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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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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女孩子穿一件白色裙,长发飞扬的样子,很镇静的坐在苏的对面。苏轻轻地啜一口咖啡,无糖的蓝山,苦的别有滋味。

    我叫菲菲,是杨天的女朋友。菲菲开口了,说完她一直睁着描了绿色眼影的大眼睛盯着苏,仿佛要从苏的脸上得到肯定似的。苏放下杯子,抬眼看着这个叫菲菲的女孩儿,她大概有二十四、五岁吧,说起来,只不过比苏小了两三岁而已,可毕竟是没有结过婚生过孩子,便显得格外年轻和无辜的样子。也难怪,杨天会喜欢她了,她的确是漂亮的,也很会打扮。一件简单的白色吊带裙穿在她身上,倒是很有些味道。但苏也看出来,那件剪裁合体的裙子绝不是从路边店随便淘来的,应该是出自某个品牌大师的手笔。

    苏透过这个叫菲菲的女孩,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也是一样的张狂,不可一世,好象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那时候,苏还在上大学,二十一岁,认识了比她大六岁的杨天,

    青春真是个让人冲动的东西。不过六、七年而已,世界就突然变了个样子。

    苏微笑着看着菲菲,等她继续下去。菲菲却因为苏的淡然而有些心慌了,之前一直努力维持着的镇静现在也有些露馅了。苏看见她的腿一直在变换姿势,一会儿放下来,一会又跷起一只,手也不停地拨着头发,反倒把原本整齐的长发拨的有些乱了。

    咖啡店的音乐很好听,是一首老歌,don’t cry joni,那曾是苏某段时间的最爱

    我们在一起很久了,他爱我。本来,我并不想破坏你们的家庭,可是现在我怀孕了,我也没有办法。杨天他是个重感情的人,不忍心跟你开口,但我不能再等了,我已经等了三年多了菲菲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她应该不是个坏女孩,因为她在说这些的时候,目光一直是躲闪的,似乎脸也红了。

    苏看着她,耳朵里浮现着她刚才的那些话,三年多了那正是自己怀孕的日子的吧。

    二

    杨天平日极宠爱丫丫,但苏知道,他是喜欢男孩儿的,怀孕前就知道。杨天生在教师家庭,按说不该这么封建,却因为杨天的父亲是独子,母亲家也只有姐妹两个,在那个年代是少有的人丁稀少,所以杨天的父母都希望儿子能多生几个孙子,为杨家添些人气。杨天从小耳闻目染,便也有些重男轻女起来。

    丫丫出生后,虽说多少有些失望,但杨天平日里还是对苏母女不错的,尤其是丫丫长的人见人爱,又乖巧粘人,杨天便更是宠爱起女儿来了。只是偶尔会有些遗憾地跟苏说,丫丫要是个男孩就好了。近两年,杨天的生意做的顺手,日子也越来越好过,便总是跟苏说再生个儿子吧。苏曾经也是个很时尚的女孩子,在她的大学同学中,她是第一个结婚的,也是第一个生孩子的,为了生丫丫,她几乎在家呆了一年多,所以绝不想这么快再体验一次这样无聊的日子。再说,也担心有了儿子,家里人会冷落了丫丫。这件事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飧龇品凭尤换吃辛恕k湛梢韵爰煞虻淖笥椅眩压炙罱氐郊易苁切牟辉谘桑土狙疽埠苌俟柿四亍?

    恩,那你现在约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苏把目光从窗外拉回来,看着菲菲问。

    你们离婚吧。我知道杨天不会先提出来的,但我想,你也不会要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吧?这个叫菲菲的女子确实不简单,一下子就打到苏的软肋了。这让苏不禁多看了她两眼,而她低着头喝咖啡,握杯子的手有些过分的用力,手指关节都白了。

    不过是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可怜的女孩,她这些话大概也是从杨天那里听来的吧。

    苏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些象自己的一个妹妹,她觉得应该跟她好好谈谈了。

    你爱杨天?苏轻轻搅着杯子里的咖啡。

    是的。这个不用你管!菲菲突然有些激动了,可能是苏轻描淡写的态度激怒了她。

    好吧,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谢谢你今天约我出来,告诉我你们的事。要不然,等到我四十来岁,忙工作,忙丈夫,忙孩子,忙的一团糟的时候,你再领着个孩子来找我,我恐怕就没今天这么有闲心了。苏这话说的很真诚,可在菲菲听来或许恰恰相反。苏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说完又自嘲似的的笑了笑。

