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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天灾降临——岂曰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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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战过后,阿尔萨斯的金色长发被血渍和泥尘浸染地几乎看不出原色,随着最后一只落单的食尸鬼被圣焰焚作飞灰,王子的手掌沿着拄地的战锤缓缓滑下,瘫坐在了凌乱的战场上。

    他湛蓝的双眼冷冷地望向身后,在那里,马库斯正掂量着手中的定位炉石,与吉安娜手舞足蹈地交谈甚欢。

    食尸鬼大军的夜袭给壁炉谷带来了无比惨痛的损失,居住在城堡外围的农夫首当其冲,几乎无一幸存,而弗丁家族麾下的千余精锐彻底失去了战力,存活下的廖廖数百人中,还有一小半成为了被袍泽忍痛斩去了肢体的残废。

    “感谢您的来援,光明使者阁下……”卡兰德拉向仍未下马的老骑士深施了一礼,刚刚从晕厥中醒觉的泰兰脸上血色未复,也向着白银之手的骑士们躬身致意。

    “咱们就不需要客套了,”乌瑟尔利落地翻身下马,对卡兰德拉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即将眼神落在泰兰身上,伸出左拳轻轻敲了敲右胸:

    “若不是……”他回头看了一眼队伍中毫无异色的弗丁,暗叹了一声,“若不是线人的情报来得及时,我险些无颜去见多年的老朋友啊。”

    “还请节哀,泰兰。”

    乌瑟尔亲昵地拍了拍少年领主的胸膛:“经历了这样的大战还能保持镇定已经很难得了,”他温声道:“弗丁家族后继有人了。”

    泰兰眼眶微红,颤声道:“我眼看着我的领民一个个地倒下,然后爬起身,成为不死的怪物……却只能呆在原地……”

    乌瑟尔摇了摇头:“战争就是如此,泰兰。”他扶住了泰兰的肩膀,伸手指向相互包扎的士兵们:“伤痛和哀思仅限于今天,孩子,太阳升起后,活着的那些才是最重要的。”

    “那仇恨呢?”泰兰昂起头,注视着身型高大的老骑士的双眼:“壁炉谷几千军民的血仇……爵士,我该如何安置这份仇恨。”

    乌瑟尔的双眸泛着柔和的光:“仇恨当然不能忘怀,但重要的是……别被它蒙蔽了心智。”

    他整了整泰兰略显凌乱的战甲:“当你能够去驾驭它而不是被它左右时,你就是一个如你祖辈那样的合格领主了。”

    老骑士没有多说什么,任由泰兰呆立在原地,脑中天人交战,乌瑟尔带来的白银之手大大缓解了壁炉谷战后的医护问题,正当乌瑟尔在聊胜于无的晨光中搜索两个学生的踪迹时,一身重甲的提里奥走到了他的身边。

    “什么?”听到提里奥在耳边的低语,乌瑟尔眉头深锁:

    “一个都没能找到?”

    好消息是,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地毯式排查,骑士们基本杜绝了壁炉谷内有残余亡灵生物的存在。

    而坏消息则是,很大概率作为食尸鬼大军操纵者的四个侍僧在混乱中彻底失去了踪影,半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提里奥·弗丁点了点头,“伊森利恩已经收到了传讯,会回到壁炉谷进行协防……”

    “你要走了?”乌瑟尔看了他一眼,伊森利恩是白银之手里少有的鹰派人物,对曾经收留了伊崔格的提里奥自有诸多不满。

    但这个老牧师偏生是泰兰的授业恩师,老弗丁生怕被老哥们认出来公开处刑,话外之意就是打算开溜。

    “是啊……”提里奥伸出手来似乎想挠挠后脑勺,但却发现自己的头上还套着个严实的铁家伙。

    “总而言之乌瑟尔,我欠你一个人情。”

    老弗丁放下有些局促的手,站稳立好,冲着乌瑟尔郑重地行了个捶胸礼。

    “希望我不会有用到这个人情的那一天。”

    乌瑟尔笑着敲了敲老弗丁的胸口,也没多在意。

    ………………

    “这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法瑞克面露难色,对阿尔萨斯解释道:“咱们的战士们已经没力气再跋涉到斯坦索姆了。”

    他指了指瘫坐了一地的王子卫队和自己带来的几十士兵:“王子殿下……您看……”

