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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您听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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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今年您应该是54岁。算算您已经离开我们整整十年了。95年的腊月29日过大年,就在凌晨2:00多,您咽下最后一口气。那个新年就成了您的忌日。全家没有过,连天都伤心了,阴沉着脸,喘着的粗气,怒吼地刮起刺骨寒风,下了很大的雪,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是啊,您最好洁净。看透了人世的风云变幻,遭了一辈子的罪,质本洁来还洁去。

    那一年,全村的震耳鞭炮声不都是给您送行的天簌之音吗,您是要去天堂做仙子的,村里人都说像您这么善良美丽的女人是会进天堂的。是啊,就连临别了你都不忍心打扰我们,在我们熟睡后,您孑然一身悄然离去了。

    却无伦如何还是给我们留下了深深地痛

    每一年的今天,我都会把满腹思念和着泪写成长长的信,写上您的姓名(亲启),与纸钱一起焚烧寄给你,你收到了吗?我要跟您倾诉我们的生活,跟您聊天,你一个人在那里会寂寞。这正是你记挂的。这也是我唯一地劝慰自己的办法,不然,日积月累的悔恨与思念让我背负太沉重。您一定是听到了,不然会常来到我梦里,让我看到您健康的体魄,总是三十多岁的模样。

    一母亲,我记住了很多小时候的事

    听大人说,我刚八个月大时,你做了人工流产手术。医生告诫你要等家人来接你。你说家里正盖房子,还有女儿在家没人照看,硬是强忍疼痛从二里多地的医院走回家。回来后,你的两条腿就没了知觉。第二天你就发高烧了。村卫生所的陈大夫珍断后说是受了风寒,要在家避风发汗三天,否则会落下疑难症——风湿性心脏病。那么小的我哪能听话地一直陪你捂在炕上,一个劲地哭着要出去玩。你捂了两天就坚持不下去了,只好抱起我走出去。

    小时候的我体弱多病,咱家又穷。没念过一天书的你,有时就无奈地信点迷信。你听一个算命地说给我认个王姓干妈就会好养。你花钱买了礼品去了村里一个远亲家,她比你大几岁,但是同辈,姓王。求她认我干女儿。人家没答应。她们家是中农,咱有点攀高枝了。以后你再不提这事。只是用加倍的疼爱呵护我。我也养活了。

    爸爸学了一手好木匠活,正是走红的行当,也就忙得顾不上家。我一岁多的时候,房子盖好了,奶奶从大家里把你们分出来,你是他们的长媳,下面还有四个小叔子,一个小姑子,家产当然要留给他们。

    后来,我两岁的时候,弟弟又出生了。奶奶是没有空照看孙子的。姥姥实在心疼您受累,就把我抱回家抚养。一直住到我上小学才回来。为此耽误一年一度的升学日期,我只好等来年九岁才入了学。那时的你总是忙忙碌碌,每天早晨我总是第一个到校。我记得秋天了,我上二年级了。有一天,我提着你给我装好的热水来到学校,还没开门,我就坐在门前台阶上,顺手将盛水的小玻璃瓶放下,谁知内热瓶一遇石阶上的凉一下炸了,还割破我的手。我哇哇哭起来,正好去地里扒麻匹的你碰上了。你抱起我一路小跑回家给我包扎。我还是哭,我心疼那个心爱的小瓶子。那是个250亳升的打点滴的玻璃瓶。你只好哄我再去找一个来。就匆匆顺路把我带到学校。又急急去追前面的父亲了。

    家里养的母鸡,一听“咯咯答”的声,我和弟弟都会飞快地跑去争着拾鸡蛋。可我们也只有捡蛋的份,却很少能吃着。除非哪回生病了。你总是攒着,再拿到集上卖了。来贴补家用。你养了一只母羊,挤它甘甜的乳汁补养我和弟弟。可是有一天,羊没拴住,啃了生产队里的玉米苗,脾气爆燥的队长硬是吩咐手下的人,把羊勒到树上,活活吊死了。你找了好久才经人指点,看到树上的羊。回到家来,你守着羊,直掉泪。村里人都不服气,怂恿你去找队长问个明白。这处罚也太狠了点。你摇摇头,终究是羊吃了庄稼不对。

