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人阁 > 仗剑斩桃花 > 仗剑斩桃花第29节

仗剑斩桃花第29节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钱人阁 www.qianrenge.org】,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她呕的很彻底,恨不得把胃里东西呕空,咳的撕心裂肺,眼角都有泪光。

    “师父!”

    他关了门,把喧闹隔在外面,轻轻拍动她后背,把她搀扶到床边坐下。

    等她平息下来后,递过水给她漱了口,用手帕帮林沉玉擦了嘴巴。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指险些碰到林沉玉的肌肤。

    他鲜少有靠近林沉玉的机会,这样的近距离。这样居高临下的姿态。

    他垂眸看着林沉玉,她白皙的面容上罕见的泛出疲倦之色,她睫毛低垂,半眯着眼,眼眶周圈有淡淡的红。

    看着她微红的眼,顾盼生忽的想起来长信宫里那株垂丝海棠来,日影斜飞,春雨朦胧里,花儿被无声打落。就在那日里太妃没了,他被赶出殿去,一个人蹲在院落里,捡起来地面上的海棠花,秾纤的花瓣经了雨,沁痕犹有泪胭脂。

    他不知道为何,从来不会正眼看花花草草的他,鬼使神差的,捡起来了那落花。

    他恍惚间想起来了那落花,不知道为何,也许是海棠花的颜色,和此刻的师父眼角的绯红色很像,他心里莫名有些触动。

    彼时他尚不知心动,只知道海棠花浓。

    *

    平静下来后,顾盼生开口:

    “师父好像很讨厌吃肉。”

    林沉玉已经缓了过去,有些疲惫的笑道:“倒也不是讨厌,只是难以下咽罢了。”

    “有什么缘由吗?”

    他蹲下来,趴在床边,撑着下巴抬头看林沉玉,一副好奇的模样。

    林沉玉笑着摸摸他柔软发顶:“都是些陈年旧事罢了,说与你听怕是吓到你。”

    “我不怕的。”

    林沉玉思索了半晌,还是没有将真相告诉他。

    有些事情,说出来一次,心就会再疼一分。虽则不说,那些个记忆却拼命的从脑海里涌现出来,好似浪潮扑面,叫她猝不及防只能被淹没。

    闭眼时,她的思绪又纷飞回了两年前。

    第27章

    那是两年前的事了,她依稀记得是她的诞辰,和哥哥还有萧家兄妹在江南玩耍,江南实在是美的出尘脱俗,白墙黛瓦,红枫乌桕,石板水桥,每一样都叫她神驰心往。那日夜里,他们四人泛舟河上,沿着汩汨流动车溪共饮着清酒。

    船尾的白发老艄公披着蓑衣,不言不语,安静如水,小火泥炉正煮着新收的嫩花生,微微火光照见岸上依依的垂柳,河上的落叶并落花。

    她不日前才蒙帝王召见,招侍宫中陪驾三月有余,那残虐的帝王,视人如草芥,唯独对她青眼有加,宴会朝堂无不令她旁坐。

    时年十四,已经陪宴中宫,侍驾帝王。正是少年意气风华无双的时候。放眼南朝,这个年纪,无有风华绝代胜她之人。

    她厌了京城的繁华迷眼,婉拒了帝王的再三挽留,辞别京中好友,带着哥哥并萧家姐妹一路南下,邀月夜饮,乘船赏花。

    那日她来了兴致,饮了不少酒,几个人围炉而坐,喝着清茶淡酒,月色入河,又被船悠悠荡破,柳色疏影里,四个少年围坐舟中,不着边际的谈着未来。

    “以后大家有什么打算么?”

