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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吵架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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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侣都不喜欢吵架,但不吵架的情侣却是不长久的。

    但是掐指头算来,我跟他一起,也有快四年了。如果要精确算,是三年十个月零三天。不是我痴心,而是我们相识那天,正好是某年的一月一日,傻子都会算。

    “你要跟我吵架么?”

    有时我准备跟他大闹一场,而他

    “没有,没有,是我不好。”或者说“这事我们迟点再说吧,好么?你要逛街么?我陪你。”

    我不是泼妇,每次他这么说,我的火也没法点着起来;虽然,我们之间的矛盾,吵架的导火索,有时是他的问题,有时候是我的问题,更有时候就不是问题的问题。每个月有几天我心情都不是那么稳定的。

    “人家说不吵架的情侣是不健康的。”

    “那好,你骂我吧。”他满脸阳光灿烂地对着我笑。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骂你

    他脾气的确很好,虽然未必是件好事。但我经常把他这个优点向其他女伴炫耀,尤其听到有人抱怨跟男朋友经常吵架的时候。然而,我自己也觉得我们三年的恋爱太和气了。

    俗语又说,小别胜新婚。对于情侣来说,那些午夜电台的“专家”认为,偶然分开一段时间,有助于加深情侣间的感情。

    “你怎么老听那些午夜节目。”他哭笑不得。

    我们之间基本上没有分开过。从我们相识,就在同一个城市,同一家公司,同一个办公室,乃至同一栋楼;不是同居,他就住我楼下。

    “你马桶坏了?”有一次他上来问我。

    我疑惑地瞪着他。

    “我听见你冲马桶的声音,好像卡住了。”

    因此,又有俗语说了,太熟悉的情侣反而没有好结果,因为缺乏朦胧的美与吸引。什么话这是不过话说回来,我们恋爱三年多,平平淡淡无风无浪,甚至都不觉得我们是情侣。

    那是什么

    “五楼的混蛋现在几点了!把你那臭麻将给我扔了!”“有空吃你老公去吧!多管闲事的动──物!”

    我不是泼妇,但周围的住户却泼得很,女的嗓门大,男的麻将瘾头大;更要命的是,我发觉这栋楼的墙壁似乎纸糊一样,完全没有隔音效果。隔壁骂小孩,楼上看肥皂剧,然后我冲马桶他也听得出来我马桶是不是坏了而且,他卧室的阳台跟我的是同一个方向,所以

    “什么?你帮我收衣服了?”

    “啊。”

    “你怎么进我家门的?”严重声明,我们还没有同居。

    “你的阳台就在我阳台上面,我听到天下雨,就顺便把你的衣服给叉下来了。”他笑着晃了晃他手里的钓鱼杆。

    我觉得我仿佛赤裸裸地活在他面前。

    尤其是我洗澡的时候

    “老实说,我洗澡你听不听得到。”我瞪眼。

    “你花洒声音那么大,跟暴雨似的,我想听不到也不行啊。要不你用浴缸。”笑。

    我觉得这样不舒服,好像什么隐私都没有了。

    “你这种心理问题我有个解决的建议。”他说。

    “什么?”

    他咳了一声“你干脆脱光给我看个够,那你以后洗澡就不会有顾虑了。”

    然后他的耳朵红肿了一个星期。

    我想,也据我所知,我们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如现在的男女,要不同居了,要不结婚了,怎么会住在上下楼,谈恋爱谈了快四年还是这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天天见面,几年都同一家公司,同一个办公室,住同一栋楼,甚至洗澡、马桶坏了都知道,也许是因为太熟悉没有什么激情。不过,我们之间没有发生那种关系,主要是他从来没有提出那个要求,即使有几次我喝醉的时候。不过说到结婚

    “唉”

    都叹气。

    我们俩时不时拿出存折算

    “嗯,够买一间厕所了。”他说。

    上海的房价我们连做房奴的资格都没有。我不想我们结婚了还是租房子,太不象话了。再说,像我现在住的环境是人住的么。

    “隔壁做爱的小声点行不行!”三更半夜会听到愤怒的投诉声。

    有个女伴给我算了一个公式:-1 -1=-2。

    “什么意思?”

