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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绕苦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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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八四年九月二十日

    上午就到达永州。因为今天还不是报名日期,估计去学校也不会被安排,便在汽车站对面的一家小旅馆住宿。天冷了。头枕着双手仰躺在床上,想起心事。大哥发现蚊帐竹竿上有很规则的花纹,好奇的研究,得出这就是斑竹的结论。“这也叫湘妃竹。长在九嶷山上。永州原本九嶷之麓。”大哥说。如果我表示一点兴趣,他还会同我讲舜死九嶷皇英二妃哭寻的典故。谁叫他是教师呢!

    我想起家乡那些雾霭变幻的山,如雾霭一样变幻莫测的高考前后。我又不愿去细想它们。就如我不愿细想将来。

    一九八四年九月廿一日

    一大早车站前出现了学校接待新生的桌椅牌子。不知道从哪里很快就陆续出来许多提行李的新生。一辆卡车拉着我们从大街穿过,让我们大致领略了一下永州街景,最后在一个空坪停了下来。坪后是一个山坡。有几条长不见头的水泥路或台阶斜伸上去,许多的建筑物座落在山坡上。我们明白这就是我们的学校了。

    排队办好入校手续。在山坡的横行水泥道上经过几栋楼房之后,我来到自己的寝室楼。一室六人。铺好床,同大哥一起出来。宿舍楼前的水泥院坪前立几棵高大的老苦楝树,叶子行将掉尽,却挂了满树的籽。树下是几个安静无言的水泥洗衣台。那边一栋低矮建筑想必是澡堂了。

    在校外吃午饭后大哥要走了。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街边老法国梧桐树下站着的我,眼眶湿润了,自禁不住。身边人影憧憧。我大约是怔了一会,才融入熙来攘往的人流。

    回到宿舍,锡,一个极壮健的男同学来找。他是雪峰山的,八三级放射专业学生。他在新生花名册上逐一查找到我是他老乡,又找过生活辅导老师,才找到我的。闲聊两句,锡用他的大嗓门说同去找另一个新生老乡去。于是两人扯扯衣脚,同去女生宿舍。是一位气派的安江姑娘。在中学我经常在去食堂的路上看见她。她对我没一点印象。

    出来在走廊上泽又同一个提水的女孩说上话。原来她也是怀化的。锡介绍说:“你们同班同学呀!”女孩闪动着她会说话的眼睛,说:“我认识你。”我大惑。她就露齿好看的笑了:“上午报名时见过的。”

    晚上怀化地区各年级老乡在锡他们寝室里聚会。共有二十余人之多。每人作了自我介绍。于是知道眼睛能够说话牙齿笑容好看的姑娘叫力。力这时候出我意料的腼腆。大家一边吃糖果、喝很多的白开水,一边听八二级的明(明的瘦而长能够给人很深刻的印象)给新生介绍学校。说到浴室厕所的位置,也讲到永州土话,比如石头被叫做马拉古,比如不知道被说成晓不得。气氛很活跃。说到永州的语言,这两天给我留下很好的印象,这里的年轻女子说话柔软而宛转,有如莺嘀,煞是好听。她们似乎还都有极好的身材,个个那么窈窕漂亮。

    一九八四年九月廿三日

    柳宗元在永州待过十年,期间写下著名的永州八记。我觉得在永州一定可以寻到许多古迹。于是早饭后与同室熊(一位把普通话说得莫名其妙的芷江老乡)去寻景。在人流车流中挣扎十几分钟,我们逃离街区来到一座跨河大桥。环望一下觉得永州确实美丽。桥下的潇水平缓而湛蓝,显得那么温柔清秀。城边河岸草坂青青,垂柳在微风中拂动出一种感人的温情。河中大洲,农人渡牛其上,牛们雍容大度啃着蹄下青草。对岸或青山突兀,或峭壁斧劈、翠树森森。桥中央栏杆边许多人在扎堆。走过去才知道是有人在高达20米的桥上钓鱼,把无饵三角利钩高且远的甩下去,用车盘收拉着,钩便在水中阴险的游动。细看河中,清澈见底,茂密的水草在水底扶摇,竟有几尾数十厘米长的大鱼在水草上方安详的游弋。

    抬头远望发现上游对岸立一高大白塔,姿态庄严威武,尖顶似有小树。永州八记里没有此塔。但觉得此塔一定有看头。与熊过桥后在黛石嶙峋的河岸小道上行里许,到了塔脚。塔高七层。碑文说此塔建于清初,建筑风格近于明朝。当面墙上嵌青石,勒字曰:“廽龍寶塔”有门可入。内中有木梯可登。每层门洞甚多。每层五角挂有小铜钟,风来亦默,不知几时哑去?立塔顶,可清楚远望市区,但见楼房栉比,间有树冠写意的冒出,颇富抒情情调。

    我们后来依照永州八记描述的大致方位在河岸四处乱找,却再找不到什么古迹。

    回来在宿舍双腿酸痛着吃晚饭时,锡来,问:“上午哪里去了?一大早我来叫你去看看永州风景,找不到你!”我笑述行踪。锡大加赞赏,说以后我当向导吧!