    如果你只想要爱情,你早就得到过了,你完全可以以胜利者的姿态离开了。如果你要的是其他的东西,那我要提醒你,婚姻这个游戏并不好玩。苏这话说的同样真诚,但菲菲的脸色已经是变了又变,显然误会她在威胁她了。

    苏招手叫服务员买单,她今天带的是那个lv的钱包,那还是上两个月过生日杨天送的。那天晚上苏等了他很久,打他电话一直关机,第二天晚上他才回来,说是临时出了趟差,并送给苏这个钱包。苏记得自己当时想,杨天或许真的是太忙了。

    三

    苏打车回家,丫丫已经被外婆哄的睡着了,看着女儿红仆仆的小脸儿,苏心里象生出了许多丝,既柔软又尖锐,在心里左突右突,戳的到处生疼。

    回来了?妈从卫生间出来,小声问了一句。最近上班忙,妈妈又从老家过来帮着带丫丫了。这孩子,从出生到现在,大部分时间都是外婆带的。

    苏觉得累极了,看了妈妈一眼,什么也没说。从上了大学后,苏就不爱把心里的事跟父母讲了,因为明知道讲了也没用,又何必给他们添堵。

    好象人越大,能依靠的东西就越少了。

    人生来就是孤独的。苏最近越来越觉得这话说的对极了,简直把人的一生都概括了,比那句什么“人生来就是平等的”实在多了,那是口号,而这才是生活。

    苏耳边还一直响着“don’t cry joni”的旋律,那舒缓的英文让苏的心绪慢慢安宁下来,又渐渐的飘散开了

    那时候刚毕业,苏去了杨天所在的城市,城市小,小的周末开着车随便走走,就到了郊外了。郊外有山有水,山却不是苏自小熟悉的山,那山光秃秃,偶尔有树,也是小树,长得稀稀拉拉;水也不是苏自小熟悉的水,那水在山间断断续续地流,有时候流着流着就没了,又流着流着就积成了一个大潭,碧绿的,深不见底,水波不惊,象一汪死水,却长了不少鱼,鲤鱼,鲫鱼。水边就是酒家,在简单的院子里烤鱼吃,巴掌大的鲫鱼,五块钱一条,味道时常是不错的,就着蒜头和啤酒吃,慢慢地,苏便也吃出了滋味。

    那时候,苏二十二岁。

    离现在也不过几年光景。

    四

    苏醒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竟然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还盖了件衣服。苏闻到鱼的香味,一定是妈妈做的,这么多年了,苏还是认为妈妈烧的鱼最好吃。

    苏坐起来,先去看了女儿,小丫头还在睡,嘴巴还咂吧着,象在吃什么美食似的。苏忍不住在女儿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餐桌上已经摆了两个炒好的菜了,苏去厨房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妈妈让她出去,叫丫丫起来吃饭,说给她熬了粥。

    苏把丫丫抱起来,她还在睡,手却在空中乱抓,打到了苏的脸。苏给女儿穿好衣服,把她放到沙发上,她才醒了,还是一脸不乐意的样子,瘪着嘴要哭。

    苏抬头看了一眼钟,快七点了,杨天今天一定又不回家吃饭了。

    晚饭吃的很安静,妈妈喂着丫丫,吃了一大碗粥,小丫头长的快,吃的也多,看那眉眼到处都是杨天的痕迹。平日里,杨天总是很得意这点,苏便笑着看他们父女俩闹。这时候的杨天,也象个孩子了。

    可杨天毕竟不是小孩子了。

    晚饭后,苏去洗碗,妈妈带丫丫到小区散步去了。收拾好厨房,苏到书房打开了电脑。跟杨天认识之前,苏成天就泡在网上,那时候的苏是个游戏迷。认识杨天后,苏教会了他玩游戏上网,电脑就再也没她的份儿了,加上后来有了丫丫,更没时间上网了。再后来又出来上班后,才偶尔在公司上网看看新闻,游戏却是很久没玩过了。今天,苏特别想玩玩游戏。

