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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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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

    肯恩没有再作关于他自己的噩梦,会看见他早已醒来,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侧躺在她身边,用一种让人看了万分心疼的神情看着她。

    她知道他害怕她会消失,她能体会他的不安,就像她一样的不安。

    所以她总是忍不住亲吻他、抚摸他,直到他再次和她合而为一,深深地埋在她的身体里,让她包裹着他,感觉彼此。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么饥渴的女人,但她真的好爱和他在一起,感觉他那样的渴望她,用尽一切方法疼宠着她。

    他常常会在**的时候要求她说爱他,刚开始一两次她还会觉得害羞,但她知道他需要听到,所以她总是会响应他的要求,虽然他一次也未曾提过。

    说真的,他不是没有期待,可他晓得他害怕什么。

    她不强迫他,也不要求他说出口,她只要他和她在一起就好,只要他还愿意待在他身边就好。

    他回到她身边了,没有再逃,没有再躲,对现在的她来说,这样已经足够了。

    很够。

    冬天的暖阳升起,越过海,越过山,再一次的,如昨日一般,悄悄爬上了墙,透进了窗。

    肯恩如常醒来。

    怀中的小女人,仍在。

    她的黑眼圈,已经完全消失,消瘦的小脸,在他这三个星期的喂食下,慢慢恢复原有的样子,他替她削去头发又变长了些,乌黑的发圈着她的脸,从他这里看过去,她雪白的肌肤像是能透光。

    昨夜,他又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美的很美的梦。

    在梦里,他和她度过了风霜寒暑,度过了春夏秋冬。

    她嫁给了他,和他一起携手白头。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的覆住了那张小脸,他能够感觉到,她的温暖一点一点的,渗透进指尖,暖了手。

    她粉嫩的唇在睡梦中弯起,微扬,绽出一朵温柔的花。

    他知道,她认出了他来,还没睡醒就认出了他来。

    那带着一股小小的、小小的他说不出来的什么在心头

    然后,她在晨光中,缓缓醒了过来,他知道她醒了,他能看见她的睫毛微颤,看见她睁开了惺忪的眼,再看到他的那一刹,她心跳加快,子夜般的黑眸里露出愉悦与羞怯混合在一起的神情。

    下一秒,她也伸出了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他下巴上的胡渣。

    心中那不明所以的情绪扩大、在扩大,包裹住了他,让头皮微微酥麻,让心温暖的颤抖。

    然后他终于明白,那是什么。

    凝望着眼前这可爱的小女人,肯恩张嘴,轻问。

    “你陪我去走走好不好?”

    她想也没想,没问他要走去哪里,没问他要去多久,她只微笑,回了一个字。

    “好。”

    他开车带她出了纵谷,穿越整个市区,到了一间靠海的餐厅。

    她看过这个地方,大屋里有这间餐厅的照片,红眼的很多人都在这里拍过照,他把车停好,她和他一起下车,看见有个女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那是桃花,何桃花。

    可楠认得她,桃花事晓夜姐的好朋友。

    “肯恩?”桃花看见他,露出笑容,快步迎了上前来,伸出双手抱了他一下。“你伤好多了吗?”

    “好多了,抱歉现在才过来。”他伸手回了桃花一个拥抱

    “没关系,我本来想过去,但晓夜和我说你在忙。”她笑看着他说。

    肯恩脸上难得浮现一抹尴尬,然后他后退一步,介绍身边的女人。

    “桃花,这是可楠。”

    “我知道,我们见过了。”桃花笑了出来,上前也抱了可楠一下“很高兴看到你起色好多了。”

    “谢谢。”可楠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也会抱了她一下。

    这个女人给人的感觉一直很温暖,在她精神状况最差的时候,曾来大屋陪过她,何桃花一直对她很好,她知道她在这里开餐厅,但一直没有机会过来;有阵子,她真的不是很想离开那间屋子,她害怕她回来之后,人们会搞苏塔,他的房间一直不存在。