    “穷鬼跟穷鬼一起会更穷。”

    这种话我母亲都不知道跟我说了多少遍了。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话的时候,我反驳说我自己也是灰姑娘一个,有什么资格挑一个白马王子。

    “就是因为你穷才不可以又找一个没出息的男人。”母亲说“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得为你子女着想。”

    如果找一个我不爱,甚至都不爱我的人,不也是对不起自己的下一代么?但是,我已经二十九岁了。我自己都害怕,过了三十,除了他,还会有谁要我穷女人三十,这是什么概念

    三年十个月零三天

    我们没有闲情风花雪月,除了白天在公司忙碌,挨批、加班,还要想办法找兼职。因为我们一个月下来,没有剩下多少钱可以存入我们的存折里。要浪漫么?也许公务员、舒服的白领、大学的老师们都体会不到我们下层打工人士的无奈。每次情人节我多么希望他可以送一束玫瑰给我,但我更希望他不要送。一束玫瑰多少钱,我不想他又得一段日子吃方便面。他也很希望我可以温柔地躺在床上任他抚摸。但是,我们加班回到住处,都凌晨了,都累得说不出话来了,还有什么柔情。然而,我们还是连一间厕所都买不起。

    谁说面包会有的

    我们彼此都太了解对方了。对我来说,我清楚,以他目前的情况,如果不靠运气,很难改变现在困窘的局面。或许太熟悉真的不好,如果我对他半知半解,也许会对他的事业发展抱有希望。但我们彼此太了解对方了。尤其当我们双双成为裁员的牺牲品的时候。我绝望了这意味着我们要分开了,起码是地理位置上。上海没法呆下去了。他要回郑州,我要回南京。那怎么办

    “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三年十个月零三天的一个傍晚,我从他怀里挣脱。

    “那我们可以怎么样?”室外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繁花似锦。

    “你要跟我吵架么?”我真的很想吵。

    “这事我们找个时间再说吧,你饿了么?我弄东西给你吃。”

    “够了!我再也受不了你这个样子了!找什么时间!你是爱我就娶我!你若是无法给我幸福就放手!”

    有时我会向朋友炫耀我男朋友的好脾气,因为他从来不跟我吵架。其实我也知道很多时候,表妹的平静不代表我们之间没有矛盾。或许是一种虚荣,我很喜欢向朋友宣传我们的“和睦”却从来不跟别人告诉我们之间的茫然与彷徨,痛苦与犹豫。有个同学跟我说,太和气的男人,是个懦夫,只会发脾气的男人,是个屠夫。男人一味对你和气,是因为他对你的指责或者要求内疚,因为他无法满足你所要求的,渴望的。

    三年十个月零三天的这个傍晚,他还是如往常一样哄我“好好好,你想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告诉我你想怎么办。”搂着我。

    我一手甩开他“我想?我想!我想的你能给我吗?我想要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你能给我吗?我想你可以不再午饭吃方便面,不要再为了省四块钱公共汽车钱走半个浦东区回家。我想以后我们的孩子有好的生活条件,好的教育环境。我不在乎我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但我想以后我们的孩子可以在同龄人前”我哽咽了。

    他牵着我的手“我早明白你的想法,但我想把那句话留给你先说。”

    “为什么?”我泪汪汪地看着他“为什么你总是不和我吵架?为什么总是好好先生的样子?”

    “因为我不舍得”

    “那为什么那句话要我先说?为什么这么残酷的话要我说。”

    “因为对听的人来说,更残酷”

    我们在上海的日子,就这么结束了谁说有了爱情,面包自然会有。

    我们分手了

    他比我早一天离开上海,我送他上车的。那天,该死的天气好得很,天晶云闲艳阳无边,想借景生情都没有气氛。我望着黄浦江──四年就这么过去了,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黄浦江边,各自拉着行李初到上海这个繁华得眼花的城市,相迎而过。现在我们依旧是拖着行李

    “我现在明白一件事了。”临上车的时候我忍不住说。

    “什么?”

    “一直以来,你没有跟我提出那个要求是因为你早就料到今天的结果吧?”

    他笑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上车了,你保重,有缘分再见吧。”

    “谢谢你”我咬着嘴唇。他想保留我完整的身体,给我可以托付终生的人。

    我们还是没有机会吵架。车远去,消失在地平线际,离开了这该死的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