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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透脸皮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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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毕业后,我被市一家新闻单位临时聘用做文字材料 ,在机关久了总是有一种怀才不遇的感觉,即使在月光如水的夜晚,总是有淫雨一般的压抑,吊而郎当的工作态度召来了领导婉约的批评,总想找个知心的朋友互诉衷肠,无奈有几个好朋友混在追逐名利的熙熙人群、似乎无话可说。我想到了在一家公司里做事的姐姐;于是,我给她发了短信,告诉她我想辞职的想法。

    很快,老姐回了电话,真看不出来,在都市混了十多年的她,嘴里竟飘出了教训来:“弟弟,我不赞同你的相法,你可以回家问一问老爸;另外,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好的消息,我已经入围‘全市十大创业青年’评选”看来,我也只好问老爸了。

    想起老爸,他除了老实种地和虔诚地喝酒外,我找不出他有什么可以圈点的学问,在他今年生日的时候,我还为他写了一首诗歌:父亲的涡河:

    涡河喜欢和父亲相视对坐,在烈日下

    饮进一碗又一碗高粱酒;

    扯下清冽的思绪当作高歌的的吟唱

    把相聚的甜美掖进思索的皱纹

    父亲和涡河醉乡而眠。

    年轻美丽的涡河,曾经处子一样

    流过父亲的星际,他自豪的确认:

    涡河是他的初恋情人,在他们的爱情

    花园里,飞鸟和渔歌是思念的约定

    还有雨后的霞飞成撒网的欢笑

    在桃林结着粉红的流云下,拥来

    携妻带子旅游的鱼群。

    父亲和涡河海誓山盟,从此

    涡河是父亲生命的动脉;父亲很开心的

    叫他的儿子喊“涡河、母亲”

    父亲和涡河相拥着回忆:

    那个初春薄冰消融的时节,调皮的水草

    捞住了一个少年踏浪的双脚

    笑声吹摇的木船上

    一位年轻姑娘的柳笛声声。    当我把诗歌读给父亲的时候,他抗议说:“我不是酒鬼”“你不懂什么是诗歌?你也听不明白,你这一辈子也就知道修地球了”我仓白了他几句,倒使他不高兴了:“我知道修地球,也知道咋用粮食和野菜养活你。”他倒说实话,在我的记忆里,是他用田野里的荠菜代替母亲的疼爱将我和姐姐养大。叹?现在用浪漫和没有文化的他交流,真没劲。整个春节我就没有和他一起好好的说话。

    下了车,走上涡河大堤,这是我多少年曾经走过的熟悉之路,我想象他现在是在打鱼?是在喂牛?是在太阳下薅草?我看天空开始起了变化,要下雨的样子,就向村庄奔去,到了家里,没有看见父亲,邻居告诉我说,你父亲给牛看病去了。

    这时,几声雷声响后,开始下雨了,我倚在门旁朝外张望,清晰的看见他和牛已经连成一个共同呼吸的整体,朝着家的方向奔来;虽然,那熟悉的草房和结满枣儿的树影已经隐身于苍茫的水雾里;但是,这弯曲的乡间之路象一条永恒的天河,摆渡着父亲和牛回家。那雨先是轻悄的弹唱着淅淅沥沥,后是硬汉一般的敲打着淋淋漓漓,使回家负载着急迫和心跳。

    等进了屋,父亲看我足有一颗烟功夫,他颤抖着问我,现在回来做什么?我回避着他的目光,断断续续的告诉他说,生活现在欺骗了我,我要辞职去更远的地方发展云云。

    冰凉的雨水使他脸色铁青,我惊奇的看见他猛地扬起右手,有目标的朝我的脸上煽过来“叭”打得我脸皮麻木连连,我委屈的捂着半拉脸,泪水打着旋栽下来。我不懂为什么他这么很心?他象一头发怒的雄狮,咆哮的说,你说生活欺骗了你,生活真的认识你?咋不认识我?咋不欺骗我。?你从哪里回来,快回哪里去,要不,我死给你看。我知道,他有八条老牛拉不回头的犟脾气。我说走就走,我一头扎进雨水里,摸到夜里八点多才到单位,见局长办公室灯火通明,主任告诉我说:“局长等你一下午了,有事情给你谈”进了局长办公室,他满面红光的告诉我说,鉴于我的表现,局领导决定让我带薪休假学习一个月,进行公务员考试。哦,领导多么开明哦。

    我只用十多天的时间,就轻车熟路的复习结束,于是我决定看姐姐一趟。

    到了姐姐的公司,公司的员工很幸福的答复说,老总上电视台参加年度“十大创业新星”颁奖典礼去了。哦,我为她取得的成就感到高兴。

    下午,她回到了公司,在她的办公室,我详细给她说了挨打一事,她问:“真挨了?”“是哦”她仰天大笑起来:“挨打,就对了”“为什么?”“因为,我也挨打过,挨过老爸那力透脸皮的耳光?”于是姐姐向我叙说了挨打的故事。

    很多年前,那场政治风暴席卷大半中国,姐姐在省城一所高校学习,那天,父亲在涡河里撒鱼,姐姐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使他极为吃惊:并不是假期,宝贝女儿回来做什么?父亲说:“缺了?家里刚卖了大青和白芍,给你寄钱了,你回来做个啥?”姐姐一脸的兴奋,一边帮父亲拉网,一边滔滔不绝,她说,她现在是班长,班里大多数的同学要去京沪铁路卧轨,要她去学校向领导请示,并要她带头去,父亲问她去京沪铁路卧轨干个啥,她说是争民主、争自由、反对邓小平。“你咋想的?”父亲问,姐姐说:“我要去,我要做个民主斗士、学生领袖”父亲把网一仍,怪异的瞪着她,她突然看见父亲扬起湿湿漉漉带有腥气的右手,猛的朝她脸上蹂去,顿时,姐姐的半个脸一片通红,做惯了庄稼活的父亲的大手就是这么有力。姐姐被打懵了,刚想反诘,父亲指住她大声问:“你知道是谁给咱摘的地主帽子?是邓小平,咱不摘帽,你能上大学么?你老实给我在家待着,要民主、自由,我看先要吃饭。”我们自小就听父亲的话,我记得那几天,姐姐一个人在家里叹气,和父亲斗气,家里没有电视报纸,也得不到什么消息;后来才知道,姐姐的那个班果真到京沪线卧了轨,独缺被父亲看护的姐姐。后来的情况象大家知道的一样。二年后,姐姐分配工作到了省政府机关,几年后,又下海办了一家大公司。

    在姐姐的公司玩了几天,我回单位参加了公务员考试,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入围,并顺利录取。

    细细回味,父亲这力透脸皮的耳光是最刻骨铭心的父爱,只不过是以一种最原始的方式表达,但胜过一切美丽的语言,让姐姐和我这一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