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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处心积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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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在紫娟翠苓两女怪异的眼神中,柳轻如步履蹒跚地从楚铮卧房走出。

    紫娟翠苓两女连忙上前扶住柳轻如欣喜道:“恭喜小姐。”

    柳轻如娇羞万分地问道:“公子在那里?”

    紫娟翠苓齐指书房,原来楚铮早已在那埋首书案,看见柳轻如走入,合上书册轻声问道:“何不多睡会?”

    柳轻如只觉尴尬无比,连忙岔开话题,看着案上的书册道:“公子,这些是什么书籍,你竟然早起就看?”

    楚铮道:“这是我们楚家下属鹰堂的一些资料,娘昨日临走时吩咐你我要仔细看上一遍。”

    柳轻如将左首第一本书册粗粗看了几页,脸上震惊之色愈来愈浓,抬头望着楚铮道:“这真是夫人让妾身看的?”

    楚铮点点头道:“父亲决定将鹰堂交于我来掌管,娘她觉得有些不大放心,所以想让你在旁协助于我。”

    柳轻如想起昨日王秀荷前后言语,不由得嘟囔一句:“果然如此。”可想想又道:“这么重要的事物,你怎么就在你书房摊开看了?”

    楚铮笑道:“这两个丫头也不是外人,咱们也不用事事瞒着她们,以后就靠你慢慢调教她们了。何况……”

    楚铮站了起来,将身后的书架运劲一推,伸手往墙上某处一拍,一阵机关声响,竟出现一间密室。

    楚铮笑道:“以后我处理要事就放在这里了。”

    柳轻如往密室内看了看,觉得颇为宽敞,只是似乎长久没人使用了,里面杂乱不堪,霉味也甚为刺鼻,不由得皱眉道:“怎么这么脏,明日我领紫娟和翠苓将这里打扫一下。”

    楚铮把密室又重新关上,柳轻如想想又道:“公子,妾身只是个弱女子,只能写写画画,恐怕帮不上什么大忙。”

    楚铮道:“轻如姐你不必多虑,能帮我把这些书册整理好我已感激不尽了,何况这还只是一小部分,你今后有的忙呢。”

    “至于那些跑腿的活……”楚铮突然露出一丝邪邪的笑意,冲不远处的翠苓说道:“你去把吴先生请来,就说我这做徒弟的有十万火急之事邀他相商。”

    吴安然没多久便被请了过来,刚进门吴安然便冷冷地向楚铮说道:“你现在可以啊,将为师也呼来唤去的。”楚铮呵呵一笑,向吴安然施了个礼,请他就坐。

    这边柳轻如也拜道:“见过吴先生。”

    楚铮道:“轻如姐,以后你不要叫师父吴先生了,也随我叫师父吧。”

    柳轻如有些窘迫,不明白楚铮为何这么快就将此事告知吴安然,她看了看楚铮,见他微笑冲自己示意,不由得心中一暖,羞赧说道:“是,公子。”

    吴安然莫名其妙,冷哼一声道:“她叫我师父做什么,别看为师是女子,但为师是绝不收女弟子的。”

    楚铮笑道:“这个徒儿当然知道,不过轻如姐如今已是徒儿的妻子,当然应该叫您师父。”

    楚铮知道今日娘既然将轻如许给了自己,恐怕不用多久府中上下就会传遍,防人口甚于防川,还不如自己大大方方地承认。

    吴安然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看了看满脸通红的柳轻如,良久地说道:“你们两个成亲了?我怎么不知道?”

    楚铮笑道:“轻如姐是昨日由娘许给徒儿的,尚未过门,师父当然不知道了。对了,师父来得正好,徒儿有一事相求。”

    吴安然微有酸意,低声道:“说吧。”

    楚铮牵住柳轻如手,道:“轻如姐在赵国举目无亲,师父和轻如姐同是南齐人,徒儿想请师父作为女方家长吧。”

    吴安然点点头,她对柳轻如也略为了解,知道这女子也是苦命之人,不然也不会被送到赵国来,如今嫁给楚铮也不失为一上佳选择。

    柳轻如见楚铮为她想得如此周到,不由得心生感激。想了想,吴安然又问道:“铮儿,轻如入门是为妾吧,你怎么称她为妻?”

    楚铮淡淡说道:“既然轻如嫁给于我,那自然是我的妻子,我就要负责照顾她一辈子,何来妻妾之分。”

    柳轻如娇躯一震,向楚铮看去,见他神情肃然,毫无玩笑之意,不由得眼眶一热,忙转过头,心中暗暗想道:有君此言,妾今生已知足了。

    吴安然出身魔门,又身为女子,向来愤世嫉俗,听楚铮能如此说,欣赏地看着他道:“不错,徒儿,今天为师看你最顺眼了。”

    楚铮话锋一转,问道:“师父可否听说过鹰堂这个名字?”

    吴安然想了想道:“听说过,当年天魅门的人来南齐时与为师提起过,似乎是个神秘的门派,只不过行事颇为诡秘,也不与江湖中人联系,但势力庞大,天魅门也不敢轻易招惹。”

    楚铮不由得对这天魅堂深感兴趣,道:“不是说魔门大部都退到西域了吗?难道这天魅门还留在中原?”

    吴安然道:“天魅中大都是些女子,当年怎么也不肯去西域那种苦寒之地,她们隐匿功夫也颇为了得,这么多年不但未被白道所灭,还过得挺滋润的,哪像我们血影宗……”吴安然想到当年血影宗被南齐武林合力所灭,顿时黯然神伤。

    楚铮明白师父为何神情低落,道:“师父怎么不想为血影宗报仇?”

    吴安然闷声道:“怎么不想,当年为师准备在赵国养好伤后便回南齐的,不是被你耽搁了吗。原本还指望你能替血影宗复仇,看来是没指望了。”

    楚铮笑道:“师父怎么这么小看徒儿?”

