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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胭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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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到大,大家都叫我黑珍珠。虽然生在黄皮肤的国度,但我的皮肤要比一般女孩子黑得多。所幸,我的五官比例尤其标准,即便不白也是个黑里俏美人。

    罗袈经常拿我开玩笑,你上辈子一定被火烧过,不然怎么这么黑!气得我想吐血。真不公平,全天下的男人都觉得我美,只有罗袈,他从不顾及我还是个女人,还经常在他哥们儿的面前说起我从小到大的那些糗事,而他这样做竟然经常会得到意外之喜,比如说免费午餐啦,免费冰淇淋啦,甚至是下完自习以后已经放在床边滚烫的洗脚水。

    能怎么办呢?我们可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玩伴,不过,千万别把我们俗称为青梅竹马,跟他?那我还真不如去跳黄浦江嘞。

    真不明白那些女人是怎么回事,居然一波又一波如潮水般蜂拥到罗袈的身边,说是因为他有难得的幽默感,我晕!如果把挖苦别人当作幽默的话,那么,他的确是够幽默的。他身边换过的女人多得已经让我根本来不及记住她们的名字了。倒是有一位,挺执着的,整整追了他六年,情书,电话,半路拦截,甚至连自杀的事情都做过,我记得她好像叫林娇娇。每次遇到危机,罗袈总会故意搂着我的肩膀说,看,她是我女朋友,你就死心吧。我总觉得这个叫林姣姣的女人爱上罗袈挺可怜的,要知道,她也是一位美女,只是她的右眼角有一颗小小的泪痣,也许注定,这一生,她该为罗袈流泪吧。

    可我应该知道的,女人的嫉妒是很可怕的,最后一次见到林娇娇,她脸上的那种绝决另我战栗,她说,罗袈,今生我得不到你,任何人也别想得到你!

    周末罗袈约我去溜冰,我看见他满脸微笑着从街对角跑来,突然向前一冲,飞驰来一辆货车,我本能地上前护他,眼前漆黑一片

    我是凤仪楼里最名贵的一朵雪莲,但我从没有笑容,他们都换我冰美人。

    姣姣是凤仪楼里最艳丽的一朵牡丹,她的恩客络绎不绝,就只因为她的浅浅一笑是多少男人的救赎,他们宁愿为她一掷千金,甚至倾家荡产。

    我和雪梅却意外的成了一对相知相惜的姐妹。这源于凤仪楼里的一场突如其来的劫难。

    记得那年的雪下得特别的大,妈妈说,好久没有下过这样的大雪了,上一次的大雪,我在凤仪楼的门口捡到了昏倒在台阶上的你。妈妈说着这些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种疲惫的神态,这么多年的逢场作戏,也该累了吧。厚重的胭脂涂在布满皱纹的脸上,再也遮掩不住岁月的痕迹了。

    冲进来一大队人马,神态凶恶,将凤仪楼团团包围,领队的那个人,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神态居然有些许的儒雅。

    是他!那个我日思夜想的人啊,虽然岁月将他的容貌变得更加俊美刚毅,但我认得的,就是他!

    “雪莲!哪个叫雪莲?!站出来!”他的声音里透露出一股让人不敢侵犯的威严。

    我?为什么叫我?难道他认出了我?我刚想跨出一步,旁边一只柔软无骨的手挡住了我,一个娇小的身躯挡在了我的面前。

    “呦,这不是金大将军的长公子么?怎么火气这么大,我们这小小的凤仪楼如何得罪大将军您啦?”姣姣的侧面尤其美丽,右眼角下生着一颗细小的泪痣,真奇怪,她该是个苦命的女人,为何还能笑得如此迷人?

    “你就是雪莲么?好大的胆子!”他一声怒喝“你知不知道,几天前你拒绝了刘臣相,深夜将他从凤仪楼里赶出来,结果他在归家的途中被一伙朝廷反贼给杀了!”

