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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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道姑是如何请求牡丹救治的咱们暂且不提,就来提一提那座已经被所有人都给忘了的‘杜丽娘之墓’吧!没错,当时因为实在是太惊悚了,情况又很紧急,所以石道姑和柳梦梅光顾着要‘救活’杜丽娘了,谁都没有想着去填平了坟地!而且那之后,由于牡丹造成的那个‘突然事件’,柳梦梅和石道姑都是猝不及防中招了。之后,大家都知道,是以没有谁真的有那个时间和心情去管那座空坟的事情了。因为在他们眼里,并没有什么死者为大的事情存在。或者说,尼玛根本就没有死者存在!

    所以当受杜太守嘱托看坟,但是好久才会真的来一趟的老头子陈最良来摆贡品的时候,目瞪口呆地盯着这座已经被翻了一个底儿朝天,棺材板子都被直接扔进河里的坟茔,一下子就堆歪在泥地上了。

    “这这!这却是哪个天杀的该雷劈的忘八做的!?”陈最良只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发凉,腿底下一点力气都使不上,颤抖着又往那坟上看了一遭。登时,他沙哑的声音瞬间就撩高到了极限。像是杀鸡一样的声音响彻了梅花观的上空。

    自从观主石道姑突然无音无信地自己出走了之后,梅花观上下的女冠们一时间也是五脊六兽的,每日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经也不诵了,法事也不做了,她们虽说有的也不太服石道姑的唠叨管教,在她训斥的时候还要狡三分。但是现在石道姑不在了,她们一时之间却是找不到主心骨了。只因那石道姑当初是建造梅花观的杜大人指定的,最是有权威的,现在暂时也找不出一个能够可丁可卯地代替观主的主事的人了。

    是以现在陈最良的突然发难,让她们一下子陷入了慌乱之中。她们赖以生存的这个地方,就是为了供奉杜小姐的阴宅才建立的。而她们留在这里,也是杜大人需要有人在此看守打扫的缘故。现在杜小姐的坟都被扒开了,不止随葬的财物被劫掠一空,甚至连小姐的骸骨都不见了踪影。人的身后事,最重要的就是地下的安宁不被打扰。入土为安,入土为安,现在居然身首异处,尸骨不全了。那石观主必然是知道了这祸事临门了,说不得就是她勾结了贼人盗了杜小姐的墓!

    可怜她们这些无辜的人,当时还纳闷她为什么突然出走了呢?原来,人家是带了盗来的财物,趁着东窗事发之前溜出去了!徒留着她们这些小可怜儿顶罪,顺便承受杜大人的怒火,真真是打得绝世的好算盘!

    现在观里算是最大的几个女冠在殿上,面对着惊魂未定﹑但是已经开始考虑该怎么和杜宝杜大人交代的事情的陈最良。他现在的心情很坏,一方面在对着女冠们咆哮,另一方面也在自己盘算着。现在最重要的,当然是推卸他的责任了。杜大人是让他时常来此处照看小姐的坟没有错,他却是好久都不会来一趟的。空领着杜大人那里给的一份钱粮,每日都在经营自己的小药店,倒也逍遥自在。横竖杜大人不是还托了梅花观里的姑子了么?扫墓规整,自有她们去做,自己只管好眠,隔几个月才看一次去,等到杜家人扫墓的时候,有个交代就行了。

    但是哪里想到,自己这一次来扫墓,居然看见了这么惊悚的一幕!那坟居然被刨开了!在一座院子里的梅花观,养着这么多的女道士,人来人往的,难道都是死人么!?坟被刨开了那么大的动静居然视若罔闻,全都在这里给他打马虎眼?难道就能蒙混过关了吗?!杜大人那是什么人?!那是朝廷大员!深得皇上的信任的肱骨之臣!平日里别看他看着好说话,但是这种事情,就是佛爷也会发怒的!杜小姐,那可是杜大人的独生女!早逝就算了,现在连坟墓都被无耻宵小给刨开了,尸骨不存啊!这要是杜大人发了怒火,追究起来,谁都别想跑!

    陈最良知道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但是现在揪住了同样解脱不开利害关系的道姑们,自然是想要拉她们垫背了。姑子们也都是为了安定的生活,马上就把这事情的前因后果,事前柳梦梅和石道姑是怎么遮遮掩掩,时候两人又是怎么陆续‘逃走’的,全都告诉了陈最良。陈最良恨得是牙根痒痒啊,做出这样卑鄙下作的事情,还是读书人?!还能考取功名?!这让他这个屡试不中的老生员情何以堪?!

