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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与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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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 有这样一种响彻云霄的声音,它叫呐喊。它的力量,可以唤醒一头沉睡千年的雄狮。有这样一种坚贞不渝的信念,它叫责任。它的力度,可以摧毁一群麻木无知的民众。有这样一种坚若磐石的脊梁,它叫民族魂。它的强度,可以撑起一个民族的天空。有这样一种穿越时空的感情,它叫爱国心。它的深度,可以焕发一个失落灵魂的明天。

    勇猛的斗士,时代的歌手,似投枪,如匕首,光亮的锋芒证明,雄狮不会因为小犬的狂吠而改变前进的方向!“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中国人民永远的骄子——鲁迅!

    一直想去一个有山有水、文化底蕴浓厚的地方,而绍兴,是我印象中的鲁镇,她是一座人们既熟识又陌生,既历史悠远又年轻活泼的江南水乡小镇,她就是我梦魂牵绕的地方。

    绍兴是名人之乡,文物古迹众多。越王台、兰亭、沈园、青藤书屋、秋瑾故居、周恩来故居而在这之外,还有与这座古城紧密关联、绝难回避的——鲁迅。他的身世,他的作品,他笔底的人物、倾向,他行文的冷峭、峻厉,乃至他的风骨、个性,早如铭如铬般,留存在千百万人心里。走进绍兴的鲁镇,恍惚中似乎穿越了百年的历史。手中攥着进园时附赠的十个鲁镇通宝,漫步在鲁镇繁华的石街上,几乎便融入了鲁迅笔下那段沧桑的苦难历史。

    事实上“鲁镇”本来在大家心目中属于子虚乌有的东西,只不过是常在鲁迅创作的小说里以背景形式出现,如大家耳熟能详的祝福、孔乙己、故乡、阿q正传等。如今,通过对这些背景集中体现,鲁镇以一本立体的、形象化的书展现在了大家眼前。

    走过鲁镇入口的大牌坊,就像从书的序言开始,慢慢翻阅,细细品味,越深入就对鲁迅的思想了解得越透彻,仿佛看到了上世纪初人们的身影,领略了他们悲欢离合的音容笑貌。于是乎,蒙上了这浓郁的文化色彩后,我已不仅仅的是在观光了。

    到底鲁迅先生是什么时候进入我的视野,我现在已经记不清了。不过读鲁迅的文字好像还是从故乡中少年的闰土开始的,我知道了“百草园”、“三味书屋”还了解到了“古井栏”、“皂荚树”、“桑椹果”、“叫天子”多美的童年啊,在我幼小的心里烙下了很深的印记。

    我真正懂得鲁迅的还是从读祥林嫂开始的。当时读鲁迅的文章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一种厚重,而且是从未有过的那种厚重。在那个算是小说的故事中,我记住了贺老六,记住了祥林嫂,记住了阿毛,当然还有那个不让祥林嫂去端祭品的老爷。说来也就是奇怪,读鲁迅的文字尽管当时还不能理解其内涵,可是却能记住故事的一切。不知道是鲁迅笔下有什么特别的魅力,还是因为他所塑造的人物总能给人心灵的震撼,总之,喜欢鲁迅我就是从祥林嫂开始的。

    不过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开始阅读鲁迅的杂文,开始走进鲁迅先生的精神世界。尽管我知道鲁迅是一种民族精神的象征,在他的身上孕育了中华民族博大精深的一种人文情怀,但要真正走进他的精神世界,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哀其不幸,恨其愚弱,怒其不争,于是先生用笔发出内心的呐喊,来唤起全民族的警醒。在先生的笔下,陆续走出了嘴里喊着“得得、锵锵”的悲剧形象阿q,展示了“沉默的国民的魂灵”;排出几文铜钱,来一碗酒喝的孔乙己;脸上抹着白粉,出门时顺便将人家的一副手套塞进裤腰里的“豆腐西施”杨二嫂等等。

    不知道是在初中,还是在高中,我们的课本上有鲁迅先生一篇为了忘却的纪念,当时这篇文章是在老师的解读中进行领会的。那个时候我的心灵还不象现在这么的完善,还不象现在这样的具有冲击力,当时只是感觉鲁迅有一种时代的精神,有一种敢于直面社会的人伦勇气。不过后来我读到了鲁迅的阿q正传,终于开始了对一代文化伟人的追求之旅。

