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字咒

推荐阅读:风起龙城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来渡劫之王第九特区天下第九三寸人间大符篆师飞剑问道

一秒记住【钱人阁 www.qianrenge.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六月还没到,这天气就热开了锅,火辣辣的太阳没日没夜的晒了七八天。这个世界就变了颜色,白蓝白蓝的天空下没有了清静,原本凉澈见底照得清人影的小河正扑哧扑哧喘个不停,一张一合冒出浑浊的咕嘟儿,一早还飘来荡去的丈六木板船已丢掉了风光,怏头耷脑地蜷缩在河边的树荫下诅咒该死的日头,一不留神就晒出了缝,船侧身的裂缝是清晰可见的,灰头小蝇百无聊赖地在裂缝处踱来踱去。小河的两边也不见凸着大肚皮的水牛了,没准儿它们正被主人吆喝着犁田、耙行、碎泥,没准儿它们正背着田垄,一边嚼着半黄不青的蒿草,一边四脚朝天左摇右摆,时不时挥起沾有泥水的尾巴,驱赶着四面侵袭的蚊蝇和吸血虫,这东西忒狠,凭你牛皮再厚,盯上便扑上去,咬一口,紧紧的附在上面,放肆地吮吸着新鲜的血液,水牛当然不甘示弱,拼命的跺脚挥尾,开始蚊蝇会惊恐的一飞而散,一会儿又卷翅重来,大抵它们看出了水牛的虚张声势。水牛果然就无计可施了,任凭它们吸附在牛尾所不及的死角,贪婪的吸取,水牛也没了初时的惊痛,只剩下麻木的酥痒。水牛到底奈何不了它们,就像雀岭村的万事万物奈何不了高悬头顶的太阳。

    这狗日的太阳,还让人活啊!?建国提着水壶一步一颠的往前急赶,他光着赤脚,裤子阴干阳湿的挽到了膝盖,上衣不时是汗水还是泥水的浸渍,粘在背上,衣袖啪嗒啪嗒来回摇摆,头上扣一顶褪了色缺了边的草帽,草帽因过度的风干显得枯槁枯槁,似乎随时都会被顶上的日头点燃,建国感觉不到这点。这草帽是他媳妇翠月给的,也不知道翠月是从哪个水沟沟里捡来的,建国有一顶把成新的草帽,可建国把它弄丢了,他一度怀疑让人给顺手牵羊了,当时他正埋在天里拔草,没留意搁在田坡边的草帽。翠月没有怪他,只是嘀咕了两句,便拿起这枯槁枯槁的帽子给他扣上了,帽带上还残留着久浸汗水的酸臭。建国不知道草帽是不是真给了他荫凉的感觉,但他意识到了这没日没夜的日头还要在顶上挂上十天半月的,这样的日头不大适合插秧的,乡里人太阳晒的多,可秧苗就禁受不住,一眼望到尽头的沟沟渠渠,就蓄着那么浅浅的两片水,七里八湾的大老爷们都眼巴巴的瞅着,没准儿一早醒来沟渠就见底了。秧苗下了田可就不由人了,喝不上水,根就扎不进土,顶着这没日没夜的日头,熬不过两天,就枯黄枯黄的塌下一片。你说它装死,也成,赶上了一场及时雨,没准儿就悠过来了,叶也青绿了。你说它完蛋了,也没错,一阵风吹过,苗叶就四处飞散了,你站在田边只有瞪眼的份儿。建国打从光屁股那阵,就明白了这道理。可左临右舍都忙活开了,他和翠月也闲不住,况且秧苗在苗圃里成形多日了,再耽搁下去,秧苗太老就虚空了,弄到田里就算赶上了风调雨顺,到头来收成也大打折扣,不如死马当活马医,早点插到田里,要是老天爷开眼,舍一场活水(雨水)那就更省心了。

