被我的肉体充分体会到。可是，我的灵魂早已游离肉体之外，饥饿感令其无所事从。夜渐渐深下来。人们向来把雨天和睡觉联系在一起，雨夜里，性成了一个最重要的幻想，饥饿的人们都会不约而同地想到它。此刻，在多少张陌生的床上，有多少对相爱的、不相爱的、无爱的肉体在交织成一团，多少对这样的灵魂在飞翔、在挣扎、在坠落；而又有多少个像我一样的独处者在思念着、意淫着不在身边或者压根没有的情人，在自慰着自己无处安置的灵魂或肉体呢？

    我在心里受伤。孤独者永远走在生活的阴影里，阴影永远深藏在孤独者的心中。生活很平常，平常的索然，平常的伤害人心。无数个碌碌无为者在生活里嬉笑、闲谈。对于过去，日子好像是一张帷帐，升起来是白天，降下去是黑夜；对于将来，日子又像是一本日历，明天是什么？明天就是等待撕去的那张纸。生活无非是一种机械的重复——同一个动作，同一种情绪。我是一个不甘碌碌无为的无为者。对我，明天是一个沉重的字眼，而将来则更是一个莫测的深渊。人到底为什么而活，碌碌无为者为什么而活？

    此刻，是万千个平常时刻中的一个。我的思索是否也在重复，是在昨天已辗过的路面上自以为是地行走？如果，如果每走一步都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来收藏，那么面对二十年堆积如山的石子，我们虚空的内心是否会有所慰藉呢？如果，如果每一天都在精美的笔记本上写下一句“我又成功地度过了一天”那么翻开这二十年写下的密密麻麻的“成功”我们的心里是否会有一丝哪怕是明知自欺的成就感呢？

    深夜，生活正在被雨水冲走。关于此刻，此刻的雨声、雨中偶而传来的尖锐的汽车笛声、深夜未归的行人以及在黑夜和雨笼罩下的一切，最后还有我的思想，我想让他们消失。我希望明天一睁眼就能看见太阳，我希望。尽管窗子开向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