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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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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年4月30日星期天阴转小雨转大雨

    上午10时30,把手机、手表、钥匙通通留在家里,不带任何行李,关了房门出发。

    明夷和尚很吃惊我什么也没带。和尚背一大包,里面装了相机、毛衣、雨伞、地图、手电、稿纸、水笔,等等鼓鼓一旅行袋子。同行的帅哥小黄也带了一个塑料袋子,提了些不知什么东西。

    等车的时候与律师潘邂逅。他、和尚、我相识于十几年前。知我们去贵州,很热心地介绍隆里。我们就把隆里追加进我们行程计划中去。我们上了怀化至锦屏的大巴。潘又急急地跑过来,指点我们既然坐这车,就在三门塘过后、未到锦屏的地方下车,游隆里后再返三门塘。

    我不带手机手表钥匙的原因是想忘记时间和隔离人事,让心被放逐一回。老实说:现实中我身边人事被贫病和诸多不如意驱使促成出许多不明智不豁达,我不开心,不痛快。出城不远群山青绿可爱,时序到底暮春近夏。会同县境山林更是茂密喜人。进入贵州地界,民居建筑风格渐变。木屋虽矮小,却一律楼房,三层。远口复见清水江。马路就伴江西行。山势更见雄奇。

    明夷坐前排(因中途上的车,我们三人全部分开坐了),也自称到过贵州,且现代、历史两种地图在手,我便贪看山水,不顾何处下车。我背后坐一对恋人,女孩脸相长的颇有现代感,既具轮廓,又不失娇俏,好看。如果不是她柔和的贵州口音,你猜想不出她生长在这附近贵州某个山村或者小城。女孩善撒娇。男朋友气质高雅,相貌俊朗:是让人看了愉悦、愿意而且能够猜想他们故事的一对。终于听得有人说:“终于到了!”车上人大都骚动起来。车转一个弯,一座城市出现在前方。首先入人眼帘的是一座翘檐古木楼,楼旁一高大古木,堪可入画。我心想:坏了,潘不是说隆里在未到锦屏的地段吗?我们得走回头路了。

    下车问明夷。他也不知道。原来两种地图也有不管用的时候。去车站看地图吧。结果知道我们没有错过隆里。是潘记忆错了。隆里更在锦屏南方近黎平边界处。票价10圆,那么距离大约50km左右吧?

    锦屏城地势并不开阔,清水江穿城而过,两岸平地极促狭,于是把居民房屋全挤到山上去。江右山高且陡,某些地方坡度在75度以上,但民房并不惧怯,层叠而上,直达入云山头。我望着这些民房,觉得匪夷所思,连拍数张照片。

    我们得过河去老汽车站乘车。大约我们下车的新站停发县际班车,老站发停县内班车。我们搭坐一辆三轮摩的过河去。司机是位三十左右的漂亮女性,声音好听,口音也与湖南差不多,互相交谈无须普通话。发觉锦屏街道清洁漂亮,建筑和绿化看上去简洁清爽,让我联想到沿海许多漂亮的新兴城镇。过桥时发现河流上游不远有一架漂亮的大风雨桥,让整个锦屏城充满诗情画意。我羡叹能够住在这样的城市该多好。我问黄:“我们来这开家诊所怎样?”虽是玩笑话,我真的很心动。明夷由是笑的很坏很暧昧。

    去隆里的车也一直追随清水江的一条支流。出城后河两岸山势逼仄,林木秀密。过去十数千米后,河谷地带居然平坦起来。比比皆是的古树于是益发显得高大。古树、民房、河流极和谐,河谷中分明荡漾着浓浓的安详和恬美。我座后凑巧又是一位年轻女性,讲的可是一点不懂的侗话,我能够听懂的唯一一个词语是“星期”星期在他们来说也是地道的泊来词汇。车上的人们对我们一行三人略略奇怪。不过他们奇怪的也许只是明夷和尚那顶时尚的帽子而已。和尚这次没有穿他的僧服。

    说侗话的姑娘在中途一个村寨下车。发现她肤色黄黑,但身材婷婷有韵致,牙整齐洁白,颇性感妩媚。性感姑娘下车的地方,一家人家正办丧事。用高板凳架卧一头净毛猪,背部列插许多小旗,见所未见。