    电脑里都是杨天爱玩的游戏,苏找来找去竟没一个自己会玩的。最后只得打开了俄罗斯方块,随便找了张桌子跟人斯杀起来。可还没玩一会,新开的账号就已经负一百多分了。苏突然对自己感到很失望,从游戏里退了出来,对着屏幕发起了呆。

    妈妈她们还没回来,可能去对面王奶奶家串门去了,那一家子都是附近大学的老师。王奶奶和老伴退休后,儿子也进了大学留了校,又找了个同事结了婚,还没生孩子,所以一家人都特别喜欢丫丫,经常把她抱过去玩儿。

    苏在电脑里找了一首美国乡村音乐,把音量调到最大。以前的苏一直都喜欢这样听音乐,杨天老说她没有公德心,制造噪音。可今天,苏不想做好公民了,她只想听听音乐。苏到浴室去往浴缸里放热水,又加了一袋玫瑰浴盐,那还是上次大学死党来看她时带来的,一直没想起来用。

    苏极快地把自己扒光了,扔进浴缸里,水漫到了她的下颌,香气四溢。浴室里慢慢迷蒙起来,苏闭上眼,任四肢半漂浮在水里,此时她觉得自己轻飘飘的,皮肤也在浴盐的作用下滑腻起来,仿佛某种鱼类。

    书房里反复传来那个遥远的白种男人温柔磁性的声音,这声音穿过客厅,又穿过浴室迷蒙的厚重的水气,变得含混不清了。可在苏的耳朵里,却是恰到好处。这迷蒙,这含混不清让她觉得有了家的温暖。

    苏在热水里浸得微微发红的身体毫无预兆地热起来,这热从内到外,烧的她再也躺不住了。苏从浴缸里爬起来,站到了镜子前,镜子里只有一个模糊的肉色的轮廓,苏伸手在镜子上抹了一把,那个轮廓突然清晰起来,是个依然年轻红润的身体,可苏还没来得及凑近了看看,那影象又模糊起来了。

    于是,苏又伸手在镜子上抹了一把,又抹了一把,不停的抹,镜子里的女人便突隐突现。

    书房里的音乐突然停了,苏觉得有些凉了,这时候电话也响了,或许已经响了很久了。苏三两下擦干身体,穿上睡衣出去接电话。

    是杨天。

    苏解释说,在洗澡呢。

    哦。丫丫呢?杨天的声音很平静,苏不能肯定菲菲有没有给他说她们见面的事。

    出去玩了,可能一会儿就回。苏停了一会还是问,你今天几点回?

    有事吗?杨天不假思索地问了一句,问完可能觉得不妥,又改口道,晚上跟一个客户吃饭,刚吃完,一会可能还有安排。你们别等我,也许很晚。

    哦。那你忙吧。苏放下电话,心里莫名地就空了起来。

    五

    门口热闹起来了,妈妈带着丫丫回来了,在跟对门的邻居打招呼。苏赶紧跑过去开了门,从妈妈手里接过了丫丫。

    给丫丫洗过澡,哄她睡着后,苏到妈妈房间坐下来,帮妈妈叠衣服。妈妈过来坐在苏的身边,小心的问,你今天怎么了?

    这一句话一下子就把苏击垮了,原来自己所有的坚持都只能骗过自己,妈妈早就看穿了。

    没事,我最近工作上事太多,也许过几天要出差。您带丫丫回去住几天吧。苏强忍着眼泪说。见妈妈一脸询问的表情,苏又解释说,公司老总想升她做总助,所以安排她跟领导出一趟差,当作考验。妈妈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但也不再多问,去收拾自己和丫丫的东西去了。

    其实,苏说的倒也不全是假话,公司最近确实有升她做总经理助理的意思,只是苏实在不愿意跟那个猪头一样的经理出差,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总是有意无意地占苏的便宜,让苏很反感。可是不跟猪头出这趟差,自己或许就要在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呆更久了,也就意味着要继续忍受顶头上司——“猪头”偶然间“无意”的骚扰。而升了总助,也就意味着在级别上跟他平起平坐了。老实说,苏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所以说,世界上的事常常如此矛盾而荒诞。

    六

    星期一,苏迟到了。苏刚把自己的电脑打开,办公室的小柳就来叫她,说“猪头”找她有事。苏悄悄地问小柳,知道是什么事吗?

