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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酸的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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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拎着皮箱,一步一步地离开已经生活了十个年头的家,就这样走了,带着她的泪水,带着她的无奈,走向一个不可知的未来。

    我以为自己会兴高采烈地跨出家门的,然而心中那份莫名的惆怅,令人徒生出一股凄凉感。自投进另一个女人怀抱的那天起,我就无数次地想像着与妻分手时的情景:愤怒,吵闹,无休止的纠缠。平日里,离婚大战已耳闻目睹过不少,我想她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尽管我知道她很善良厚道,但关键时刻,她会奋起抗争的,试想这世上哪一个女人能容忍得了丈夫的背叛呢?可是我错了,大错特错。虽然她也怒不可遏地斥责过我,苦口婆心地劝过我,甚至泪流满面地求过我,当她意识到一切努力已挽救不了我们的婚姻,尤其是见到海棠后,她果断地做出了决定,她说既然留得住我的人,留不住我的心,何不放手?她要成全我!

    双腿灌满铅般沉重,突然有种想回头看看的感觉,那里毕竟是我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家啊!我知道此时她就站在窗口,只要我转身,她一定会笑着为我打开家门的。从电影院回家的途中,她就说过,十年风雨路相携走过,虽然做不成夫妻了,也没必要成敌人。爱情没有了,还有亲情与友情。然而我却没有勇气再回头,男人仅有的那点可怜的自尊容不得我回头,所有的路已经被堵死,只能大踏步地一直向前走了。

    她是个好女人,上至父母,下至邻里街坊,没有不对她伸大拇指的。在任何人眼里,我们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我也曾为此沾沾自喜过。古人总是有先见之明的,要不为何会有“温饱思淫欲”之说?不知从何时起,我时常生出一种失落感,直到遇到海棠,这种失落感才找到了着陆地。钱钟书先生曾把平淡无奇的婚姻比喻成围城,想想确实如此,城中的一花一草一木早已烂熟于心,哪如城外的桃红柳绿鸟语花香?然而我,甚至于大多数在城外溜达的人却疏忽了一点: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里,花草树木任观任赏,不需要掏半分门票钱,而城外的则是要付出城内几倍几十倍乃至几千几万倍代价的。

    初识海棠是在一家颇具规模的洗浴中心,公司几个大客户每每在酒醉饭饱之余,除了到练歌房吼上几嗓子外,还不忘到各个洗浴中心潇洒“泡”一回,当然,我也义不容辞地成了陪“泡”的,第一次为我服务的恰恰就是比我小十二岁的海棠,她那媚而不俗地言行举止,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以后我总会把客人带到她那里,每次见我来,她总是为我服务。渐渐得知,她的爷爷奶奶祖籍上海,爷爷年轻时被抓壮丁到了台湾,如今早已老死他乡。孤苦无依的奶奶带着海棠年幼的父亲四处流浪,遗憾的是,在父亲15岁时,奶奶一病不起,驾鹤西去。孤苦伶仃的父亲从此过上了穿百家衣,吃百家饭的生活,后幸蒙一好心人收留,得以长大成人,并入赘做了那家人的上门女婿。如今,兄长已成家立业,对体弱多病的父母及她不闻不问。前年高考她金榜题名,却由于父母无力支付其昂贵的学费,只能望校门兴叹。不甘命运摆布的她,决心自己养活自己,却不料父母逼她嫁人,无奈只有远走他乡,几经辗转终卖身于此,只为筹集来年的学费。说到心酸处,海棠泣不成声泪洒衣衫。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激起了我强烈的保护欲,多好的女孩却遭此磨难,自己何不做救玉良出风尘的赞化!自此除了为她准备一切学习用品外,我还为她交了一年的古筝学费,因为她说她从小就喜欢古筝,一直想学古筝。

