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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别青山第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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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祁琇羽,这是她的妈妈,这是她的墓。

    她被张科俭拉着跪下磕头,“让你妈快放下,不要再执着过往了,让我们都能好好过日子。”

    她脑袋埋进土里,头发沾上杂草,却不敢抬头看那土堆前的木头碑文一眼,她磕在硬土地面的膝盖阴寒发冷。

    只在那里待了十多分钟,回去后她做了一个多月的噩梦。

    每夜沉在那片墓地里,耳边回荡着祁琇羽凄厉的声音:我放不下,我死也放不下,寒寒,妈妈好恨……

    初中紧抱着被子躲藏的张青寒满头冷汗,现在的张青寒手按在门把上停留了几秒,一把拉开。

    “寒寒。”赵貉的手在后面按上她的肩,“我和你一起进去。”

    他平稳如水的声音划开她心头的阴涔涔。

    张青寒回头,昏薄的日光里,赵貉平静的面庞让人绷紧的心无端的放松。

    林地里响起两道脚步声,在一片空寂中参差错落,安静默契。

    很快,脚步声戛然而止,目光扫过一大片空旷,无人踏足的土堆,张青寒的视线落向了最右边那个,心里的寒意不断上涌,腿根忍不住颤抖,祁琇羽狰狞死去的面孔在大脑里充斥着。

    “我拉着你。”赵貉的手握住她冰冷的掌心,他骨节分明,纤细如玉的手指比她还长,完全将她的手包裹。

    他少见的体贴和周到,不发一问。

    “不用。”

    她从他的手中抽离,向那个方向走去。

    停到那个木头碑面前,张青寒与上面光秃秃的“祁琇羽”三个字对视,飞快狼狈的低下了头,脑袋一闪而过的刺痛,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小步,撞上赵貉的身体,让她停在了那里。

    她低头,不知沉默了多久,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块玉佛。

    “我……来看你了。”

    赵貉的眸子一闪,望着那块玉佛,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自从发现张青寒是那个女孩,玉佛被她当做母亲遗物留在身边,赵貉便打消了找回玉佛开启瑞士银行保险柜的念头。

    那里有没有巨额财富,母亲到底给他留下了什么,他已经没有那么好奇了。

    医院被人仓惶带走那日,匆忙留下的那枚价值连城的玉佛,于他而言便真的成了一个祈福之物。

    他求,那个可怜孤单,父母罅隙间生存的女孩此后安宁。

    然而,赵貉望着那枚在阴沉沉的墓地里依旧白璧无瑕的玉,前所未有的涌起了后悔。

    他不该只留下这块玉就走了,别人汲汲营营、求着捧着,又留他一条命都想获得的玉佛,对这个女孩并无太多的用处。

    不然,她不会靠着他的身体,在自己母亲墓前瑟瑟发抖。

    赵貉垂眸,眼睫低落,看着身前的张青寒,细密的后悔几乎快要吞噬他。

    当年,他该不顾一切把她带走。

    只要他愿意,即便他是个废人被敌人折磨着在淤泥里苟延残喘,也不是做不到的。

    可是他没有。

    以后想起,就算他忆起那个女孩,心血来潮把吴翔林当了自己的侄子又如何,过往十二年,赵貉静静地看着张青寒,清楚的意识到,这些年,她过得糟糕透了。

    医院里那个天真活泼,嘴甜话多的小女孩,在笑着跟他说,哥哥,我要追下去找妈妈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张青寒。”赵貉唤她。

    她回头扬起脸望他,那张脸白的看不到人气,只紧紧握着手里的玉佛。

    “对不起。”

    张青寒一愣。

    骄矜傲慢的他,以前即便是低头,也总是说:张小姐,我很抱歉。

    然而此时此刻,他眼里浓烈的悔意甚至减轻了她的害怕愧疚,让她从阴冷的墓地里抽离。

    “为什么……这个时候说这个。”

    他捧起她的脸,手指抚上她微颤的细密黑睫,摩挲过她的脸庞,最后握住她拿玉的手。

    “小阿里……”

    他极低的一声呢喃,张青寒如电击一般,全身都僵硬了,仿佛脚下的地面在一瞬间裂开,她惊惶地望他。

    赵貉彻底俯下了身子,傲慢、克制、矜持全无。

    他的面庞埋在她的肩头轻轻摩挲,似乎想去捋平过往十二年的波澜与褶皱。

    极浅一声叹息,陷落她的心口。

    第73章哥哥

    73.