    姑娘下车的地方离隆里还远。但原来满满的车箱这时空阔了。连我们在一起只有4个乘客了。另一个也或许不是乘客,他和司机并排坐了,不停说话。到隆里时也是他吩咐我们下车的。这里路况很好。比黔城至会同好,更比会同至远口好。

    隆里似乎没有车站。把我们吐出来后车继续望前面开走。但我们面前马路那边有许多房屋聚集,规模比一般小镇都大。事实上这里也是一个乡政府所在地。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我们淋着雨从一个小里弄望城里走。转不远的两个弯,我们发现一个高大的城门。门上有高耸的城楼。门左是民居。门右一溜石头围墙。墙高2丈,墙垛栉比。不知道这城墙的年代。是此地民风古朴,保护完好,还是毁后新修?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它与人们想象里的明代军事古城堡的模样很吻合。简直比想象更符合古时候的样子。呵呵。

    因为小雨的缘故,我们照片的数量和质量都深受影响。

    这个据传明代为了对付苗变用以屯兵的古镇,无论规模和建制都让人震惊。也就是说人们料想不到这里还保存了这样一个完整而巨大的古城堡。城内民居既多,商店也自成体系。城中街道宽阔,交错纵横,城外据说还有护城河。不用费劲就可以想象出当年的官兵如何在这里居家,如何在城中道路走马。那应该是几分寂寞,几分惬意,几分骄傲威风。城中现在居民不多。所以漂亮宽阔的街道就显得有些空阔冷清。也许是我们到达的时候快到傍晚,游客寥寥。但是我们见到几个见人就说你好的欧洲女游客。也见到一个不会说汉语会写汉字的日本人,他有一个好玩的姓:饲鸟。除了他们,我们没有遇到一个游客模样的同胞。良可感叹。有些宗祠修建的很气派很华丽。城中还有一座小学校。校门古奇高耸,题字曰龙标书院。传说唐朝著名诗人王昌龄来隆里做过县丞。校园内简陋,与大门的华美典雅、泮池上石桥的讲究形成鲜明对比。刚放晚学,年轻的女教师们都站在二楼走廊上,见了我们,装作不在意,但时不时把眼光瞥过来。

    关于城堡和王昌龄的这些传说的历史真相我不太懂。和尚也许知道,但我不问。回去百度搜一下,也可以知道,但我至今未去搜索。传说一般都是美好的。美好不应该被质疑,不应该去对抗。

    我们在城里找不到吃地方小吃的店肆或者摊档。城的左角有一家县旅游局挂牌的游客接待民家。我们走进这个古色古香的院落,一个老先生戴了老花镜在厢房替什么人改什么试卷。我们攀谈后问这里可有餐饮住宿?老先生居然似乎反应不过来,想了想才说,女主人(他儿媳妇)外出了,不能够接待我们。我们道了打扰,笑笑出来。老先生起身到门口来,说:“对不起。”我们还是不想放弃小吃,我们来到我们下车地路边饮食店,居然也无东西可吃了。至此,我们在隆里没有花费一分钱。不可思议。

    因为我们此行没有很固定的行程方案,我们决定黄昏拦车回锦屏,计议下一步行程。我们没有拦到车。那几个碧眼黄发的女游客从此地唯一一家酒店出来,进了一辆豪华轿车,无声的往黎平机场方向走了。我们觉得不在这非常有观赏价值的地方花费点钞票,多少有些令我们心里不安。我们走进“古城酒店”酒店的大堂挂了行草书法,李白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诗:

    杨花落尽子规啼

    闻道龙标过五溪。

    我寄愁心与明月

    随风直到夜郎西。

    隆里相信此诗被赠者当时在隆里。我家乡则相信王当时在湖南黔城。

    晚餐在酒店遥对马路的漂亮水榭里吃。雨这时候突然大起来,哗哗有声。我们让老板娘上他们拿手的地方菜肴。结果是一个叫“毛血肚”的火锅,内容有牛百叶、牛毛肚、猪肠、猪血、熏过的半干鳝鱼。我不敢吃这鳝鱼,怕有毒。一个鸡炒面条,名字记不得了,鸡很鲜嫩,面条也可口。一个腌黄瓜。一个清炒水发干刀豆,点菜的时候老板娘介绍说这是一种地方特有的豆子。酒是地方产的“套酒”:米酒兑黄酒。住宿条件还可以。吃住的价格都出奇的便宜。