    小柳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

    苏只好把包胡乱塞进抽屉就到“猪头”办公室去了。

    “猪头”背对着苏站在他的办公室里大落地窗前,有些故作神秘的说,小苏啊,你知道今天为什么叫你来吗?说完,还停了好一会儿,见苏并没有诚惶诚恐地追问为什么,便有些无趣地转过身来,看者苏的脸说,好消息啊,小苏!你的工作成绩有目共睹,我也一直看好你,这次总公司决定从各分公司中层里选拔一批人员到总部培训,以做总经理助理的人才贮备。我强烈推荐了你!

    苏暗暗松了口气,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这事早在意料之中,算不得惊喜。“猪头”还以为自己做了件大好事,苏应该感激涕零呢,见苏一副淡淡然的样子,就有些生气了,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年轻人还是多些磨练好,多见些世面,外面世界大的很哪!人外有人嘛!

    苏知道自己态度有些不对,怎么样也该给经理一点面子的,所以便又换了副笑脸,对“猪头”说,谢谢经理提醒,以后我一定多跟您学学。

    “猪头”便借话下坡了,也以一副领导的样子很气度的挥了一下手说,那行了,你先去忙吧。说完又特地走过来拍拍苏的肩膀,小声的说,另外,你准备一下出差的事,可能最近两天就动身了。苏不敢看他那张泛着油光的脸,可还是闻到他身上老男人的陈腐味儿,这让苏一阵阵反胃,她实在忍无可忍地翻了“猪头”一眼,摔门出去了。

    把苏惹急了,她可是谁也不怕。

    可是不怕归不怕,工作还是要做的。苏不得不开始了她每个周一都要做的那些工作。

    昨晚杨天没有回来,早上才到家,正是苏出门上班的时候。苏只看了他一眼,并未多问什么,她想,大家都是明白人,不用多说什么了。她只是告诉他,妈妈要带丫丫回去住几天。杨天也没多问,脸色却不是太好。要是平时,苏怎么也会关心地问几句,是不是太累了?可今天,苏不想问,因为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中午,苏把手头的工作交代了一下,就回家了,下午要送妈妈和丫丫去车站。

    公司离家不算远,坐上巴士二十多分钟也就到了。家里早就买了车,但杨天要谈生意,车一直是他在开,苏平时还是坐巴士上下班。到家,妈妈和丫丫正在吃饭,丫丫把饭弄得满脸都是。苏也坐下来随便扒拉了几口,又去检查了丫丫的随身用品,奶瓶、纸尿裤什么的,发现自己没想到的,妈妈都带上了,便放了心。

    想着丫丫一回去,可能要在那里待上一阵了,苏心里有些酸,便一直把丫丫抱在怀里,小丫丫也懂事地又是亲苏的脸又是“妈妈”“妈妈”的叫,倒让苏更舍不得了。

    很快就1点多了,车是两点半的,苏一手抱了丫丫,一手又拎起丫丫的一个小包,妈妈也拎了包随后出了门。到车站找到巴士安顿好,车也就快开了。丫丫突然有些不高兴,嘴角歪了歪,眼泪就要下来了。妈妈赶紧说,你快下去吧,别让丫丫哭了,孩子放我那,比跟着你们好多了。你就别操这份心了,把你自己的事处理好。

    苏赶紧下了车,见车开了,她才开始往公司赶,下班前怎么也要到公司去一趟,要不“猪头”又要借题发挥了。一路上,苏回味着妈妈的话,她大概是猜到女儿女婿出问题了。

    还好,公司没什么事,其实她这个主任说重要也重要,可要真没了,公司也照样转。这样一想,苏就觉得没意思了。

    电脑还开着,苏手头也没什么事,想起自己好久没上同学录了,便打开了chinaren,进去一看,吓了一跳,好多新照片,有在迪斯尼玩的,有在海边游泳的,还有跟老公老婆的合影,照片上的人都是既熟悉又陌生。明明是那些熟悉的同窗,却都在陌生的环境和氛围里,连脸上的表情也让苏觉得陌生。他们怎么一个个儿都那么灿烂呢?

