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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沟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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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听了林如海这话,虽然还是微笑着,但是眼底却也不免多了几分凝重。

    因着看见林如海如此平静淡然的模样,他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出乎他的预料了。

    说起来,今日他本是得了可靠的消息,说是老十六跑来林家寻人结党才来的。

    原本他也曾经有过一丝犹豫,想着要不要先派人查探一番再来的。

    但若只是老十六和林家结盟也就罢了,左右只是一两家的买卖,力量单薄,也并不值当个什么,根本用不着大惊小怪的。

    然而他却还听说,除了林如海之外,更是还有余太傅、李阁老等几个人,算起来竟恰巧都是前段时间父皇贬斥的那几个重臣,那么,这问题可就有些严重了。

    要知道,那几位重臣,乃是父皇精挑细选出来的栋梁之才,是父皇专门打压下去,为了让他这个下任皇帝施恩收服之后,再接着重用的。

    虽然说是如此,但是太子也知道,为了这么个理由,就随意寻了由头将他们几位重臣都撸了官职,这种做法到底还是有些冒险。

    要是这几个大臣因此心生怨愤,转而支持了他别的兄弟们,联合起来反咬他一口,那么这个事儿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不过,这种担忧,他却不能跟父皇说。

    此前他不过只是略提了一提,父皇就生了很大的气。说什么他“做事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毫无为君者的心性和胸怀”,吓得他当场就赶紧伏地请罪,再也不敢提这个事儿了。

    若说他已经做了三四十年的太子,也一直是被皇帝老爷当成宝贝教养的,父子间的感情本是十分深厚的,偶尔说些贴心的话,也未尝不可的。

    原本的二三十年,也就是一直怎么做的。

    可惜,今非昔比。

    此前他刚刚经历了被废了太子之位的事儿,实在不敢再拿那“父子间的感情”做依仗,肆意表露内心了。

    再是父子,首先那也是君臣。

    他可没有那么多机缘,能够保证不再次被废了。

    当然,也就更不能保证被废了之后还能再爬上来了。

    故此,他的性格,当然也就比不上年轻的时候的恣意舒展,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殊不知,他这么一种患得患失的模样,看在皇帝老爷的眼中,更是让他气结。

    他是从不肯承认自己错误的那种刚愎自用的人。

    这个事儿上,他总是觉得,虽然自己对太子要求严苛了些,那不也是为了把他培养成一代圣主么。

    虽然说之前给他制造了些挫折,那不也是遵循着圣人的训诫,为了达成那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的淬炼么?

    结果不过就是废了他一次太子位罢了,并且还没过多久不就是给他又复位了么?

    就这么点事儿,身为一国的太子怎么就能变成这种畏首畏尾的样子呢。

    真是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难道说,他真的是不堪储君之位、真的辜负了他多年的教养,毫无长进么?

    因着这么别扭的想法,皇帝待太子愈发忽冷忽热、喜怒无常了起来。

    太子便也就愈发不敢同他倾诉沟通,如此一来,父子两人越行越远。直接便就导致,太子再也没有原先那种雍容大度的气质,故此,听见这么一个风吹草动,就忍不住自己巴巴地跑来了。

    及至到了林家,他却又有些后悔了。

    忽然间也觉得自己这一次果然是太过沉不住气了。

    这个不大的、传说中就是结党阴私现场的小书房,的确是有林家和余家的人不错,但是李阁老家的人却根本就不在。

    而且林如海既然都敢这么说了,那么很有可能他收到的消息,根本就是假的。

    不仅如此,若是根本没有这个事儿,他这么巴巴地跑来,那就是随便闯进大臣家搞事儿了,定然会被御史台参上一本。

    至于后头还藏着什么后手,那就更是不难想象的了。

    那几位兄弟的能耐,他可是早就领教过的。

    特别是老七,他要是诚心想整自己,那么,只需要一处破绽就够了。

    一想到这些,太子的心情便就十分烦闷。简直想当场就拂袖而去,回宫里头找那个胆敢算计他的兄弟干架。

    不过,他怎么也算是做过几十年的储君的,基本的心理素质还是有的,也知道事已至此,若是不撑住了,恐怕会有更大的把柄落在对手手里。

    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就会落入到更加不堪的境地中去了。

    故此,他虽然心中已经在滴血,还是做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道:“哦?”