    吴安然看了他一眼道:“当年你父亲只是一郡太守,如今已是当朝太尉,怎么可能让你这贵公子单身去南齐与那些武林人士拼命?”

    楚铮道:“其实想为血影宗报仇也不是一件难事,徒儿愿为师父效劳。”

    吴安然一震,这些年她虽为安逸生活所牵绊,但复仇之心却始终未淡,而且知道这徒弟平日虽不正经,但很少虚言唬人,忙道:“铮儿,你此言当真?”

    楚铮慢条丝理地喝了口茶,道:“师父,报仇不一定要跟那些南齐武林人士一一单挑才取他们性命吧?”

    吴安然道:“这是当然,那些白道侠士一个个嘴上冠冕堂皇,暗地里卑鄙无耻之极,找他们单打独斗,不知会有多少人在等着你。”

    “那师父是一定要将他们亲手格杀吗?如果是死在咱们师徒派去的人之手呢?”

    吴安然不禁失笑:“这倒没什么区别,只是你我师徒哪来这些手下。”

    楚铮盯着他道:“师父没有,可徒儿有,我们楚家就有。”

    吴安然有些怀疑:“你们楚家的势力为师当然知道,可这哪是你我所能差遣得动的。”

    楚铮微微一笑:“徒儿不才,父亲已任命我来执掌鹰堂。”

    吴安震惊地望着楚铮,半晌才回过神来:“鹰堂是你们楚家的属下?”

    楚铮点点头。吴安然想了想,这也在情理之中,楚家的先祖本就是当年血影宗的堂主,对于刺杀探密当然是行家里手,而且又身居高位,在赵国建立这样一个组织易如反掌。

    楚铮说道:“据鹰堂所提供的资料,南齐白道武林门派繁多,相互之间也并非铁板一块,当年不过是血影宗如日中天,白道中人人岌岌可危,才抱成一团。师父,徒儿到了今日才知道,您老人家当年在南齐真是威风得很啊,您的大名简直可以治小儿夜啼。”

    吴安然脸方露得意之色,听到最后一句,顿时哭笑不得。

    柳轻如忍住笑,道:“公子,吴……师父在南齐竟如此有名?”

    楚铮看了一眼吴安然,道:“师父当年绰号‘魔秀士’,不知轻如姐有没有听说过?”

    柳轻如惊骇地看着吴安然,没想到眼前这文文静静的吴先生竟是凶名昭著的“魔秀士”。

    青楼的客人鱼龙混杂,她不止一次听见有人提起魔秀士,说她杀人不眨眼,甚至传说她喝人血,啖人肉,简直是世间恶魔。

    吴安然咳嗽一声:“铮儿,不要吓轻如了,继续说。”

    楚铮从案上拿出一本书册,道:“南齐白道以林家和风家为首,而且两家还是儿女亲家。但三年前林家嫁到风家的女儿突然暴毙,风家虽做了解释,但林家仍心存怀疑。据鹰堂潜伏在风家的人报,林家的那个女儿是私自外出与以前的情郎幽会被风家长子发现,一怒之下痛下杀手的,我们可以从此事着手。世上最省力的就是造谣生事,何况此事也不是空穴来风。”

    吴安然想了下道:“可林、风两家有识之士不少,双方也都有理亏之处,这挑拨离间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楚铮道:“师父,为血影宗复仇不是朝夕间就能办到的事,徒儿也知道,这林、风两家在武林中久负盛名,并不是这么容易能被打倒了,这事急是急不来的,所以此事还需师父您亲自掌控,只要计划周密,不时再做一些栽赃嫁祸之事,由不得林风两家不会反目。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师父这么多年都等下来了,还在乎再等几年吗。”

    吴安然点了点头。

    楚铮起身道:“请师父放心,徒儿可在此发誓,在师父您有生之年必将为您重建血影宗。”

    吴安然看着楚铮,缓缓说道:“你既有此心,为师先谢你了。在你们楚家白吃白住那么多年,为师也该出些力了,说吧,要我做些什么?”

    楚铮一笑,他拜吴安然为师已多年,两人之间极为了解,也不用拐弯抹角,道:“徒儿想请师父掌管鹰堂江湖之事。”

    吴安然皱眉道:“你刚接手鹰堂,年纪又小,这么快就将师父安插进去,难免会有人心生不服吧。”

    楚铮说道:“不服是难免的。明日徒儿要与鹰堂在上京一些执事会面,到时请师父一同前往,看看鹰堂中都是些何许人物。”

    吴安然点头道:“也好。”

    楚铮想了想又道:“方才师父所说的天魅门,不知可否找到他们?”

    吴安然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你想打她们的主意?”

    楚铮道:“不错,那鹰堂虽说由徒儿来掌管,可徒儿年纪尚轻,上京楚家又曾把持鹰堂多年,堂中必有不少亲信,对家父不满的定有人在,徒儿很难服众。血影宗与天魅门同出一脉,徒儿想见那天魅门主一面,并不要求他们归顺楚家,只是偶尔能帮帮忙就行。”

    吴安然道:“好吧,为师为你联络他们。不过……”

    吴安然看了看柳轻如,“那天魅门美貌女子甚多,轻如恐怕不会放心吧。”柳轻如没想到吴安然会拿此事与她开玩笑,一时间颇感尴尬。

    楚铮笑道:“师父真是说笑了,天魅门女子再美能美过师父?”

    吴安然佯怒,笑骂:“连师父都敢调戏?”