    建国可是豁出去了,他和翠月琢磨好了,趁早把这秧苗全下田,然后抽空上县城农科站一趟,物色点瓜苗,把自家后院的两亩地用上,算是搞点副业,也顺便看看在县城念高三的儿子利生。他们就利生这根独苗,倒不是他们觉悟高,吃透了上头计划生育的精神,翠月怀利生那阵光顾着忙活田里,生下利生后,落了一个病,但他们不知道,所以每到掌灯的时候,任凭建国怎么卖劲折腾,翠月的肚子就是不见动静,有一次翠月直呕吐,建国高兴坏了,去村头卫生所找赤脚医生看了看,说是翠月有胃病,建国不信,雇下邻居德叔的机帆船,嘟嘟嘟的把翠月拉到了县城医院,检查结果一出来,建国就傻眼了:翠月不仅有胃病,而且还落下了个终身不孕的毛病!建国不甘心,又四处拉着翠月寻医问药,该看的医生都看了,该吃的偏方也吃了,翠月的肚皮就是没个回音,慢慢的建国就认命了,好在翠月还贤惠,甭管是家里收拾得利利落落,就是农活也干的有板有眼。利生也争气,比村里其他的孩子肯念书,这不,一冒烟儿就溜到了县城的重点高中,眼下都高三了,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利生的班主任跟建国说了:你就好好攒钱给利生读大学!

    想到儿子利生,建国就扬眉吐气,放眼村里头别说是上大学,就是念高中,也还没有哪家娃娃比他利生强,前些年,因为翠月不能生仔的事儿,没少受过左临右舍的闲言碎语,如今村里头哪一个不尊敬他建国两口,就是村长,没事也来他家拉呱拉呱,总说建国是有福之人,村长的言行在村里还是很有权威的。这不,当建国张罗着要插秧时,村里就陆续有人来到建国的家里,要和他们换工,这在日头没日没夜爆晒的季节里,的确是罕见的,建国和媳妇翠月就感动得不行,虽然他们早就很亲戚商量好了,但也不能却了乡里的情面,于是挑了几户手脚麻利的人家,没有挑上的临出门时建国夫妇俩也要好话说上一箩筐。到了插秧的这天,田里就聚了12个人,还不算上建国和他媳妇翠月,因为人多,翠月就在家张罗一日三餐。建国就用小船运秧苗,得空的时候就回家帮翠月打下手,顺便也提壶水和亲友们吆喝吆喝。

    前面就是麻田了,建国放慢了脚步,麻田的这边是一条小沟,平时积了水,建国还在    里面捞捞鱼虾,别看现在太阳晒得毒,沟里汪不下一口水,但蒿草堆里没准就能翻出几条肥硕的鳝鱼,要是弄一碗盘鳝,对着二两老白干,还不把田里的这些家伙馋死。想到盘鳝,建国自己倒咽了咽口水。他正琢磨着是不是下去试试,麻田那边就传来了骂声:“建国,你狗日的磨磨蹭蹭个啥啊,想把我们干(渴)死?”听那嗓门就知道是本家二伯在吼,建国不敢怠慢,放下裤脚就钻进了麻田里的那条小道。

    太阳偏西的时候,大伙儿就把麻田边的这片地给解决了,看看天色也不早,翠月那边饭也张罗的差不多了,建国就吆喝着大伙回去歇息,他自个收拾收拾再走。看着冒水花儿的秧苗,建国眯着眼睛沿着田垄溜达了一圈,哪二的秧苗浮上了睡眠,建国少不得下去扶持扶持,哪儿的泥土太硬,建国就踩上几脚,那个认真劲,就像利生产下那阵,唯唯诺诺的抱在手里,怕他吹了风又怕他热了身。当建国收拾妥当,日头快落山了,四周一片寂静,原先还唧唧呱呱的虫子也禁住了嘴。疯长的麻田将水田笼罩在胸前,连热气也一并呵给了水田的秧苗,建国不情愿这片麻田挡住了自家水田的风水,但碍着祖德叔的面子,也就忍气吞声了,好在前几季水田的收成也不赖。不过眼下就难说了,赶上了没日没夜的日头,秧苗不被晒死,也要闷过半死不活。建国叹了口气,就钻进了这片麻田,麻田的麻杆长的贼高,都快盖过了建国的草帽,麻田里闷的厉害,感觉胸口压了快石头,又好象被人掐住了脖子,呼吸的难受。建国加快了步子,一不留神就让麻刺在胳膊上拉出几条细细的血痕,走出麻天后建国吁了口气:改天得和祖德叔商量商量,是不是可以将这片麻田换给我,说死我也不会种麻!

