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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斩桃花第1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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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雀哈哈大笑起来:

    “放弃挣扎吧,还能留你个全尸,这招叫满堂花醉。乃是伏翼公子的必杀之招,无论你往哪里躲,都躲不开的!”

    第128章

    满堂花醉,乃是必杀之局。

    伏翼公子自入江湖来,鲜少使这绝招,可每次只要一出手,便无人能赢。试问满天的柳叶扇刀自四面八方扎向自己,谁能躲得过呢?

    唯一能平手破开此局的,唯有一人,林沉玉。他们江湖新人,相逢在破庙里,为了唯一的蒲团,大打出手。

    他被打的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使出了那一招满堂花醉。

    柳叶扇刀快,可她的剑更快,满天飞刀如散花般迎面而下,那她的剑就是疾风骤雨,翠凤尘帚,痛扫落花!

    可百密一疏,还是有一柄小刀躲开她的疾风骤雨,擦过她的发梢。

    他于黑夜里,听见了青丝落地的声音。

    静道一句:“你赢了,可我也未曾输。”

    那人笑着收剑入鞘,走近了他,伏翼公子感觉到有眼神落在自己面上,来回逡巡。

    她看在他,他也在看她。

    不同的是,她用的是眼;而他用的是鼻和耳,他闻到一股清冷的檀香,混着菏泽露畔的草木腥气,他听见那人声音,清润里带着少女独有的雌音。

    她笑道:“你是个很俊俏的男子,可惜你看不见你的脸。”

    他开口:“你是个很清秀的女人,可惜我看不见你的脸。”

    那人哈哈大笑,干脆的将蒲团丢给了他:“我行走江湖以来一直女扮男装,无人能识破,没想到今儿被个瞎子看穿,行,算你赢了,蒲团让给你。”

    真是没想到,一个瞎子居然比那么多正常人都耳聪目明。

    她语气里带着浓重好奇,被伏翼公子捕捉到,于是他开口:

    “我虽目瞽,却不是瞎子。我能看到那看不见的东西,看那听不见的声音,看那所有闻不见的气味。这便是我所修习的法门。”

    上一刻还在大打出手的两个人,下一刻便背靠着背坐在了蒲团上栖息。夜很长,月光很淡,这注定是个无聊的夜晚。

    可有聊天的人,便不算难捱。

    她在聊着江湖上那些个有意思的事,比如丐帮帮主的打狗棍被狗叼走了;比如崆峒派长老居然有龙阳之好;再比如崆峒掌门常年戴帽子的原因是他中年谢顶……

    聊了很久,他闻见曙光的气息,天亮了,他们该告别了。

    分别时她道:“我行走江湖不为别的,就是厌烦了朝堂的尔虞我诈,想要为了遇见各种各样有意思的人,果然,我闯荡江湖第一天就遇见你,特别特别有意思。”

    他开口:“我不知我行走江湖为了什么,可如果前路遇见的都是如你一般有趣的人,我想我的江湖之旅,应是快乐的。”

    临走时他们互通姓名,她是林沉玉,他叫伏翼公子,未讲完的江湖上的趣事,就留到下次相遇继续聊。

    伏翼公子收回思绪,“看”向倒在地上的顾盼生,他眉头紧锁:“你,居然还没死?”

    *

    顾盼生还没死,可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味也暴露了他的状态,他好不了多少。

    伏翼公子面带郁色,走向顾盼生。

    “以你的武功,绝不可能躲开我的满堂花醉,你怎么会还活着?”

    黑暗里,少年咽血有声:“避无可避,便无需避。我舍弃慌乱无措的保护无用的四肢,只抱住头,护住心。”

    伏翼公子哑然。

    他明白了,旁人遇见满堂花醉,只会慌乱,用武器挥砍,导致顾此失彼,被乱刀射中命门。

    而少年从最开始就放弃了对抗,他弃车保帅,只护住自己最关键的命门。

    他未曾抵抗,可他活了下来。

    伏翼公子有些动容,拍手道:“老子言,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正如此言也。”

    青雀看见满堂花醉还不能杀死少年,他急的跳起来拍伏翼的手:“你们怎么还聊上了,快杀了他以绝后患啊。”

