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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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1980年参加高考的。考试完到成绩公布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段时间是最难熬的日子,脑子里老是摆不脱考试时的情景,考得好的那几科还不怎么去想,就是数学这门考得最糟糕,其中有道18分的大题,就因为曾经做过相类似的题而误入了歧途,白白丢掉了。这道题其实是会做的,只是当时粗心,没有认真地审题,一看做过这类的题就沿用了过去的思路,等发现错了时已经没有时间了,心里那个后悔啊,就甭提了。

    考试完回到家里,晚上睡觉时,一闭上眼就是在做数学题,不是时间不够用了,监考的老师在催着交卷子,就是怎么也审不明白题意。常常是在睡梦中急醒,醒来一身虚汗。

    参考去年的入取分数线,我对自己的考试成绩不乐观。

    这个时候最不愿意听到的是村里人问我:“考得怎么样?”了。每当这时就面临着非常难以选择地回答。说“考得不错”但对自己的成绩实在没有把握,一旦没有考上,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难堪吗?回答说“考得不好”别人就会不无兴灾乐祸地劝你:庄稼人嘛就没那个命,该在农业地里和土坷垃打交道的命就别想吃城里人的白馍馍。

    那段时间真可谓是在煎熬中度日如年。既盼望着早一天公布成绩,又怕榜上无名,受不了那个打击。

    这时,生产队的一头老黄牛病了,父亲就将病牛买了过来。于是我就天天背一个萝筐、拿一把镰刀去田地里给牛割草。

    一天傍晚,我正背着一筐青草往家走,这时碰到在村小学教书的大哥,他告诉我:“高考成绩在县教育局门口张榜了。”听到这个消息,应该是很高兴的,但是我却表现得异常冷静。我已做好了落榜的准备,因为我的数学考得太不理想了。

    第二天,邻村的同学李书高来叫我一同去县城看榜。他考的是中专,那个时候,高中应届毕业生既可以报考大专,也可以报考中专。对我们农村学生来说,甭管大专还是中专,只要能考上学,就知足了。高中生考中专对我那位学习本来就很好的同学来说,真好比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他有九成的把握会榜上有名。可是我就不象他那样自信了。

    说实话,我当时真的没有勇气和他一同去县城看榜。十年寒窗苦啊,我怕自己承受不了“榜上无名”的打击,那真是太残苦了,更主要的是我无颜面对辛辛苦苦供我念书的父母。

    正当我犹豫时,在一旁收拾农具的父亲看出我的心思,平静地劝我说:“去吧,看看心里就亮堂了,考不上也没啥,明年再复读一年,只要你自己不泄劲,就是砸锅卖铁,我也供你再考!”

    听了年近花甲的父亲山一样的承诺,看着他老人家充满希望而又平和、信任的目光,我仿佛陡然增添了去看榜的勇气。于是我骑上自行车和我的同学一同去了县城。

    县教育局大门外西山墙上贴出了几十张大黄纸,上面用毛笔正楷书写着全县参加大、中专考试进入录取分数线的考生名单。那里已聚集了很多人,有学生,有家长,人们都在伸长脖子、踮起脚尖,聚精会神地“看榜”

    我俩将自行车存放好,就迫不及待地挤进人群,我也顾不上和熟悉的同学打招呼,使劲地瞪大眼睛,急速地在“榜”上扫描自己的名字。这时心“嘭、嘭”地跳,我努力屏住呼吸,从第一列名单往下找。榜上的名单是按考生的得分多少依次排列的。前面的几张黄纸找完了没有发现自己的名字,越往下找,我的心揪得越紧,平时看书很快的眼睛,这会儿好象不怎么灵光了。

    这时李书高同学已在中专榜上前十名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就跑过来看“大专榜”正当我失望的压力越来越大时,他突然告诉我:“看到了,你的名字!”“在哪?”他说:“那不是吗,389分。”

    我用手揉揉自己的眼睛,按着他告诉我的分数果真找到了我的名字。真真切切的,是我的名字。直到这时,我那颗提留到嗓子眼的心才“扑嗵”一声落了地。这时我才发现身边站着很多同班的同学,我们互相打听着对方的成绩。

    我“金榜题名”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村,我成了我们村里第一个大学生。

    那年我被一所军校入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