    吴安然一大早就来到楚铮所住的踏青园门外,却见园门紧闭,只好在门外独自散步。

    走了一会,吴安然不由得有些心烦,这些年来,在楚府太平日子过久了,雄心也亦渐渐淡去,若不是血影宗的大仇未报,她真想就这么安逸到老了。

    想起昨晚与楚铮的一席话,吴安然暗叹,好日子到头了。

    当初她答应楚名棠来上京城时,就已预料到昨日之事。

    楚名棠在平原郡可以独揽大权,无人可掠其锋,可到了京城后便束手束脚了,毕竟皇帝才是大赵国的主人。

    楚家危机日益显现,吴安然也就不能置身事外。

    若楚名棠在庙堂之争中失利,必然连累楚家,很有可能满门抄斩,虽然吴安然自己可以依仗武功也许可以全身而退,但她在楚府居住那么多年,楚名棠对自己有恩。

    吴安然平生坏事做了不少,但忘恩负义之事尚未做过,而且重建血影宗也只能靠楚家了。

    一想到楚铮,吴安然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自己纵横江湖半生,没想到头来竟被自己徒弟吃得死死的,而且这个徒弟以后恐怕也不能再把他当成徒弟看了。

    昨夜楚铮一席话说来头头是道,一步步硬让自己往套子里面钻,成了他的一个马前卒。

    吴安然并不傻,心里明白得很,可她就是无法抗拒,特别是楚铮答应重建血影宗着实让她怦然心动,心甘情愿地答应了下来。

    吴安然无奈地想道:为了重建血影宗,自己只好卖命给楚家了。

    过了没多久,楚铮也洗漱完毕出来了,见吴安然站在院中,还是女冠打扮,胸部没有平时大,想来是用了束胸布,免得动起手来碍事。

    楚铮淡淡地说了句:“有劳师父久等了,我们走吧。”说完便向外走去。

    吴安然不由得自主地跟在楚铮身后,走了几步突然醒悟过来,怎么自己真像个跟班似的,这楚铮哪还有做徒弟的样子。

    吴安然有心发怒,却不知为何心有顾忌,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

    望着楚铮的背影,吴安然突然发现这个徒弟已经长高了不少,且步伐稳健,乍眼看去,竟隐隐有着几分楚名棠的气势。

    究竟是自己老了,还是徒弟已经成熟了?

    吴安然边走边想着。

    楚铮倒并没有故意怠慢吴安然,只是他的心思全放在今日与鹰堂首脑人物的会面上了,能否顺利掌握鹰堂此举至关重要,他也没指望今日便能使他们臣服,但起码也要留下个好印象。

    两人走出楚府,一辆马车已等在门外。

    见两人出来,候在一旁的车夫轻轻敲了敲车门,一个身形瘦削的老者走下车来,楚铮上前两步道:“孙儿参见堂爷爷。”

    吴安然听楚铮叫那老者堂爷爷,不由得一惊,难道此人就是把持朝政数十年的楚老相国?

    那老者与楚铮寒喧了几句,冲吴安然抱拳笑道:“老朽楚天成,这位想必就是铮儿的师父吴先生了。”

    吴安然一听他并不是楚天放,不觉松了口气,上前行礼道:“晚辈正是吴安然,见过楚二先生。”

    楚天放见他自称晚辈,微微一愣,想了想顿时明白过来,说道:“我们楚家与血影宗渊源甚深,吴先生不必客气。血影宗为南齐武林所灭,楚家绝不会袖手旁观,今后有什么需要鹰堂相助的,和铮儿说一声就是了。”

    回头对楚铮说道:“铮儿,时候不早了,我们上车吧。”

    走了约半个时辰,吴安然也已不记得拐了多少个弯了,突然听得一声呼哨,车速顿时慢了下来,楚天放对两人道:“我们下车。”

    拆开车帘便跳了下去,吴安然和楚铮也忙跟着下了车。

    吴安然往四处看了看,几人身处于一胡同里,看看觉得很陌生。

    他虽到京城已经有数月,可这种地方却没来过。

    楚天成领着二人走到一座普通的宅子前,推门走了进去。

    这所宅子院落并不大,四周摆放的几样物品也颇为陈旧,显然是个寻常人家。

    一个老头拿着把扫帚扫着院中的落叶,老太太正嘀嘀咕咕与似她儿子模样的青年抱怨着什么,旁边还有个年轻妇人与一个牙牙学语的幼儿在院中嬉戏。

    楚天成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这几人竟视若不见。

    楚铮暗暗叹服,鹰堂果然组织严密,名不虚传,若能将它完全掌握于手中,对父亲来说是个极大的助力。

    三人来到里屋灶间,楚天成熟练地在墙上几处拍打了数下,掀开柴垛,一条密道出现在三人面前。

    楚天成领着楚铮和吴安然进入密道,走了一会儿拐个弯,进入了一个大厅。

    楚铮看了看,大厅里已有十几人先到了,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几处轻声交谈着。

    楚天成站在门口轻轻咳嗽一声,众人皆一震,顿时肃然而立。

    楚天成请楚铮在主位就坐,楚铮知道这是鹰堂堂主之位,假意谦逊几句便坐下了,他知道楚天成在鹰堂中威望甚高,礼数自然要做足。

    楚铮向台下看了看,见大多数人都好奇地看着他,有几位嘴角微斜,显然是对他坐主位有些不屑。

    更多的人是在打量吴安然这个美貌女冠,南齐分堂的执事更是面露惊疑神色。

    不过楚铮也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正是当日为楚慎平出头与他交过手的陈振钟。

    陈振钟含笑冲楚铮遥施一礼,他对这个坐于高位上的少年他可没有任何轻视之意,那次交手他虽赢了楚铮,不过是他凭着几十年的功力才力胜一筹,可对手只是个尚未成年的孩子而已。

    楚天成和吴安然分别在左右下首坐下,楚天成向台下扫视一眼,说道:“今日鹰堂的执事基本都到了,连西秦、南齐、东吴分堂的执事也来了,可以说是我们鹰堂近十年来难得的一次盛会。”

