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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邛游记白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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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也许是经常在心中惦记着的缘故吧,我一直想去邛崃西郊的白鹤山。终于,又遇到了放假,还是国庆节期,而且当天的天气还很不错,阳光明媚的,就打点起来,准备游白鹤山了。

    我们一行多人,全骑自行车,从午饭吃过稍作休息后就起程了。当然,我领先。其实,我也没有去过,只是心中想快点儿到而已。从临邛出发,大约三公里的路程,就到了白鹤山山下。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白鹤山还不能称之为“山”因为它实在太普通了,只是高高低低的大一点的丘陵而已。也许是因为有了寺院,因为有了风景,因为有了历史,因为有了文化,所以,就成了山。临邛镇本身就处在成都平原的西缘地带,愈向西,地势愈高,直到天台山、邛崃山。白鹤山也许就这样的地理位置,才显得重要了,坝上的人们才有就近的去处休闲,而不必跋山涉水走向远方。

    2.白鹤山建了一个山门,非常气派,而“白鹤山”山名记得好像是前全国人大副委员长田纪云题写的吧,格外留意了一下。拾级而上,就先到了鹤林寺。鹤林寺始建于隋代,唐时名白鹤寺,至今存在的大雄宝殿是明英宗时重建的,距今也已六百多年了。顾名思义,鹤林寺之所以名鹤林寺,古时必定有白鹤止栖。如今,已不见了白鹤,空有几只塑像在一池中。这使我想都不必想就吟出一句“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的诗来。虽然,这是崔灏吟咏武汉黄鹤楼的诗,我用在这也不相通,不过仅让人莞尔而已。鹤林寺大雄宝殿周围,一样的香雾缭绕,一样的纸灰匝地,一样的蜡味扑鼻,一样的庄严肃穆,可我却不是什么虔诚客,只是匆匆的来,匆匆的又去了。难得的是,就在鹤林寺大雄宝殿的后面,有一个“了翁祠”

    我们一行人漫步于鹤林寺庭院,往后寻去,看到了一记石碑和紧邻的“了翁祠”出于兴趣,我就看了一下碑铭。这一看才知道,石碑不是说的了翁祠,而是指宋常谏议安民读书台。这里曾是一个读书台么?谁是常安民啊?哦,常安民,我又一个不熟悉的历史。原来,常乃北宋仁宗庆历至徽宗政和时人,临邛籍。“为政清廉,直言敢谏,不阿附权相蔡京”因苏轼和苏辙同案遭贬,辗转凄凉,落拓二十年后去世。最让我惊讶的是,他竟和当时的大文豪苏轼有大联系!

    我不知道历史是不是真的很残酷,残酷得容不下一个真正的文人。苏东坡的故事已经很苦,但也很了不起。东坡先生纵然有“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的孤独,但也有“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潇洒。常安民有与东坡先生一样的心境吗?不知道。他只是一个谏官,一个政客,可惜我无缘得识他的文采,我仅知道他也和许多名人学者一样受到了历史的嘲弄和抚慰。在宋高宗建炎四年,他被追赠为右谏议大夫,入宋史列传,还被录入清朱轼所编的历代名臣传。历史的嘲弄往往是惊人的相似,有很多很多的常安民们,在他们当时,一般都会受苦受难,甚至还免不了被杀被流放的命运,可换了朝代,却又引起后人甚或当政者们的认同和追念了。

    拒史料,常谏议安民读书台上曾植丹桂二株,称“书台桂影”为旧时临邛八景之一。清代一位学者名戚延裕的,有一首五律诗登读书台云:

    晏坐读书台,登临亦快哉。千山争秀丽,一笑吊兴衰。

    鹤影穿云出,秋香带月来。樽前重骋望,怀抱逐天开。

    呵,好一句“一笑吊兴衰”就把当年读书人一切的一切淡化了,同时,好像又有所感悟,感悟了一种山水心境,感悟了一种历史情怀。了翁祠就在常安民读书台之西,是时人为纪念南宋著名理学家、经学家、教育家和政治家魏了翁而修建的。里面同样也有香火和祭品,同样也由于我的渺小和卑微,没敢进去,怕给先贤以亵渎。魏了翁的境遇可比常安民好得多了“中进士因筑室白鹤山下,开门授徒”此后,曾以端明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督视京湖军马,又进封临邛郡开国侯。逝后诏赠太师,谥“文靖”后来人们称其为魏文靖公,并于明弘治九年就此奏请修建了一个“鹤山书院”以居学者。

    我不清楚真正的鹤山书院故址在哪里,只看到在鹤林寺旁就有一排似禅房又似书房的屋子,有很多对联在柱,其中一联云:“何物动人?二月杏花八月桂;是谁催我?三更灯火五更鸡”似是劝告世人读书的,真是深邃和警醒。其实,在有鹤山书院以前,本就有一个白鹤馆。早于魏了翁的务观先生,就曾游历于此。陆游,南宋一代诗坛领袖,不知是何缘故,竟使他对巴山蜀水有那样深深的眷念!一本入蜀记,倾注了他多少的热情!也许是另一大诗人范成大的促成,他也到邛州任通判来了,也到此白鹤山来过,也尝到了孤独和寂寞,多少的无奈和企盼——

    竹声风雨交,松声波涛翻。我坐白鹤馆,灯青无晤言。

    廓然心境寂,一洗吏卒喧。袖手哦新诗,清寒愧雄浑。

    屈宋死千载,谁能起九泉?中间李与杜,独招湘水魂。

    自此竞摹写,几人望其藩?兰苕看翡翠,烟雨啼青猿。

    岂知云海中,九万击鹏鲲。更阑灯欲死,此意与谁论!