    建国头也不抬的赶路,经过麻田前边的那条小沟时,耳边传来了“哗啦”的弄水声,建国回头看了看,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大晌午还汪不了一片水的小沟,现在居然水荫荫的,估计有膝盖深。更让他狂喜的是,沟边有一条财鱼正在翻动,财鱼的色泽和水的荫清融为一体,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若不是“哗啦”一响,没准儿建国就错过了,是谁放的水,也没听见泵水的机器响,更奇怪的是水面上隐隐约约罩着一团雾气,建国觉得有点奇怪,正犹豫着该不该下去时“哗啦”财鱼又翻动了一下,离岸边更近了,弯下身子伸伸手就能抓住。妈的,活该是我的财,到手的一碗菜还能不要,传出去不让笑坏。建国勒了勒裤脚,走到了沟边,这条财鱼的确不小,约莫三斤重,财鱼的肚皮上有三条清晰的鱼叉痕,叉痕很新鲜,没准儿就是大晌午让人给瞅上了,嘿嘿,居然让我捡了便宜。

    建国得意的伸手去抓财鱼,当他的手指刚碰到财鱼滑嫩滑嫩的身子时,财鱼有翻腾了一下,离沟边远了一尺宽,到手的还能让你跑,建国向前移了一尺,水刚好没住膝盖。建国死死的盯住财鱼,忽然出手,嘿,给逮住了,建国感觉这财鱼怎么很沉的,正要拿到眼前仔细看看,财鱼挣扎了一下,就从建国的手里滑进了水里,当它再次浮出水面时,离沟边又远了一尺,建国好不犹豫向前跨出了一步。没想到脚下的泥土一软,建国收不住势,一头栽进了水里。建国是识水性的人,平日里收工回家都会在门前的河水里泡上一泡,虽然游泳的姿势有点别扭,但翻肚、狗趴、踩水什么的,还是很娴熟的,所以当他栽进水里的一刹那,下意识就摒住了呼吸,尝试着双手抓住沟底,然后膝盖向前挪动合拢,当他的脑袋将要露出水面的时候,感觉脖子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也许是蒿根,也许是水草,建国这下慌了神,人一急,没有拢住呼吸,就呛了一口水,建国开始挣扎,背起手拼命去扯脖子后的东西,终是不得劲,慢慢建国的意识开始模糊,不一刻,水面恢复了平静,浑浊的水气开始下沉,建国四仰八叉的趴在水底的身影清晰可见了。

    翠月端上了最后一碗菜,还是没有看见建国的影子,奈不住要找,本家二伯就叫住了她:利生他妈,你忙了一天,也辛苦了,我脚板子利索,还是我去看看,这狗日的,吃个饭也不安生!翠月感激的看着二伯直蹬蹬地向水田奔去。二伯这一去,好家伙竟然花了一袋烟的工夫,桌上的人都饿极了,直埋怨二伯怎么也拉起了滴滴屎,但因为翠月在场,也没怎么表露出来。二伯回来了。等在门口的翠月突然发话了,桌上的人们都吁了口气,准备操筷子。二伯,是建国吗,他怎么啦!翠月的声音变了,急切中带一点哭腔。人们纷纷离桌,迎到门口去看,二伯来了,建国也来了,二伯扛着建国,步履蹒跚的走过来,二伯好象忽然老了十岁,脸色阴沉的,肩上的建国一身泥水,两只手耷拉一边,脑袋像霜打的茄子,无力的垂了下来。随着翠月的一声惨嚎,人们呼啦奔上前去。