    楚铮微微一惊,他原本以为来的只是鹰堂在京的几位执事,没想到鹰堂所有的首脑居然都到齐了。

    可那几个西秦、南齐、东吴分堂的执事赶到京城有的至少要一个月,哪能说来就来,楚铮疑虑陡生,这次会面不知是早有预谋还是纯粹凑巧。

    楚天成道:“今日邀大家前来所为何事,老朽想诸位已经心知肚明了。大先生已经退隐,老朽这做弟弟的原本也该跟随大先生,可家族的新任宗主硬是劝老夫留了下来协助老朽的堂孙铮儿掌管鹰堂,老朽曾当了十年的鹰堂堂主,在坐的与老朽都比较熟悉,知道我这糟老头子的性情,老朽把话说在前头,此番重回鹰堂,老朽并不是来当家做主的,而是来辅佐铮儿的。鹰堂由楚家创立,历代堂主都由楚家宗主指定,在座的也都是堂中的老人了,应该都很清楚。铮儿岁数尚小,还未到执掌鹰堂的年纪,所以宗主才命老朽辅佐,但铮儿行使的是堂主之权,老朽期望各位也能将铮儿视为堂主,切不可有任何怠慢,否则,这堂中规矩你们不会比老朽知道的少吧。”

    一个红脸膛的老者站了起来,拱手道:“请二先生放心,鹰堂向来以楚家宗主马首是瞻,楚太尉既然已经接任宗主,并委派公子来执掌鹰堂,显然是对鹰堂的极大重视。公子虽然还不是鹰堂的堂主,但在二先生的辅佐下,成为堂主只是迟早的事,我等自然以公子为尊,谨遵公子之命。”

    楚铮听了微微一笑,这红脸老头此番话说得很大声,又不时地看看楚铮脸色,显然是在表忠心,看来是个见风使舵之人。

    他身边几人看着这红脸老头,似笑非笑,显然对他颇为不齿。

    楚天成点点头,道:“张执事是堂中的元老了,能有此意实在难得,老朽深感欣慰。”

    接着又有几人站起来表了态,他们说的就不像那张执事那么慷慨激昂了,只是淡淡地说了几句,有些纯粹是敷衍之辞。

    楚铮不以为意,今天此行能收到这样的效果已经不错了,起码堂中还有张执事这种见风使舵之徒,此类人虽不可大用,但起码会有助于他了解鹰堂内部的状况。

    楚天成等众人说完了,看了楚铮一眼。

    楚铮知道应该轮到自己开口了,看了看众人道:“今日是我与众位执事初次相见。承蒙宗主厚爱,让我到鹰堂管理堂中大小事务。小子年轻尚轻,初次担当重任,实在是有些惶恐。在座的都已在鹰堂多年,也有不少是我的长辈,日后有什么做的不对的,还请诸位多多提示。”

    楚天成见楚铮一番话说得拘谨平淡,略有些失望,正待接口,不料楚铮话锋一转,道:“不过我猜想由一个未成年的小子执掌鹰堂,在座的诸位心怀不服的定是大有人在。”

    此言一出,屋中众人脸色登时千奇百怪,什么表情都有。

    楚铮见楚天成面带焦急之色,冲他暗暗摆了摆手,笑道:“我觉得这也很正常,如果是我站在下面,看到主位上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以后还由他来管我,我心里自然也是不服的。”

    不知是谁笑了一声,众人的脸色也缓和下来,见这少年直言相道,心中不由得得有了些许好感。

    “还有些执事呢,是怕我年少不更事,偌大个鹰堂每日需处理大小事情不下百件,怕我应付不来,不过请诸位放心,堂爷爷诸位应该信得过吧,小子再无能,有堂爷爷在一旁为我把关,比如让西秦的鹰堂分部所有属下攻打秦王寝宫之类的荒唐命令是发不到诸位手上的。”台下传来一阵笑声。

    楚铮继续说道:“我们鹰堂成立已有百年之久,不管谁当这堂主,都以楚家利益为首。你们有的本就是楚氏族人,有的虽不姓楚,但有着楚家血脉,与楚家是表亲,还有的就是历代受楚家大恩,甘愿为楚家效力的,由此说来,在座的都是我的长辈,论礼数和辈分,小子无权对诸位发号施令,但我想诸位也不会因我坐于此位而背离楚家吧。若我有失宗主所望,诸位大可禀报宗主,宗主自然会将我调离此处。可诸位是为楚家效力,而不是为我这未成年的小子办事,从我手中发出的指令都是由宗主首肯、在堂爷爷协助下发出的,是为楚家利害而着想。所以容晚辈斗胆向诸位叔叔伯伯进言一句,不要因为是我坐在此位上而蔑视鹰堂的天鹰令,天鹰令的威严绝不容人冒犯,如有人不遵,晚辈奈何不了,但鹰堂的堂规上写得明明白白,总还可以治你的。”

    “望各位执事今后还是以楚家为重,以鹰堂为重,而不是以我这小子为重。”说完,楚铮向众人施了一礼,这才坐下。楚天成眼中露出欣赏之意。

    原本他对楚名棠让幼子楚铮来掌管鹰堂很不以为然,认为此举太过儿戏,此时却觉得这孩子小是小,但颇有大将之风,若能经过几番锤炼,必能成大器,难怪连楚天放对他也是称赞有加。

    楚天成看了看众位执事,道:“铮儿这番话大家都听到了吧。如今楚家遭皇上所忌,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诸位切不可意气用事,以大局为重。”众人皆称是。

    楚天成又道:“铮儿尚未成年,依鹰堂的堂规不能立为堂主,可毕竟是由他掌管鹰堂之事,老朽不过在旁协助而已,诸位今后见了铮儿,还以堂主称呼吧,不可乱了规矩。等铮儿成年后,宗主若仍命他为鹰堂堂主,届时再开坛上香,举行仪式吧。”

    在回府的路上,楚铮漫不经心地对楚天成说道:“今日堂中的人来得好齐啊,特别是西秦等国的堂主为孙儿详细介绍了各国的情况,孙儿今日真是受益得匪浅。”

    楚天成笑道:“他们几个回京城也都有数十天了,你父亲既然接任了楚家宗主,这鹰堂当然要一并交给你父亲,老朽便派人命这三人回来,却不想朝中横生变故,这事便拖延了下来。”