    附2005年网络搜索所得资料:

    迴龙塔屹立于芝山区潇水东岸,是一座风格独特的古建筑。此塔建于明万历甲申年(公元1584年),为钦差巡抚操江右佥都御史郡人品藿建。据旧零陵县志记载:“因郡城水势瀚漫,藿捐金造迴龙塔于北江,以镇摄水患”迴龙塔座北向南,高27。25米,下屋面宽5。67米,作八角形。塔身外表七级,实为五级。最下层为青石造作。从第二级以上,均系大条青石砖砌成,塔身中空,每层有石级,可绕行至最上层,登高凭眺,一碧江水,环绕其前,芝山城貌,尽收眼底。迴龙塔系明代建筑物,为湖南省明代砖塔建筑的佼佼者,是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注:塔建造年代梧桐居士日记所记为当年该塔碑文说云,与资料不符。待考。

    一九八四年九月三十日

    二三天后正式上课。班上四十余人。来自永州、常德、湘西自治州、怀化、衡阳等地区,也有广东珠海和海南黎族山区的。男多而女少。这样四处打量,自然望见眼睛会说话的力。

    湘西自治州的同窗们颇踌躇满志的样子。他们喜欢拉帮结派,喜欢自以为是,喜欢嘲笑别人。因此几分可笑几分可爱。

    班主任是一位地道的“白面”书生,长一张男人少见的极白的脸,年轻的很,教我们生物化学。课间喜欢与学生闲话和玩笑。姓徐。

    上午第二节课间有人通知我去学生处。湘西自治州土家族同窗便神色有些诡秘,不无幸灾乐祸的样子。他们大概以为被学生处召见一定祸事临头。

    召见我的是一位操长沙腔的老太婆,姓彭,处长。首先问我多大、哪里人、中学就读学校仿佛老太太要为我写传。渐渐的我明白她是希望我做学生会干部。我表示不喜欢也怕做不好。老太太于是面带微笑,说知道我能够写广播稿,鼓励我继续写“不要荒疏了文笔”谈到这里老太太的笑意几乎充满慈爱。我于是知道该告辞了。中午回宿舍土家族同胞对我很关切,刺探我学生处遭遇,我故意表情漠然。他们于是失望的不行。

    开始的课程让人觉得新奇。几乎每天必去解剖室闻浓烈的福尔马林,摸许多黄亮的人骨,研究分离出来的肌群。之后大家很有兴味的听到女同学们的报告:某某晚上恶梦了,某某吃饭时看见瘦肉大呕一场,如是等等。

    一九八四年十月十五日

    男生们大多坦荡,均有四海为家随遇而安的气度。蓄长发,置西服,去女生宿舍泡。同寝室的沅陵老乡波,瘦长面白,西装革履,近视眼镜,自信而自负,派头之足,同窗皆莫若也。然他非班干,便大有怀才不遇之慨,班干在他口中于是全成“屌子”(男人阳具之别谓)。不过他深谙“贤不必以”的古义,大多时候能够看破红尘,表现出达观和超脱。

    日子总的是安静的。中学同学或家人的来信会在这平静中激起一池涟漪。下午自习躺在宿舍床上,会想许许多多莫名其妙的事,看白鸽黑鸽灰鸽在窗外绕或不绕房前苦楝树,于空中盘旋,然后栖集在食堂黑色的屋顶,咕咕的叫,蓦地又扑鲁鲁拍着响翼向蓝天白云飞升,牵出人许多情思。

    一九八四年十月十六日

    黄昏。与锡从校园中长长的台阶上直走到台阶的尽头,到一个不太大的操场。一棵大槐树苍老静默,满腹往事的样子立在跑道边的草地里。操场后面侧面是教师住宅。锡带我径直穿过住宅区,从后门出了学校。是一条可以向左边俯瞰城区的浓荫水泥道。这道路实际匍匐在一道山梁上,行200米右边视线突然开阔,可以望见路边的一片萧瑟的梨园和长满小松的浑圆山冈。

    锡却带我掉头走进永州精神病院。在一个几乎是房屋间的罅隙里,有一破败亭子孑然而立。几株不大的柳树陪着这寂寞凄苦的古旧空亭,看了让人要长叹。这就是始建唐代的法华寺。柳宗元永州八记里没有它。它被柳宗元忽视,又几乎被历史遗弃,但它到底经见过那么多,它应该很有自己的感悟。可是谁能够懂它!