    王子的满头金发刚刚洗过,此时潮湿的贴在面颊上,他皱着眉毛看了看的确不堪役使的亲卫们,心中生出一阵烦躁。

    在经历了一场生者和死者之间的残酷大战后,此时的阿尔萨斯内心更为迫切,他仍不知道那个名为玛尔甘尼斯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但此时此刻,险死还生的年轻王子想的,只是将玛尔甘尼斯斩杀于圣光之下。

    “殿下……”法瑞克提醒道:“乌瑟尔爵士带来的部队……”

    阿尔萨斯闻言踌躇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我们可以向壁炉谷借兵……”

    乌瑟尔所部除去白银之手的精锐之外,都是直属于泰瑞纳斯的历战老兵,阿尔萨斯自忖借兵应该没什么问题,问题是……

    自己带来的亲卫损失严重,要阿尔萨斯张嘴向乌瑟尔求情……以他的骄傲不是很好开口。

    “壁炉谷刚刚经历了一场可怕的灾难,”阿尔萨斯对法瑞克说:“去替我问问泰兰领主,他应该很愿意为死难的子民们复仇……”

    “咳咳……唾!”王子话音未落,阿尔萨斯身边突然响起一声十分刻意的干咳,而后一口老痰落在了王子脚边的地上。

    王子满脸嫌弃地退了一步,抬头望去,映入他视线的是一个独臂老军和搀着前者的年轻士兵。

    “妈了个巴子的!”只剩左手的骑士中尉性情依旧恶劣,阿尔萨斯一抬眼,就见他抽出仅剩的一只手,一巴掌拍在年轻士兵后脑勺上。

    “打仗贪生怕死,伺候人也笨手笨脚的,你他娘是猪吗?”

    骑士中尉仿佛没有注意到王子的存在,对着身边的年轻人破口大骂道。

    阿尔萨斯皱皱眉毛没有做声,新任狗腿法瑞克察言观色,走出几步拉住了气喘吁吁的独臂中尉。

    “哥们……你这是……”法瑞克废了不小的力气才拉开中尉,却见那中尉右肩抬了抬,似乎想伸手指着年轻部下,恍惚间却发现右边袖子空空如也。

    “你踏马要不是有个好爹,”骑士中尉气犹未消,隔空向年轻的士兵骂道:“老子早就一枪崩了你了,什么狗屎玩意儿,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骂完,他才如梦初醒般看向拉开他的法瑞克,眨了眨老眼:

    “尊驾是那个……王子身边那个……”

    没等法瑞克答应,骑士中尉的态度却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他满脸堆笑地连连鞠躬道:

    “哎呦,不好意思,我这臭脾气,冲撞贵客了。”

    说着,他朝被骂的低下头去的部下瞪眼道:

    “这点眼力都没有,活该你一辈子给人当狗!”

    中尉挣开了法瑞克的胳膊,龙行虎步地走到部下身边,独臂抓住后者的甲带,哪有半分刚刚虚弱的样子。

    “快走,快走……”骑士中尉语气急促,却没有半分惶恐的意思,声音也恰好能让周遭的同僚们全部听到:

    “这可是惹来活死人大军的贵人,咱们壁炉谷小家小业,上哪惹得起?”

    法瑞克讪讪地望着二人走远,转过身去,却见阿尔萨斯脸上笑容依旧,面色却有些隐隐发青。

    “殿下……”

    “我们去找乌瑟尔……”阿尔萨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

    “笑什么呢?”

    马库斯手中拿着刚刚清洁过的战袍,推开了房间的门。

    一群缺胳膊少腿的伤兵发出阵阵哄笑,独臂的骑士中尉被他们围在中央。

    听到马库斯开口,伤兵们也不回答,只是笑着,马库斯走到骑士中尉身边,打趣道:

    “你这个老光棍儿刚从死人堆里捡回一条命,这是惦记哪家的姑娘呢?”

