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鸭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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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鸭蛋,纯正的北方农村的一个农民,三十好几了,至今没有对上象。

    小鸭蛋眼睛看人定神似的,叫你浑身冒鸡皮疙瘩;淡得几乎看不见的两道三角眉,有人称之为“鬼眉”;两颗门牙全是“金”的;说话粗而含糊,他的口头禅是“嗯吗也(表示赞同“是的”或“你说得对”的意思),他说烟比饭好,但他不抽“洋”烟,说不如老烟叶过瘾。

    小鸭蛋念书不用功,考试老考鸭蛋,老师骂他“大鸭蛋”

    同学们将变“大”为“小”觉得亲切。绰号传开,他不介意。

    村人都不把他作“人”看,只耍猴似的,拿他作开心、取笑的对象。这些,不仅因他奇丑,主要是他脑子缺“钙”说话做事少心眼儿。尤其是说话不会思考,头上一句,脚跟一句瞎扯。平日,小孩儿喊他“小鸭蛋”也不计较,发起牛性来,哪怕是五岁顽童惹他恼了,也要追到人家“老家”“妈的”几句,再踹下屁股,解了气才罢休。不管干什么,他总爱哼半走调的京戏“杨子荣上山来打虎”

    小鸭蛋青年时也曾潇洒过,买过铁崭新的中山装和大头皮鞋,风纪扣扣得齐齐的,梳着油光的“两边分”去对对象,可惜,几次都没有成,女人们都嫌他傻气。

    日复一日,一遇到妇女们,哪怕是老太太,她都要央求为他“说个女人”可人们见了他就厌烦。然而,他很能干,有一股子蛮劲,做活决不落人下,家里家外忙个不亦乐乎。

    年复一年,他终于成了“光棍”相亲的事,他好像淡漠多了。偶有人提起,他总呐呐地说:“有点钱自己吃、自己用、要女人有啥用。”他说的时候,眼中罩上一层黯淡。在他近乎麻木的灵魂里“照常”“上山打虎”且声音大得刺耳,至于做工,他的手脚比以前更麻利了。村人骂他是“苦不死的‘和尚’”的确,他更能做活了,千方百计打听哪里有挣钱的苦工做,像扛棉包、挖河泥、推盐包等等,没人愿去、他去。也许这样,他不空虚。

    现在农闲时节,正值冬季,他又离家到很远的地方去打“长久”的“短工”——挖河泥。偶尔回家一趟也是早上回来晚上又低头猫腰、顶着大风用力蹬那破车子,车把上总挂一破皮包——而且拉链已坏,只半开口——里面装的是几块白馒头——那是他瞎了一只眼睛的老娘为他蒸的。-

    在盐滩做短工时梦总少不了。有捡到花花绿绿钞票的,有娶了一位花媳妇的,更奇的是,某一天拍电影的人来找拍戏,要他演一个恶棍,去抱一个女子,他乐得醒了。

    他仍然活在村子里,因为长期出外打工,村人似乎忘了有这样一个人。没了,不再想起;见了,说上几句“女人”的话逗他开开心,他的声与死仿佛与人们毫无干系。

    在改革的“大潮”中,他没有赚到大钱,没有像某些人在“投机”中倏地改变自己而成阔佬,他想改变自己,可他没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