    楚铮点了点头,心里却想这事拖到现在未必是此缘故,上京楚家还是有人不怎么情愿交出鹰堂的。

    楚天成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叹道:“我们楚家能传承数百年不倒,全因家规中第一条便是”上位者,有能者居之“,虽然这么多年来宗主一职都由上京楚府中人把持,但其他重要职位,大都从族内挑选才干之士担任。但这些年上京楚府人才凋落,下两代子孙中无一杰出之人,你大爷爷毅然决定让你父亲接任楚家宗主,老夫是极为赞同的,不然楚家就有可能像本朝另外几大世家一样,彻底从赵国消失。”

    “可老朽没想到的是名棠的几个儿子竟如此出色,你的两位哥哥已是不凡,可今日你已将他们比下去了。”

    楚铮笑道:“堂爷爷谬赞孙儿了。”

    楚天成道:“不过铮儿,鹰堂是我们楚家在暗中最大的一股力量,切不可等闲视之。如今这些执事中有些已经老了,锐气尽失,已快不堪重用了,你日后在鹰堂中若是想重用一些新人,堂爷爷全力支持你,可你也要牢记此条家规,有能者居之。”

    楚铮肃然道:“孙儿谨记了。”

    楚天成道:“那就好。铮儿,你初到鹰堂,对堂中事情还不甚了解。老夫任堂主之时训练了四个剑婢,她们对鹰堂事务极为熟悉,原本就是准备送给下任堂主的。昨日我已把她们交给了你父亲,并由她们四人掌管天鹰令,以后你若想差遣堂中任何人,就让这四个小婢去吧。”楚铮大喜,连声道谢。

    他正犯愁这事呢,鹰堂内他根本不认识什么人,今日虽见了所有执事,但毕竟只是匆匆一面,还不知如何去找他们,有了这四婢女,他总算能放心些了。

    楚铮和吴安然回到楚府,刚走近踏青园门口,正好碰见翠苓夺门而出,差点儿扑到楚铮怀中。

    翠苓见楚铮回来了,如释重负,长长地出了口气:“少爷,你总算回来了。”

    楚铮不满地说道:“你这是做什么,为何慌里慌张的。”

    翠苓喘着气说道:“少爷,你不知道,夫人……夫人她给咱们院里送来了四个怪物。”

    楚铮一愣:怪物?

    还是四个?

    他突然想起楚天成方才所说的那四个剑婢,难道是这几人?

    可翠苓为何说她是怪物呢,难道这四个剑婢都长得巨丑无比,属恐龙级的?

    楚铮不由地有些不高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会严重影响自己处理事务时的心情的。

    走进踏青园内,楚铮见院内草坪上站着四个劲装女子,黑衣黑氅,几人身形如标枪般伫立。

    柳轻如和紫娟站在楚铮书房门口,脸上带着几分惊慌之色,养马的小厮欧阳枝敏高举着根木棍,挡在二人面前,可惜两腿却在不住地颤抖着。

    楚铮见此情景,心中没来由地生起几分怒气,快步走到柳轻如身边,向那四个女子喝道:“大胆,你们这是做什么。”

    那四个女子见了楚铮,不由得一怔,打量了他一会儿,为首的那个女子施礼道:“请问公子可是太尉大人的五公子?”

    楚铮道:“不错,你们想必就是那四剑婢吧。既然知道此处是本公子居所,为何还对我院中人无礼?”

    紫娟在楚铮背后小声说道:“少爷,她们几个说是奉了夫人之命前来,要住在这踏青园中。公子既然不在,小姐让她们先回去,等少爷回来后再另作决定,可她们就是不愿意,翠苓让她们出示夫人手谕,她们拿不出,又不肯走。翠苓一气之下就拿了扫把要赶她们出去,没想到刚刚那说话的女子一挥手,扫把就断成好多截,翠苓也摔出去很远,后来小欧阳也来了,拦住了她们。这几个女子奇怪得很,也不再动手,只是在那儿站着,一直到公子回来。”

    楚铮一听,这几个女子做得也并不是太过分,心中怒气消减了几分,看了看站在一旁气鼓鼓的翠苓,心想凭这妮子的火爆脾气,碰到这几个身怀武功的女子,没有受伤已是大幸,还这么不知进退,看来真被自己惯坏了,是该好好教训才对。

    楚铮对那四个女子说道:“原来如此,此事本公子的丫头也有不是之事……”

    翠苓一听这话,心中不服,叫道:“少爷……”

    楚铮回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翠苓只觉得少爷双目中寒光一闪而过,吓得一哆嗦,知道少爷是真生气了,顿时不敢再言语。

    楚铮对几个女子沉声说道:“只是你们几个所犯之错更大。”

    几个女子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左侧的女子哼了一声,说道:“我等是奉二先生之命前来保护公子,到了此处礼数也做足,这小丫头不识好歹想与我们姐妹动手,大姐也未曾伤了她,敢问公子,这错是错在何处?”

    楚铮微微一笑,自己所料果然没错,这几个女子从小在鹰堂前任堂主楚天成身边长大,身上也有几分骄纵之气,此番虽是奉命而来,但心里对自己未必就尊敬了,若不趁今日初次见面挫挫她们的锐气,以后她们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楚铮看着她们,一字一句地说道:“无视尊卑,冒然犯上。”

    为首那女子脸色一变,她们多年来在鹰堂中受楚天成庇护,地位超然,但毕竟还是奴婢之身,这番罪名若落实了,楚铮完全可按鹰堂堂规对她们几个生杀予夺。

    她心中不由得暗暗埋怨那左侧女子话说得太放肆了些,连忙俯首行礼道:“属下姐妹四人初来公子府上,有何冒犯之处还请公子恕罪。”

    楚铮冷哼一声:“你们到这踏青园,本公子虽不在此处,但此地仍有可做主之人。”

    说着指了指柳轻如道:“她就是本公子的妻子,你若是还认我这主人的话,她就是你们的少奶奶,你们来之前难道没人告诉过你们吗?”

