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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少府监生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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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正西斜,又到了黄昏时分。

    殷宁送走了皇姐,回到了前堂中,百无聊赖地喝了一口热茶,又看了一眼天色,道:“小夕,今日好像听见那个讨厌鬼让本宫等他吃晚膳?”

    小夕点头回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可是公主您不是说了怕饿,所以驸马也说了,让公主先吃。”

    殷宁想了想,忽地认真地看着小夕,“小夕,本宫对他是不是可恶了点?”

    小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奴婢不敢说。”

    殷宁脸色一沉,“本宫就要你说!”

    小夕连忙小声道:“回公主,驸马爷可是真心待你好,可是公主好像对驸马爷是……是凶了点……”

    “很凶么?”

    “嗯。”

    殷宁又仔细想了想,“本宫偶尔也应该对他好点,免得外面都以为本宫是个凶恶的女人,全部都向着那个讨厌鬼了!”

    小夕含笑猛点头,“是!是!是!”

    殷宁打定了主意,放下茶盏站了起来,“小夕,准备晚膳,本宫亲自给顾清棠送去。”

    “是!”小夕倒是跑得快,才听见了殷宁的话,便转头跑了个没影。

    “哎……”殷宁本来还想嘱咐一句,随便弄几样小菜便好了,可话还没说出口,小夕哪里还有踪影?

    殷宁木立在原处,轻咳了两声,自言自语道:“本宫倒要看看,你这一日在少府监到底在忙些什么?是不是正如皇姐所言,你日子其实也不好过!”

    少府监,内堂,小窗微启,书案边坐着一个白衣清秀官爷——乌纱帽放在砚台边,顾清棠皱眉提笔,看着案台上的公文,似是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妥当。

    小厮端上热茶,小心地放在了案上,低声道了一句,“大人,您的茶。”

    “下去吧,我想先静静。”顾清棠搁下笔来,脸上没了平日的笑容,“若不是太尉府的人,一概不见。”

    “是。”小厮听话地退了下去。

    顾清棠揉了揉太阳穴,喃喃道:“义父啊义父,明州今年闹饥荒,越州发大水,哪里会有那么多赋税上来?朝廷正需银两赈灾,今年若是还像往年一样暗去一半到太尉府,良心何安啊?”

    “若是少拨一成的话,又如何交待呢?”顾清棠又提起笔来,思虑着怎么找个借口搪塞今日大发雷霆的年太尉。

    “大人吩咐过了,公主您不可以进去。”

    “笑话,本宫还有进不得的地方?”

    “公主殿下,您不要为难小的……大人正心烦呢……”

    “让开!”

    突然听见堂外一阵喧哗,顾清棠再次把笔搁下,冷声问道:“外面怎么了?”

    “回……大人……”

    “驸马,你躲在这里不让本宫进来,本宫还想问问你,到底在干什么呢?”殷宁带着小夕走了进来,抬眼定定看着顾清棠。

    “咦?”顾清棠又惊又喜地走了过来,笑道,“我是真没想到你会来。”说完,挥手示意小厮们退下,“小夕,你也退下。”

    “是。”

    小夕将食盒放在了书案上,低头窃笑着退出了房间。

    “阿宁,你来。”顾清棠牵着她坐了下来,仔细整理好了案上的各种公文,又低头将食盒中的酒菜拿了出来,小心放在了案上。

    “顾清棠,你在心烦什么?”殷宁静静地看着顾清棠脸上的笑容,似是有些疲惫,她忍不住问出了口。

    顾清棠动作一滞,回头对着殷宁笑了笑,“我是在想……如何能做一个好佞臣?”

    “佞臣还有好的?”殷宁给了她一记眼刀,“你少跟本宫扯这些,你老实告诉本宫,你胸口上的伤是不是年太尉砍的?”

    “伤?”顾清棠愕了一笑,脸上的笑容却忽地变得暖了起来,甚至暖得她的双颊也有些微红,“啧啧,阿宁,你竟然偷看我的身体!”

    殷宁被她说得心虚,却兀自不承认,红着脸道:“本宫哪里偷看你身体了?本宫分明是堂堂正正……看的……”说到最后,底气全无,竟小得宛若蚊声。

    顾清棠凑了过去,试探地问道:“那公主还看见了什么?”