    关于阿q,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论说的文字恐怕已经没有办法去进行统计和归纳了。不过对于这篇小说我却读过不知道有多少回了,对于阿q我也不知道思考了多少次。因为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人仿佛都唾弃,仿佛都嗤之以鼻的市侩小人物,竟然能融进中华民族的血液之中。我不知道鲁迅是怎么想着构思出这么一个可怜的人物形象的?但是我却隐隐得感到,他之所以当年能弃医从文,之所以为了一种信念和自己的同胞兄弟反目为仇,就是因为,他知道,在中国人的骨子里已经有了一种让社会无奈和哀叹的细胞。他想诊治,可他也知道自己的力量单薄,知道一个民族从远古走来自然是因为有它走来的理由,所以,鲁迅一生都不能让自己从自我的羁绊中解脱出来,不然他是不会给自己的杂文小集取名叫呐喊的。

    我一直在想,阿q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到底在中华民族的血脉中占有怎样的位置。头上长了疮,却不许别人说长了疮;明明胆小害怕,却要强装着精神去捏一把人家小尼姑的大腿;明明自己什么都不是,最后却到处给人说他就是“革命党”结果人家要杀“革命党”自然他就被砍了头。可悲的是,就在被砍头的路上,还生怕别人说他不象“革命党”还想着小尼姑的大腿是那么的美妙。就是在砍头的契约上画押的的时候,他还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的小心,生怕自己把圆圈画不圆,生怕被别人笑话。

    阿q就是这样的走完了自己的一生。我记不清楚是在哪里,鲁迅曾经说过,当时他没有安排阿q去死,可是写到后来,他觉得阿q不能再活下去了,于是只能安排这样的结局。阿q是应该死掉的,也许在鲁迅先生的潜意识中一直就有这样的愿望。做为艺术形象的阿q是死掉了,可是在现实生活中,阿q这样的人物仿佛不但没有绝迹,反倒多了起来。我想,如果鲁迅先生能活到今天,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感慨。

    鲁迅先生对中国历史和中国社会认识得太深刻了,他“直面惨淡的人生,正视淋漓的鲜血”在绝望中抗战,在苦闷中向庸众宣战,他要毁坏那个铁屋子,给冰封的荒原吹进一丝“热风”

    鲁迅先生把中国看做病态的却是活的中国,他对麻木的民众乃至整个民族进行了令人恐怖的解剖,在揭示中国的病痛的时候和中国一起痛苦着,他要和中国一起经历脱胎换骨的升华。他在批判一个旧中国的时候,也同时在烛照着自己的灵魂,在审视自己灵魂的同时也在反观着病态的中国。他面对着野蛮和残暴、虚伪和卑劣、麻木和怯懦,面对着社会的畸形和人性的病态,发出了他所能发出的最沉雄的呼吼和呐喊。先生早就警告,什么主义进了中国的酱缸,都会变;他也早就直觉到,未来中国不知要出多大的灾难——因为先生真正懂得中国与中国人。看透了中国人做人把戏的他,告诫世人:自称强盗的无须防,自称正人君子的必须防。

    鲁迅先生并不希望自己被人牢记,他亟盼自己的文字“速朽”唯其如此,他终其一生猛烈抨击的国民劣根性才会随着他的“匕首和投枪”一起“速朽”然而,时至今日,先生作品里批评的许多现象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一些人骨子里的奴性与专制性交替“羊样的凶兽,凶兽样的羊”、“不必会做事,只要会磕头”;“张着嘴看剥羊,仿佛颇愉快”的“看客”嘴脸,常常在群体性的麻木与冷漠中表现得令人吃惊;那种只做“当局”不办实事的冗官,那种收受了“金老鼠”之后还想下属再以“金牛”、“金象”作为贺礼的贪官,至今仍在以“公仆”自居。你看,那自甘落后而又盲目乐观、津津乐道于“精神胜利法”的“阿q”非但没有绝迹,说不定已当上了役使乡民的村长,甚至更大的什么“长”;那精神迟钝、麻木不仁,以烈士牺牲换来的“人血馒头”当做自己救命之“药”的老栓和小栓们,还在争先恐后地抢吃沾着人血的馒头,只不过这种馒头变成了各种档次不同的宴席,这“血”也变成了民脂民膏;那时时念叨“一代不如一代”的九斤老太,是不是已经换了一种好听入时的腔调,可骨子里仍是保守依旧,抱着陈旧的观念、陈旧的模式、陈旧的体制不改?那嗡嗡乱叫的苍蝇,为了压倒受伤战士痛苦的呻吟声,是不是调门更高,手断也更加巧妙?是否敢于对社会的弊端无情揭露而不大唱颂歌,是先生留给当代人们思考的难题。

    十月的江南,也会下着绵绵的细雨。撑着雨伞,揣着儿时的那份虔诚,走在先生故里,望着雨中熙熙攘攘的人流,会遇上少年的闰土吗?确实,这里有河流,肆意地流动着,乌篷船友好地穿过石桥。这是十分经典的江南画面。

