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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斩桃花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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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上熊熊烈火燃烧起来,风越来越大,似乎在恶意的看着这人间疾苦。

    眼看那桅杆也燃烧起来,叶蓁蓁擦擦眼泪,一边哭的不能自己,一边企图去搬动那压在爹腿上的桅杆。但是她一个人如何能搬动这木头,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此时她跪在地上哀求着师兄弟们。

    只有钱为和牧归过来,牧归沉着眉眼,封住掌门的几个穴位,一边轻轻试图唤醒叶维桢。

    这桅杆实在是太重了。

    钱为干着急,一边骂一边暴躁的挪师父:“我说魏敏你们几个过来搭个手会死啊!倒了油瓶不扶,见死不救,可不羞杀桃园杀白马,宰乌牛!”

    牧归也有些力不足,他看向魏敏身后几个人,声音一柔:“你们忘记了吗?我们本就是孤儿,是师父将我们救回来的,养育之恩大于生恩,师弟们。”

    那几个弟子面容有些松动,说到底,叶维桢是他们的恩师,恩重情长。

    魏敏冷笑,他一把拔剑出鞘,笑的猖狂:“师父死就死了,这海难若不是因为师父要出海!我们岂会遇见!他就是救出来了也是半个废人!我们还要各自找生路呢!师弟们!听我的!”

    钱为大骂:“是你缠着师父要来的,现在知道怪师父了,口渴了知道挖井了,临死了你知道盖庙了!贱不贱啊你!”

    魏敏不理会他,只是朝着别的师兄弟们看过去:“你们是听他们的,去救师父,一起葬身船底!还是听我的指挥,活下去!这船是大船,必然有急用的小艇!我们一定能找到,逃出生天!”

    大家都是面面相觑,看了看师父那边的惨状。

    叶维桢再也不复温润尔雅的模样,他倒在地上,一根合抱粗的大梁熊熊燃烧着,压在他的腿上,他灰头土脸,头发已经被烧了乌焦,浑身散发出皮肉毛发灼焦的怪味。

    钱为和牧归两个人,死命的抱着,那桅杆却纹丝不动,叶蓁蓁哭着在旁边去拉叶维桢,叶维桢却也一点不见醒。

    师父,只怕是不行了。

    大家都不是什么圣人,虽然说他们中很多人都是叶维桢捡回来的孤儿,可是那又如何呢?是他们命好,没有叶维桢,也会有别的人捡他们。既然命好,能爬到如此高峰,更应该珍惜,人人都是惜命的。

    他们纷纷看向魏敏,已然选择了道路。

    与其去救一个人,不如自己求生。

    大家四下搜寻,很快就有人找到了,大呼一下:“找到了!真的有!”

    魏敏大喜,放下了小艇,几个人跳到艇上,魏敏有些得意洋洋的看向叶蓁蓁:

    “大小姐,你要不要上来啊?甭管你那半死不活的爹了!”他坐在艇上,指了指自己的腿,笑的暧昧:“过来坐我这儿,我带你出去。”

    钱为气的发抖:“你在说什么!我把你腿打折!一天没吃饭了你也不能喷*啊!”

    魏敏得意忘形,有些狰狞:“恩人?现在我是决定你们生死的大恩人!他算什么!这么多年了,我求他教我功法,他只字不肯,我求娶叶蓁蓁,他理都不理,我已经受够了他了!他不就是给了我一口饭吃吗!又凭什么视我如草芥!对牧归你那么偏爱?”

    他冷笑:“你们想上船,就给我磕一个!”

    *

    叶蓁蓁忽然站了起来,她眼底的泪已经干了,红肿的眼直勾勾看着魏敏,她的面容上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娇蛮,唯有一腔如火般燃烧的恨意。

    她冷着脸看向魏敏:“我磕头,是不是就能上去。”

    魏敏本来被她吓了一跳,听见这话哈哈大笑起来:“是是是!磕吧,现在只要磕一个我就让你上来,待会我要你磕三个也说不定了!”

    “师妹!”

    叶蓁蓁死死的盯着他,忽然膝盖一软,一言不发,扑通一声,对着魏敏跪了下去,她手微微颤抖,手心攥出了血来。

    砰!

    她磕了下去。

    钱为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牧归也愣住了。魏敏哈哈大笑:“好好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来坐我腿上,我出去了一定娶你做小老婆!”

    叶蓁蓁抬头,她虽然跪着,可脊背却是挺直了的,和她父亲如出一辙:

    “我是替钱师兄和牧师兄嗑的,你带他们走,我留下。”

    “师妹!”

    “蓁蓁!”

    钱为擦把眼泪,咬牙道:“走个屁,我死也不会和他一起!”

    牧归低眸,伸手扶住了叶蓁蓁肩膀。

    他眼里有一团火:“蓁蓁,起来。我们不跪那种人。”

    “我们大不了同归于尽,这辈子蒙师恩,我才能苟活于世,我做不出背信弃义的举动来。”他微微一笑:“有一个遗憾就是,答应送你当嫁妆的小兔子,我还没雕完,下辈子再给你好了。”

    魏敏冷笑:“你倒是个痴情种!”

    牧归喜欢叶蓁蓁,是一个除了叶蓁蓁以外,大家都知道的秘密。

    他踹了一脚旁边的师弟:“划船!走了!”

    一群傻子!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

    船渐渐要沉了,可叶维桢还是被困在底下,他们只能舀了水泼在木头上,止住了燃烧,也许是温度下去了,叶维桢手指动了动,艰难的伸出来,碰了碰女儿的手。

    “爹!”叶蓁蓁再也撑不住了,脊梁一下子软下去,趴在他身旁呜呜咽咽哭起来。

    “师父!”