    关于常、魏二公,因他们在白鹤山上都有读书台遗址,竟然还有一个误会在焉。原来,明隆庆六年时邛州州判王圻,误认为常谏议读书台乃魏了翁读书台而予以重培,尚刻重修鹤山旧读书台记诗碑于存。其实,真正的魏了翁读书台是在白鹤山麓的幽居寺旁。那么,幽居寺又在何处?而且白鹤山上尚且留有中国八大画派之一的“湖州竹派”始祖石室先生、也就是大文豪苏东坡之表兄文同的足迹,其他如宋状元冯时行、明书法家杨伸等,也曾在此驻留,我们一一寻去么?还是到西岩“点易洞”去罢,去寻找司马相如当年求学的地方。

    3.向着白鹤山的西岩走去,走去一条清幽的小径,同行的小孩子们飞快地在前。这时正是深秋,森林里一片肃然,没有风,可听得见萧萧落木。无边的秋,会引起人人最大的多情来。秋是最容易令人产生遐思的,也是文人们写文章的最好时段。秋高气爽、秋空明净、秋风萧瑟、秋风秋雨愁煞人有多少秋的感慨!在山水佳处,虽然有秋的萧瑟和愁煞,但总是宁静。就这样一个宁静的去处,却还是有了喧嚣。白鹤山的后山好多地方都建搭了些棚子和茶庄,一些人以休闲为名,在里面打牌或搓麻将。我唯有叹息,叹息我们中国的山水和文化。不是吗?哪个稍稍有点名气的公园或风景名胜,还不是全都给“娱乐”大众所占领了,难道这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对历史文明的亵渎?

    我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很快就来到了西岩。其实,我只是来到了西岩寺遗址。这里就是陆游西岩翠屏阁诗中“西岩独擅鹤山秋”的地方了。西岩寺已然不再,尚存十余座残缺佛龛,还有一尊红漆漆的大佛,一样的有人在信仰。佛教的吸引力真是无穷大,无处不在的信仰,究竟是人类的崇高还是迷信?是淡泊还是悲哀?我不得而知。大佛的一侧,是一龛十八罗汉,它们之间却突出了一壁石缝,有“漏米洞”三个字见在。小孩子们终于也找来了,问这问那的,于是,我向他们缓缓的叙述这“漏米洞”的故事

    很久以前,临邛城里有两兄弟以撑船为生。一日,他们将满载大米的船撑到一个岸上名“仙人洞”的河段时,听到嬉笑声,原来,岸上的石洞口有三位白发老人,其中二人对弈。兄弟二人都是棋迷,又已劳累了,想歇一会儿,就情不自禁地上前凑趣。等到天色已晚,才想起回到河边,一看,系船的柏树竟然成了古朴苍老的大树,停在河边的船早已腐朽,米也早没了他们遇到了神仙!“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那么,米到哪去了呢?传说,米被仙人拿到西岩寺故址的这个石缝里,每天漏一点出来刚够给鹤林禅院买米艰难的和尚们吃,多一人时就多漏,少一人时就少漏,总之这就是漏米洞的由来。不过,有一个贪心的和尚想将洞缝里白花花的大米拿去卖,想发财,就把洞挖大点,却反而再也不会漏米了,只留下了一条又长又窄的槽道痕迹。

    我是从书上看到的这个故事,小孩子们听着很有趣。其实,我也觉得有趣,虽然说只是神化了的故事,但给予人们的警醒却意味深长。

    4.我反复在寻找点易洞遗址,却不得见。还是一个认真听着我讲漏米洞故事的一位年轻妈妈和她的小儿子告诉了我。于是,我们按她指引的方向寻去。可是,真找到了点易洞,竟让我大失所望!

    点易洞就是汉代著名经学家胡安设帐讲“易”的地方,也就是司马相如学易的地方。可是过了两千年之后,这里什么都没有留下了,只看到一个不大的由人工凿成的仅米把深的方石洞而已,如果不是在它旁边有一面岩石坪上布满苍苔的几乎依稀莫辩的“点易洞”三字,根本无法想象它的存在有何必要。也许我不必失望,也许这真是“易洞秋风”真实的写照。它的四周全是杂草和灌木,一片萧条,游人都很难下脚去行走。这样也好,让历史痕迹隐逸在自然之中,只要有人能记着,这里曾经有过什么历史痕迹就够了,能有人发出“忍见荒城颓壁”的感慨就够了。

    易经,中国古代遗留下来的文化瑰宝“四书五经”之一,儒家经典,被历史上很多的人所尊崇和研究。我看过一点,但没看懂,于是也不知道它所包含的朴素辩证法思想,我只记得它所提出的一点点阴阳学概念和事物变化原理,但总觉太过深奥而未细究。司马相如是否在易经中学到了什么呢?是否对他那高妙的赋文有帮助呢?嗯,我想是有的吧。

    想不了这么多的,在这里站立久了,还一点不舒服,总担心脚下的虫子来咬人,何况,还有随行的小孩子们需要照顾,于是,走吧。

    5.白鹤山上还有一座非常有名的西塔,始建于宋徽宗宣和年间。陆游自山中放舟归郡城诗有“山中白塔高嶙峋”句,即谓此塔。可惜,同伴们均不愿再去山顶了,只得作罢。一行人原路返回,再一次来到鹤林寺寺门外。

    小孩子们围住先前上山时就曾围过的一个小贩摊,对其中一两样小小的旅游商品把玩,依依不舍的样子。我心中竟然一样的不舍,不知缘故。是还对务观先生的足迹探访得不够吗?还是对司马相如们的经学奥理所迷惑?还是被读书台上先贤们那若有若无的朗朗读书声留住了?也许都有,也许都没有,只是茫然。那就记得再来一次吧,我想。

    2005年12月21日于邛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