    人们聚在正屋里,看着二伯慢慢缓过劲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二伯喃喃自语。他二伯,到底是咋回事啊?人们急切的想知道事情的原委。到水田边时,没有看见建国的人影,我又到围着麻田叫了一圈,还是没有声响,我想是不是建国已经回家了,没准儿来来去去就错过了,于是我往回走,当经过麻田前边的小沟时,倒把我吓了一跳,泛着浅浅浊水的沟中央居然趴着一个人,一动也不动,嗨,怎么就是建国呢??二伯双手抱紧了脑袋,显然他还是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建国去沟里干啥,那么浅的水,能咽死人么?人们直愣愣的将目光转向神龛前的建国,建国仰面朝天的躺在门板上,静静的,奇怪的是他眼睛没有合上,直愣愣的看着前方,似乎他发现了什么。因为刚才只顾着张罗,人们都没有发现这一点,现在突然看到了,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忽然二伯站了起来,走到建国身边,慢慢揭开了他胸前的衣服,在通明的灯光下,人们都傻了眼:在建国的胸前有一条灰黑色的方形纹烙,就像用盖房的方砖啪的一下印上去的,新鲜的纹烙中央赫然是一个隶书的阴文“福”字“福”字遒劲有力,一气呵成,可是当二伯用手去抚摩建国胸前的纹烙时,人们还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整个“福”呈字“阴”文,行云流水,如一汪清泓,当它通向“口”字时,好象被什么东西阻了一下,至“田”字时也雍懒无力。当大家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时,都把目光转想了二伯。二伯像没有看到大伙的神情,自个站了起来:大家也累了,回去歇着吧!二伯又回头看了看翠月,呆会叫你二婶来陪你,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当人们稀稀要散去时,二伯忽然又说了一句:大伙明儿晚上得空,和我去小沟边瞅瞅!

    因为白天操劳了一阵,刚才又悲伤了一回,对着一动不动的建国,翠月慢慢就泛起困劲,隐约中翠月就走出了家门,向自家的水田走去,翠月觉得奇怪,怎么就想到去水田看了,天都黑了,当她仰头看西边时,发现太阳刚刚下坠,还早,这个时候收工的人还不多,可翠月一路上就是看不到一个人影,来到眠田前的小沟边时,发现沟里涨满了齐膝盖深的水,荫清清的,正在她诧异的时候,沟里有了动静,翠月循声望去,就见沟中央有人在挣扎,双手扑腾扑腾在抓什么,忽然那人冒出了水面,竟然是建国,建国一回头见是翠月,大声叫了出来:利生他妈,赶明儿向祖德叔买下这片麻田,钱在第二个抽屉里,1258块,说什么也不能种麻杆了,记住啊,赶明儿砍掉,翠月有点措手不及,她不明白建国为什么要说这些,当她意识到自己要去拉建国一把时,发现脚底生了根似的,眼睁睁的看着建国沉了下去,慢慢的沟里恢复了平静,河水也恢复了清荫,四仰八叉的建国清晰的趴在水底,离他左手约莫三寸远的地方有一块专,砖身隐约刻有古怪的纹烙,翠月如梦初醒,一声厉叫,疯了似冲向沟边,忽然感觉后面有人拉住了她的手。翠月睁开眼,发现二婶拉住了她的手,焦急的看着她,原来是一场梦,可梦里的东西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翠月的脑子像灌了糨糊,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翠月就被一阵急促的的敲门声惊醒了,听声音是隔壁的祖德叔,又有什么事?翠月打开门,祖德叔看见翠月,似乎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翠月,我那片麻田换给你算了,挨着你那片水田也好照顾,你也看到了麻杆疯长的势头,今年的收成是不会差的。换麻田?翠月忽然想起了昨晚的梦,难道?祖德叔,建国昨晚托梦给你了,是吗?从祖德叔闪烁其词的表情翠月像明白了什么。翠月,你,祖德叔惊异看着翠月,祖德叔,您等等,翠月转身走进了房里,果然,当她拉开第二个抽屉的时候看见了一沓票子,数了数,1258块,一分不差,翠月拿着票子愣了一会。当翠月将1258元递到祖德叔的手里时,祖德叔也愣了一会。

