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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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四郎围绕这初到东京大学求学的乡村青年小川三四郎,刻画了研究物理学的青年野野宫宗八和他的妹妹良子,文科大学的学生绀野与次郎和有着“伟大的黑暗”之称的广田先生。作品还着重描写了年轻美丽的里见美祢子,她是作者刻意塑造的新女性 —— 一个“无意识的伪善者”美祢子对三四郎怀有一种恋情,使三四郎受宠若惊,然而她终于不能逾越世俗的鸿沟,同另一个不相干的男人结婚了。当三四郎问她:“听说你马上要结婚了?”她漏出几乎听不见的叹息,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三四郎耳语:“我知我罪,我罪常在我前。”

    原作结局:(原口先生为美祢子画的肖像画在画展上展出了)

    (与次郎):“这森林之女,你认为怎样?”

    (三四郎):“森林之女这题名不好。”

    “那么,题作什么好呢?”

    三四郎根本不回答他的话,只是在嘴里反复说着:迷途的羊,迷途的羊

    (夏目漱石的三四郎,虽是名作,却由于我不知不觉喜欢上了三四郎,不甘心这样一个惨淡的结局)

    之后,美祢子与她丈夫去了京都,说是拜访丈夫的一个老师什么的。

    三四郎也渐渐走出了阴影,上课时与次郎仍不时地丢小纸团过来,也慵懒地不去理会他。而且,笔记本上也不再写满了“迷途的羊”

    偶尔走过美祢子的家,三四郎总会莫名其妙地想起那两支“烛台”以及映在镜子中的美祢子的脸,正露出白白的牙齿。

    除了美祢子的离开,生活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广田先生依然从鼻子里冒出“哲学之烟”野野宫依然日复一日在地窖中研究“光压”与次郎依旧热衷于聚会和赌马。还有良子,在院子里画画。

    节日的时候,他们也总是热情地约三四郎一起出去。

    正值暖春,一天下课后,与次郎又忽然闪现在三四郎眼前:“喂,一起去赏樱吧,又可以见着许多漂亮姑娘的。”还未等三四郎作出应答,他又不知去了哪里。

    阳光透过树枝,斑驳地打在赏樱人的脸上。“柏拉图的天国呢”广田先生感叹道。众人附和着。——尽管三四郎并不十分明白柏拉图的天国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但他想,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透过樱花的花瓣看阳光,阳光特别柔顺。柔顺的阳光照射下的樱花也显得格外的亮丽。小时候的时候,三四郎曾随着母亲去过樱花林,可是那天下着小雨,地上又滑又湿,花瓣粘着树枝,显得凋零破落。希望不要下雨才好,三四郎抬头兀自想着。忽然间,三四郎似乎被人猛然一推,他顺势接住了力道。原来是良子。她抱歉地说道:“对不起,被石绊了。”三四郎瞬时觉得这一幕是那么熟悉。对,当时美祢子跳过那条小河时,也是由于失去平衡而这样扶在他地双肩上。但当时地那一幕,就像水中的倒影被石子激起了涟漪而模糊起来。

    三四郎一阵迷糊,觉得两个情景渐渐重叠起来,良子的脸也与美祢子的脸相像起来,好像过了许久,听到良子的一声:“走吧”三四郎才缓过神来,痴痴地跟上前去。

    两人始终跟在众人地后面,因此对于后面的人的一言一行前面的人丝毫不知,正兴高采烈地谈论着柏拉图的天国呢。

    野餐时,良子一反常态,话多了起来,似乎特别高兴。其间,趁三四郎发呆地时候,还轻轻用肘撞了一下他“还想她吗?”三四郎本就是个老实人,匆忙间,微微点头。后来一想,当时若是说一句:“哪有的事,大家一起,高兴的很。”可能会更让人高兴吧。

    不过,经她这么一问,三四郎就真的沉浸在幻想之中了,那郊外的草地,那飘动的白云,那眼神,以及那句“迷途的羊”三四郎,只觉得头晕晕得,就想仰卧着呈一个大字形,暴露在温和的阳光下,大大咧咧忘乎所以地睡上一觉。

    回到家中,又收到了来自家乡母亲的信,信中又不厌其烦地提到了家乡地阿光小姐,说什么娶了她多好,东京人心思多,还是家乡好,今年暑假一定要回来。

    不过,这一次三四郎却认真想了想,可能事美祢子的事让他对自己作出重新的审视吧。人不能老是沉溺在过去的回忆中,有时也该想想将来的事——比如婚姻。广田先生也曾劝我听听母亲的话。

    越想越乱,母亲,阿光小姐,美祢子小姐,在三四郎眼前旋转,后来甚至连良子小姐也掺了进来。良子小姐!三四郎惊醒了梦境。为何会想到她呢?她和自己可是一点瓜葛都没有啊。可是,总觉得今天的她的眼神似乎传递着什么。是对自己的同情吗?是对自己的关怀吗?是对自己的安慰吗?迷迷糊糊地想着,竟又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第二天,三四郎依然头昏昏的。有点感冒。可能是昨天受了凉。就这样睡着吧。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是想在梦里继续见到美祢子。

    到了傍晚,与次郎再一次神出鬼没映入三四郎的眼帘。三四郎刚涌起一股感动,与次郎自己却扑灭了这份感动。“在家啊,我还当是和哪个姑娘出去约会了才没来上课呢。”

    三四郎没力气和他生气:“要是约会的话,会是和谁呢?”