    苏把大家的留言一条条地看,才知道原来全班到现在结婚的也才十来个人,大部分都还是光棍儿一条,有孩子的几乎就只有苏自己了。他们一边感叹着光棍生活的可怜,一边却又在极力享受着这种状态。事实上,都是有恋人的,只是都不愿意或拿不定主意结婚罢了。现在的人,大概都得了婚姻恐惧症吧。苏看着同学们阳光下夸张的笑脸,不禁也笑起来。这些家伙们!

    苏突然从一堆留言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那是一个名叫“小新”的人留下的。名字肯定是化名,而且他的状态是“过客“,应该不是本班的同学,那会是谁呢?

    苏,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了,问了很多人,都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你还好吗?是不是还喜欢看动画片?

    留言很朴素,没有其他那些那么花哨,倒让苏一眼看到了,或许是人对自己名字的天生敏感吧。小新苏怎么也想不起来,曾经认识过这样一个男孩,会是个名字里带“新”的人吗?

    可苏在大脑里搜了一遍,也没有这样一个人。再看留言日期,已经是半年前了。苏有些失望,不知道是对什么,总之是失望了。

    一直到下班,苏都在想那个“小新”是谁,用了这样一个幼稚的名字,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七

    晚上回到家里,杨天照旧是不会这么早回的,家里又少了妈妈和丫丫,便格外的冷清了。苏也不想做饭了,一个人的晚餐随便对付着吃点也就解决了。

    苏正准备去放水洗澡,就听见门锁里有钥匙的声音,吓了她一跳,赶紧去拿了根健身用的臂力器在手里,万一有歹徒进来,苏准备当头给他一棒。可门开了,进来的是杨天。这下,两人都吓了一跳。苏送了口气,把臂力器丢回书房去了。杨天忍不住问,你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妈妈和丫丫都回去了,我一个人在家,害怕。再说,你从来没这么早回过家,我还以为是坏人呢。苏一边给杨天倒茶一边说。

    杨天只“恩”了一声,接了茶杯就在沙发上坐下了,喝了一口茶又说,今天我在家吃饭,你随便弄俩菜吧。

    苏看了他一眼,他总是这样,偶尔回家吃顿饭就象在施舍谁似的,或许他觉得苏应该象一个得到皇帝宠幸的妃子那样受宠若惊吧。苏也懒得跟他理论,到厨房做饭去了。杨天仰着头躺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眉头却紧锁着,似乎很累的样子。

    苏把饭做好的时候,杨天已经睡着了。苏也没有叫他,只是去卧室拿薄毯给他盖上了。她很清楚,他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不是吃饭。杨天又胖了,肚子又隆起很多,脸上的肉有些松弛了,在灯光下现出许多沟壑,这使他看起来老了。其实,他也不过三十四岁而已。苏突然有些心疼起眼前的男人来,她想起那时候他带着她去见他的朋友,很骄傲的把她介绍给他们,他紧紧的拥着她,象是要把她嵌进肉里可那些日子一眨眼就不见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拉她的手,也不再拥抱她,甚至晚上,也只是给她一个背影了。苏想起,他们很久不做爱了。

    杨天胳膊动了一下,醒了,见了坐在身边的苏才想起来似的说,哦,我怎么睡着了?吃饭吧。苏又去厨房把饭菜热了一遍,两人才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一顿饭吃得漫长无趣,苏早没胃口了,只是好象惯性似的往嘴里有一搭无一搭的填东西。

    “啪!”地一声响,一只碗在地上摔成了碎片。苏吃惊地抬头,看见了杨天愤怒的变形的脸,这脸她并不陌生。以前每次吵架杨天就是这个样子,好象马上就要把苏撕碎吃掉似的。可今天,苏实在搞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或者说她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是他在发火?

    你不用装了,想怎么样你说吧!这些年我亏待过你吗?我在外面跑来跑去,成天累得半死,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房给你买了,车给你买了,你还要怎样?你给我说过一句感激的话吗?