    他身边一个断腿的老兵扯着破锣嗓子道:

    “那你可委屈他了,这老小子才刚差点把人家闺女气哭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别闹了,”马库斯莞尔:“说了几遍了,圣光虽然能疗愈伤口,但你们现在还是要静养。”

    战场上情势复杂,尽管活下来的这些伤员大多在断肢的同时就接受了白银之手的圣光治疗,但碍于条件,有不少人在战后又进行了二次手术,以免留下隐患。

    “能活着就不错了,”独臂中尉豁达地道:“那长得跟狗似的怪物咬老子的腿多好,这左手握锄头都别扭得很。”

    马库斯叹了口气,哪怕来到这个世界上已经十五年了,他还是不太能理解这些把生死看淡的战士们的想法。

    曾经他仗着有圣盾术在身一顿乱跳,结果险些被火刃剑圣敲碎脑袋,经历过生死间大恐怖的马库斯几乎把怕死二字写在了脸上。别的不说,如果乌瑟尔的援军晚十分钟到场,那第一个当逃兵的一定是他。

    他挥散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对伤兵们露出一个笑容:

    “刚刚接受的命令,两刻钟后我军开拔。”

    他笑道:“我有几个弟兄要在壁炉谷修养一阵,各位老哥儿多照顾。”

    “我呸!”独臂中尉笑着啐了一声:“怎么?你这个城里人,怕我们这些乡下佬欺负你的兵?”

    他提高了声音:“那都是跟老子一起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战友!”

    马库斯摊了摊手,满脸无辜地道:“说实话。我最担心的就是你这张嘴。”

    独臂中尉闻言一愣神,马库斯上前一步,轻轻拥了他一下。

    中尉推开马库斯:“我就说你这个小年轻,婆婆妈妈地倒像个女人。”

    闻言身边的年轻战士一把捂住他的嘴,做了个打拳的动作。

    中尉气势一下子熄灭了下来,他沧桑面孔上的铅灰色双眸轻轻颤动,轻轻叹了口气,将左手艰难地伸到了身体右边,从腰间摘下一柄短刀:

    “拿着这个,替我多杀几个那些怪物。”

    马库斯眨了眨眼,从那个毫不起眼的古旧刀鞘里抽出一把斑驳的黑色短刃。

    “这把刀,叫霉运。”中尉的眼神落在短刀上,语气中满是缅怀:

    “我父亲带着这把刀,一辈子受过十三次重伤,血都流了几百斤,前年春天,他老死在了农庄的磨坊里。”

    “我穿上这身衣裳的时候,他和我说:倒霉不要紧,活着就行。”

    他拍了拍自己空荡荡的袖子:“我今年四十二,老婆都没娶到呢,哪怕有了儿子,我也不可能让他吃兵粮了。”

    “所以我把这把霉运给你了,小伙子。”

    他满脸肃容:“别死了。”

    “我总觉得你在占我便宜,”马库斯笑了笑,郑重地将短刀挂在腰带上。

    “乔纳森,”骑士中尉伸出仅剩的手:“很荣幸和你并肩作战。”

    “我也一样,”马库斯伸手和他握了握:“马库斯。”

    ………………

    “怎么了?”

    大路上,乌瑟尔瞄了一眼怏怏不乐的马库斯,笑着开口道:“觉得我碍眼了?”

    “是啊,”马库斯瘪了瘪嘴,“您来趟这趟浑水作甚啊,洛丹伦这么闲吗?”

    “你这小子……”乌瑟尔扬了扬马鞭,笑骂了一句,低声道:“和王子闹矛盾了?”

    马库斯望了望队伍前面金发王子的背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乌瑟尔,你不觉得……阿尔萨斯这几年来越来越……偏执了吗?”

    乌瑟尔笑了两声:“那是你没见过泰瑞纳斯国王年轻时的样子。”

    他策马靠近了马库斯的坐骑,压低声音道:“我说过……你和阿尔萨斯之间……终究是会变的,你得学着去习惯这一切。”

    ………………

    “从肯瑞托处得到的情报称,最早发现的瘟疫感染者是安多哈尔的一位谷农。”

    法瑞克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吉安娜,继续向阿尔萨斯汇报道:

    “也就是说那批谷物很有可能……有问题。”

    阿尔萨斯闻言,面颊抽动了一下,似乎想起了布瑞尔郊外那些五彩斑斓的瘟疫蛆虫。

    “加快行军速度吧,”阿尔萨斯皱了皱眉:“通知所有指挥官,第一时间封锁斯坦索姆的所有进出通道。”

    他轻轻呼了一口气:“不管那个玛尔甘尼斯是何方神圣……”

    “这次绝对不能让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