    蝙蝠成群的在空中乱飞。这里离刚才看到的山冈更近了。透过房子缝隙,望见暮蔼在山林上轻笼。有农人在林子中咳嗽一声,声音那般苍老,清晰的传来。山愈发显得静了。我们静立许久,直到远山模糊不见,近处灯光这一盏那一盏亮起来。

    一九八四年十一月廿日

    同学们很忙。忙着跳舞。体育课便教交谊舞。老师是一位年近四十的妇人。离异。带一个很英勇的女儿(我亲见过这十五岁的女孩同放射专业的男生怒容满面大打出手)过活。老师嘴唇抹的很红、脸搽的很白。消息灵通男生知道她一桩伤心往事:头几届有一位极英俊男生,时亲教范,两人终于做出了过分的事。男生提前被送出了学校大门。老师一恸沉默了好几年。我相信这故事的真实性,同学述说的口气也含蓄,但我不喜欢听这故事。太沉重。好在老师现在教起拿手的交谊舞来,渐渐开朗起来。老师用她的名言强调了交谊舞的重要性:八十年代的舞盲,比七十年代的文盲还可耻!

    不幸的是我不知是不喜欢跳舞呢,还是害怕拉力等女生油腻的手,我开始逃体育课,可耻的离开舞曲悠扬的操场。

    图书馆一角堆了一大堆旧书。是些什么书?居然没有上架的资格!一翻是主张“演义救国”的蔡东藩的历代演义、以及一些野史。我极庆幸发现了它们,同时不免担心它们既然被撂在墙角,又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就被弄走呢?这段时间观察来看,担心似乎多余。我几乎天天光顾它们。

    不久女体育老师的教育成果出来了。几乎每个夜晚,校园里总有几个教室临时改做舞厅。在水泥台阶上遇到的女孩子们似乎之所以不像登月宇航员那样蹦飘起来,完全是因为她们认为不必要。锡就是一个舞迷。舞迷们有时跳出校园跳往街上大大小小舞厅,外面的舞林高手也会到校园来切磋。

    一九八四年十一月廿二日

    很久没有家里的来信了。

    光,一个沉静的土家族同学,也许因为脾性相投,经常一起走出校门散步。乱走时会谈及他的家乡龙山、他的童年。他会唱家乡的山歌。调子灰暗,不大好听,我听出歌词是调戏嫂子的,很惊讶。他说,嫂子只是一个称呼,不必是自家兄长的妻子;当然也可以是。调戏嫂子可以被舆论忽视或一笑淡化,但兄长对弟媳就绝对不可以有邪念,否则就被看成猪狗不如。我听得既糊涂又明白。他说他童年饿过肚子,吃过桃树流出的一种浆胶。我也饿过,饿到躺在长板凳上头晕眼花,但我没吃过桃树的胶,也不知道桃树胶可以吃。说到吃,他笑了,说起他父亲的故事来。他父亲曾经是国民党军官。光记事的时候父亲天天在生产队出工,名为出工,却不大会农活,所以被大家奚落,很是孤独,却必须对大家谄笑,很温驯的样子。因为饿,光被吩咐去采集桃树胶,偷偷地抓青蛙。只要回到家,把别人关在世界外,见到被关在小竹篓的青蛙,国民党军官就与在田间地头判若两人,捋袖檫掌,虎虎有生气,不一会把青蛙或树胶变成美味。哪怕只有一只青蛙,国民党军官也会兴致勃勃的认真对付。

    我们无数次去东山看开着秋花的梨园。经常在田垅间乱窜。甚至找到一面全是坟包的山坡,那坟多到如同银河星一般数不清。

    今夜我们喝了几小杯酒,都微红了脸,穿大街过小巷往湘江边走。白天我通过对永州八记的研究,确信自己知道愚溪在哪里了。我们决定趁月看看去。到得河边,发现风很强劲。我们果然望见对岸有条溪水汇入。有桥横溪上。溪原名冉溪,柳宗元把它改名愚溪的。钴姆潭就在愚溪上流。西山、西小丘、小石潭┉都可以细寻了!我兴奋而返。

    一九八四年十一月廿五日

    锡好像很恋爱菊,总想约会她。我不知道菊是不愿意单独和锡在一起呢,还是怕有人报告了学校惹出麻烦,总之他们出去必定来邀我。

    今日三人从南门口过潇水去访柳子庙。见愚溪果然风景秀丽。流中有大岩兀立。多潭。有人驾小舟以网捕鱼。柳子庙就在愚溪岸。庙门楼高耸。有大竖匾曰:“柳子廟”门边联云:“山水来归黄蕉丹荔,春秋报事福我寿民”不知谁写的,颇有气概和襟怀。不料庙正修葺,大门紧闭。锡大概不能够在菊面前束手,敲开一扇侧门,又居然让人同意我们进入。房屋构筑雄伟。堂内有柳宗元石膏塑像。有郭沫若等名人的题字。