    杨天确实很愤怒,因为他的脸都气紫了,手也在发抖,他一边骂,一边抓着手边的东西往地上咂,有好几次都咂到苏的脚了。

    苏不答话,刚才对杨天的那一丝温情和留恋现在正一点点被冰封了。她突然轻松起来,看着眼前仅剩的一盘牛肉烧土豆竟然有了食欲,她拿起筷子就吃起来了。

    杨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但他觉得苏的表现是对他的极大的蔑视,他杨天绝不能忍受这种污辱,于是他又愤怒了,他干脆抓起那盘菜扣到了苏的头上。

    你该知足了!杨天出门的时候说。

    苏静静的去卫生间洗澡,沐浴露在她的身体上变出了好多泡沫,这些泡沫让她丰满起来,苏看着镜子里的女人,那仍然是个年轻的女人,身体饱满有弹性,只是小肚子上有一道一寸长的伤疤,那是生丫丫留下的。

    苏把脸贴在镜子前,她的眼睛仍然是大的,却少了许多神采,多了些血丝和黑眼圈,这让她显得老了一两岁,脸上的皮肤还不错,只是略微苍白了些,或许用点腮红会好很多。

    是的,会好的。苏想起曾经的自己,总是说“改变未必不是好事”是的,不用害怕变化,人就算成天躺在家里,也是要被时间改变的。那么,就让它来吧!

    苏仿佛听到自己热血沸腾的声音,她匆匆洗完,就去书房开了电脑,开始查找旅行社的资料。

    有一家旅行社的广告一下子就吸引了她,那是去西藏的专线,旁边还配了图片,蓝天、白云、广阔的草原,笑容灿烂脸蛋红扑扑的藏民,弯弯的闪着银光的小河

    苏看了一下日期,后天就有一个团。苏赶紧记下了电话。

    晚上,苏兴奋的睡不着,虽然是后天的事,明天还要上班呢,况且马上要出差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请到假。其实,苏知道请假是门儿都没有的,那也只好先斩后奏咯,等到了西藏再打个电话回来请假吧,那时候“猪头”也没办法了,反正已经好久没有休假了。或许这升职的事就要泡汤了,一想到这,苏的心里就暗淡了许多,但马上又想,管它呢,不升就不升吧!

    苏找来纸笔,就这样趴在床上给杨天写了一封信,就象她大学时那样。写完后,想了想,苏又把信抄了一遍,一式两份,分别用信封装好了,一封放进包里,一封放在了床头柜上。做完这些,苏就熄灯睡下了,她要好好休息一下,为马上的旅行做准备了。

    八

    第二天,苏很早就到了公司,她仔细地把手头工作理了一遍,一一交代了小柳,平日里她很照顾新来的小柳,小柳也对这个温和的上司心存感激,所以知道苏要出去几天时,马上答应帮她照应手头的工作。忙完这些,苏又打电话去了律师行,了解了一些必要的程序,她委托了一位律师,并约好中午在公司附近的一家茶楼见。

    中午跟律师碰面后,苏大概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律师就问,那你有没有他们在一起的直接证据?苏不解地问,要那些干什么啊?律师很公式化的说,一般来说,这样的话,在分割家产的时候会对您比较有利。苏哑然失笑,不用,随便怎么分都行,我只要女儿。律师说,这样啊,那就好办多了。说完,又多看了苏两眼,大概他觉得这样的女人很奇怪吧。

    下午苏打电话去了旅行社,订了票,之后就闲下来了,忙了一天突然什么事也没了,苏觉得怪怪的,便给家里打了个电话,那边听到丫丫“咿咿呀呀”的声音,心里就突然一酸,跟妈妈又嘱咐了几句“别给她吃太多糖”之类的话就把电话挂了。

    九

    杨天回家已经是星期四的晚上了,他想苏应该差不多想通了,这几年,他很清楚苏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外表坚强,其实骨子里是很怕他的,这家里向来是他说了算。这次,他发那么大的火,也没有打她,他已经很克制自己了。在他的女人中,惟独苏是没有被他打过的,最多他也只是抓了她的头发推一下,或揪了她的衣领把她丢在床上。他一向很有分寸,每次只让她碰伤的地方青上两天,并不严重。

    然而,苏似乎对这并不领情,她总是一副受了伤害的样子,好象天都要塌了,让杨天很生气。这个女人太不知足了。

    苏似乎还没回家,杨天在屋子里转了转,没看到她,就到卧室去了。房间里有些暗,他走过去开了台灯。那封信就静静的躺在台灯下。杨天有些好奇地拆开了它。

    杨:

    见信好。

    还记得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吗?那时候的你,还会脸红呢。我当时想,会脸红的男人一定是敏感细腻的,也一定是善良的。那时候我趴在学生宿舍的床上写信给你,是多么的甜蜜和幸福啊!

