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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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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年前的十月初二,妈生下了我。

    妈说,生我那天下了好大的雪。还说,我一直赖在妈的肚子里不肯出来,直到等爸回来了,我才哭叫着来到这个世界。妈生下我就昏过去了,走了好多好多血,姥姥整晚都守在妈的身边哭,而我躺在奶奶的怀里,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根本不知给我生命的人,她在经受着怎么样的痛苦。

    妈说,我从小很爱哭,晚上不让她睡觉。经常在半夜抱着我摇啊摇,而爸总是在一边睡大觉,没想到,我还是和爸的感情最好。妈还说,我的身体太弱了,总是生病,有时就哭得没有气息了,妈就会把我放到她的棉裤腰里,我的小脸儿一贴到她的肚皮,就会红润起来。奶奶请人给我看了,说我是个“多事儿”的孩子,要改名才能活下来,于是我的名字由“桦”改作了“兵”(但后来,我还是倔强的改回了“桦”)奶奶还说我不能留头发,所以从生下来,一直到八岁,我总是梳着男孩子的头发。那时小伙伴们叫我“小黄毛”、“小日本”因为我头发黄黄的、皮肤很白净,又总是跪着吃东西,所以大家才送给我这样的绰号。我不是很合群,玩什么游戏大家都不加我,说我笨,害得她们也跟着输。这时,我就会回家找妈,妈总是说:我姑娘不和她们玩,妈给拿小人儿书看。于是,我会捧着小人儿书,跪在墙角看。我是不识字的,但我总能从图中看出那里面讲的是什么,也因此会讲一些加上一些自己想像的故事。妈还给我缝了好多花口袋,上面缝上松紧带儿,让我拎着踢,因为不拎着我踢不上。妈总是说,谁说我姑娘笨哪,你看,我姑娘会讲故事,口袋也踢得这么好啊。我总是因了这样的夸奖,露出烂灿的笑容。

    每逢我过生日,妈从来没像城里的妈妈那样给我买生日蛋糕,总是给我煮几个鸡蛋,一边看着我吃一边说:我姑娘吃鸡蛋滚滚运气吧。我也总是懂事的让妈也吃,但妈总也不吃。

    妈也有生日,是三月初二。姥姥活着的时候,总是在妈生日的这一天给妈煮几个鸡蛋,可妈舍不得吃,总是给我和小我三岁的弟弟吃。而她,在一边看着我们笑。

    弟弟的到来,让我去了姥姥家。妈刚养育了我,又要去照顾弟弟,别人都说,她瘦得来一阵风就会把她吹跑了。然而幼小的我不懂,我哭着说他偏向弟弟。妈哭了,说姥姥会很疼我,都在一个村儿,她会经常来看我。妈真的经常来,繁重的农活和家务、加上又要照顾弟弟,让妈美丽的脸多了些风霜,但她仍然会在夜里为我赶制好看的衣裳。那时我在我们村儿里,真算是很漂亮的小孩儿,我虽然很笨,可也让小伙伴们羡慕。

    弟弟的生日是十月二十一,每到弟弟的生日,我也算又过了一回生日。妈就在我们身边看着我们笑,有时还轻轻抚着我们的头。妈的眼睛很漂亮,她看着我们的时候,眼睛里会发出一种好美好美的光,那时我不懂,现在想来,那是妈妈的爱。

    我渐渐长大了,我不知长大了的我怎么学会了和妈顶嘴,也许是自以为读书读得多了一点。(其实那时我也只读三年级)我不喜欢妈的唠叨,我也不喜欢她和村里的人凑在一起用很大的嗓门话着家常,我认为那很俗气,而我这读了书的人是不能那样的。姥爷家那时有很多书,都是武侠小说,我一天到晚沉浸在那些故事里。妈会因此责备我不知道学习,我总会找出好多话等着她,她和我喊,我也和她喊,妈会经常哭,说不如不生我。我不哭,也不服软,但我总会跑到没人的地方哭。

    我还学会了逃学,在通往我们学校的路上有片玉米地,每天上学,我便钻到玉米地里,躺在那里看大书,看累了就睡,到放学时间了就回到家。老师以为我在家,家里以为我在学校。后来,妈还是发现了,她把我揪了出来,要我跪着。又不顾爸的阻拦,用树枝狠狠打了我一顿。她是边哭边打,骂我是“不成气的东西”我咬着牙,就是不认错,后来爸将我抱到了怀里,哭了。妈扔下树枝,趴到炕上大哭。我虽然没有认错,但自那以后,再也没有逃过学。而且,从小学到初中,总是拿全年级第一名。妈逢人便夸,说我有出息。而我不愿意听,我那时自以为是到了什么程度!我还记得我对妈说:我自己努力的结果,你们凭什么到外面炫耀!妈当愣住了,叹了口气走开了。我不知我为什么那样,现在想来,读了一点书,让我彻底演绎了一次“自以为是”是读书读得多了,还是读得太少?

    我到远方求学,每逢我过生日,妈都嘱咐我:一定要买几个鸡蛋吃,滚滚运气,我嘴上总是答应,但在外边三年,妈不在身边,我在过生日的时候没有吃过鸡蛋。晚上躺在妈给做的厚毛垫儿上,看着窗外的星星,总是有一些空落落的难过,想着要是妈在身边,那有多好!。

    结婚那天,妈没有哭,但在我上车的一刹那,我突然发现,妈和爸,都老了许多。我没有停止让妈操心,我也没有停止和妈顶嘴,妈一天比一天老了,老得有些说不过我了。直到我也做了妈妈的那一刻,那种妈常形容的“有个地缝儿都想钻进去”的痛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而我的孩子又只让我做了三天母亲,便飞走了。当我从昏迷中醒来,望着憔悴的妈妈,第一次,在她的面前,我哭了。妈以为我是想孩子,一个劲安慰我:姑娘不哭,身体要紧,孩子将来还可以再生。其实她不知道,我的心里有多少愧疚!

    妈老了,一天比一天老,有一天,她会老得骂不动我,也打不动我,她也会老得忘了提醒我过生日要吃鸡蛋滚运气吗?我突然间好怕,我怕妈会离开我,怕在我过生日的时候再也没有人千叮咛、万嘱咐:要吃鸡蛋!

    爱人把妈和爸接在身边,和我们住在同一个地方,他说这样照顾起来方便。其实,我又能照顾妈什么,还是让她在风里雨里的日子为我担心!

    明天又是我的生日了,这次正巧赶上我出差在外。早上妈打来了电话,说我一个人在外边,要想着到饭店要个鸡蛋,我嘴里嚷着:知道啦,烦人妈。其实电话这端的我早已经泪流满面。这是我过生日收到的最深情的问候,多好!我还个有个妈疼我,那份疼爱中没有着一丝虚假。

    妈,儿的生日,娘的苦日,谢谢你怀我十月,谢谢你疼我这三十年,谢谢你给了女儿生命,谢谢你让我享受虽说有些艰难,却又那么美好的人生!女儿,有几分倔强的女儿,其实一直都很爱、很爱你这个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