    天气很好。大家走路绕东风大桥步行回。

    一九八四年十一月廿七日

    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绿。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柳宗元上面二首诗渔翁、江雪相传是在朝阳岩写的。在东风大桥东边桥头望见对岸峭壁如斧劈,崖头翠树森森的醒目处便是朝阳岩。现今的朝阳岩是一座公园。园子种花草树林。傍河岸,多亭阁。一亭边石级斜下,至一洞口。洞口有石台较为广阔,可凭铁栏瞰河。此处景境很合渔翁、江雪意境。我把铁链摇遍,流连不愿返。

    洞较狭。有电灯。灯光照出逼仄的洞壁和一条陡峭的黄色卵石甬道。道边细流涓涓。流的人心也湿润起来。行约两丈,天光陡现,——却是出口了。攀草而上,是一山坡。

    有传说云,唐诗人元结发现此洞,系舟洞口,因此洞口向东,故将此处命名为朝阳岩。

    坡顶稍平,有阁,置哈哈镜。同游的锡与菊遍照其镜。我望江边寻得断垣一截,垣边可坐,有花草可玩,有江风拂来,更兼人踪罕至。我很坐了一回,有些忘返。

    一九八四年十一月三十日

    锡说,如果不去萍岛就不算到过永州。于是我们仨(加菊)从宿舍出来,从台阶升到操坪去。台阶边的草地里有两男生打着吉他,撕心裂肺的唱着歌一样的东西。我们从后门溜出去。出门前我同锡走一块,菊若无其事的走后边;出校门就轮到我自觉的走后边,还装出对路边某景致很流连的样子。

    出城七八里,来到一个人烟渐稀的河边。路边大树、竹丛、鸟啼。颇有规模的巉岩与绿树浮在河中,成洲,便是萍岛。

    有大渡船,不开。只好呼喊一正捕鱼的小船。船主竟是一个十四、五的小孩,赤脚短衣,蓬头垢面,听到我们叫唤缓缓的将无蓬小舟摇了过来。开口要价每人六角。还价三角。这水孱弱狭窄嘛!小孩笑一下,白牙极快的露一下,随后脸上表情变的很丰富深奥,不知是大度宽容还是狡黠奸诈。他平静的看我们上船,荡舟入河。篙声橹声哗哗,小舟乱晃。菊极害怕。船愈行愈快。我们差不多可以看清楚岛边缘的柳树叶了。金黄的野菊成丛的开在黑石上,明艳的晃眼,一律根在上花叶在下的倒挂着。我们正向往着上岸,发现船不再划向岛屿,而是顺流望下漂移。我们用困惑的眼神读懂了小孩的执拗和不善。他梁山好汉似的收走我们一圆八角。强壮的锡在这河中小船上也表现的很温顺很与世无争。

    岛上很幽静。古樟遮天,树下修竹、芭蕉。很有中国文人向往的一种别致的情调。岛中心有平房数栋,当屋植大桂数株。似乎有人长住。岛方圆一二里。岛那边河汊更小。潇水与湘江就是在这汇合的。汊里对岸高崖倒影极清晰。无船上下。这里岛沿也缓和,傍水是卵石成滩。我独躺石上享受温暖的冬日阳光,呆望那边山崖,满脑子遐想。

    一九八五年元月十五日

    白脸的徐一日把全班同学集中在一间大教室里,宣读一张时间安排表。于是大家都惴惴的知道某日结业考解剖,某日考生物化学,某日可以将被褥衣服扎成堆,各自去挤汽车爬火车分散到天各一方。

    校园里静下来。吉他不响。舞曲不唱。教室寝室人满满的,全凝神静气,对书思过。

    从教室下三段长台阶,让被雨水弄弯腰的石榴枝条拂过头发,嗒嗒的在一段水泥路上走过,上几层楼梯,便是寝室。透过寝室窗口可以望见梧桐和苦楝秃立路旁。这路通向一幢屋顶漆黑的低矮房屋。是学生食堂。路上偶有笑靥如花,酥胸隆起,举手投足都能够扯走男生目光的女孩子。张家界的一位同学手捧着书蓦地叫起来,他发现一位护理专业的女孩子,轻快优雅如藏羚羊走在那路上。他指点着向室友作着介绍和说明。他说,他与她在球场上认识,后来又约会去郊外散过步。室友各自手中拿书一齐挤在窗口羡慕的张望。窗口便伸着许多长脖子,脖子上方是全然忘我的一颗头,头上睁着一双无限向往的眼。这情景会持续许久,直到被看的那位消失,陆续有人捧着饭碗出现,大家才意识到该结束观看。于是大家一路用调羹敲打着碗底走向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