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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斩桃花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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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沉玉笑:

    “所以说,王爷就算计错了人。他打算将我和萧匪石一举擒杀,却在最开始第一步,就走错了棋。招惹了杀身之祸。”

    燕洄摇摇头:“慕南陵与你乃是多年同窗,怎么会对你下手呢?”

    *

    林沉玉掏出了个瓷瓶子并一封信,一一放在桌上。

    她把瓷瓶子打开来,冒出一股刺鼻的味道来。

    “你知道,我多年来一直在求医问药,只求能一味能治好烧伤的神药。我之所以来金陵的缘由,就是因为金陵王写信给了我,说找到了暹罗神药,能医白骨治溃肤,就是这个。”

    “我当时想看,他却不让我打开,我就留了个心眼,请仵作帮我查看了一下,结果发现并不是什么神药,而是一种毒药,只消涂抹一下,就能让人七窍流血的剧毒之药。”

    “而他一向谨慎,不可能没有检查过送我的东西,所以只有一种可能,王爷撒了谎。他并不是请我来金陵,而是骗我来此地,目的就是,他要命我的命。”

    燕洄乐了:“侯爷说这话,我又不明白了,王爷设局想杀你,不就是应证了我的论断吗?王爷误会您私通王妃,所以起了杀心啊。”

    *

    林沉玉露出清浅笑容来,她拿起那一打信纸,一张一张的排开,笑了:

    “果然如此吗?那我请问您几个问题。”

    “第一,这些信纸,是在王爷书房里面找到的,码放的整整齐齐,藏在最匣子中,请问一个男人看见了别人给妻子的污言秽语,他还会如此有闲情逸致的藏起来吗?”

    “第二,跨越千里给人送信,信纸折叠在信封里面,即使包装的再好也难免折痕皱巴。但是这些信纸整整齐齐,连一丝折叠痕迹都无,就好似是刚刚写出来还没寄出去的模样。怎么办到的呢?”

    “第三,这些信纸,看底色花纹,都是同一批制作的信纸,谁会一次性写这么多,同时寄出去呢?”

    “第四,为什么信纸上写的约见私会的地方,是在王府里面,在王爷眼皮子底下呢?”

    燕洄抿着唇,他的语气也不善了起来,冷笑道:

    “第一,说不定王爷有绿帽癖;第二说不定那人用了别的手段稳固信纸;第三,人家也许爱的深沉,一次性写了许多。第四——”

    他微微靠近林沉玉,笑的有些邪:

    “侯爷不知道,这偷情啊,在越危险的地方,越是刺激吗?”

    林沉玉用筷子末端打他的头,并不理会他的插科打诨。她拿着筷子,在代表萧匪石的小人旁边,又画了个小人,将自己和萧匪石圈了起来:

    “不对,是因为王爷不仅想杀我,更要杀萧匪石。”

    *

    她昨儿在牢中思考了一夜,百思不得其解,今日看见了信纸时,心里就隐隐约约有了这四个疑点。如果按照信是寄给寄给萧绯玉的来解释,这四个疑点完全解释不通。

    倒不如反推,万一这些花笺并不是王府收到的,而是王府送出去的呢?

    这就豁然开朗了!

    王爷伪造了她的笔迹,想寄给萧绯玉,伪造笔迹总有写的不像的地方,因此一次性必然要伪造出许多份来,都是同一批信纸写的。然后挑选一封寄出去,因此才剩了那么多,整整齐齐没有痕迹,被他藏了起来。

    王爷借她的名义,要约萧匪石来王府里面。

    至于为什么,她更倾向于诱而杀之。

    为什么非要用自己的名义,这很好理解,因为他们都心知肚明,在林沉玉面前,萧匪石是永远不设防的。

    而萧匪石唯一能安心屏退护卫的场合,只有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而大家又不知道她真正性别,加上之前她为了救萧匪石的姓名,和她订了婚骗过朝廷。她们心知肚明是为了避难。而王爷也许误会了,认为她和萧匪石有一腿,出此下策,也不足为奇。

    后来,即使是他们反目成仇,也只是林沉玉单方面的绝交。

    萧匪石始终,对她百般的特殊。

    *

    燕洄面上已经没有笑意了:

    “那按你这个解释,信确实是没有疑点了。那王妃和王爷是怎么死的呢?你又如何解释。”

    “萧匪石用了安乐香。”

    燕洄摇摇头:

    “但是您有没有想过,那安乐香是禁药,已经失传了多少年,她本领通天,如何能有?”

    林沉玉叹口气,忽然岔开了话题:“我在仵作那儿得到了一个消息,皇后的妹妹,两年前在宫里也死于安乐香,就是因为这样一件事,皇上大发雷霆,下令禁了此药。”

    *

    这个皇后的妹妹,她之前就隐隐约约听说过的,因为萧绯玉在两年前哭诉过,她喜欢的人是慕南陵,但是慕南陵有未婚妻,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妹妹。她是争不过皇后妹妹的,只能给慕南陵做妾。

    她哭着趴在萧匪石的怀里,说自己不要做妾,当时萧匪石只是拍着她的背,平静开口:“有姐姐在,定不会叫你作微伏小。”

    不久,皇后妹妹莫名其妙死了,慕南陵伤心至极,萧绯玉天天宽慰他,最终是走进了他的心,两个人得成眷属,花好月圆。

    如此巧合,她当年就怀疑是萧匪石对皇后妹妹下的手,只是和她没什么关系,她也懒得去查。

    联系仵作的话后,她一瞬间明朗了起来。

    也许,萧匪石当年能用安乐香杀了皇后之妹。

    今日也能用它杀了自己的妹妹。

    *

    林沉玉一一叙述出来,燕洄却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乐的喝了口酒:

    “侯爷未免太会想象,但是啊,您有一个巨大漏洞而不自知。那就是,萧大人永远不可能对亲生妹妹下手的。”

    下一瞬,他就乐不出来了:

    “骗骗人可以,别把自己骗进去了。萧大人已经和王妃交恶已久了,不是吗?”