    她哥哥林浮光生的高大而冷峻,不喜言辞。只端坐在角落中,环着双臂抱着林沉玉的腰间佩剑,肩膀挂着林沉玉买的兔子花灯,腰间捆着林沉玉在古玩阁盘的紫金鞭,他也不饮酒也不品茶,只敷衍了两句:

    “惟愿岁岁年年,父母常康健,兄弟常相见。”

    林沉玉晃着雕花木杯,杯中月也随着摇晃,她一口饮了杯中酒,斜眼看他笑道:“哥哥永远是这句话,连个新意也没。”

    林浮光不再说话,只是抱紧了怀里剑。

    萧绯玉半跪在舟内,露出小巧的绣花鞋,她笑的甜,声音也甜,一双眼直黏在林沉玉的身上:

    “二哥哥以后要做什么呢?圣上那么喜欢你,行也念着你,坐也念着你,上朝也带着你,皇恩浩荡,想必二哥哥以后也是前途无量的,我猜二哥哥以后定是青霄直上,日转千阶。到时候在京城当了大官,掇青拾紫,可别忘了捎带上妹妹去京城享福呀。”

    说罢,又拉着萧匪石撒娇,眨着亮晶晶的眼儿:“只可惜姐姐素来是个爱清幽不喜热闹的,只喜欢乡野农趣,不爱这些个繁华景象,不然二哥哥一定也把你捎去。姐姐你说是吧。”

    萧匪石屈膝而坐,抱着膝盖,低眉顺眼,只是轻轻点了头。

    林沉玉单手把玩着玉萧,玉箫上垂着的穗儿甩到她手心,被她反手一握,拿着玉萧打萧绯玉的手,笑骂:

    “真真是个财迷心窍的!这么想把你哥哥我送进京城那个火坑里?我在宫里三个月,每日天未亮就要起,陪着批奏折批到深夜,睡不够吃不暖的。与其过那种锦绣腐囊日子,我倒是愿意和匪石一般,寻一乡野,过着清幽的日子。”

    萧绯玉嘟着嘴哼:“你们两个,什么时候串通好了?”

    她提溜着杏眼:“我和你们可不一样,二哥哥是个没出息的,我却与二哥哥相反,我偏要往富贵地方走,小时候算命先生就说我福大命大,命里叠着富贵呢!乡野农舍哪里消受得了我?我以后是要做一品夫人的。”

    说罢她笑眯眯趴在萧匪石的怀里:“姐姐你说是不是?”

    萧匪石低着眉,柔夷轻抚她青丝,声音轻细:“是。”

    末了,她认真的看着妹妹笑颜,补了一句:

    “妹妹一定能长命百岁,万年富贵……”

    *

    这夜本该和往常一样,是个稀疏平常的夜晚,林沉玉喝了几杯就醉了,萧匪石扶着她下了小舟,进了屋里,将她放在床上。

    “喝点醒酒汤吧。”萧匪石轻声道。

    “不要。”林沉玉酒醉了,难得的撒娇。

    萧匪石嘴角弯弯,搀着她起来,拿着被子替她垫在身后,坐在床边,一勺一勺的喂她喝下碗里的汤药。

    林沉玉觑着醉眼看她:“上次议的亲,你怎么突然反悔了?我观察他人品德行还算不错,你们……本来也看对眼了啊……哇。”

    她喝酒喝多了,吐了出来,被萧匪石用帕子接住了,她笑里带着些无奈:“缘分未到,我还有事未了,耽搁了人家到不好。”

    “什么事?我……我的头怎么这么晕啊……”

    林沉玉强撑着身子看她,却觉得一阵眩晕,喘着气靠在床头,想攥住什么稳稳身子,萧匪石却猛然起身,她清秀出尘的脸上隐隐有泪光,在她耳边低声道了一句:“抱歉。”

    “你道歉做什么?”

    林沉玉强撑着眼皮,萧匪石却推开门走了,咔哒一声,锁上门去。

    她只感觉浑身失了力气,头越来越晕,门外隐隐有霞光……不,是漫天火光!

    “林沉玉!怎么回事!你门外堆了柴火!浇了油!她们两个呢!”

    “林沉玉!出来!”

    “林沉玉!说话!”