    “你……”殷宁扬起脸来,发现顾清棠的脸庞近在咫尺之间,眸光灼灼,眸底的深情让她的心没来由地凌乱跳动起来,“本宫才不屑看你身体!”

    顾清棠悄悄一笑,却不打算放过小公主,“也是啊,当夜我一个不小心瞄见了公主的……”她故意瞄了一眼殷宁的胸口,笑容多了三分戏谑的意味,“阿宁你这样看回来,也算是公平……嗯……”

    “哪里公平了?!”不提还好,一提那晚上的旖旎画面,殷宁又羞又怒地跳了起来,“你轻薄本宫的账,本宫日后再给你慢慢算!”

    “好哇,看来我得洗干净了,让公主里里外外地看个分明才行啦。”顾清棠话中有话地说着,“这样阿宁觉得可好?”

    “无耻!”殷宁扭过身去,“真不该听皇姐的话,对你好点,更不该送什么晚膳给你吃,你一肚子坏水,定然是不会饿的!本宫回去了!你慢慢吃!”

    顾清棠一慌,连忙拦住了殷宁,“阿宁,我认错还不行么?”

    “哼!这次就算又来一次万家灯火,本宫也不会原谅你!”殷宁红着双颊,“你一个男人,被人瞄个精光,有什么吃亏的?”

    “可是我跟你一样的啊……”顾清棠故作委屈地应了一声,“都是人啊,被人里里外外看干净了,总归是件羞事啊。”

    殷宁白了顾清棠一眼,“你总算知道是羞事了。”

    顾清棠点点头,认真地看着她,“但是被阿宁你看可不是羞事,你我可是夫妻啊,迟早会有一日要光光地互看的……”

    “你……”殷宁发现竟无话反驳她,羞红的脸蛋火辣辣地烧着,“顾清棠!你……你……你……本宫想……想……”

    她瞄了瞄顾清棠的手,又瞄了瞄顾清棠的颈,发现都是她咬下的杰作,满肚子的羞怒不知道怎么发泄,最后只能狠狠地踩向顾清棠的官靴。

    顾清棠轻松地让了开来,殷宁身子一个不稳,便要朝着地上摔去。

    “小心!”顾清棠顺势将她抱入怀中。

    盘紧青丝的簪子忽地从她发间滑落,殷宁的青丝在这个时候散了开来,她清楚地瞧见了顾清棠这一瞬眼底的惊艳之色。

    两个狂烈的心跳声此起彼伏,顾清棠情不自禁地捏住了她的下巴,“阿宁,我是真的饿了……”

    “饭菜在……那边……”殷宁想往书案上瞄一眼,却发现此刻的她根本移不开眼,这一次,她真的不得不承认,顾清棠的那双眼睛实在是……美……而在顾清棠眼中的自己……双颊灼灼,又羞又惊,确实……确实有几分“可口”。

    温暖的感觉沿着殷宁的身侧来到她腰后,顾清棠勾紧了她的腰,笑着压下了脸来,鼻尖轻轻地蹭了蹭她的鼻尖。

    一阵酥意泛上心头,殷宁知道,后面应该会发生点什么。

    可,可明明心底还是恼顾清棠是个佞臣,这一刻却希望发生点什么。

    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害羞,殷宁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心头暗暗道:“顾清棠,本宫不会放过你!绝对不会放过你!迟早有一日,全部跟你讨回来!”

    顾清棠捏住下巴的手忽地顺着殷宁的脸颊滑入了青丝之间,轻轻地捧住了她的后脑勺,只听她哑声开了口,“阿宁,等一切都好起来,你还愿意留我在身边的话,我……再……”话没有说完,顾清棠往后退了一步,松开了殷宁的身子,走到了书案边,笑道,“我还是先吃晚膳吧。”

    为何……顾清棠会突然君子起来了?分明……分明……是可以吻下来的……

    殷宁下意识地觉得有些失落,她怔怔地看着顾清棠津津有味地吃着晚膳,回味着刚才顾清棠说的那一句话。

    一切好起来……不该是团圆结果么?

    若是顾清棠那时候不再与年太尉狼狈为奸,她殷宁自然也不会休夫,又怎会不愿意留顾清棠在身边?

