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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老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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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遭死寂无人,群魂辟易。当此之际,村子深处蓦然响起的呼声,也就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闻听呼唤,顾尧抑郁紧绷的脸色却并未立时化为惊喜——这片村庄荒落已久,不提平日里常有亡魂游荡,单就今晚发生的惨剧来看,这里就不像是供活人生存的场所。

    他转过身,凝目细看,就见在村子中心、凌乱倾倒的茅草屋群间,一名手拄木杖、头发花白、脸上皱纹遍布的老妪,正站在一颗老槐树下翘首观望着他。

    月华流淌如纱,经过老槐枝叶的切割,零零碎碎穿透老妪身形洒于地上。

    理所当然地,没有在地上留下丁点影迹。

    很显然,这名老妪是鬼非人——这从缭绕她周身上下、纯净之极的鬼煞之气上也可以得到佐证。

    不过,即使已识破了老妪的身份,顾尧却也没有立即对其出手的打算。

    妖分好坏,与之相似,鬼也分善恶。而一般修行中人分辨妖鬼是否良善的依据,也大多是从它们散发的气息上入手。

    一般而言,良妖气息大多清灵,就像小狐狸婴宁;善鬼身上的煞气也基本不沾戾恶。

    就如同眼前这位!

    是的,早在第一眼看到这名老妪起,顾尧就知晓了她与今晚遇上的所有鬼物皆不相同。

    显而易见,这个老妪成鬼缘由并非是受到了某种刺激压迫,而是因其死前有某种执念未了。

    像这种能秉持人心、没有沾染丝毫凶戾的鬼物,大少是不会对其出手灭杀的,甚至若非眼下事急,他还会与其攀扯几句,询问下它的执念究竟为何,自己能否出手相帮……

    可惜的是,叶蒙被掳牵绕于怀,搞得大少此刻心情极坏。对远处的老妪即便没有杀意,却也谈不上有什么好耐性。

    脚下连续两个发力,顾尧就飞奔到了老妪身前,脸上的焦躁冷漠丝毫不减。

    “你是何方鬼物,缘何不入轮回逗留人间?胆敢将我唤住又意欲何为?若是无甚要紧的事情,我手中飞剑,可也不是只斩恶鬼的……”

    大少一边说着,一边毫不停留的顺势转身,摆出了随时离去的姿态。

    只是没想到,老妪接下来一句话,登时就令他即将奔出的身形猛地一滞。

    “高人,您方才在村中左顾右盼,可是在寻那些紫衣鬼差?”

    “你说什么?!你知道那些紫衣拘魂鬼的底细?!!”

    犹如旋风般猛地回头,顾尧双目如电,眼皮眨也不眨地盯死了老妪。

    “没错,那些紫衣恶鬼的来路,老身确实知晓一二,它们皆是那鬼雄王虎的手下,若是……”

    她话头微顿,苍老的面庞上,两颗蕴满人世沧桑的眼眸从大少腰间的万民伞上一扫而过——如若没有看错,方才那柄杀气冲天的短剑,此刻就是在这把伞里面隐藏着吧。

    “若是仙长有心找寻它们的麻烦,老身,老身愿为引路,只需……”

    老妪说话间吞吞吐吐,惹得大少焦躁难忍,他方要出言详加追问,不想老妪却是陡然住口,并在深深看过他一眼后,转身向着村子深处匆匆走去。

    “哎,你这是……”

    有求于人,大少也是没有办法,老妪此举明显是嫌弃这里不是交谈场所,对此他也只能无奈跟上。

    跟着老妪,一路亦步亦趋,周遭环境之荒僻自是无需赘言,并且从路边倒塌的房舍里、横生的杂草后,还时不时有些半透明的身影小心翼翼掠过,倒也给这片凋零的土地带来些诡异的热闹。

    无视着周遭游魂的暗中观望,顾尧随老妪一路走过,很快就来到村子西头,一座一看就年代久远的民居跟前。

    与路上所遇的其它居民住所不同,眼前的这三间茅屋虽也塌陷了两间,但仅余在中间的那座小小厅房,竟还在勉强挺立着。

    随着老妪跨入院落,低头进入屋舍中间的厅房,首先映目而至的,竟是一口表面漆皮脱落殆尽,且遍布霉斑的薄木棺材。

    嘶——

    陡见此幕,大少当即暗吸口凉气。眼前场景,有鬼有棺,若非他今时今刻已非凡人,怕非要被这接连不断地一幕幕整得心惊肉跳不可。

    并且细看这口棺材,年代已是不短,定是老妪生前所备,且日常生活中长久共存之物。

    只是,她一个妇道人家早早备下此物作甚?要知道一个人的身后事大多都有子孙后辈操持,难不成她孤寡一生,并无子女?

    想到某种可能,顾尧转身看向老妪。

    “这具棺材里,躺着的该不会是你的尸身吧,你费尽心机将我引来此处,莫非是想让我帮你入土为安?若你真能帮我带路寻见那些恶鬼,些许小事倒也不是不可以……”

    “上仙错了,这里面躺着的并非是老身的遗体,而是我家相公啊。”

    老妪开口,打断了顾尧的猜测述说。

    她上前一步,干裂枯瘦的手掌从棺木上轻轻拂过,眼眸中渐渐蕴出一丝追忆。

    “我家相公,死去已有三十余年。而这口棺材也被我放置在此处,距今也有三十多年了……”

    仿佛看出了顾尧眼中的疑惑,不待其开口相问,老妪就已一股脑地说了下去。

    “我家相公生前本是读书人,胸有文采,在方圆数府境内也是赫赫有名之辈。听旁人说,以相公的文章经义,科场得意当是易如反掌之事,可惜……”

    老妪回忆的语调渐渐低沉起来。

    “可惜,相公自打十四岁起参加科考,竟是屡试不第,年年铩羽而归。最后更是不幸忧愤成疾,年纪轻轻,就已郁愤而死……”

    “相公死后,按理来说,老身当将他早日安葬,入土为安的。只是,当是一来是因为家中穷困,没有足够的埋葬资费;二来则是,老身有感于相公生前心中闷苦,故而也想让他的身后之事办的风光一些……”

    “相公是个读书人,生前最为看重的就是儒家的教化礼仪,所以老身就决定,定要按照儒家的仪式典礼来安葬相公。一日不曾筹齐安葬所需资费,老身就一日不下棺……”

    “但是,老身也未料到这安葬费用尚未筹备齐全,我竟已先人一步被那王虎暴匪给杀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