    “良子,我早说你们很配的,很配的。”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很配的”那表情倒是蛮认真的。三四郎没开口。

    “我说你和她是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叫什么时候的事?”

    “不用装了,昨天我就觉得她对你的态度不一般哪。”

    还未等三四郎作出辩解,与次郎已经一溜烟跑了出去:“我让她来探你,在这之前你可不能起来啊。”

    是他在揶揄我呢,还是自己感觉迟钝?三四郎扪心自问。

    晚上天没黑的时候,良子果然出现了。手里提着一篮橘子,和上次一样。不知为何,三四郎喉咙里涌起一股热潮,几乎落下泪。

    倒是良子先开的口:“这次的橘子是我自己买的,可不是美祢子姐姐送的哟。现在就要吃一个吗?”

    良子的语调带有东京姑娘特有的温柔和可爱,三四郎觉得这种温柔的言语中有着不可拒绝的力量。

    良子为他细心剥了橘子皮,三四郎吃了一口,觉得口不再像先前那般干渴了,谈了起来:“上次同样在这里,你为我剥的橘子。我记得你当时说一旦遇到合适的人,就嫁过去。怎么样,现在找到合适的人了吗?”

    话一出口,三四郎感到有些唐突。但自从美祢子走后,这一伙人中只有良子一个女孩,三四郎与她的关系相比以前自然要亲切一些。

    呆呆望着被子的花纹,良子没有作声。三四郎抬头看着天花板,有一只壁虎在墙上游弋着。壁虎转眼不见了,三四郎问道:“小提琴练着怎么样了?”

    良子苦苦一笑:“美祢子姐走后,我也没什么心情练了,我总是想和美祢子姐一样。”说完后,又补上一句:“可苦了我哥花那么多钱买小提琴。”可能是想起了哥哥当时被她纠缠买琴的情形吧,咧嘴笑了。三四郎顿觉天下女子笑起来都是一样美的。

    “但我想我不会和美祢子姐一样了。”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她已经嫁人了啊。”

    “你不也是可以嫁人吗?”

    “啊,是呢。”无精打采的回答。

    三四郎觉得自己真蠢,又把话题引到这个上来了。

    “那么,我走了。”良子最终打破沉默。

    “非常感谢。”懊恼中的三四郎除了这句话,再也想不起更合适的话了。

    良子走后,三四郎又辗转睡不着觉,他觉得良子小姐对自己有好感的猜测是有些根据的。为什么她一听到我生病就马上来探望呢?为什么一说到嫁人就默不作声呢?也许只因为是互相帮助的朋友吧,也许是少女的羞涩吧。三四郎又把自己的猜测推翻了。就这样,在矛盾之中又过了一个晚上。

    拉开门,耀眼的阳光、唧唧的鸟叫声、大婶洗衣服时水被挤压的声音一起涌进了房间。快到暑假了,三四郎心想。想起昨天,毕竟是神智不清时的想法,太可笑了。“preproste肉s。”三四郎自嘲。

    午炮刚响,三四郎换上整洁的学生服,打算出去吃牛肉面。和刚来时不同,现在的他已经习惯穿黑色的学生服,家里母亲寄来的那套印有家徽的黑色和服,除了那次宴会穿过一次,几乎再也没有穿过。也许正远离母亲所属的那个世界吧,三四郎心想。经过了半年,三四郎已逐步适应了东京的生活,除了骨子里熊本的老实个性,可以说,其它方面和地道的东京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平时走过香水店,他总是忍不住向里面瞧上一眼。那里有他的一滴回忆之泪啊。却不料这一次的张望,看见了良子。良子也发现了他。招着手向他打招呼。无奈,三四郎只能向那里徐步走去,心想可能会因此误了吃面的时间。不过,在他的心中,有种隐隐的高兴之情,这是连他自己都未发觉的。是由于在这里曾为美祢子小姐挑选过香水吗?可能是,可能又不是。

    “你来说,哪一种更好?”今天的良子穿着红色的樱花和白色的胡枝花相间的和服,看上去特别艳美,她的心情看上去也特别好。“我也不知道呐,你自己看看吧。”“是啊,你能为美祢子姐挑,就不能为我挑吗?”她的语气里透着几分调皮和淘气。也奇怪今天的三四郎如此敏感,心中一凛。不过他依然猜不透这句话是另有他意呢,还是只是良子习惯性地拿她自己与美祢子小姐比较。

    三四郎,拗不过她的纠缠。皱着眉头,故作认真地看了一瓶又一瓶“就这种吧。”他指着其中一瓶说。这种香水上的外文名字三四郎不认识。“好,就买一瓶。”良子买下它时的直爽也与当时美祢子小姐的神情毫无二致。这种直爽令三四郎很高兴。

    “怎么样,我有两张展览招待券,一起去?”

