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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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的喧嚣,在暮色里逐渐褪去,累了一天的人们各自倦鸟归巢似的,隐匿于各自的家中,享受难得的片刻宁静。乔玮深深地陷在沙发里,一动也不想动了。随手翻起今天的报纸,没什么特别,依旧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一目十行地越过。偶然他看到在教育版上,有半版的版面登着母校50周年校庆的启示。“校庆!一定会去很多人。她会不会去呢?”随即,他振奋地坐了起来。差不多快十年了。十年之后的相逢,一定会使得他和她都百感交集。如果,她知道这十年来,自己对她始终如一的思念,不知会感动成什么模样。想到这儿,他兴奋不已,一下子就年轻了十岁。

    高三(2)班的乔玮,是那种很乖,很听话的学生。高考对他这样的学生来说是轻而易举的。可除了成绩不错之外,在班上,也不过是个默默无问的角色。可谁都想不到,他的知名度,竟在一夜之间猛升。

    春天下午的自习课,只会让人犯睏,乔玮无精打彩地趴在桌上,眼前晃动的全是一个女孩的身影。她手中舞动着一方青纱,飘来飘去。突然靠窗的很有默契地边叫边笑,还不时地喊着乔玮的名字。(年少时分,这样的故事总是传得特别快,大家对此也会不觉乏味地津津乐道。)

    自从乔玮在学校的文艺汇演中迷上了一个跳独舞女孩之后,他便成了全班人的谈资与笑料。知名度的猛升自然不言而喻。

    乔玮习惯地循声而望。云一样的女孩轻拂过那排窗户,目不斜视地走过。让乔玮的心重重地一沉,再沉。那个让他着迷的,跳独舞的女孩,就是刚刚飘过窗前的,隔壁班女生陈荔--一个就是让在十年之后的乔玮仍觉心动的女孩。当时,陈荔是年级中,学偶级的人物。仿佛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无可挑剔。人长得漂亮,成绩更好,体育,音乐,跳舞也都是出类拔翠的。这样一来二去,追她的男生多得如众星捧月似的围着她转。她也没一个看得顺眼的,乔玮对她来说,不过是候补中的候补。可乔玮偏不是一个知难而退的人。于是,为了能时常注意到陈荔的一举一动,他不得不上课经常神游千里,答非所问。眼看,高考越来越近,可乔玮的大学之门却离他越来越远。

    陈荔家的那幢楼上,住着一个叫安然的女孩,和乔玮同班,是刚转过来的。成天架着一幅黑框眼镜,梳着两条知青下放时的麻花辫儿,不管天气多热,她坚决不穿裙子,且全身都是一身布做的长袖衣裤。就是因为这样的打扮,上次的文艺汇演,班主任说她会影响整体形象效果,硬是没让很有表演天赋的她,上节目。之后,男生们背后都叫她"下里巴人"她只是眯着眼睛,不争辩,也不生气。

    日历翻到了那年的三月,高考在即,乔玮已经混到了一群没有希望的差生堆里。在经过一番软硬兼施之后,老师和父母都对他失去了信心。他一心想着早日赢得美人心,也并不在乎沦为差生。晚自习下之前,班主任沉闷地在教室里踱来踱去。在路过乔玮地座位时停了下来,看都没看他,就丢给他一封信。信?!谁的信?“既然往事已随风而去,那又何必常驻心底?振作精神恢复往日光彩的你!明天晚上等我电话。 陈荔”乔玮顿时觉得,自己幸福得快要晕倒,他甚至没有想起,陈荔是怎么知道他家电话的。没等下课,便发了疯似的,第一个冲出教室。他告诉自己,这叫功夫不负苦心人。