    为首那女子登时出了一身冷汗,嗫嚅说道:“夫人她是曾经对属下提过,可……”她看了看柳轻如,一身寻常服饰,跟另两个小丫环穿得差不多,哪有半分主人的样子。

    楚铮道:“方才她曾吩咐你们在门外等候,你们不但不听,还动了手,嘿,好大的胆子啊。”

    那女子向其余三人使个眼色,四女一同拜倒:“请公子和少奶奶恕罪。”

    楚铮冷笑一声,并不说话,转身进屋去了。

    吴安然等人相互看了一眼,也随着楚铮进去了。

    楚铮请吴安然坐下,对柳轻如说道:“轻如姐,我对翠苓这小丫头太放纵了,日后你要好好管教她。以前再怎么闹都是在这踏青园内,可往后我这里来往的人会愈来愈多,以她现在这性子迟早要惹出大事来。”

    柳轻如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翠苓还想分辩几句,可楚铮连看都不看她,话到嘴边只好又咽了回去。

    欧阳枝敏畏畏缩缩地站在门口,楚铮见了,道:“欧阳,站那里干嘛,进来说话。”

    欧阳枝敏进屋后向屋内几人行了一礼,又想缩到边上的角落里去了。

    楚铮笑着阻止,对他说道:“没想到你还挺有勇气的嘛,对着那几个丫头也不退缩。”

    欧阳枝敏吱吱唔唔地说道:“少爷过奖了。小人平时除了养马也没为少爷出过什么力。方才见那女子欺负小苓姐,小人一时冲动便拿了棍子出来了。只可惜小人没用,打不过她们。”

    楚铮呵呵一笑,道:“你有这份心便已是不错,力所不逮也怨不得你。平时只让你养马真委屈你了。”

    回头向吴安然道:“师父,这小厮不错,聪明伶俐值得调教,你就收他为记名弟子吧,没事的时候指点他一下。”

    吴安然犹豫了一会儿,他知道楚铮是因为身边可信任的人不多,这欧阳枝敏还算忠心,若调教好了也堪一用,便点点头同意了。

    欧阳枝敏大喜过望,连忙跑过来想磕头,吴安然拦住了他,道:“我只是抽空教你一些基本的功夫,算不得收徒弟,日后你还是叫我吴先生吧。”欧阳枝敏无奈,只好就此行了一礼作罢。

    楚铮在一旁呆了半晌,突然向吴安然问道:“师父,这几个丫头是上京楚家一手调教出来的,您江湖经验丰富,可看出些什么没有?”

    吴安然沉吟道:“听楚二先生所言,这几个丫头练的必定是剑阵这一类的武功,你没见方才这四人站位颇为古怪,进退之间甚有法度,隐隐透露一股杀气,应该已到了心有灵犀的境界。”

    楚铮问道:“那徒儿与她们交手,胜算几何?”

    吴安然看了他一眼,很干脆地说道:“半点也没有。”

    楚铮顿时觉得颜面尽失,道:“不会吧,徒儿难道如此不济?”

    吴安然道:“这不是你武功行不行的问题,而是你对敌的经验太少,除了师父外,你只与展仲谋和陈振钟交过手,展仲谋是个绣花枕头,可以忽略不计,与陈仲谋那次交手才是你首度与外人交手,其实以你的武功,完全可撑过三五百招的,可惜你没多久便自乱阵脚,被他打得狼狈不堪。那四个女子虽未在为师面前展露身手,但练的既是剑阵,配合当然密切无间,又手持兵器,你上去恐怕没几下就要挂彩了,若是性命相搏,能否逃脱还是未知。”

    楚铮默然,知道吴安然所言不虚,临战经验不足的确是他的致命伤,可身为当朝太尉的公子,哪能整天与人打打杀杀的,以后恐怕更没时间了,鹰堂大小事情还等他去操心呢。

    吴安然问道:“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怕她们不能护你周全?”

    楚铮苦笑道:“这倒不是,怎么说她们也是鹰堂全力培养出的,但徒儿不想她们离我太近,毕竟这几人是上京楚家的人,到徒儿身边来恐怕也有监视之意。”

    屋外那几个黑衣女子仍跪在草坪上,见楚铮进屋良久仍未出来,先前质问楚铮的那女子微怒道:“这也太过分了,要罚我们姐妹到何时。”

    为首的女子低声斥道:“休得多言,堂主既然要惩处我们,你只管好好跪着就是了。”

    另一女子道:“姐姐,你说堂主如此对待我们,往后这日子恐怕不会好过,还是回去央求二先生让我们姐妹回去算了。”

    为首的女子叹道:“这怎么可能,我们姐妹四人是鹰堂四剑婢,注定要守护于堂主身边,二先生不会同意的。”

    那女子愤愤不平:“也不知楚家新任的那位宗主怎么想的,他不是有三个儿子吗,有两个早已成年,可他怎么偏偏让一个小毛孩来执掌鹰堂?”

    为首那位女子摇摇头:“三妹,以后这话可千万别再说了。以前我们姐妹是在二先生身边,二先生视我等如孙女一般,疼爱有加,你们几个放肆些没有关系。如今到了新堂主身边,万事都要小心,不要看这位堂主年纪小,心思可多得很,今日他是存心在我们面前立威了,若你我再不知轻重,二先生都护不了你,何况他老人家也护不了我们一辈子。”

    此话刚说完,楚铮推开门,从屋内走了出来,到了四人面前,扫了一眼说道:“都起来吧。”四女应了声‘是’,从草坪上站了起来。

    楚铮看了看她们,道:“今日之事,家法难容,依本公子意思,原本想将你们驱出去算了,但毕竟你们是堂爷爷推荐于我的,还盛赞你们,本公子不想让他老人家难堪,更不想让他知道他老人家亲手调教出来的几个女孩到了这里竟如此不懂规矩,也许这是因为本公子年少德薄,你们心中有些不服吧。”

    四女忙道:“小婢不敢。”

    楚铮淡淡说道:“敢与不敢,从嘴上是看不出来的。”四女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楚铮又问道:“你们几个叫什么名字?”

