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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路为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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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三月,山中的空气温暖,含香。

    弯弯的小径上,我和他并肩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絮絮私语。

    两个人闲闲的,如同千枝万柯间两片新绿的相爱的叶子,足下的山岩、身边的丛林、隐现的石径,甚至头顶的阳光,都不过是那春天的舞台背后鲜新的布景而已。

    忽然,他不走了,连连顿足,摇撼着我的手,惊呼起来:“哎,你看呀,山坡上——”

    “山坡上,怎么了?”我漫不经心地抬头。不抬头则已,我一抬头,顿时也愕然,仿佛一不小心中了春天的魔法。只见满眼烂漫的蓝紫色,清泉一般地从山坡上就势倾泻下来,一直冲到我们脚边的小路旁才猛然收势。不过,一径之隔,那颜色又凭空从地下冒出来一般,蓝幽幽、紫莹莹、虎生生地顺坡漫下山去了。远远望去,今天的大山,仿佛早起的时侯就那么漫不经心地披了一件蓝紫色的春衫便出门了。

    许久,我才醒过神来,低头,弯腰,看个究竟,原来是一种不起眼、不知名的小野花,如烟花一般恣意地开满山坡。想想自己,不过像大多数的女子一样,从来只是贪恋百合、玫瑰、天堂鸟之类的娇花艳朵,却从未注意过小小的野花居然能开出这样的气势来!可见,再微渺的生命也自有它的美丽呢。于是,从心底里爱上这种蓝紫色的小花,虽然我叫不出它的名字,却并不妨碍我眯着眼睛,让笑容在花间如涟漪一般荡漾开来。

    那天,相爱了十年的人陪了我整个下午,心醉神迷地追逐着野花的踪迹,漫山遍坡地走呀走呀。采了许多野花,姹紫嫣红地抱满了怀,整个人也在刹那间芬芳起来,直觉得自己富可敌国呢。

    后来,竟然在野花里走失了,怎么也找不到来时路。那时,两个人再也走不动了,歪在一块大大的山石上,脱了鞋子,光着脚,看阳光在上面明了,暖了,又暗了,凉了——直待到华灯绽放,才顺着灯光,摸回城去。

    回来,忽忆起李商隐“曾省惊眠闻雨过,不觉迷路为花开”的诗句,不觉开怀一笑——噫,为花开而迷路,我情愿迷她一百次呢!

    (二)

    春到溪头,菜花香。

    田野里,大片大片的鹅黄色,娇嫩得似乎能掐出水来,让人老是忍不住,想去打几个滚儿,沾惹一些黄澄澄的花粉和芳香回来。

    在江南,多的是这样的油菜田与返青的稻田,远远望去,青黄相间,或纵横交错,或平铺直叙,层层叠叠,错错落落,在蓝天下逶迤千里,像一幅清新的水粉画。偶尔从田间站出几株笔直的水衫、吹来一缕炊烟、横过一沟清渠、游过几头水牛,甚或从墙角探出来一两抹桃花红、杏花白的,那都不过是画里的一些生动的点缀而已。

    那一次,正是这样的阳春三月, lg和他的几个朋友在省城合肥开完会后相约一起去扬州。古人不是说“烟花三月下扬州”么?在我的印象里,三月的扬州恰如刚刚换上春妆的西子,必定是眉如春山,眼横秋波,袖笼绿烟,鬓掩桃花,应是最美丽的时侯吧。反正路途也不远了,于是我跟他们一道驱车前往。

    一路上,车子在高速路上疾驰,高速路飞架在千里沃野之上,千里沃野被娇黄的油菜花攻城陷镇一般地占领了。一车人,在这样的菜花黄里,心醉了,神迷了,包括司机在内,任凭着车子信马由缰地在蓝天下飞驰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有人发觉不太对劲时,看看路牌,扬州的高速出口原来早已过去了一两百里路了。于是,只好在附近找出口下了高速公路,调头回去。

    后来,司机觉得不好意思了,就为自己争辩,说:“只顾着看花了,没注意看路牌,要怪也只能怪花开得太美了。”——迷路原为看花开,这大概可以算得上天底下最美丽的借口了吧。

    一车人,会意地笑了,彼此彼此嘛!不然,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看路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