    古城没有有线电视,四处可见电视天锅。也没有网吧。天黑时候雨仍然没有停。四处少灯。我们没了夜游古堡的打算。到底不能够真正忘记亲人,我与黄打伞去城堡里给家里打电话。电话里女儿的声音这么亲切和可爱!我们放了电话径直回到酒店。

    和尚在看电视。很吵人的湖南台的娱乐节目,这个和尚居然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咧嘴傻笑。黄觉得累了,躺在床上早睡,真就睡着了。我命令和尚换台,和尚把所有的十几个台跳换一遍,还真没我喜欢的,和尚就又乐不可支的独自看他的娱乐节目。我脱衣睡倒,却无睡意。看完热闹的娱乐节目,和尚用遥控器关了电视,同我谈论他的文友和网友,两人欢喜、感叹、伤感一通。和尚说声睡呀,就鼾声雷鸣,凄厉磨牙。“喊睡就睡呢!”黄睡醒过来,抱怨和尚睡前不停“叽叽咕咕”时间大概23点左右了。我不出声,听越来越大的雨。心说明天不方便游玩了。黄又很快再次睡着。我竟然失眠。雨声铺天盖地。电话里女儿说家乡也下雨了。那么这雨让整个湘西和黔东南都共此一种情绪和感受了。王昌龄和明清住兵也一定听过这样的雨声。那么这雨让古代和现实也共有这样一种情绪和感受。我觉得自己的心此时格外易感和脆弱。酒店屋檐下的红灯笼早被熄灭了。有人在街上喊酒店门。被叫的是一个亲昵性感的名字。不是客人叫。大概老板从城堡里打牌回来了吧。店里许久没有回应,叫到四五声了,才朦胧含糊的答应了,声音很甜,似乎正从一个很甜的梦里出来。过后没有声音了。只有雨的喧哗,和尚的磨牙。我奇怪一个和尚怎么就咬牙切齿了呢?旋即又觉得一个人被逼到(?)做和尚,也许最可能咬牙切齿

    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迷糊过去的。

    2006年5月1日星期一小雨转晴

    清晨6时20醒来。天阴沉着,零星下小雨。庆幸大雨一夜落尽。老板娘主动给我们开水榭门,所以我们能够直接从酒店通过水榭九曲回廊来到马路边。老板娘还指一辆面的说是去锦屏的,票价也10元。

    面的能够载4位旅客,我们一去恰好就满了。车一路很轻快。再次观光河谷风光,云雾在半山缭绕,空气清新,古树、人家、小风雨桥、一路的水车,如画如歌,让人流连。不时有早起的侗胞在路边走,多为50以上大年龄人,男女都有,着侗服,男人有赤脚的。路边还见一盛装新娘,让人记起今天是节日,节日结婚的多。司机是个30多岁的侗家帅阿哥,他边开车边剜瞅新娘,末了情不自禁不无遗憾的说:“新娘太瘦。”我笑对和尚说:“一个不喜欢瘦女人的。”司机阿哥听到,腼腆笑了。

    进锦屏城我就高兴起来。我喜欢它。我们试探问阿哥能否直接把我们送到那边风雨桥去?阿哥想了2秒,说好。锦屏除了一条临河主街道尚较平坦,其他都是坡路。有些陡到大概60度。阿哥直接把我们送到了风雨桥头。昨天就叫我们心仪的这桥果然气派。已经快早上8点,城市醒了,桥也醒了,桥上来往的人影憧憧。桥名“赤溪坪风雨桥”锦屏城中河上有三座大桥。其他两座不是风雨桥。风雨桥那边桥头是小江和亮江汇合而为清水江的位置。也就是说赤溪坪风雨桥横跨在小江入清水江的江口。虽在小江之上,桥却并不小。桥长列全国风雨桥第二。仅次于湖南芷江县城风雨桥。但芷江县城风雨桥是近些年用公路桥改的(芷江原有已经不存的老桥,确为第一),这桥两头都是台阶,不通车,所以这桥在某个方面讲当属第一。桥面全用平整如镜的石板铺就。桥上建筑宏大气魄不凡。桥上瞰河,望远山生云,看近处城中民房层叠陡山,以为美极。桥上走过的女性见相机镜头略露腼腆紧张。桥中间左手座位上一早读的少女更是美极。一度生用远镜头把她拉近拍下的念头。到底没有造次。镜头能够留住美丽。但它同时也让视觉之外的美丽流失。佛理无边,但一开口说佛,佛就有限。