    为首的那个女子答道:“回公子的话,二先生赐小婢姐妹姓楚,小婢叫楚芳华,三个妹妹分别叫楚芳龄、楚芳鸣、楚芳馨。”

    楚铮转身对紫娟说道:“紫娟,带她们四人到偏院,把房间收拾干净,让她们几个住下吧。”

    楚芳华一怔,躬身道:“公子,小婢姐妹来此之前,二先生交代过,让小婢姐妹贴身护卫公子。”

    楚铮说道:“不必了,本公子知道你们几个武功不错,但这里是楚家内院,何需什么贴身护卫,何况本公子已经习惯了紫娟和翠苓两个丫头服侍。”

    楚芳华道:“话虽如此,但凡事难免有万一,公子还是准许小婢四人随身左右吧。”

    楚铮冷冷地看着她,楚芳华心中忐忑,不敢与楚铮对视。

    楚铮突然哼了一声,一拳向楚芳华击来,楚芳华措不及防,慌忙伸手一格,只觉得一股磅礴之力沛然不可挡,噔噔连退好几步,才勉强立稳身形,但已是云鬓散乱,花容失色。

    楚铮原本是想与四剑婢合力一战,彻底折服她们,但方才听吴安然这么一说,自己先彻底死了心。

    不过楚铮也知道自己长处,他天生异禀,内力之雄厚同辈中人无人可及,此番突施冷箭,楚芳华果然吃了大亏。

    楚芳华此时只觉内息紊乱,烦闷欲呕。

    另外三人赶紧走上前来扶住她,楚芳馨探了下她的脉搏,脸色一变,忙手贴楚芳华后背运气助她调理气息。

    四人看着楚铮,目光中带着些许惊惧。

    楚铮淡淡地说道:“本公子的武功足以自保,何况你们住在偏院,有什么动静赶过来只是片刻之间的事。”

    转身对紫娟说道:“带她们下去吧。”

    楚铮向书房走去,突然想起一事,回头道:“堂中有一人名叫陈振钟的,他平日是否住在府内?”

    楚芳华挣开三个妹妹扶持,勉强行礼道:“回公子的话,陈执事一向负责楚府的护卫,通常是住于府内的。”

    楚铮点了点道:“你们去一人把他请来,本公子有事与他相商。”

    楚芳华命楚芳龄去请陈振钟,紫娟领着其余三人到偏院去了。

    柳轻如想了下,也跟了过去,虽然楚铮并未让她去,可柳轻如觉得楚铮身份已经不同了,即使他还未告诉自己全部实情,可她也看得出这几位女子显然来是护卫楚铮的,虽然有些傲慢,但刚刚楚铮也已经教训过了,不好再过分怠慢,毕竟她们以后就住在这里了,还要长久相处。

    既然楚铮当众称呼她这个出身青楼的女子为他妻子,柳轻如只觉无以为报,只能想方设法让他少为一些小事操心。

    楚铮和吴安然回到书房,楚铮揉着眉心,一脸烦恼状,吴安然却倒了杯茶坐在一边悠然喝着,看着楚铮笑道:“你这是做甚,至于愁成这样吗?”

    楚铮苦恼道:“怎么不烦,徒儿如今虽说已执掌鹰堂,可身边能信赖的除了家人外,只有师父和轻如姐主仆三人,如今再算上个欧阳枝敏吧,就这么几人,而且都是鹰堂之外的,如何来掌管鹰堂?今日来的那四个小丫头目前尚不可全信,一些重要之事怎可轻易交给她们。”

    吴安然道:“你初掌鹰堂,年纪又小,堂中一些人对你不服那是很自然的事,可你以堂主的名义命他们办什么事,这些人也不敢阳奉阴违,再说了,你又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重要事情了。”

    楚铮看了看他,欲言又止,长长地叹了气。

    吴安然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说道:“铮儿,师父问你件事。”

    楚铮勉强一笑道:“师父,何必跟徒儿这般客气,徒儿知无不言。”

    吴安然缓缓说道:“为师觉得有些奇怪,你这段时日变化很大,似乎……一下子长大了好几岁,变得老成了许多。”

    楚铮一惊,干笑道:“有么,徒儿自己怎么不觉得?可能是因为徒儿长高了不少吧。”

    吴安然摇了摇头,道:“自从到了京城,你没过几天就去了你外公家,为师在府内护卫女眷,我们师徒有好几个月未见面了。可经过这两天相处,为师觉得你对待轻如温情款款,根本不似一个孩子,也不像长妻少夫,反倒像你比她大了好几岁似的。还有今日你在鹰堂所说的一席话,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能够说出的,还有你居然不对师父口花花了,为师都有点怀疑你是不是我那原先调皮好色的徒弟了。”

    楚铮苦笑,女人就是敏感,知道这是师父对自己太熟悉了,近些年来与她相处的时间比父母还多,也难怪她起疑心,不给她个圆满解释日后只有更麻烦,吴安然江湖经验丰富,武功又高,楚铮可不想失去这么一个帮手。

    楚铮沉吟许久,一咬牙,道:“师父说得是,徒儿自从得知父亲将鹰堂交付于我,自觉身上这担子太重,再也没心思嬉笑玩闹了。父亲让我执掌鹰堂,本意是让我跟着堂爷爷熟悉鹰堂事务,等我成年后再掌鹰堂大权。可我今年才满十四,还有两年才算成年。可这两年是最紧要的两年,我绝不可任它白白废去。”

    吴安然听楚铮讲得如此慎重其事,觉得迷惑不解,道:“这是何故?为师觉得你父亲所虑甚是,你完全可以用这两年时间来慢慢掌握鹰堂,楚二先生年事已高,何况今日为师见他对你也是关爱有加,是真心想把鹰堂堂主传给你的,你又何必那么心急?”