    第二天晚上,他找了个借口,早早地打发走了父母。坐立难安地围着电话转圈。每隔几分钟,他就要检查一下电话是正常。一边他还要想着一会儿陈荔打电话过来,自己要说些什么,因为他想说得太多太多了。电话果真响了,他却慌了。第一时间拿起听筒。"嗯,嗯。。"他的心狂跳不已。电话里是一片寂静的沉默。"乔玮吗?我是陈荔。"她先开口了。那是一个女孩子轻盈柔美的声音。甜得他像一下子吃下了几辈子才能吃到的糖。"我,我是。"他激动成了哑巴。"你喜欢我是吗?"陈荔的开门见山,倒让他有点吃惊。"不是喜欢,是非常喜欢!""你觉得你有这样的资格吗?""她是不想给乔玮任何面子,于是他有点坐不住了,想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为什么没有?""我肯定是要考名牌大学的,自然前途一片光明,而你是连大学也进不了的。你现在不过是自作多情而已,就算你是真心的,可以此来看,你以后又能给我什么?我劝你还是不要痴人说梦了!"她像一个高傲的公主,霸气十足地将乔玮贬得体无完肤。"你怎么知道我考不上大学?告诉你我不仅要考,还要考你说得名牌。"男人大丈夫怎可被女人瞧不起,何况是自己喜欢的人。"好,那我们就一言为定!等你考上了n大学,再来找我,因为我也会报这所大学的。年轻的心就是这么容易飞扬。强烈的自尊在他的心中反反复复地激荡。

    那天以后,乔玮像一部又被重新擦亮上了油的机器一样,开足最大马力,活力十足地运转起来。虽然n大学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牌大学,可他聪明的头脑不容致疑,本身的底子又好。加之有了明确的目标,强劲的动力,以及不懈的努力。他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自然,积极起来的他,风采依旧。那年夏天,他终于收到了n大学的入学通知书,对他而言,这也是一份爱的通知书。

    可陈荔并没有如她所说,进入n大学,而是去了南方的一所艺术院校。现在回想起来,乔玮还是不得不佩服那女孩的聪明。他今日在商界的小有成就,很大程度,也是拜那个女孩,当日一个小小的把戏所赐。这可能也是乔玮许多年来,一直对她念念不忘的根源。怀着能再见到陈荔的奢望,他回到了久别的母校。

    母校50周年的校庆,搞得热闹异常。许久不见的狐朋狗友,又齐聚一堂。大家说着笑着,追忆着往日青春的情怀。人群中,乔玮又遇见了那个叫安然的女孩,听说如今她已是某电台小有名气的主持人。这次活动,她还要代表乔玮这届毕业生在大会上发言。此时的乔玮,不愿放过任何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在人群中苦苦寻觅。他在心里默默祈求,求上天能让他再一次与陈荔相见。"陈荔,陈荔!"他在口中喃喃地念着,一如当日怀春的少年。突然他眼前一亮,"陈荔!"是的,就是她,没错!一样的光彩照人,依旧美得令他炫目。"陈荔!"事隔多年,他终于喊出了心中深埋的情愫。她回头,竟给了他精典的回眸一笑。他恨不能立刻拥她入怀,细诉这十年来的相思之苦。要知道,这是,上次电话之后,他和她第一次面对面的交谈。"你好!你以前是我们班上的吗?"显然陈荔对他已没有丝毫印象,反把他弄得一脸尴尬。

    "各位同学,各位老师,大家好!我叫安然,是92届的毕业生。。"轻盈柔美的声音借着扬声器,在校园的各个角落回荡,穿透密密的人群,径直飘进了乔玮的耳朵里。那字字句句都重重地震荡着他的耳膜,不由得他,渐渐启开了记忆的大门。"什么?"他不敢相信。霎时,记忆如潮水般地涌了上来,真真切切地回响在他耳边。没有错,那便是电话里,"陈荔"的声音。他惊得目瞪口呆,用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陈荔,证明自己没有听错。"人生的聚散,都蕴藏着禅机,年少的故事,也许到今日我们才能明白。。"他被定在了那里,不能挪步,不能思想,不能呼吸。他独剩的只有惊讶,他惊讶,如此平常的女孩,竟会有这般如同天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