    伏翼自地上拾起一片柳叶扇刀,俯身靠近了顾盼生,很遗憾,虽然少年躲过了必杀招,他也要终结他的性命。

    顾盼生忽然的笑了:“老子还有一句话,你听过吗?叫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

    伏翼公子动作微顿。

    下一瞬,他的耳旁轰鸣起来,只听见鞭炮啌啌咣咣的声响,好似无数夔鼓镗镗响于耳边,嘈杂又爆烈,吵的他脑海一片空白。

    他衣裳被炸裂开来,指尖被灼烧的发烫,可他已经顾不得了。

    因为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看”不见了。无数的鞭炮炸音此起彼伏,扰乱着他的耳,刺鼻的硝烟气息扰乱了他的鼻,他捕捉不到顾盼生了!

    顾盼生和青雀一路走来,看见了那一筐红烛和鞭炮时,他便留了心眼。牵了鞭炮的一段系在自己手上,长长一串鞭炮一路被他拖来,在地上早摆好了阵。

    待伏翼公子一靠近,他便用硝石搓出火花来,点燃了鞭炮。

    伏翼公子最引以为傲的便是耳力和嗅觉,这是他的优势,也会是他的劣势。

    青雀被炸的捂住耳朵捂屁股,龇牙咧嘴:“好家伙!你使诈!你居然偷走了我的硝石,把鞭炮点燃了。”

    “大哥,快刺死他啊!”

    伏翼愣住了,他下意识的朝着顾盼生的方向射去飞刀,可只听见飞刀撞墙的声,顾盼生压根不在这里。

    他射空了。

    顾盼生自水里跃然而出,提上那湿透的灯来,掏出蜡烛,这暗室的掌控权终于重新被光明夺去,青雀瞪眼看他,只见少年动作砉然,青丝白衣,身上的伤口里有鲜血渗出,翻做血桃花,盛开上白衣。

    水里发出躁动不安的声音,水蛇似乎发了疯,一个个按耐不住,疯狂的纠缠着爬上岸来,青雀觉得不对劲,看见顾盼生丢在地上的瓷瓶,他目眦欲裂:

    “你!你居然喂了他们金丹!”

    顾盼生对这金丹颇为感兴趣,找萧匪石要了一颗,没想到他忽然喂了蛇!这一窝蛇□□起来,他和伏翼都受了重伤,怎么应对?

    顾盼生却不管,他只是冁然而笑,艳夺桃花:

    “好了,无聊的游戏到此为止,我赶时间没空杀人,那就劳烦它们陪你们嬉戏了。”

    *

    白骨青灰也做了满座高朋,骷髅们坐着,静静的见证着这荒诞的喜堂。

    自横梁上垂下大匹大匹的宽大红绸,铺到地上围在一起,隔出一方隐秘又暧昧的空间,隐约可透过那流光溢彩的绸缎面,窥见一布之隔的牌位。

    林沉玉发带被人粗暴扯开,高马尾散做散乱青丝,她头上戴着凤冠,嫁衣烈如火,她眼里的怒火比嫁衣更烈,她嘴角溢出红,比嫁衣更红。

    她只恨自己忽然一阵身体无力,只能任由这人摆布,不能手刃这逆徒。

    “我刚刚吓唬你的,师父。我那么爱你,怎么舍得你当青楼妓女一样猥亵?你别再咬舌头了……我错了。”

    玉交枝心疼的撬开林沉玉的嘴,摸摸她舌头上的伤痕,摸了一手的血,他把血摸到林沉玉唇上,看着她艳色薄唇,笑了。

    “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师父好歹给我个笑脸好不好?”

    林沉玉呸一声,啐在他脸上,冷笑:

    “除非你死我亡,我会笑出来,否则休想我对你有什么好脸色!”

    玉交枝微怔,黯然道:“为什么?师父当年明明那么喜欢我,到如今您为何厌我至斯?”

    “我喜欢的那个徒弟迦陵,在背叛我的时候已经死了。我只当你是个死人,我恨我识人不淑,错把驽马当成良驹!把一个杀人如麻的修罗恶鬼养大!你手上每条人命,都添我一份罪愆!我如何不恨!”