    楚铮看着吴安然,考虑良久,才缓缓说道:“因为徒儿想对付一个人,必须在这两年时间内早做准备。”

    吴安然不禁问道:“是谁?”

    楚铮盯着他说道:“当朝储君。”

    吴安然显然呆住了,愣愣地说道:“你说谁?”

    楚铮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静静地说道:“就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儿子,储君赵庆。”

    吴安然问道:“为什么?”

    楚铮将当日他与赵庆起冲突一事告诉了吴安然,并将他从王秀荷口中听来的储君与楚家的恩怨一并说了。

    吴安然越听心越往下沉,楚家的危机远超她的想象,真如楚铮所言,新君即位若一意孤行,楚家更是岌岌可危,不是束手待毙就是起兵造反。

    吴安然沉默了会儿,涩然道:“这只是你的推测而已,朝中大臣里也有很多远见之士,应该明白若要铲除楚家绝非易事,何况无论能否成事,赵国必将大乱,西秦可能趁虚而入,权衡利弊之下,大臣们会阻止储君与楚家相抗的。”

    楚铮道:“师父说的不错,可万一要是储君不听众大臣之言呢?楚家将陷于万劫不复之地,徒儿不想寄希望于储君能采纳众臣谏言,不想将楚家的命运由他人掌控,徒儿只想早做准备,以应对不时之需,那储君如能纳群臣所言,就当徒儿心思白废,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若真想铲除楚家,徒儿只好先下手为强,以免到时后悔莫及。”

    吴安然不解,问道:“先下手为强?他到时已经是皇上了,你能奈他如何?”

    楚铮目中闪过一丝凶狠之意:“杀了他。”

    吴安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心中惊骇无比,这个徒弟也太胆大妄为了,居然连皇帝都想杀。

    自古以来就算是手握重权的大臣也没几个敢这般想的,楚铮才多大点年纪,心中竟有如此大逆不道的念头。

    楚铮岿然不动,道:“师父是徒儿最亲近之人,徒儿不敢隐瞒师父,只好如实相告。自从那日从宫里回来,徒儿心中如压了块大石般。在靖北侯府时,外公也曾说过这样的储君若登上皇位,实非天下人之福,当时徒儿也并未放在心里,天下人又干我何事,徒儿并不是圣人君子,不懂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徒儿只想做个太平公子,开开心心过一生,何乐而不为?可这储君非不让我过这好日子,要铲除我们楚家,我若只是单身一人倒也罢了,大不了拿些钱财和师父到江湖上逍遥去,可家中父母尚在,身边又有轻如姐等人,徒儿绝不能容忍自己亲人受到伤害,只好想法对付他了。”

    吴安然呆立半晌,方摇头苦笑道:“你竟要弑君?你简直是曹阿瞒再世。”

    楚铮微微一笑:“曹操雄才大略,实属一代豪杰,徒儿跟他比实在差远了。”

    “你父亲位列三公,楚家又是赵国第一世家,论出身你比曹阿瞒好多了,”吴安然看了楚铮一眼,意味深长,“你如若有此心,将来恐怕会更胜他一筹。”

    楚铮有些心虚,比曹操更胜一筹,恐怕只有九五之尊了,他很想告诉吴安然自己其实并无此意,但觉得这事无法和吴安然解释得通,干脆闷声不响。

    吴安然踱了几步,道“此事你父亲还不知道吧?你是否会与他商量,还是想一直瞒下去?”

    楚铮苦笑道:“这事能告诉父亲吗,父亲非把我关上几年不可,娘也许可以帮我,但难保她不会告诉父亲。”

    吴安然道:“那你又为何告诉我?”

    楚铮一笑:“师父是看着徒儿长大的,向来对徒儿关爱有加,又是魔门中人,自然少了很多顾忌,徒儿不请师父帮忙,还能找谁去。”

    言语之中马屁十足,以前那么多年加起来也不及今日拍得多。

    吴安然盯着他看了良久,长叹了一声道:“为师以前见你苦修龙象伏魔功,练得满身正气凛然,为师很不喜欢,觉得根本不象是我血影宗的传人,今日才知道你心思之狠厉就连魔门门主都做得了的。”

    楚铮有些尴尬,道:“师父,你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吴安然哼了一声,并不作答。

    楚铮想了想,突然喜道:“师父的意思是答应帮徒儿了?”

    吴安然哼了一声:“我就你一个徒弟,不帮你帮谁。楚家若有难,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过就算杀了那储君又如何,难道你们楚家自立为王?朝中大臣难道会服你们楚家吗,恐怕连你外公也不一定同意。”

    楚铮道:“那是当然,此事既然连徒儿父母都要隐瞒,当然更不可让外人知晓,至于这皇位嘛,只要楚、王、方三家认可,各地宗室皇亲难道还少吗,随便立一个就行了。”

    吴安然道:“可偌大一件事,怎可能做得天衣无缝,只要世人有心,迟早会觉察出来。”

    楚铮苦笑道:“徒儿不说过吗,此事万不得已时才为之,储君再恨楚家,只要他不打算杀徒儿亲人,徒儿绝不动手。可真要到了非动手不可的地步,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吴安然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有理,可如何才能下手呢?”

    楚铮道:“当然不会是师父和徒儿两人拎着刀闯皇宫。徒儿记得师父曾说过,当年血影宗维持开销的主业就是暗杀,师父身为一堂之主,当然也精于此道吧。”

    吴安然沉吟道:“皇宫警戒森严,杀手很难混进去的,而且我们也没有可信任的高手,也不要打为师的主意,我是肯定不会去的。而且此事一定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最好的方法当然是……”

    楚铮脱口而出:“下毒?”

    吴安然欣赏地看了他一眼:“不错,我们魔门有种奇药,无色,仅有股淡淡的杏仁味,若放在茶水或菜肴中极难发现,入喉即亡,且死后神色如常。只是下毒的还须是那人的贴身之人,要尽早做安排。”

    楚铮正想回答,只听翠苓在门口怯声说道:“少爷,您请的陈先生已经来了,现在院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