    “哦,你说的是那个窝囊的男人哪!谁让他明明答应了我不许毛手毛脚,只为欣赏我的琴艺,不料却硬要将我拉上床,我只好赶他出来啊!他被人暗杀只能说明他自己命短,怎能怪在我的头上?!”她一说嘴一撅,让人好生怜惜。

    长公子也被姣姣的言语给逗乐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好吧,这笔帐先记着,下次来再找你算!”他一甩头,吆喝了一声,骑着马飞快地消失了。

    我的手冰凉,想想如果是自己一定害怕得一句话都不能说,早就被抓去了。可是,这样我会不会更乐意呢?毕竟我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与他重逢,也许他早已经忘记我了。

    “怎么样?你没事吧?有没有吓到?”姣姣的一双手握上我的,明明自己手心已经吓得出汗了,还来问我?我朝她感激的望了一眼,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和姣姣的姐妹情意就是从这一刻起开始的,但我却不知道也从这一刻开始,便注定了我,姣姣和骆嘉剪不断的纠葛。

    最初的记忆里满是鲜血和火红,安宁祥和的村庄,那一夜仿佛成了人间的地狱。

    我看见远处父亲,手中的剑挥舞了最后的一下,身体就以一种优美的弧度滑下,那最后深情的一眼,我今生都不能忘记,嘴角汩汩流下的鲜血,印红了我童年的整片天空。

    母亲的声音气若游丝,在我的耳边:“孩子,要勇敢地活下去”

    我只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从母亲的嘴角滴下来,一滴,一滴,落在我的额头上,渐渐变得冰冷,还有她的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自己究竟是不是已经死了。身体上的重量突然减轻了,我看见了重生后的第一缕阳光,暖暖地照耀在我的身上,再没有了那股浓重的血腥味。

    一个白净的手伸到了我的面前,一个温暖的声音说:“小妹妹,你没事吧?我扶你起来。”那双眼眸里承载着希望,我看见了,纯净的天空和微微颤抖的心。

    姣姣是个甜蜜的小丫头,虽然她的恩客很多,但其实她的心灵始终纯净,她最常说的就是:“肉体只是一层皮囊,谁都不能选择,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何必那么在意肉体?”

    长公子的再次到来让我们充满了期待,看得出来他是个羞涩的人,不善于表达自己的喜怒,于是,他只是在凤仪楼下转来转去,整整一个下午,他都没有踏进凤仪楼一步。我将窗打开一条缝隙,看见了他的白色长袍在我的窗台下来回晃荡。此刻的姣姣正和我在房间里说着悄悄话。

    “你说,他是来找你这个雪莲还是来找我这个冒牌的?”姣姣朝我眨了眨眼睛。

    我低着头不说话,我多么想见到他啊,这些年来他几乎是我能够支撑下去生活的唯一信念。可是,我知道,任何男人都敌不过姣姣的一笑倾城。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长公子大概终于觉悟了,再这样干等下去也是不会有结果的,就在这个时候,妈妈出去了,她献媚地笑着,她如何不知他的心思,但是她更知道,男人的心,等得越久越醇香:“是不是找雪莲姑娘?”

    他终于舒了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感激地看着妈妈,点了点头。

    妈妈来到了我的厢房,问,你们俩谁出去?

    我和姣姣相视了一下,我还在犹豫,见还是不见的时候,姣姣已经抢先了一步:“我去,反正他应该是来找我的,他不知道真正的雪莲是谁。”

    对啊,雪莲只不过是一个符号而已,他所认识的那个雪莲是一个笑嫣如花,可爱讨喜的女子,哪能如我一般木讷,冰冷?

    血水混着雪水流进了护庄河里,霎时将清澈的湖水染成一种浑浊的色泽,没有寒冷,没有饥饿,我究竟是要去往哪里呢?就这样一直往前走就可以找回我的家人了么?

    雪地里如此冰冷,我一个人光着脚走啊走啊,街上人烟稀少,大概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让人们感到惧怕了,它是想要掩埋掉一段巨大的罪恶么?母亲临终前说,孩子,要勇敢地活下去,可是,我连一身完整的衣衫都没有,生在一个富裕的大家庭里让我连开口求饶乞讨都不会。我,怎么活?