    鲁迅曾在故乡里写道:渐近故乡时,天气又阴晦了,冷风吹进船舱中,呜呜的响,从蓬隙向外一望,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我的心禁不住悲凉起来了。

    天气是凉了,看样子是要下雨了。然而“鲁镇”的街上很热闹,甚至有几个有情趣的人在店中赌博喝酒。

    这也许是因为人们很庆幸他们并不生活在虚幻的鲁镇中吧,他们很快乐,而我也是一样。明亮的画面还是告诉我了,这里是鲁镇,然而又不是那个充斥着阴晦气息的鲁镇。

    我是相信的,这里是鲁镇。

    再走去看到了“土谷祠”就是阿q正传当中的“土谷祠”土谷祠旁边是一堆谷子,不知道是特意摆上去的还是随意堆在那里的。土谷祠中有窗子,似乎是锁住了人的很多想象。我不知道阿q怎么会在这里睡着,是疲惫了,还是只是歇会儿。

    也许是累了吧——他是闹够了。阿q确实是累了,即使他还是象从前一样油腔滑调。

    说真的,我想叫他一声“q哥”然而他站起来,然后晃着烟管和长辫子走开了。他没有再嚷嚷“革命”他只是笑了笑,然后把乌毡帽脱下来整了整。

    “祥林嫂”走了过来,显然是个群众演员。

    她拎着一个竹篮,篮中除了一只破了的碗,什么都没有;一手也拄着一支比她更长的竹竿,只是下端没开裂。

    祥林嫂累了,可“她”并不累,她低着脑袋喊了几声“阿毛”然后笑着走开了。

    她知道,这是鲁镇,可她自己不是那个“祥林嫂”

    钱家的假洋鬼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溜到了“商业街”来了。粉白的西装革履,和短短的烟斗,漆黑的帽子,一手搂着一个漂亮的“小妞”口中还说着“要带她去东洋”

    假洋鬼子还是那个假洋鬼子。

    天空很干净,当铺依旧设计成鲁迅笔下的那个“高高的柜台”的模样,人们在里头装腔作势地抢着拍照,从前的苦恼,都变得那样难以想象,而让人愉悦的东西,变得随处都是。

    狂人终于被人吃了,那个遭迫害的“狂人”现在只是那个能够通过人工智能回答人们提出的语音问题的机器了“狂人”所有的担心和怒斥,只能在这里诉说,过去的属于传奇。

    鲁镇水很干净,乌篷船依旧轻轻地荡。我终于知道,鲁镇是真实中的虚幻,而我眼前的,只是纯粹的凭吊和纪念。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许是自己已沾染了太多的俗气吧,竟再也体味不出,坐在课桌前的那份遐想了,倒是街上不时飘来的,臭豆腐的香味,把自己熏得有些醉了。坐在咸亨酒店,喝着绍兴的老酒,细细品味着茴香豆的香味,心里在默默地想着,当年的孔乙己,也是喝着这种酒,吃着一样的茴香豆吧,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他竟真的成了这小镇的名人了。

    鲁迅先生是在二十世纪故去的,灵魂却在二十一世纪活着。夜色中踽踽独行,被放逐的梦境,在壕堑中收缩。伟岸源于平凡,博大凸显精魂,清癯的影像,如一朵不死的火焰,游离于密集的网络。先哲带着镣铐舞动,思想者的思想幽荡着,等候现代人的检阅。活着的国人,浸洇带血的折磨,一座突兀的山峰,在莽莽苍苍中挺立。漫天无花的蔷薇,幽灵般铺满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一本精装或简装的集子,都像一具具棺材,先生便在那里躺着,先生闭着眼似有均匀而缓和的呼吸,从他的嘴里吐出一个个的文字,他说着自己或者别人与我。他说——“我沉默着觉得充实,可一旦开口同时感到到空虚”

    也许沉默着的充实并不可靠,而空虚大概死了也是一样吧,先生的活棺材到底还是摆在了世人的面前,并没有埋在土中长满野草。我想——先生的理想到底还是一场空了。

    临走时,我们在雨中站在先生的像前,凝视着先生深遂的眼睛,还是那么炯亮,他留给后人的,已不仅仅只是精神了。

    我们从镇区西南的游船码头登船,离开鲁镇赴鉴湖的葫芦醉岛。回望雾岚笼罩的鲁镇,我突然跳出一个念头,如果先生今天还健于人世,看到这座真实可触摸的新兴的鲁镇,该作何感想呢?旁的不说,祥林嫂不再沦为乞丐,阿q不再画圆圈,总是历史带给我们的莫大欣慰吧!先生也许会愁眉舒展,挥笔写就了一章全新的祝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