    桃花开心的笑着,然后热情的勾着她的手。

    “你饿了吧?一起来吃早餐吧。”

    她确实饿了,她回头看向肯恩,只见他跟在她们身后,朝她微笑。

    桃花带着她穿过餐厅,来到宽敞的厨房,里面已经有一位身材凹凸有致的美女在那里煮着一锅汤,听见声响,她回过头来。

    “肯恩?”看见他,美女放下了锅勺,露出了笑容,然后瞧着她伸出了手:“你一定是可楠,我是屠爱,肯恩的小妹,如果你觉得我们长得不像,那是因为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这一串的介绍,真的让可楠吓了一跳,不禁回头看他。

    那男人站在她身后,低垂着眼看着她,眼里有一些,她不是很确定的情绪。

    等等,屠爱和何桃花长得很像,她看得出来屠爱事何桃花的女儿,那表示肯恩事桃花的儿子,也就是说——

    “这是你家?”她忍不住脱口。

    肯恩将两手插在裤口袋里,点了下头“嗯,这是我家。”

    她愣住了,一时间,莫名的脸红,心跳飞快。

    她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声不吭的就带她回家,她怀疑他是否知道,带女人回家对一般人来说,是有意义的。

    但他牵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起走向餐桌,让她在他身边坐下。

    她整个早餐都吃得心神不宁的。

    屠家的人陆续出现,身材高大的像巨人一样的屠海洋是最后落坐的。

    从早餐的对话中,她很快发现。

    除了屠爱,他还有一个妹妹屠欢,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但今天只有老大屠勒在家,江静荷是他的老婆,老二屠鹰与老三屠震都结婚了,除了大人,餐桌上还有五个孩子,但她搞不清楚他们谁是谁的儿子或者女儿,因为那些小朋友根本安静不下来,吃完就一溜烟跑出去玩了。

    屠家的人待她很自然,没有什么禁忌的话题,她知道屠家四兄弟和大妹都在红眼工作,她甚至听到屠勒和屠肯恩说过两天要去欧洲,帮屠欢逮人。

    “需要我帮忙吗?”肯恩问。

    “不用,你留在这里就好,屠鹰说他有空,海洋也会去,家里得有个男人在。”

    “恩。”肯恩点头。

    “你的伤还好吗?”

    “好得差不多了。”

    屠勒点点头,不再多说,只转过头去回答老婆的问题。

    屠家的气氛很好,和耿家差不多,虽然屠海洋十分沉默寡言,但桃花是个热情的女人,屠爱和屠欢更是遗传了母亲的开朗热情,餐桌上不时会有笑声传出来。

    可楠其实早见过海洋和桃花,耿家夫妻和屠家夫妇是交情很好的朋友,桃花和海洋常去大屋,她知道再过几个月,他们俩就会搬到大屋过退休生活;海洋和桃花事很好的人,但她不知道肯恩和这对夫妻有关系,即便屠海洋事光头,但他的眉毛可是黑黑的,就像屠爱所说,他和屠家人长得一点也不像,她从来没将肯恩与屠家人想在一起。

    可是,他们显然真是一家人。

    桃花待他就像是亲生儿子一样。

    饭后,桃花不让他们在餐厅帮忙,坚持今天天气那么好,一定要肯恩带可楠去海边的单车道散步。可楠有些不好意思,但她注意到餐厅前面的风景很眼熟,她忍不住想去看看。

    冬天的暖阳很舒服,洒在人身上,让人打骨子里暖了起来。

    他牵握着她的手,漫步在单车道上。

    可楠很想问他,他为什么要带她回家,为什么要介绍他的家人和她认识,但她不敢,她忍不住有所期待,却又害怕是自己想太多。

    当两人踏上那片翠绿色的草坪,经过树荫底下,看见宽阔的海,远方的云,她认出那片景色,不禁回头看着他。

    “你带我来过这里。”她讶异的指了出来:“在梦里。”

    “嗯。”他扬起嘴角“我喜欢这里,我想你也会喜欢。”