    除了还没有吃面,三四郎别无他事,更何况三四郎是个不懂得如何拒绝别人的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跟着良子一起走了。

    路上,三四郎心中思索着,良子也是一个很能干的女孩哪,尽管没有美祢子利落,但借用广田先生的话来说,多了一份女子的温柔。这样的人,我能奢望和她相配吗?更何况,良子小姐的哥哥是野野宫,三四郎在东京各方面都承蒙他的照顾,对良子的感情,又添一份尊敬和感恩。虽然大家都是明治时期的新青年,思想上比较开放,但对于男女感情的事,三四郎还是习惯用家乡的思维来衡量。

    突然间又想起了与次郎的话:“一个女人若是和她自己都瞧不起的男人结了婚,那他一定不会幸福。”三四郎一直固执地认为美祢子离开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只不过是来自熊本乡村的傻小子。如何能给美祢子幸福?那么,美祢子一直是怀着同情的心情和自己相处的?在她的心里,自己不过就是一个演技拙劣的傻小子吗?这时,反复萦绕在他耳边的是美祢子离开他时的那声叹息和那句“我知我罪,我罪常在我前”

    沉浸在思索中的三四郎,也不知自己走了多少路。良子突然说:“走累了,先在这里歇歇吧。”也不顾弄脏干净漂亮的和服,良子找了一块草地坐了下来。三四郎不可置否地跟着坐下了。

    望着无穷的天空,良子聊了起来:“我觉得你是一个好人哪。和广田先生、我哥哥、与次郎他们都不同。”

    接着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白色布袜又说道:“从你到医院给我送东西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三四郎无言以对。从侧面看过去,良子美极了。红白色的和服和湛蓝的天空的背景使她的脸庞的轮廓更清晰。这令三四郎不禁想起了院子里画画的良子。当时她正专心地画着画,三四郎也是坐在旁边从侧面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良子又似自言自语:“迷途的羊,迷途的羊”

    三四郎感觉落入了别人的陷阱,这草地,这白云,这小河,还有这句扣动他心弦的“迷途的羊”三四郎迷惑地看着良子,良子转头用她清澈如湖水的眼睛回敬着。忽然,她眨了眨眼睛:“我很狡猾,是吧?”

    三四郎觉得良子好像是在撒娇,而与美祢子在一起时,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她总是用很短的句子回答别人,让人猜不透心思。偏偏三四郎是一个即不爱说话,又不愿刻意讨好别人的人。三四郎似乎找到了他和美祢子走不到一起的真正理由。而这眼前的女子却不断地勾起他对美祢子的回忆,这些回忆对他既是幸福的,又是痛苦的。好像鸦片一样,既能使他沉浸在美妙的欢喜之中,又能使他陷于无限的痛苦之中。

    良子捡起一颗小石子,投入小河中。河水激起了涟漪,阳光下闪耀着炫人的银光。银光映入良子的眼睛,使得她的眼睛也一闪一闪的。三四郎正盯着她眼中的闪光出神,她却一下抬起头来,看着白云轻飘,说:“迷途的羊该回家了吧?”追寻着她眼中的闪光,三四郎想,是否在院子中看她画画时,暗中惊叹她的美貌,就已喜欢上了她呢?或者,在医院里第一次遇见她,看到她孱弱地躺在病床上的姿态和那张苍白的脸,就已暗自下了决心要保护她呢?

    三四郎的心膨胀起来了,或许,当时播下的种子在心底里发芽了。三四郎无法控制,也不想控制。而良子的眼睛,依然是那么清澈,那么宁静。这不同于美祢子的眼睛,总给他热情和爱恋的希望。

    种子开花了,三四郎的心中似乎漏进一股阳光,一下子明亮和温暖起来。他鼓起勇气,牵起良子的手“迷途的羊该回家了。”

    后记:

    故事写到这里,当然还可以继续写下去,但我的目的不过是让三四郎最终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更何况,在写下去纠缠不清的话,就不是写明治时期的知识青年的爱情了,也不是写三四郎了。

    三四郎这个人物,相比美祢子等其他“地道的东京人”要纯朴的多。这个时代的青年,用鲁迅的话: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

    三四郎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人物,他的母亲评价他过于胆小(至少在感情是这样),甚至劝他服用一些壮胆的药。而这位主角终于在最后鼓起勇气抓住了自己的幸福。

    对于良子这个人物,我给了她更为活泼、积极的个性。原作中的良子和三四郎是一类人,都是听天由命,或者说是等幸福自己找上门来的人。因此,只有稍稍改变她的个性,才能让两个人最终走到一起。

    我喜爱三四郎这个人物,实在不忍目睹他以悲剧收场,故最后加上了喜剧的句号。不过这么一来,美祢子倒是最终值得同情的人了。读小说的时候,常常认为自己就是三四郎,化身到了小说的情景中去了。可能我和三四郎真的有很多地方相似呢。

    续写不能改变什么,只是让自己好受一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