    玉交枝闻言倒退半步,血泪盈襟:

    “师父,我求求你了!为什么你总是着眼无关的人呢?旁人冷暖死活,关我们两个人什么事?我不过报复几个死敌仇人,杀几个草芥贱民,您就这样翻旧账,将我打入地狱,这不公平!”

    他哭的眼眸染上血色,俯身猛攥压住林沉玉肩膀,越发肆言如狂:

    “凭什么!我的父顾螭就能灭我全族,我就不能杀他几个子民?!父为子则,父为子纲,这都是他教我的啊!”

    “顾螭教了你杀人,可我也教了你勿轻人命,为什么你不听呢?你只看见顾螭杀人,却看不见叶维祯冒死救下唐门遗后,看不见那么多冒着砍头风险去帮助唐门的善人。你的心已经被仇恨染透了,玉交枝,这样的你让我很失望。”

    林沉玉绝望的闭上眼。

    玉交枝擦擦泪,他咬着牙笑出来:“算了,不聊这些了,我们道不同不相谋,也罢,我也不希求你理解我,既从心上攻不下你,那边从身开始吧。”

    他想到什么,碧绿眸子漾出几分酥饧笑意来,点了林沉玉的哑穴,将她放在棺材板上。

    林沉玉还是挣扎不休,他利落的拔刀,割破了胳膊上皮肉,血滴滴答答的流下去,顺着林沉玉的面靥,滑进她口里。

    他这手臂里养了情蛊——专为她养的。血里也有催情的毒,如不能交合,便只能瘙痒致死。

    这血一入口,林沉玉就瞪大眼,呼吸都颤了起来。

    上面是人强硬而并不温柔的动作,身下也传来动静,似乎有什么活物在棺材板里挣扎着,嘶声力竭想顶起棺板。

    林沉玉忽的感觉浑身发软,面色不自然的潮红起来,胸前发疯,身下更是有奇异的颤感,她的身体奇怪了起来,似乎被小鬼操控,堕落着愉悦着,和她痛苦的心身扭打在一起。

    她只能努力咬着舌头,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要涣散下来。可身体的反应渐渐占据上风,她忍不住用腿去蹭这冰冷的棺材,檀口喘着气,津液忍不住的自嘴角流出。

    玉交枝掰过她下巴,笑:“师父,别忍了,忍了是会死的,情蛊无方可解,你的解药唯是我,嗯?”

    他伸手,慢条斯理的解衣扣,嫌那凤冠碍事,遂将它扯下丢到地上。

    凤冠滚落到红烛旁,惊动红烛叹息一声,青烟微袅,滴落烛泪来。

    烛泪还没凝,忽有人踉跄的闯进来,他步履带风,掠烛而过,灯火微一颤,不安的亮了起来。

    *

    林沉玉感觉自己已经不是人了,她失了神,忘了自己的身份,丢了自己的剑,被人揉搓成了个泥人,稀软的烂着一摊,从棺材板上滑下去,背靠着棺材板,无力的耷拉在那里。

    她慢腾腾的伸手,攥住手边红绸,一点点的扯上棺材板来,企图稳住自己身子。那红绸把凤冠一搅,搅乱打散,点翠叮铃当啷的掉了一地。

    红烛燃了起来,将红绸烧破了一个洞。

    绸缎燃烧的气息很奇异,她有种错觉,好似那烧的不是绸缎,是她的头发,是她的肌肤她的血肉,她整个人被架在细细慢慢的火上灼,那火是明亮的,烫的好似烧红的炭正午的太阳,烫的她额头冒汗,时而又是幽暗的,好似坟头的磷火水底的,冷的她浑身发颤。

    她眼前好似走马灯——流泪的红烛,烧了心的绸缎,撕破的霞帔,摔烂的凤冠,挣扎扭动的水晶棺材,层层密密的白骨骷髅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两个扭打着的朦胧鬼影,新来的鬼压着旧的魂灵撕咬,他白衣上红斑斑的血,是桃花鬼么?

    她在哪里?阴间?阳间?日光下?亦或孤坟里?

    她分不清,只痴痴的靠着棺材,抓起地上的点翠花钿,狠狠的衔在嘴里,去咬,去嚼。

    鬼灯一线,露出桃花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