    她是喜欢,着宽广的天地,这样的蓝天白云,大树绿地,让她的心情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下来。

    “我还以为只是梦,我不知道真有这地方。”她微笑,回头再朝那蓝天大海看去,不禁深吸了口气,风中有海的味道,微微的咸,椰子树迎风摇曳着,颇有南方异国的风情。

    “这里好漂亮。”她笑着说。

    她看起来很开心,好漂亮,海风吹拂着她的发,阳光轻轻的洒在她脸上。

    她拉着他往前走,试着想看看前面的模样,然后她忽然慢下了脚步,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在嘴角。

    他看见她看见的。

    那是一颗大树,那是他梦里离开她的地方。

    他握紧了她的手,那让她抬起了头,转头看他。

    “我很抱歉。”他说,真心诚意的说。

    她看着他,然后笑了出来,只再次拉着他的手上前。

    “你跟我来。”

    他乖乖跟上,她带他走到大树下,要他坐好,然后她也跟着做下,蜷缩在他怀中,还拉着他的手,环住他的腰。

    冬阳微暖,但在树荫下,风吹来是冷的。

    她瑟缩了一下,他伸手将她拉得更近,以双臂和双掌为她挡去寒风,她抬起左手抚着他的脸,笑问:“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发现她想做什么,他喉咙微紧,但仍开了口。“肯恩,我叫屠肯恩。”

    “肯恩,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她微笑再问。

    “小吉普赛。”他故意说。

    “喂!”她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胸膛一下。

    他抓住她的小手,然后将她的手拉到唇边亲吻,道:“可楠,你叫湛可楠,可爱的可,楠树的楠。”

    “所以你是屠家第四个儿子?”她抚着他的下巴,问。

    “恩。”他点头。

    “他们收养了你?”

    “是的,他们收养了我,在我”她深吸了口气,看着眼前的小女人,他可以简单带过这件事,可他知道她需要知道,也应该知道。

    “在我成年之后。”

    可楠一愣,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

    她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她感觉到他的紧张,察觉到他的阴郁。

    不由自主的,她屏住呼吸,然后听见他扯着嘴角,道。

    “你应该要问我为什么。”

    她凝望着他紧绷的眼“如果你不想提,我不需要知道。”

    “你需要,而我要你知道。”他抚着她的小脸,哑声道:“我想你也已经知道,我有些状况”

    是的,她知道他有些状况。

    在这之前,当她来到这里,当她恢复记忆,她只知道他有事瞒着她,不知道他瞒着她什么,他的家人,那些朋友,都不肯说,没有人愿意透露。

    可是,她的感应能力在这段时间里增强了,当他尚未回来之前,她睡在他的床上,感觉着他,也做着他的噩梦,比她的噩梦,还要恐怖万千倍的噩梦。

    而那只让她对这个男人,更加心疼。

    “问我为什么。”他看着她说:“为什么屠家在我成年之后,还需要收养我。”

    可楠心一紧,依他的要求,悄悄开了口。

    “为什么?”

    他再吸一口气,噶声说:“因为在那之前,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身份,没有户口,甚至没有一个正式的姓名。所以他们给了我一个身份,一个户口,海洋让我冠他的姓,是因为我和屠震一样,我们长得一模一样,我和他,我们是”

    他喉头紧缩着,没有办法真的说出口。

    她没有强迫他,她知道他说不出口,可他想要说,而她晓得他需要说出来。

    所以,缓缓的,她将小手覆在他的心口,就在他平整的手术疤痕上,她轻抚着那道疤,悄声问。

    “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无法拒绝她,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晓得她早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会问,只是为了让他能够继续下去,所以他张开嘴,回答。

    “你在亚伦堡被带走后,我伤得太重,心跳停了,屠震不得不帮我开胸按摩心脏。”

    “你差点死了。”她心疼的说。

    我没有。”他握住她的手,压在心口。

    可楠抬起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然后是他的耳,跟着是那藏在发中的疤。

    他眼角微抽,心跳得更快,呼吸完全止息。

    那道疤,看不到,藏在发中,很不明显,但她能感觉到,能抚摸到。

    “告诉我。”她心疼得凝望着他,悄悄再问:“这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他猜到他早就知道了,就像她早就想起他的名字,就像她其实知道他曾被开过心,曾经被开过脑——