    不对,好像绕了一圈,顾清棠根本没有回答她,那胸口上的疤痕到底是不是年太尉留下的?

    “顾……”

    “年小姐,您来了,小的先去里面禀报大人。”

    殷宁还想说什么,却听见外间小厮提到了一个人名,这个时候能在少府监出入的,除了年太尉的女儿年宛娘,还有谁人?

    顾清棠瞧见殷宁着急地左右看了看,似是在找什么地方躲避,“阿宁,你在干什么?”

    殷宁看见了顾清棠的书案,正好有一道帘子挡住了前面,钻里面躲躲,似是也不错。

    于是,顾清棠便看着殷宁钻入了桌下,刚凑过脸来,却被殷宁拉着坐在了椅子上,“阿宁?”

    “嘘……别说本宫在这里!”殷宁缩了缩身子。

    顾清棠迟疑了一下,抬头已瞧见了小厮走了进来。

    小厮瞧了瞧堂中,觉得顾清棠的表情有些异样,又发现公主不知道去了哪里,“大人,年小姐来了。”

    “快请。”顾清棠放下了筷子。

    年宛娘今日穿了一身箭袖玄色劲装,她快步走了进来,第一眼瞧见的却是地上的簪子,她弯腰捡了起来,冰凉的脸上染上了一抹愠色,“顾清棠,枉我以为你还在为赋税的事发愁,没想到你还有胃口吃东西。”说着,她目光往左右顾清棠周围扫了一眼,觉得此刻的顾清棠坐得特别直。

    “啪!”年宛娘将簪子往书案上一放,余光瞥见了一个人影似是藏在书案下。

    顾清棠不等年宛娘发作,连忙道:“方才公主亲自给我送了晚膳来,”说着,给她递了一个眼色,示意公主就藏在书案下,“你若不信,可以唤公主随身侍婢小夕来问问?”

    一个女子藏在男子双腿边,此刻的顾清棠坐得又直,脸上似是还带点红晕,年宛娘脸上的寒意突地浓了百倍,早就脑补出来之前的一幕幕羞死人的画面。

    “你……你们……”年宛娘暗暗握拳,双眸竟有些红润起来,“恬不知羞!”说完,年宛娘转头便走,却在堂口停下了脚步,沙哑着嗓音道,“念在小公主新嫁不久,顾清棠,我卖一次人情给你!爹爹那边,我帮你说话,你就照你想的,四成便四成!”

    “谢……”

    顾清棠话都没说完,年宛娘便急匆匆地走远了。

    “呼——”殷宁冒出个头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小厮看得惊红了脸,终于明白年小姐为何会如此生气地离开这里,他觉得甚是尴尬,连忙道了一句,“大……大……大人……小的先出去了……放心……一会儿定不会再有人打搅你们了……”

    “砰!”

    房门被小厮带着关好。

    顾清棠恍然明白了什么,她低头呆呆看着殷宁从桌下钻出来,轻咳了两声,“阿宁……我想我们两个应该是被人误会了什么……”

    殷宁怎会不明白顾清棠话中的意思,不论是年宛娘还是小厮,只怕方才都以为小公主与驸马爷两个情不自禁地在少府监的内堂中做那种羞人的事了。

    甚至……甚至……小公主在知道有人来时,还不肯放过驸马爷,在桌下……做那种……更羞人之事……

    “都怪你!”殷宁涨红了脸,“这里收拾得如此干净,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你……你为何要躲着年小姐呢?”顾清棠邪邪地一笑,忍不住问了一句。

    殷宁摇了摇头,只是沉沉一叹,“这些事……你不必知道……”说完,定定看着顾清棠的邪笑,“你不准笑!不准笑了!”

    顾清棠无辜地眨了眨眼,笑道:“阿宁,我晚上忽然想听箫曲。”

    “你敢再说一遍?”

    “呵呵呵,这句话怎么了?”

    “今夜休想进本宫的寝殿!还有,以后驸马府里的乐师不准用箫演奏!”

    “好……”顾清棠神秘地一笑,点了点头。

    “顾清棠,你又在想什么坏点子?”殷宁连忙问了一句。

    顾清棠牵住了她的手,“阿宁,时辰也不早了,你我可以回家了。”

    殷宁正色道:“本宫可不想今日这个误会传出去,方才那小厮你该明白怎么处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