    后来,我跟你去了你的城市,你常常出差,每次回来,我都好开心,心跳的好快,跑去门口迎你,等你的拥抱和亲吻。而每个你不在的日子,我都觉得如此的漫长

    再后来,有了丫丫,我们的小天使,她让我学会了什么是宽容。我以为我们的幸福日子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了

    我愿我只记得这些美好的画面,并为你曾带给我的所有与幸福有关的事物而心怀感激,谢谢你陪我走过的每一个日子,也谢谢你曾对我许下的那些美好的誓言。

    我一直在想,或许很多人都应该换个活法,比如你我。你在你的朋友们面前一定也是幽默风趣的,只是我无缘见识,而我的浪漫敏感在你眼里也不过是些“无用麻烦的东西”我们都无力去改变这些一开始就存在的问题,那不如放手吧,让大家轻松些。

    菲菲不坏,你应该对她好点。要知道,每个女孩都是一朵花,没有人欣赏和呵护会很快凋谢的。另外,女人也有选择爱的权利,不要因为她爱你,你就对她为所欲为,要懂得珍惜。

    祝福你吧,希望你离开我,找到真正的幸福。

    苏

    即日

    看完信,杨天愣了很久,他想发火,却发不出来。

    即日?是哪天?苏是不是这几天都没回家了?她会去哪里?杨天觉得自己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开始往苏的父母家打电话,可他们也说不知道,他想打电话问苏的同事,可他竟然连她一个同事的电话也没有。这时候,杨天的电话却响了,是菲菲。

    她说她也收到了苏的信,杨天一问,内容一模一样。菲菲在电话里撒娇,她自己走了,不关我事吧?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她满以为杨天会跟她说,怎么办?我们结婚呗!因为平日里,杨天提起苏总是一副不耐烦的口气,好象巴不得她早日消失呢。可今天,杨天却在电话里吼起来,你少给我找事儿!就把电话挂了,让她觉得很没趣,却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十

    苏到了布达拉宫才把手机打开,先是给公司打电话请假,又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问了丫丫的情况,一切都好。“猪头”照例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堆废话,苏没等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反正这边信号不好。

    这里的天空真的是格外的蓝,蓝的干净透彻,蓝的动人心魄。当布达拉宫出现在苏的眼前时,苏激动的哭了。从大学时就向往的地方竟就这么来了。苏也跟着那些信徒一起跪在地上磕起了等身长头,每磕一下,苏的心也跟着颤抖一次,她的眼泪在脸上静静的流淌。

    穿火红僧袍的喇嘛从面前经过,藏族导游小伙儿在招呼他的游人集合拍照。有个小姑娘睁着大眼睛一个劲儿的打量着苏,苏对她笑了笑,她突然跑开了。

    这一切象是梦境,苏伸出手摸到身边的护栏,那是冷的石头,藏民们却认为石头都是有灵魂的。苏觉得自己体内一直奔涌着的那股热血又沸腾起来了,她一个人朝寺的深处走去,把同来的人远远地抛在身后了。当她站在布达拉宫的最高处往下看时,那些人们象昆虫一样在地上爬来爬去,显得渺小极了。苏突然想起曾经有人说,一定要陪她去西藏看天,还有人说,会等她到老,哪怕她结了婚,有了孩子都是些很遥远,很遥远的事了。

    在那木措的时候,苏接到了菲菲的电话,她在电话里说,杨天要跟她结婚了。苏说,好啊,那祝福你们。她却在电话那边哭起来,苏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什么似的对她说,来西藏吧,这里的天空真的比想象中的还要蓝!这里的水真的比传说中还要清!苏的声音很快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的快乐。菲菲说,谢谢你。

    后来,杨天也一直在打苏的电话,可她没接。这时候,律师应该已经把苏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拿给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