    极度的饥饿和困倦让我无法再将麻木的脚向前迈出一步,终于,眼前一片漆黑,我倒了下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满是胭脂香味的房间里,高堂暖枕,难道我已经死了?

    一个甜甜的声音道:“妈妈,姐姐醒了,姐姐醒了!”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来到床前,不说一语,细细地看我,一会儿才说:“真是个美人胚子,瞧瞧这双水灵的大眼睛,瞧瞧这标致的五官轮廓,只要细细调教,加以时日一定是我们凤香楼的招牌。”

    我听母亲说过这个地方,凤仪楼,女人欲望的海洋。从那时起,我就再也没有笑过。

    我想骆嘉爱上了姣姣,这不奇怪,有这么多的人为了博得美人一笑倾家荡产,为什么骆嘉要例外?

    骆嘉说我很像一个他曾怜惜的人,他看不得我的一滴泪。于是,他决定要帮我赎身。姣姣在说着这些的时候,语气里的甜蜜可以挤出汁,我却听见自己的心流血的声音,一滴一滴,落入心湖,花开无数。愿我能为你盛开这最后的一次,骆嘉。

    终于,还是出事了。

    金将军不得不发火了,再这样下去,整个将军府都要给他掏空了。罗袈为了博得美人的一笑,竟然包下了姣姣一整个月,虽然妈妈好商量,但那些王公贵族们哪个能得罪,只好拼价钱,结果骆嘉为了姣姣硬是一个月没回家,天天陪着她。骆嘉居然还敢跟将军提出要给姣姣赎身。骆嘉已经将自己所有的积蓄都贴了进来,再拿不出多余的钱来给姣姣赎身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候,传来城东的富商贾老爷要娶姣姣做小妾。这个贾老爷也没少在姣姣身上花钱,这些年作为姣姣的最大的经济支柱,他对姣姣的心意姣姣是早就看得清清楚楚的,只是她一直在装糊涂,一直在等待,骆嘉出现了,她便不再接受贾老爷。贾老爷急了,偏偏金大将军又不是可以得罪得起的人物,所以一直忍让着,最近才发现,原来将军也不同意姣姣入金府大门,机会来了。

    骆嘉被将军软禁在将军府,一步也不能离开。

    四月的艳阳天里,一顶红彤彤的轿子停在了凤香楼的门口,贾老爷说,李妈妈,我连姣姣的凤冠霞披都准备好了,我能给她的面子也只有这么多了,麻烦你跟姣姣说,我只给她一个时辰,轿子就在这里等着她,如何抉择就看她自己了。不过,丑话可说在前头,我贾某虽然不是什么王公贵族,但是如果姣姣还是不识抬举,那么我敢保证你们这个凤仪楼开不到三天。

    一个时辰以后,一个蒙着红头巾的女子上了轿,贾老爷才带着满意的微笑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塞给妈妈一锭金元宝。

    酒宴正酣,新房的方向传来浓浓的烟雾,火光冲天,所有的人惊惶失措,四散逃走等到火势渐渐小了,人们才冲进去一看,只剩一具焦黑的尸体。

    骆嘉也随即失踪了,整个将军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有人说他是疯了逃走了,也有人说是徇情自杀了,人们都为这段强烈的感情扼腕痛惜说,没想到凤仪楼里还有这样一位忠贞的奇女子,即使是死也不嫁于他人。

    荒野中,一辆飞快奔跑的马车,车上一对甜蜜的恋人,男子对女子说着他过去的种种,女人依偎在男人的怀里,幸福地笑着。

    男子说:曾经我救过一个女孩,她晶莹的眼泪让我怜惜,她眼中透露出来的勇敢让我敬畏。辗转,我打听到她进了凤香楼,她叫雪莲。雪莲,我终于和又你在一起了。

    女子脸上的笑容刹那间隐没了,一滴眼泪从她的脸庞滑落。

    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周围雪白一片,罗袈激动地握着我的手,我看见有晶莹的泪在他的眼光里打转:“雪莲,你终于醒啦?你知道,我有多么怕失去你。”

    我终于知道,那奋力的一扑,其实是让我抓回了我曾失去的那么多珍贵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