    *

    林沉玉是从那天晚上就觉得不对劲的。

    是绿珠。

    她后来仔细回忆了一些,发现了不对劲之处。两年前,萧绯玉出嫁,因为萧匪石远在京城为宦,没有空回来,托了她亲自给萧绯玉操办婚礼。

    当时他们还没有反目成仇。

    萧匪石对于这个妹妹,从小到大就是千宠万宠的。当初逃难的时候,自己辛辛苦苦乞讨到的馒头,全让给了妹妹。从小到大,妹妹要月亮,姐姐就连着星星一起摘下来,送给她。

    萧绯玉是极幸运的,有这样一个姐姐。

    她一个罪臣之女,能嫁给心上人慕南陵,也少不了姐姐的苦心经营。

    所以萧匪石即使没有来参加,也准备了很多,嫁妆八十抬,金玉玲珑,更有钱庄店铺,只为了给妹妹撑腰。除此之外,她特意买了几个能干的丫鬟,亲自调教送给了妹妹,叫她他们保护主子,料理家中琐事,若是萧绯玉受到一星半点的伤害,她要她们挫骨扬灰。

    那几个丫头果然厉害,进了王府,把王府前面后面经营的风生水起,从院落到店铺,都打理的井井有条。王妃只用闭着眼睛享福。

    问题就在这里。

    可绿珠告诉了她,年前,萧绯玉突然把萧大人送来的丫鬟全打发了出去,一个不留,又买了新的回来,自己开始重新整顿了王府。可王府的产业并没有出现问题,不可能是因为丫鬟失职导致的。

    那只有一种可能。

    萧绯玉不再相信她的姐姐了。

    两人间之间有了猜忌,恐怕已经很久了。

    *

    燕洄听完,沉默了很久。最终扬起一个笑,鼓鼓掌,他的眼里褪去了玩味,变成了由衷的欣赏:

    “萧大人吩咐我混淆黑白,但终究是骗不过您。林侯爷未免太过聪明。”

    看他反应,林沉玉心头一块大石头落地。可更多的疑虑涌上心头来。

    她直截了当提问:“敢问镇抚司,还有两桩事情本侯未明白。”

    “第一,关于那瘦金体的信纸,有人模仿我的笔迹,这个人刚开始是帮着王爷的,后来倒戈救了我。到底是谁?”

    “第二,王妃王妃和萧大人,为了什么而交恶,甚至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呢?”

    燕洄给林沉玉斟了酒,进来这么久,他终于敬了林沉玉一杯,毕恭毕敬,收敛了那吊儿郎当的态度,端正神色:

    “这就不是侯爷需要知道的事情了。有时候,太聪明也不是件好事,我倒希望侯爷蠢笨些,活着会更快乐。听下官一句劝吧。这案子您就权当忘记,对谁都好,侯爷行走江湖去吧,绿水青山才是你该在的地方。”

    “这儿的水太浑了,掺和进来,会脏了衣裳的。”

    第11章

    林沉玉早就料到对方这个态度,燕阎王怎么会是好讲话的人,她嗤笑一声丢了筷子,端起酒杯仰头觞酌:

    “你不用和我打机锋,自从萧匪石设计杀我那件事后,我就知道了,她的心里孤零零的只剩两样东西,无边权力,膝下阿妹。”

    “时过境迁,她如今掇青拾紫权贵滔天,只怕心底只剩了个权字,连妹妹都能杀害,想必是妹妹挡了她的权路。她倒是个心志坚定的,你不说,我自会上京,找她问个青红皂白。”

    林沉玉虽则嘴上无情,可心底到底是恍惚的。

    记忆里面那个因为看见男孩在小溪洗澡,就别过头红了耳垂的羞涩少女,形象已经淡去了。她已不记得多少年没见那个女人,可算起来也就两年光阴。

    林沉玉成了游侠。而她丢了自己满身的软肋,脱胎换骨,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佞臣。

    两人各在一隅,相与背驰于道者,其去弥远。

    燕洄撑着下巴,叹了口气:

    “您都已经把萧大人看的清清楚楚了,断子绝孙的男女往往比常人更狠,连最后一丝亲情都被她彻底割去,她现在全无软肋,唯剩下滔天权势可以依仗了。也许是年少遗憾,困其终生,她总不想让您看见些阴暗的事情。如今我是她的下属,事事都得听她的话,她嘱咐了我千万不能让您掺和进来,您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您和我对着干,刨根问底的话,我可很难办呀。侯爷,非要我威胁您,撕了面皮吗?”

    燕洄拍拍手,门忽的开了,几个锦衣卫绑着顾盼生走了进来。

    而明晃晃的钢刀,正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

    一时间,雅间沉寂了下来。北风渐紧,片片雪花透过窗牖逐落进雅间,烧的暗红的炉上烤着香饼,雪花融在淡淡香烟里,须臾便消散了。

    一朵鹅毛大的雪花,绕过香雾,落在林沉玉带着寒芒的剑刃上。

    她手里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出鞘,剑身细长却锋利,遇见风动时,如月下白龙般发出呜咽剑鸣,剑横在燕洄肩膀上,剑刃闪过寒芒,距离燕洄白皙的脖颈,不过半寸距离。

    只消稍微靠近,便会血溅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