    翠月的眼皮子一直在跳,随着日头的西落,跳的更厉害了。当她意识到昨晚的梦时,连忙从家里操了一把镰刀朝麻田赶去。麻田的麻杆日见看长,一个晚上又冒了一个头,不出月底就能砍掉入水成麻了,若大的一块麻田,收成也是一千往上冒,为什么要砍掉呢?翠月犹豫了,利生今年要是考中了大学,要花钱,靠几片水田和仅有的一点存款,是很难维持的。翠月坐在沟边发呆,当日头坠入西边时,翠月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平静,连跳个不停的眼皮也老老实实了。翠月想着家里的建国还要看持,站起来就要走,当她的眼光掠过沟边的时候,竟然看见了建国,建国身上一摊泥水,坐在沟边低头嘤嘤直哭,伤心的像个小孩。翠月走到建国身边,想问他究竟怎么啦,建国就止住了哭声,用左手指了指沟中央,沟里不知什么时候放了水,都齐腰深了,青荫荫的水面,有一条三斤重的财鱼在翻肚皮,肚皮上赫然是清晰的三条叉痕。

    看着建国伤心的样子,翠月心里又急又气:一个大男人,连一条半死不活的财鱼都抓不住,还哭,传出去多丢人啊!她刚想骂建国没出息,又忍住了,建国的的确确是伤心了,建国伤心的样子让翠月想起了儿时受委屈的利生,心中升起了一股母性的柔情。翠月挽起裤脚,下沟去够那条财鱼,当她右手抓住财鱼,得意的回头看建国时,建国抬起了头,翠月惊异的发现,坐在沟边的竟然不是建国,而是一张憔悴的陌生人面孔,看着翠月手里的财鱼,陌生人吃吃的笑了。翠月正要询问是怎么回事,忽然脚底一滑,一头栽进了水里。翠月不会水性,她手脚扑腾起来,脑袋拼命想往上猫,却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似的,半响后,沟里恢复了平静,水也青荫荫。沟中央的水面上依旧浮着一条三斤重的财鱼,财鱼翻着肚皮,肚皮上赫然有三条叉痕,沟边的有一个人在埋头嘤嘤直哭,哭的像个孩子。透过西边晚霞的光线,沟中央的水底下,四仰八叉的翠月清晰可见。

    当二伯在村人的簇拥下来到小沟边时,翠月也被抬了上了来。翠月一身泥水趴在沟中央,是一个放牛娃发现的。二伯围着小沟踱了一圈,然后目光落在了沟中央,立即就有年轻人下沟摸了一阵,除了腐烂的蒿草,就是一块转,二伯拿过那块砖,头已不回的走了,村里人抬起翠月跟上,没有人搭讪,也没有人问为什么,因为大家已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们从二伯越发阴沉的脸色看到了这一点。

    二婶给翠月净身子的时候发现了翠月胸前也有一个方形纹烙,纹烙的中央也刻着一个隶书“福”字,和建国身上的纹烙如出一辙,不同的是翠月纹烙中的“福”字呈阳文,而那个“口”字里面却密密麻麻布满了黑点点,破坏了整个“福”字的完整。二伯发话了:翠月一早见过谁了?好象是隔壁的祖德叔,当时我还在迷糊着。二婶接过话头。祖德叔被叫了过来,当他看见正屋中央摆放的翠月时,脸色骤变。他叔,翠月跟你说过什么?二伯头已不抬。

    听完祖德叔断断续续的描述后,人们一个个面面相觑,接着他们又把目光转向了二伯,二伯仰头环视一下四周:大家都回去歇着吧,没什么事了?顿了顿,又转向二婶:利生明天就要回来了,回来后让娃去找我。

