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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专学习生活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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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之中,班主任换了三个。

    第一个姓周,已经仙逝。周老师四十多岁,矮胖身材,是数学系的讲师。就在他离开我们几天后,晋升为副教授的公告才贴了出来,我们都颇替他不值。

    周老师酷爱气功,每日练习,乐此不倦。同学中有患感冒等小病的,常得到他的躬临治疗。他运功的样子显得很庄重,我们看着却觉得很好笑。一日他来我们宿舍,一杨姓小子要试周老师功力,假装咽喉疼,请周老师运功治疗。周老师即运起功来,手心对着那小子喉部和胸部来回移动。片刻周老师问:好点了吗?那小子说好多了。周老师又说:感觉到我运的功没有?那小子瞪起灯笼眼,收缩表情,做惊叹状:我感到胃里的食物都要被烧化了!众人大笑,周老师喜形于色:真的吗?怕没那么厉害吧!然后飘然而去。事后我问那小子是否真如其言,小子傻笑:一点感觉都没有。

    刚到师专时,班长是一胖胖小女生,如布娃娃般。我坐其后面,在她背上画画儿,把圆规安放在桌上,等她向后靠的时候蜇她一下,用粉笔头打她,或是到足球场边摘那种农村俗称“粘料子”的植物的小果子扔到她的头发上,任她越扯越疼。她受不了了,就告诉周老师。

    那天下晚自习后,周老师便把我带到他实验室的办公室训话。周老师面目慈祥,谆谆教导,循循善诱,给我做人的道理,但我根本没兴趣听。我坐在他办公桌的对面。在他面前摆放着一张参考消息,在我这一方看,是倒着的。周老师在讲,我在倒着看报。一整版包括刊号期号出版日期我都看完了,周老师还在不厌其烦地说。我记住他的唯一的一句话是:你明白了吗?我赶紧说:明白了。下楼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楼梯间一点灯光也没有,漆黑一片。我走在前面,听到了周老师跌倒的声音。我说周老师,摔着了没有?周老师说,没事。但我能想像他那肥胖的身子跌倒在楼梯间的情景。周老师仙逝后,我一个人是不敢在夜间经过实验楼门口的。我怕看到周老师在黑暗中闪烁的眼睛。

    周老师患的是癌症。他说他从记得事起,就没有患过病,连感冒都没有。可是为什么突然间就得了癌症了呢?在医院里,我看到胖胖的周老师瘦如干柴,真的是瘦如干柴。我的眼泪流下来了。

    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第二届班主任张友祥老师。瘦骨临风的张老师温文尔雅,带一副深度眼镜,永远穿一件灰白的廉价夹克。他给人的感觉就是特别亲切,随便把他比成乡村的什么东西,我觉得都很贴切。总之,看上去既有农民本色,又有儒者之风。有时候看到文学作品中描绘的那种“瘦的诗人”也会不由自主想起他。虽然他学的是政治经济学,虽然他并不写诗。

    张老师与我是同乡。那时他很穷(我想现在也不会很富),但当我们出现经济危机的时候总是想到去找他。一天中午,我去找他借50块钱,他说你下午来吧。下午去,他把钱给了我。当时也没多想,现在想来,他为什么不中午就给我,却要我等到下午呢?很可能是跟我一样在闹“经济危机”吧。    张老师对我很好,对我们很好,几乎不发脾气。但有一次,我却看到了他怕人的脸。中期考试考化学,他监考我们。我由于把上课时间大都花在图书馆读我喜欢的“鲁郭茅老巴曹”去了,因此学业荒废得一塌糊涂。考试时,整篇试卷几乎都不会做,只好坐在那里发愣。张老师走了过来,看着我试卷上的那片“荒地”皱皱眉头走开了。我百无聊赖,把前面同学的试卷抓过来就抄。我想,张老师肯定不会为难我。我悄悄地看了看他的脸。只见他眉头紧锁,一张脸铁青,显出极度痛苦的样子。我怕了,赶紧还了同学的试卷。现在想来,我的做法不仅是对自己的一种自暴自弃的放纵,更是对他人格的一种小视,精神的一种侮辱。张老师,不知他是否会记在心头?

    现在张老师已经不在昭通师专了,他凭自己的实力考上了市建设局的副局长。听说他考了两次,笔试分数无疑是遥遥领先的,但面试却不太好。归结原因,我以为是他的形象实在不像多数人想像的那种“官样”因为从他骨子里透出来的,就是一种淳朴的农民本质。即使在他当了副局长以后,那种本质依旧没变。他是农村人出身,回乡时,按说也可像别人那样坐轿车风风光光回来的,但他却坐了班车回来。回家时,还要走几十里山路,他就用背箩背着一背东西走回家,他从前乡下的一位同事见到他正在乡间小路上歇气,满脸的汗水。很多人说,像他这样,当官还有什么意思。我想,当官就要当这样的官。

    印象深刻的还有两位老师。一位是中文系的邓青海老师,一位是数学系的张建元老师。邓老师身材高大,却不是运动员材料,满脸横肉,像电视剧封神榜中的纣王。有段时间,正是他家庭革命闹得最轰烈的时候。给我们上课,进了教室,他用力把门一砸,再把书砸在讲桌上,吓得蚊子也不敢飞。但他也有和蔼浪漫的时候。兴趣来了,半夜时跑到省耕塘写一首散文诗,晚上跟学生出去喝酒,醉了围着环城疯跑,把尿洒在师专门口的臭水沟里。这一闹,师生关系竟无形中近了。张建元老师上课时双眼总是盯着天花板,每节课总要写一黑板的板书。我看他从不看我们,因此放肆起来,在座位上画画儿,写毛笔字,或是看小说。

    两个学期的课上下来,我想他肯定认不得几个学生;而我,应该是他最没印象的一个。可是有一天在路上碰上了,他竟叫出了我的名字,说我在课堂上为所欲为,代数补考是罪有应得。我大吃一惊,抓破脑袋想那双眼睛望着天花板,怎么能注意到我,可怎么也参不透。

    还有很多老师:余乐庆、赵庆文、付泽刚(后来才知道他就是昭通著名的诗人大付)、黄吉昌我对他们都记忆犹新。我们读的是中师,夹在一群老师和大专生里,我们是未知事的孩子。我们学他们舞文弄墨,却显得浅薄;我们学他们恋爱,却学不会游戏;我们学他们张扬个性,却被他们塑造着个性。但无论如何,在师专三年,我们接受了人生最重要的洗礼。如今,我已站在了中学的讲台上,教我最喜欢的语文课。我可以自豪地说,我没跟师专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