    这就是表示,他今日不拿到个满意的答案便不会离开的意思。

    林如海当然知道这一点,不过,他却也并不觉得怎么惊慌。

    因着事实上,从太子出现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看出了今日这个事儿已经被有心人设了局。

    落入这个局中的,不只他们这几个人,这一位急匆匆跑来“抓结党现场”的太子殿下想必同他们一样也是被算计的了。

    只不过,他们早已经预备了一套说辞将那与皇子“结党”的大帽子给应付过去。

    如今看来,那设局的人,想必真正要对付的是这位太子殿下了。

    既然已经看出了这一点,他当然就不必惊惶,只需要按照原计划行事便可。

    不过,既然来的是太子,这个局的背后又是能够把太子都算计进去的人。那么今日的事儿,可就也不能完全按照原计划行事了。

    因着这位太子殿下,眼睛里也是个揉不下沙子的。不但要圆过去,还要圆的好,那么便要在原计划的基础上再加上一点儿料了。

    故此,在寿郡王同太子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同余大人暗中通了气儿,想把这事儿做的再圆满一点儿。

    只不过,太子虽然和寿郡王说着话,没有直接盯着他们,但也不是没人暗中帮着盯的。

    好在,他同余大人这几年同朝为官,也培养了很多默契。很多事情,并不需要诉诸语言,只需要几个眼神,便就能够理解彼此的意思了。

    片刻之后,他们便已经“商量”出来了新的策略。

    当然,这个事儿还是要由林如海说比较合适。

    因着这事儿,到底还是在林家出的。

    且,只有由林如海说,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故此,一商量定了之后,林如海便就起身开始倾诉了。

    而且他也的确引起了太子的注意。

    那么接下来的事儿,就更加没有什么悬念了。

    林如海在太子“期待”的眼神中,淡定地说出了一个让半个屋子的人变了颜色的消息:

    “他们两位是老臣特意请过来商议我们两家的婚事的。”

    这话一说,不单是太子了,便是宗祈,也瞬间惊得变了脸色。

    既然是林家和余家的婚事,那么便就只有在场的林家姑娘和余家小少爷了。

    林家的小儿子年纪太小,余家也没有闺女,且他的长子已经同李阁老家嫡长子的嫡女定下了婚事。只有今儿带来的小儿子还没有人家。看着年纪,两个孩子也是差不多大,的确是一门不错的亲事。

    只不过,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说好的“结党营私”呢?

    变成了这个小儿女的鸡毛蒜皮的事儿,真的对得起他堂堂太子专门跑来这一趟么?

    屋内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几个“位高权重”的人里头,只有余大人和林如海两个人十分平静。

    当然,除了这几位“大人”们之外,更加平静的还有这桩婚事的两个当事人。

    代钰自然不必说了,从林如海将她叫来书房的那一刻开始,她便早就猜到今日的事儿是要拿她来做文章的。

    在这个年代里头,作为一个小女子,能够做文章的不就只有婚事儿这一件么?

    有被贾老太太算计的前科,还有在宫中厮混过那两年的经历。她很明白这事儿本就是稀松平常的。

    恰好,她本来对这个事儿也并不怎么重视。

    对于她来说,真嫁给谁都不重要,何况是眼前这种明显的权宜之计呢?

    只不过,先前她并没有想到,这个婚事的另外一方是余泽罢了。

    这么一看,大家年龄仿佛,身份也相当,算起来她还算是个“高嫁”,可不是再好没有的一桩姻缘。

    不过,虽然一切看上去都好似天衣无缝的模样,但稍微让她有些在意的是,听了这个消息,便是身为另一方当事人的余泽,他脸上的表情也十分淡然。

    这一点让她更加确信,这位小少年当真是深藏不露的。

    再结合现场其他人的反应,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如他这般自始至终都如此镇定。

    恐怕比起余太傅和林如海,他真的才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者罢。

    想到这个,代钰微微有些出神,不免就多看了余泽一眼。

    察觉到代钰的目光,余泽也微微抬起了头,然而他的神色却仍是未变,只朝着她一笑,愈发显得有些神秘莫测了起来。

    宗祈将这两个人的表情看在了眼中,只觉得心中更加抑郁了。

    刚刚林大人那说的是啥话啊?

    这怎么跟之前说好的事儿不一样了啊。

    不是说好了由他耍嘴皮子,虽然是利用下林家姑娘的婚约,可是本来是要拿北静王家的水淳顶缸的么?