    这绝对是阴谋!绝对是他们早就规划好的!陈最良也不去再和那些姑子们计较,赶紧收拾了行装,他要亲往淮扬,把这件事情禀告杜大人!这样恶劣的事件,想来自己这一把老骨头就是再精心也管不了。啊,不。应该说是,就算老头子我在现场,也阻拦不了。那些贼人多厉害啊?!老朽如此年迈,又怎么拼得过他们?唉,他真是万死难辞其责啊!实在是愧对了杜大人的信任,惭愧啊,惭愧。

    陈最良的脸皮,在吃了几十年的廪米之后,变得越发的厚重了。而柳梦梅已然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被这老儒生冠上了一个天大的罪名,并且会当作罪魁祸首,禀报给杜宝。而这一举动,差一点就会把柳梦梅给害死。他和杜丽娘本就坎坷的情路,变得更加的难以行进了。

    当然,他们现在不知道,还在南安郡周围徘徊呢!他们走着走着,竟是把追踪假杜丽娘的事情次次放缓,迷醉在了江南美景之中了。横竖两个人只需要柳梦梅一个人的花费,甚至有了女鬼的陪伴,晚上就算是睡在破庙里,柳书生也是半点不惧。他们且行且乐,根本不着急,就像是出来郊游的一样。郎情妾意地在明媚的春景之中畅游,天大地大,实际上他们也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寻牡丹,找了这么久都没有音讯,估计是再也找不到了。

    他们竟然开始想,这也许就是天意吧。不能以人的身份在一起,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至少现在没有,还是那么如胶似漆。杜丽娘原来是非常着急的,但是现在看着柳梦梅也不太在意的样子,她心里是好受了不少。“柳郎啊,我想过了。十年寒窗苦,一朝君王侧。你苦读了那么多年,不就是为了光耀门楣么?你还是去科举吧!我也想通了,现在我们去找我那肉身,真的是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地府阴曹我也曾去过,土地城隍我也曾拜见,是以对那些山精野怪也有点认知。很有可能,那夺了我肉身去的,现在正在某个山旮旯里修炼呢!山中无岁月,说不得这一躲就是几十上百年。我们肯定是寻不回来了,但是,因此耽误了柳氏一门的前程,就是我的罪过了。”

    见柳梦梅想要说什么,杜丽娘又道:“只要我们心心相印,相公你又把我永远放在心里,就算是你在人世间娶了妻子,又有何妨?我这个样子,除了在相公你面前显露,我是不会显身在人前的。这样不耽误你在人世间的生活,也不耽误我们关起门来做夫妻,岂不是一举两得?”

    杜丽娘的一番话,说得柳梦梅有点心动。说实话,他也是舍不得就此就不再往官场里挤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九十九拜都拜了就差这一哆嗦了,难道他满腹的经纶,就真的不去科考了么?虽说为了丽娘他舍得,但是到底心里也难受的。其实杜丽娘也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才会让了这一步的。现在他们两个相亲相爱,难舍难分正当热恋,但是等到几年以后呢?或者十几年,或是几十年之后呢?她不允许柳梦梅会因为她而后悔!

    现在自己先让了这一步,若是能够换取他的愧疚和怜惜,让他把她更加的记挂在心里的话,岂不是更好些么?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现在自己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还有什么资格要求别的?就连传宗接代都没有办法为相公办到,若是还阻拦着别人,岂不是要存心让柳家断子绝孙了?!

    于是,两个人就约定好先去临安那里考试要紧,现在考期临近,若是再不上路,恐怕就迟了。于是,他们与要寻找的目标,牡丹之间的距离就越来越远了。

    石道姑现在算是豁出了最后的脸面来求牡丹的,当初在梅花观,她和‘杜小姐’说话那么不客气,甚至说出了那样的话来,简直就算是撕破脸了。现在要她这么祈求杜小姐,虽然她受惯了那些白眼和歧视脸皮厚于常人,也怪难为她的了。但是不求不行!她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当初爹妈生下自己时没有这方面的残疾,但是那也只是梦想而已。但是‘杜小姐’的出现,让她的梦想有可能实现,让她这辈子还有可能做一个正常的女人,你说,脸面这东西,又算得了什么呢?!

    牡丹看着石道姑,是分外为难的。本来,她是因为石道姑太过猥琐,并且行事有违出家之人的行事准则,更违背了这世俗之间的规律而不喜此人。但是现在,她自己都觉得,其实害了女子的不止是那些引诱她们触犯规矩的人,更是那些事无巨细对女子其实有很大害处的规矩!很多闺矩,不过是男人们拿来拴住女人脖子的链子罢了。那么现在自己,还有理由讨厌这个也如此受了半辈子苦楚的女人么?

    作者有话要说:陈最良非常有喜感,我总觉得,他其实并不是那么迂腐。他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心里最清楚,只不过这种‘腐朽’的生活,对他最有利才会这样的。这是个老人精啊!