    赵貉,是赵貉。

    那个童年最后一段戛然而止的快乐时光里出现的男人,是赵貉。

    怎么会是他,竟然是他……

    张青寒僵在那里不会动,墓地清冷的风拂过她的发梢,耳边温热的呼吸纠缠,她在忽冷忽热间挣扎,恍惚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在赵貉怀里呆住,呼吸几乎停掉。

    他的手掌轻拍她的背,“先和妈妈说话吧。”

    他松开她,往旁边走了一些。

    张青寒木木地被他按着转身,眼里望着那块墓碑,呼吸还陷落在赵貉带来的震惊中无法回神。

    她回头,呐呐地望向他,阴冷干枯的柏树旁,长身玉立站在树枝下,晨间的光穿过树林缝隙与白雾,潮湿的落在他的身上。

    他长得锋利又隽永,姿态冷清而优雅,在雾与光影的劈杀厮缠里,从容的摄人心魄。

    他无疑是傲慢的,哪怕长腿残疾。

    张青寒周围稀薄空气变得燥热、沉闷、逼仄。

    她又置身那间死气沉沉的病房,躺在那里的男人绝望、低靡、死气沉沉,像一滩烂泥,长满了褥疮,被人丢在被子里在高温的闷捂中随时会腐烂。

    她没有一时一刻,把眼前的男人,和曾经那个清秀好看的哥哥联系到一起。

    宁白安的“赵明渊”闯入脑海,她早该觉得熟悉的名字,被她丢进记忆最深处的那段美好时光回拨,是曾经短暂出现的名字……

    她低下头,又看向墓碑。

    “妈……”

    千头万绪,张青寒压下她的茫然惶惑,只提起很多的恨。

    “不要放下,绝对不要放下,你想替自己出的恶气,我已经做到了。你留给我的东西,我也最终会夺回。”

    她等了十二年的事,真的发生以后,站到这里,简单的一句话就说完了。

    记忆里的祁女士太陌生,她不知道要对她说什么,只艰难的回想着正常母女该有的交流是什么样。

    “最近我过的很好,学业顺利,工作也挣到了一些钱,以后应该也都会这样,你不必太担心。”

    她絮絮说着,墓地响起她低低不断的声音。

    杂七杂八,东说西扯,她不是话多的人,只琐碎的说着她的生活。

    “还有……”

    她回头,看了眼赵貉的侧影。

    那是她选择在此时走进林后的直接原因。

    向来清冷倔强,不诉苦的张青寒,低沉中带着委屈语调的对祁琇羽说:“妈妈,我不想再做噩梦了……”

    我想喜欢一个人。

    鞋子踩碎脚下树枝,那边沉默的视线望向了她。

    张青寒只望着长满了杂草的小土堆,那处的荒凉可怜好像在回应她的愚蠢。

    那是一个女人为爱情折磨半生的悲惨结局,她不该蠢笨的步后尘。

    张青寒心里摇头。

    赵貉不会,记忆里的哥哥……

    更不会。

    树下站着的那个人,是病房里的陪着我们的人,我们三个,曾经在那个狭窄的小病房里,一起度过很多个夜晚。

    如果是和他在一起,可以吗……

    *

    阳光渐渐升高,凄冷阴森的坟墓里洒下了明媚灿烂的阳光,慢慢扫去了清晨时的冰冷。

    一个多小时,张青寒絮叨到望着那坟墓长久无言。

    赵貉不知她在想什么,只是在她走过来后,揉了揉她的头发。

    张青寒尴尬地看向他:“不用这么做。”

    她生硬的躲开他往外走。

    赵貉瞧着她孤单僵硬的背影,跟出去。

    两人的响动惊起远处的乌鸦飞起乱窜,魂不守舍的张青寒征了下,看到一只黑色乌鸦直直朝她飞来。

    “张青寒。”

    赵貉大步过来拉她,乌鸦从两人头顶飞走,穿过松树叶,向远处高飞。

    “嘶……”

    赵貉惨白着脸,手紧紧抓着她,右腿却有些站不稳。

    “赵貉。”张青寒愣了下,回头发现他刚才走太快,踩到一个石头崴了脚,“你、你先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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