    应该承认,我不是那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而是巧点秋香的唐伯虎。好像是一次酒后,海棠主动投怀送抱以身相许,我半推半就假戏真作。男女间的事就是如此,有了第一次,便渴望第二次,那种偷偷摸摸的感觉真的令人魂牵梦萦欲罢不能,尽管心中有十二万分的悔意及二十万分的下不为例,但仍难以抵挡那排山倒海般的欲望。再后来我们仿佛顺理成章地成了一对如胶似漆的恩爱情侣,当然这一切妻一直被蒙在鼓里。为了两头兼顾,我便隔三差五地“出差”一边享受着妻的温柔体贴,另一边感受着海棠的浪漫情怀,真可谓尽享齐人之福。如果不是后来海棠为保全我的家庭而割腕自杀,如果不是她的意外怀孕,如果不是她立誓要为我终身不嫁,也许我们三个之间的关系会永远这样继续下去。

    太阳光好刺眼,照得人有些眩晕。恍惚中,似乎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是妻?莫非她终不忍我的离去,一路追随而来?我用力揉揉眼睛,不是妻,是海棠正站在门口呼唤我!多么熟悉的一幕啊,曾几何时,倚门而盼的是我那可怜的妻,而今,她在干什么?是否依然站在窗口眺望?罢罢罢,男子汉大丈夫,当应拿得起放得下,既然已负了妻,那就应该好好对待爱我如命的海棠!

    进门的刹那,海棠扑进我怀里,热烈地拥吻着我胡子拉碴的脸,她说自己终于结束了不见天日的生活可以跟我长相厮守了,她说遇到我是她一生的福气,她不再想什么大学生活了,要一心一意地跟我过日子,她甚至连9999元一套婚纱照的摄影楼都已经订好了。望着兴致勃勃的海棠,我苦笑过后只得据实相告,离婚时,除了我的衣服,其它财产全部留给了妻。海棠怔了怔,她说爱情光有水是不够的,还要有面包,她让我马上跟妻要回我应得的那部分财产,我拒绝了。除了能把所有的财产留给妻外,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补偿妻的办法,尽管妻说属于我的那部分财产她会永远替我保留着。

    我想给海棠幸福,这是毋容置疑的事实。我相信自己能够给她一生的幸福,我有一双勤劳的双手,我有一副聪慧的大脑,然而海棠却说,她要现的不要欠的。

    人生也许本就是一个负重的过程,而一切的情债,皆是自己给自己套上的一把枷锁罢了。

    那天外出办事,恰巧看到海棠与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从商场里走出来,二人搂在一起,甚是亲密。晚上我跟她坦承白天看到的一切,我说我已经换过一次妻,不想再换第二次,希望她好好珍惜我们之间的情份。海棠笑我太天真,她说苦日子她早过怕了,又怎么会甘心跟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共白头?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耳朵,这个冷如冰霜满口脏话的女人竟会是昔日那个文文静静的海棠,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中了什么魔咒。我的海棠不会这样对我的,她是集美丽智慧温柔娴熟与一身的天使,怎么可能突然间性情大变呢?或者她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只要她肯说出来,我一定会与她共渡难关的!

    老辈人关于因果报应常有“举头三尺有神明”之说,我想我大概就是正在接受神明报应的人。知道一切事情的真相后,我搬出了为海棠租住的房子,住到了公司的单身宿舍。爱过方知情深,醉过才知酒浓。我时时徘徊在那个熟悉的窗口,看着妻把孤单的身影镌刻到窗帘上,却不敢走近半步。妻曾说过,真心换真情,我说真情换真心,然而这世上除了被我遗弃的可怜的妻还在固守着一份真情,谁还会在乎真情真心?

    酒是个好东西,它可以令人抛却一切烦恼浑浑噩噩地立于世间,我与酒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然而它能麻木得了我一时,又怎能麻木得了我一世啊,我只有在无人的海滩,在空旷的田野对酒当歌:

    很想再提起从前心口难开

    让沉默为我表白我是万般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