    有一次,我和小伙伴去田地里挖野菜时,顺手摘了别人家的青麦穗,带回家来煮着吃。你知道是我偷的,生气地诉责了我,并把麦穗都有倒给了鸡吃。你说:“再想吃什么告诉妈妈。”第二天放学回来,你端出热腾腾的熟麦穗“呶,吃吧。咱家也有。再不敢去摘别人家的了。”那以后,我和弟弟都深深记住了——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那时我们与奶奶家是住隔壁的,虽然家里很穷,但每次改善伙食时,比如包了饺子或炒了加肉的菜,你都会先盛出一碗让我端给爷爷奶奶尝尝。并一再嘱咐我不要在奶奶家吃。家里来了客人,就干脆把爷爷奶奶请过来吃。在我们幼年的时候就懂得了孝敬长辈。你总是默默地用行动去教我们做人的基本道理。正直善良,团结邻里,乐于助人。

    咱家盖起新房子了。那年我刚上初中。这是我们那里的风俗。养儿防老,有了儿子,就要先给他盖好房子,好娶媳妇。是五间大瓦房,连后窗都是双开门的。明亮的玻璃,太阳一出来,满屋的阳光。只是爸爸一改往常的格局,将厨房盖在了北边并砌上一道壁挡住,他振振有词说这样就不用一进门满眼的柴禾了。这想法是新潮。可是却忽略了炕在北边的阴冷,阳光全被挡在了外面的客厅里。夏天凉爽的南风也吹不到炕上。于是,就只有冬寒夏炎了。尤其是你的身体日渐病弱,最经不起冻。那时的柴禾都是紧巴的,你总是尽量少烧,糊的玉米饼子常常有时就夹生。就是从那时起吧,你的身体慢慢地孬起来。却从不肯去看医生,更不肯吃药。你总强忍着说没事,挺挺就过去了。可那是心脏的毛病啊。是会恶化的。

    二你舍不得我离开家的

    初中的学校在镇上,离咱家三里地,正在二姨的村。升初中后,我因体弱,每年天一转冷就住进她家。整个冬天都是不回去的。只有等春暖花开了,才又从家到学校来回跑。记得我上初三那年,有一天中午,姨包饺子晚了,眼看要耽误我们上学,就喊我给她擀饺子皮,我哪会啊,长这么大还没拿过一次擀面杖啊。我都这么大了,不会做家务不说,你连我的衣服都给我洗了。你只是让我有充足的时间学习。我的学习成绩一直是你和爸的骄傲吧。我却从没听见过你对我说一句有关学习方面的话。都是爸爸在督促我。或许你更愿意我在家陪你吧,女儿是妈的贴心小棉袄。在我考上大学那年,你只是默默地给我打点行李,带我去镇上公销社买了一个大皮箱,盛满衣物。我没看见你脸上有笑容。等我兴奋地在爸爸和二叔的陪同下去火车站往新校报道后,你兀自泪流满面。这是我后来听当时也来送行的三婶说的。

    后来,每次从学校回家,返校再踏上归途的列车,我就会莫名地忍不住泪水长流。

    每一次的伤离别却没能敲开我迟钝的幼稚。在你已经病入膏肓了,我还在读大学的时候,有一年冬天我买了紫色的毛线准备给你织帽子,你凄然地说:“不用浪费了,还不知能不能戴了。”