    哥哥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喘着气看火苗破窗而入一点点蚕食着屋里,从木架到桌椅到房梁,火舌窜满了屋子!屋里都是木头做的家具——这屋子是萧匪石为她挑的!那醒酒汤也绝非什么醒酒汤!而是要了她力气的软骨散!

    萧匪石要杀了她!

    这个念头如雷般炸响在她心头,她眼前是火光,心里是火,她不明白为什么!

    “出来!”

    林浮光破窗而入,看见了林沉玉,一把抱住妹妹就跑,可房子已经烧的摇摇欲坠了,就在他背着林沉玉要爬窗出去的时候,燃烧着的房梁忽然塌了下来。

    “跑!”

    林浮光一把将林沉玉扔了出去,林沉玉艰难的爬起来,只听见一阵轰鸣,她哥哥压倒在了房梁下面……

    可那那房梁乃是合抱大树做成的,木头又烫,林沉玉根本挪不动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房梁压在他身上,火苗窜过来吞噬着他……

    林浮光只是睁着眼,眼里有血丝:“你快跑!”

    *

    林沉玉割破了手臂,疼痛抵着她,逼着她一步步的走出去,找人求援。

    她们住的地方本就是萧匪石一手安排的,在荒郊野村,极为不便,等她找回来人救出来哥哥的时候,他的后背已经被活生生的压在火下炙烤,烧焦了一大片。他俊美的脸,有一半被烧毁,后背一大块已经烧熟了……

    林沉玉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看着他们割下哥哥烧水的皮肉,那气息,她欲呕又止,从此之后,再难食肉。

    特别是炙烤的肉。

    “萧匪石!”

    林沉玉喘着气,强撑着自己的身子一步步走出宅门,她眼眶全红,血丝狰狞。

    此时尚未黎明,她看见远处小小的一弯桥架在河道上,水静汨汨的流着,才亮的天光照的那水一层雾一层明,一层黯。水坑里倒影着西边月的残影。雨后石板被洗刷的透亮,夜的凉气和花香缠绵到青石板的桥上,萦绕在萧匪石的裙边。

    这里火光冲天,她独自一人立在桥上,看着火光如欣赏烟霞,不知道看了多久。

    萧匪石脸上无什么表情,眼里却无比的明亮。看见林沉玉出来,她似乎笑了笑,颇有些惊喜。

    她朝林沉玉挥挥手,似乎在做着寻常的道别。转而独自一人上了来时的舟,离去了。林沉玉喘着气瞪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的心里只有恨!

    “发生什么事了!姐姐!你去哪里!侯爷小侯爷!”

    林沉玉因为体力不支流血过多,晕死了过去。

    倒下前的最后一瞬,她在想。

    一定要亲手杀了她!

    *

    林沉玉只是坐在窗边,单手扶着窗,看向窗外,夜晚粼粼的波光涌动在她眼里,她眼里也有波光流动,似乎是泪光,却又隐藏着仇恨的火。她的眼里是那样的绝望,又是那样的悲凉。

    顾盼生的心好似被人一下子攥住了。

    即使霁月风光如林沉玉,也会有为人不知的惨痛过往吗?

    过了良久,林沉玉才恢复过来,她眼里的泪已经干了,眼眶更红,清澈的眼里浮现出一股难解的恨意来,平时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鲜少这样直接的表露真迹:

    “往事不必再提,你只消记得,我林沉玉这辈子唯有一个不死不休的仇敌。”

    “是谁?”

    “你应该认得,说不定还和她打过照面。她就是京城只手遮天大名鼎鼎的女宦相,当朝奸佞,萧匪石。”

    顾盼生猛然抬头。

    *

    这场火,是让林沉玉和萧匪石决裂的根源。

    那年她十四岁,她十六岁。

    是她儿时将萧家姐妹救出来的!一同长大,即使没有救命之恩,更九州也对她们有养育之恩!后来从澹台无华告诉她,萧匪石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投靠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