    这怎么又换了余泽了呢。

    其实他早知道水淳家里头已经给他内定了婚事了,故此他才提议用水淳顶缸的。

    这不单是因为此前林家姑娘给了灵药救了水淳一命,更好圆过去这个事儿,还因为他的确也是存着些私心的。

    不过,他知道自己对林家姑娘的心意,完全不会受这些事儿的影响。且他本也并不觉得这事儿有多大。

    而这种婚约的传闻,虽然最是损害姑娘家的名声。对一般的闺秀来讲,当然可以算的上是致命的。但是根据他对林家小姑娘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让她自己有任何损伤的。

    他宗祈看上的女人,怎么会那么弱?

    若她真的如同寻常娇弱的闺阁小姐一般,他也就不会对她如此念念不忘了。

    况且这个所谓的“做媒”的事儿,本就是拿来应付太子的,找了水淳这个已经有主的来顶缸,到时候寻个机会也好给他们搅黄了。若是换成了尚未说亲事的余泽,那可就说不准了。

    而且,不要当他看不出来,余泽那个小子,其实一直都默默关注着林家小姑娘来着。

    只不过,因着他是他们这“三人帮”中年纪最小的,而且是从来存在感都最低的,所以,他没往那边儿想罢了。

    难道,他防了半天的水淳反而没事儿,倒是要在余泽这个小沟渠里翻船了么?

    这可绝对不行啊。

    他这里不过只是略微出了一会儿神,这点子神色上的异常却早已经落入太子的眼里。

    这倒是给太子因为落实了自己被算计而愈发阴霾的心情带去了一丝曙光。

    因着这一位太子殿下原本就因着今儿被算计过来这事儿郁闷的要死,见到自己这个十六弟也吃了瘪,他还是很有些受到了安慰的。

    毕竟算起来,他也算是今日事件的罪魁祸首之一嘛。

    自己都这么抑郁了,他怎么能那么快活呢?

    必须不能够啊。

    独抑郁不如众抑郁,太子殿下一向照顾弟弟,故此,他便“好心”地问了宗祈一句道:“老十六,你那是什么表情?怎地你也是头一回听见这个事儿么?你今儿竟不是为了你家那个余大人家里出来的小伴读,来做媒的么?”

    宗祈心中一惊,当然知道此时不是寻常时候,根本没有时间让他来纠结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儿。

    他既然也走上了争夺那把椅子的路,身后也已经有了支持的人,那么便就再也不能像之前那么任性地恣意妄为了。

    特别还是在这种羽翼未丰的时候。

    更是要忍耐。

    想到了这里,宗祈便就笑道:“我当然吃惊啊,我原是为了别人来的。哪里知道,我们小余公子,竟然已经捷足先登了呢?虽然要先对余大人、林大人并林姑娘和小余你道喜,但我今儿这头一回做媒,却就竟然弄出了这么个乌龙,倒也真是砸了我的招牌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只能庆幸他还没来得及把水淳说出来,不过,至于这个痴心公子到底是谁,也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今儿的重点是人家林家和余家正在商量婚事,他这个不素之客直接跑来想给人家已经在议着亲的姑娘说媒,压根儿跟什么“结党营私”没有半分关系。

    话说到这里,似乎已经很清楚了。但是太子因着心中实在不忿,总觉得就这么回去实在不甘心,又看了看书房内的几个人,目光忽然便就落在了代钰的身上。

    似乎有些“福至心灵”般地,他便就又寻了一个新的法子来验证一番林如海说的这个话是真还是假了。

    这林家小姑娘看着还不到十岁,想必是最好突破的。

    只要她露出了破绽,承认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便可以戳穿他们这个“假议亲、真结党”的骗局。

    想到了这里,他便朝着代钰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温和地道:“小姑娘,你同孤说,你今儿可是要同这位余家小公子议亲么?”

    这话一问,全场诸人面色都是一变。

    包括余泽在内,都对太子这忽然的“神来一笔”有些招架不住。

    这句话看着简单,但若是回答的不好,很容易便会落下口实。而太子,从来不是个单纯的傻子,若不是这样,他也就没机会从被废的太子又重新变回了太子了。

    只不过,如此突然的情况下,大家伙儿想得点子再好,也无法传达到代钰那里去。

    一切就只有靠代钰的临场发挥了。

    余泽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来,却忽然听见代钰淡淡的声音自旁边传了过来:“回太子殿下的话,臣女尚未同余家公子议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