    是的,她知道。

    他能从她那充满心疼与柔情的黑眸中看出来,她知道了什么事,但她依然在他的身边,没有离开。他其实有点难以想象她如何能够接受,但她一直在这里,即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依然在这里,而那给了她坦承的勇气。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开了口。

    “我是约翰?麦德罗的复制人,是他制造出来替换的身体。”

    她的眼里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有让他心疼的疼。

    然后,她悄声再问。

    “约翰?麦德罗是谁?”

    凝望着这个不可思议的小女人,他开始说,告诉她那一切的过往,告诉她那疯狂科学家约翰?麦德罗所做的一切。

    可楠安静的听着他说,听着他告诉她,他小时候过着非人的生活,他的物质生活很好,他不愁吃穿,可是他从小就被科学家围绕检查,被二十四个小时监控着,圈养着,他每天定时起床,在固定的时间运动,在固定的时间看书,一天做五次不同的身体检查。

    “我一直以为,每个人都是这样长大的。”他苦涩的告诉她:“只要我达到学习的成绩,那些穿着白袍的人就会很高兴,无论是运动,念书,还是其他。他们教我各种不同的语文、数学、物理、化学、武术、绘画、乐器,我试着做到最好,比教导我的老师还好,因为如此,我才开始发现不对劲。”

    “为什么?”她小手搁在他心口上,问。

    “人是有情绪的。”他淡淡地说:“当我做得太好,我发现那些人乍看很高兴,眼里却有着不快,当我直接点出他们教学上的错误,有些人会当场恼羞成怒,他们会人不说出实话,有些人甚至直接称我是怪物,是佛兰肯斯坦,然后下一次,帮我上课的人就会换成另一个。我问每个我能见到的人,什么是怪物,什么又是佛兰肯斯坦,没有回答我,没人敢。”

    “然后有一天,夏雨出现了。”他哑声说:“她对我很好,真的很好,她还说服了麦德罗,让我可以到海边玩,那是我第一次走出那栋建筑,第一次知道原来外面有那么多的水,她告诉我那是海,告诉我,我其实住在一座小岛上,她在沙滩上花世界地图给我看。”

    “她教了我很多事,陪了我好几年,还给了我一个名字,她说每个人都应该有名字,她叫我肯恩,把我当亲弟弟一样看待,虽然我知道,她隐瞒了我一些事,可我晓得他是为了我好,但是后来,她发现真相,她听到麦德罗想要做啥呢,她没有办法阻止,等我醒来时,我已经——我被换掉了——”

    听到这,可楠摘忍不住,不禁双手拥抱着他。

    他喉头一哽,没有停下来,值继续道:“我变成了麦德罗,或者,或者你可以说,麦德罗变成了我。rain一直和我道歉,她说她会想办法救我,我不知道她能做什么,事到如今,她还能做什么?小时候,我还以为,等我长大了,就能和身旁那些穿白袍的大人一样。我从来没有想过,从头到尾,我就只是个等着被替换的容器,只是一副身体,他让我学习那些,学习那所有的一切,责骂惩罚那些伤害我的人,只是要确定我的身体功能是正常的——”

    突然间,可楠知道,这就是原因。

    他这般轻忽自己身体的真正原因,麦德罗要他的身体,要他是完好无缺的,而他不喜欢那样,他痛恨着自己只是一具身体,痛恨被当成容器,所以他让自己倚在受伤,让伤疤留在身上。

    她拥抱着他,他伤痕累累的身体,他伤痕累累的的灵魂,难以制止的泪水夺眶。

    他紧紧环抱着她,将脸埋在她的肩头,嗅闻着她身上温暖香甜的味道,感觉她的体温辐射温暖了他,感觉她的双手,抚摸着他、拥抱着他。安慰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