    他撑着疲惫的眼,看向两个徒弟:

    “是我耽搁了你们,我刚刚都听见了,你们应该带着蓁蓁跟他们走的,我相信你们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蓁蓁……”

    叶蓁蓁蜷缩在他身边,哭的哽咽:“我不要跟他们走!我要陪着你。”

    “也好,我们下去看你娘,她等了我们这么多年,一定要在底下闹脾气了,看见你已经长成了这么大的姑娘,她会很开心的。”

    他眼里含着泪,好像蕴了无数的情,面临死亡回光返照的一刻,感情一霎时迸出来,他喘着气:“我头上的冠被砸碎了,下去看见你娘,她会生气的,会指责我的,你娘喜欢的是君子,君子死而冠不免……”

    他挣扎着,用黢黑的手摸索着地上的玉冠,玉冠已经碎了一地,渣到他的手,烧的焦黑的肌肤里渗出血色来。

    叶蓁蓁哭的发颤:“爹不要捡了,下去之后我和娘解释!”

    钱为红了眼,不说话,他的脚脖子已经被淹了,怎么学个武拜个师,还能遇到这样的事情呢?

    牧归跪在地上,替他摸索着玉冠的残片。

    叶蓁蓁绝望的看了看海平面,阴云遮蔽了远方,快要天亮的时分,他们却坚持不住了。

    *

    “哟,叶掌门不愧是君子,死也要死的这么讲究。”

    这几个人猛然回头。

    就看见林沉玉翻了上来,站在栏杆上,手里攥着带铁吊钩的绳索,她拍拍手,白衣湿了衣角飘不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神色却依旧淡定温和。

    她蹲下身,朝着叶蓁蓁伸出手:“来。”

    “快去!快跟着侯爷离开!”

    叶维桢急切的把女儿推过去。

    叶蓁蓁被他推了过去,她朦胧着一双泪眼,颤巍巍的把手搭上了林沉玉的手,林沉玉的手修长又温暖,一搭上时就感觉浑身落入了一个安全的港湾,有着安定人心的强大力量。

    林沉玉朝钱为和牧归扬扬下巴:“愣什么愣,你们两个快带着你们师妹下去坐船。”

    牧归和钱为匆匆一个对视,还是咬着牙夹着师妹跳了下去。叶维桢眼里流出清泪,叹口气对林沉玉道:

    “维桢谢过侯爷,大恩大德,言语难道尽,唯有来生再报!”

    “停停停,下辈子谁认识谁?我找人借钱对人说下辈子还,人家都不理我呢,可见下辈子是骗人的。”

    林沉玉四处搜寻了一下,看见船中间炸出道裂缝了,船身断成两截,被海浪吹打下,就快分开,越来越远。

    她有了主意,一把把铁吊钩的一段,死死系住这这桅杆,然后用力一投掷,把铁吊钩甩上了另一边的船的栏杆上,这两端被系中,绳子猛的一绷紧。

    叶维桢半个身子被泡在海里了,他挣扎道:“侯爷快走吧。”

    林沉玉面色沉重,拧着眉:“不急。”

    那半边船往外游,拖动着绳子。可这速度到底太慢了,叶维桢已经快被淹住了。林沉玉蹲下身,抬起他下巴,让他保持呼吸。

    “快动,大梁被扯的抬起来了。”

    叶维桢愣了愣:“真的吗?”他的腿已经没有知觉了。

    “真的,你快试试看能不能挣脱出来!你平时修的心法都用上!快挣脱!”

    叶维桢半边身子已经麻木了,听见这话忽然紧张了起来,既然林沉玉都如此来挽救他,他也不能颓废到底,他咬紧牙关,运功凝气,重新支撑起整个身体。

    “快了快了。”

    “哄!”的一声,他猛然抽出来腿来,桅杆应声落在一片。林沉玉迅速扶起来叶维桢,最后看了一眼这小宝船,就纵身一跃,跳下了栏杆。

    *

    叶蓁蓁在船上,正哭的伤心,手都在发颤,嘴里直喊着爹。

    “别哭了,让让让让!”

    叶蓁蓁愣住了,一抬头就林沉玉扶着他爹,展轻功犹如飞燕踏水,稳稳当当的落下,她赶紧扶过爹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日出了。

    清晨的第一缕霞光正照耀在林沉玉的侧脸上,照见她脸上细细密密的绒毛。她的眼里也染上写淡淡金色,流光溢彩。

    顾盼生坐在角落里,目光幽深的看着林沉玉。

    他并不认为,把衡山派子弟救下来,是一个好的选择。海上风浪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意外来临,人多往往是灾难的开端。

    可他也没有开口,并不打算泼林沉玉的冷水。

    她很多事。

    她是一个烂好心的人,是一个软弱的人,这是太妃最痛恨的人,他小时候捡了一只小猫,带回房间养,却被她发现,她当着他的面,活生生打死了它。她阴沉着脸,指着血淋淋的尸体:

    “你记得,人命贱如斯,帝王家讲究的是血里讨江山,要狠,要杀;抛去你所有的不值钱的恻隐之心,那是祸害之根。”

    顾盼生眼前浮现了那猫惨死的模样,他吐了口浊气,漠然的闭上眼。

    他的心却已经重新冷了下去,可他指尖上,依稀残留着林沉玉身上传来的余温。

    第38章

    整艘小船挤满了人,大家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庆幸中。只有一个人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