    “哪能呢。”我分明看到了你暗淡的双眸,心一颤。帽子终于没织,我是多么愚蠢啊。那怕只为安慰一下你,也该织好,能戴一天也是戴啊。

    按说我应该毕业后分配回家乡陪伴你的。却少年气盛豪情万丈地,只为能干专业对口的工作,只为不辜负四年的高教。自古忠孝难以两全。我毅然选择去了遥远的他乡。甚至有一种近乎叛逆的想法——离家越远越好。以为那样就会更成功。当时的想法是何其幼稚无知。

    于是苦了你,在家青丝成白发地守候。儿女成才是光耀门面了,而你却宁愿不要这劳什子喜悦的,这得需要付出多少聚散离合,牵肠挂肚啊。

    人身体病了不防,只要精神还在就不会倒。我总是这样想的。于是我拼命地工作,赶快衣锦还乡,更重要的是我要给你治病。可是你一再苦苦地斗争病魔,血战多少年后,最终凄惨地败了。等不及看我和弟弟成家,等不及抱孙子,就心有不甘地草草去了。这个家因你的离去而破碎。人生的三大不幸同时降临——姥姥的老年丧子,父亲的中年丧妇,我和弟弟的少年丧母。

    三而今,您的愿望都实现了

    你曾告诉我“将来找婆家,要往东边找,那里的人好,会疼爱人。”

    “东边是哪里的?”

    “比咱往东的,东海沿的。”

    母亲,您的这个愿望女儿实现了。我是找了东海沿的婆家,也确实像你说的那般好。我们给你生了个小外甥。很可爱,也聪明。我的肤色是随我爸的,你知道,你的女婿也不白,可小外甥皮肤很白,是像你了吧。当年你的皮肤都有气死日头的说法呢。去上田地时劳作,怎么风吹日晒也是不上色的。在村里都是出了名的。

    弟弟也成家了。姨尽力实现你对她的嘱托,把我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我们的婚事都是她帮爸爸一手操办的,对象都是她过的眼,牵的线。有外甥了,她就理所当然地当起了姥姥。我并不教儿子喊她姨姥,而直接叫“姥姥”她是当的起的,我嘴上喊不出“妈”可在心里早已把她当作妈了。你临走跟我说:“等没有我了,不要忘了你姥和姨。”

    我说:“不会。”

    是的,我不会,我们是连着筋血的亲人呀。姥姥虽已是79岁高龄了,但还是很硬朗,你就保佑她健康长寿吧。我还要好好孝顺她呢。母亲,你去了后,我把自己放在您为姥姥的女儿的位置上,暗暗发誓替您还愿。也曾在父亲和姨面前说下大话“等我替俺妈孝顺我姥吧。”我也尽力在做。

    咱家西屋山头的大水沟被村里修路时添平了。街门楼也在你去的当年,父亲找来瓦匠砌上,后来钱宽裕了,又盖上一溜五间南厢房。正屋结构也改了,炕搬到南窗根,阳光能照满整铺炕。父亲对我说:“唉,要是在你妈说整的时候就整好,或许她还能活两年。她说这个门楼是主老婆命的。”从不信邪的父亲自你去后,也有点迷信了,他说你说的话都是有道理的。

    你曾对父亲说:“等没有我了,你先抚养两个孩子成了家,有合适的女人再找一个吧。”父亲含泪应了你。父亲也是遵守诺言的,他是一个人吃上顿没下顿地孤苦熬了整六年,在弟弟结婚后的第二年,才无奈地走向三叔给他牵线的第二桩婚姻。他说是为了让奶奶放心,让您、我和弟弟放心。为了让所有的亲人对他放心。女方比他小好几岁,同村的。现在过得也不错。或许你活着时,从没听过父亲说过一句体己话,可他曾一度地懊悔不已地对我说,你是他今生最爱的女人。是啊,一块风雨同舟了半辈子,已经融为一体了。

    母亲,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不会再停留在悲痛里了,或许那是你解脱病痛的最好去处吧。不然在梦里,我总会看到很健康的你?我们也会好好地生活,担负起为人父母为人子女的重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