    利生回来的时候也是大晌午,太阳毒辣辣的烤着大地,利生一手扛着行李包,一手提着个鲜艳的袋子,那是利生从县城给爸妈捎带的礼物:给妈妈的一件上衣,给爸爸的一双皮鞋。他们见到了还不知道多高兴啊。汗水从利生的头上劈啪劈啪往下滴,让利生奇怪的是,村里人怎么都呆在家里,往常这个时候应该在田里忙活的啊,更让利生感觉怪怪的是,人们看到他时,眼神都奇奇怪怪的。当利生来到家门口时,发现家里簇拥着很多人,脸色阴沉的,好象亲戚也都来了,什么事啊?利生意识到情况不好,急忙冲了进去。

    当利生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二伯的家里,二伯焦急的看着利生,二伯好象老了很多,头发也白了不少,平日里二伯就宠着利生,二伯看中了利生身上的那股灵气,说这娃日后准有出息。见利生醒来了,二伯用手摸了摸利生的头:娃,挺着点,是祸躲不过,是福避不了!看着利生张口要说话,二伯止住了他:二伯知道你有很多疑问,等晚上你和二伯一道去弄个清楚,你爸你妈不能死的不明不白。你要养足精神,我也准备准备了!

    日后偏西的时候,二伯领着利生朝水田走去。快要看见那条小沟时,二伯叫住了利生,在他耳边交代了一会,边朝另一条叉道走去。利生照二伯的叮嘱,左手提着一个水桶,右手拎着一个袋子,来到了小沟边,晚霞辉映下的小沟注满了清水,凉荫荫的,快要漫上堤岸,小沟中央的水面上浮着一条财鱼,约莫三斤重,翻着肚皮,肚皮上赫然是三条清晰的叉痕。利生从水桶里捧出一条财鱼,三斤多重的,肚皮上赫然有三条叉痕,还冒着血迹。利生捧着财鱼,面向河中央鞠了四下躬,侧身沿着沟坡跨前了三尺,再面向沟中央鞠了四下躬,然后将财鱼抛向河中央,让利生惊诧的是,当财鱼融入水面时,沟水“霍”的下落了一尺,只剩下齐膝盖深的水面了,水面上“噗嗤噗嗤”冒起了气泡,气泡彼此相连,越来越大,慢慢的向利生罩来。利生,快!麻田那边传来了二伯的吼声,说时迟,那时快,利生不假思索,从袋子里拿出一块刻有纹烙的砖,垫在脚底下,取出一道符,点燃,抛向小沟,电光火石间,燃烧的符降落在水面上“嘭”的一下,水面燃烧起来“唰唰唰”水面也迅速的回落,当大火熄灭后,小沟又恢复了平静,只泛着浅浅的一片水,还不时看见青蛙在水面跃来跃去。

    好险啊!看得出,二伯的脸上浸出一层冷汗,当水泡逼向利生的时候,藏在麻田那边的二伯清晰的看到水泡里伸出两只沾有血污的大手,好在利生及时出手了,不然的,后果不堪设想。二伯,你为什么要藏在麻田那边?利生不解的看着二伯。娃,我的阳气太烈,我在的话,它就不会出现,当然你父母也不敢出来,当你抛出那条鱼时,你爸妈的心愿满足了,所以他们聚结在沟里的意念也断了源头,沟水就退了一尺深。这时候,那个罪魁祸首就已经意识到不妙,试图阻挡你的行为并伤害你,但你双脚踩在那块砖上,得到了你父母的庇护,它一时半刻也侵袭不到你,你抛出的符咒彻底灭了它的邪念,这里再也不会出事了。二伯如释重负的指了指麻田,娃,这是块好地方,只是不该栽种麻杆的,太密集,阻挡了水田的风水,也让这沟里的东西有了可趁之机,赶明儿,咱爷俩把它砍掉,你父母就葬在这里!那砖头,别扔了,你抽空拿到城里去验验,没准儿是个宝贝!

    当雀龄村掌灯的时候,天空忽然下起了雨来,雨来的没有征兆,雨越下越大,没有收住的势头,村里的人们疯了似的从家里跑出来,四处奔走相告:老天开眼啦,老天下雨啦!清冽的雨水打在人们的脸上,身上,舔在嘴里,握在手上,有一股久违的亲切,带着一阵阵久违的凉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