    锦屏街道两旁人行道也用平整石材铺就,清洁漂亮,不亚于沿海发达城市。发现绿化树有的是樱桃树。我们在街道步行。离车站不远的十字路口有一城市雕塑。一个县城有这样大气的雕塑,不容易。

    我们特意挑一家普通的早点店,吃四处都有的牛肉面,觉得味道不错,价格很便宜,2圆一碗。

    早餐后天晴了。搭锦屏去天柱的县际班去远口三门塘。需过河。清水江在这里很坦荡,没有转折,河谷里甚至没有多少负气不平的石头。两岸山势后仰,渡口没有可观的山影水光。没有古木或者芦荻。渡船是机动的,也就没有橹声桨音。我们也没有见到飞起飞落的白鹭。总之一个诗意的渡口的几个要素全没有。我们远远的望见对岸一溜不起眼的民房,有一面峥嵘的古旧高墙突出来,似乎隐藏着什么非同寻常。

    村口第一座木楼门前,有人拦住我们。说:“这里来登记一下。”过去一看,原来是要售门票。门票的票价同卖票人的招呼一样没有底气:5元。明夷和尚向售票人打听他的一个文友。售票人让她半大儿子带我们去找文友。小崽子很热情,在我们前面跑的飞快。

    文友屋前斜路上,走来几头大大小小的黄牛。很久没见黄牛了。见了心里很温暖。我用相机拍下它们。最小的一头无限温情的望了我相机一眼。

    文友30几岁,男,侗族,曾经步行数县找人对歌。我问:“对赢了吗?”答:“对歌无所谓输赢的。”我请他给我们唱只侗歌。大概没有气氛,拒绝了。我们打听有没有船可以租了载我们沿江回湖南去?回答是现在有车,船没有了。

    我们决定在村寨里走一圈。这里有石板路,有几个古旧气派的宗族祠堂。我们过河前见到的那面高墙,就是一家祠堂的围墙。寨子里没有鼓楼凉亭。原来侗寨按地域不同可人为分为南侗和北侗。南侗才有鼓楼凉亭风雨桥。北侗就以宗族祠堂闻名。除了这些闭门拒人的宗祠,我不觉得这寨子比沅水流域的其他有些规模的村子更奇特或更可爱。

    这个号称“中国北侗第一寨”的村子,近些年在外面似乎颇有了些名气。我们却见不到什么独特的民俗和建筑。倒是有些人家的木门印迹斑斑,让人知道这村子的来历。在水运发达、贵州东部的木材桐油深受沅水下游乃至长江下游地区需要喜爱的年代,也许就因为这里河面平静,河岸地势平坦,一个应航运而生的村子出现了。可以想象多年这里的喧闹和发生过多少韵味独特的故事。从返程的大船跳下来的汉子(其时很有可能是一弯月亮初升天空了),褡裢被方孔圆边的黄铜赋予了喜人的沉甸甸。于是到达家门时,骄傲的斧头就惬意地飞扎在自家塌实的木门上。这就是前面提及的木门上的斑斑印迹的来历。村民虽然一色的侗人,但这村子建立之初,就没有将来要标榜自己是什么北侗第一寨的打算,它把自己定位在一个航运的起始或中转站点。若干年后别人要这样折腾不是它当年能够想到的事情。当今喜欢折腾、能够折腾的人真是多了去了。

    如果我们不是冲着中国北侗第一寨而来,如果我们不是相信这里有浓厚的淳朴侗家风情,如果我们只是来访文友,在这村里住上一晚,喝通米酒,这里也许不至于让我们有大失所望的感觉。这些村子从远处望去,那么安详宁静,其实很美。

    在当天去留问题上,我们发生了分歧。和尚要留,黄和我要走。和尚于是沮丧的很,在去远口的短途三轮摩托上也打瞌睡。车上一个侗家阿叔问我们从哪里来?听到侗歌没?他自告奋勇的说自己很会唱。就在车上唱起来。起初是两首侗歌。不怎么动听。但原汁原味,我们要求他用汉语翻译着唱一遍。他误会了我们的意思,唱起了抗美援朝时期的汉语军歌。有点侗家口音。有点黄腔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